第一章 雨落驚鴻,書齋初遇時值暮春,京城已有些許燥熱。
一場突如其來的雷陣雨席卷了整個城池,豆大的雨點砸在青瓦上,噼啪作響,
匯成一道道水簾,將巍峨的侯府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安遠侯府,西跨院的“靜姝齋”內,
卻別有一番寧靜。蘇清顏正臨窗而坐,案上攤著一張素白的宣紙,硯臺里墨汁新研,
散發著淡淡的松煙香。她手中握著一支羊毫,筆尖懸在紙上,卻遲遲未落。窗外的雨景雖美,
卻擾了她的思緒。她是安遠侯蘇宏的庶女,生母早逝,在侯府中向來是個不起眼的存在。
嫡母王氏面和心善(至少表面如此),嫡姐蘇清瑤才貌雙全,是京中有名的貴女。
而她蘇清顏,空有幾分才情,卻因庶出的身份,加上性子沉靜,不喜交際,
在侯府中如同透明人一般。唯有在這靜姝齋,握著筆,
構思著那些或纏綿悱惻、或俠骨柔情的故事時,她才覺得自己是真正活著的。
她化名“青墨”,偷偷在京中一家名為“文心閣”的書坊連載話本,雖不敢署名真實身份,
卻也能借此排遣寂寞,偶爾還能得些稿費,貼補一下這小院的用度。今日,
她正要為新章節構思一段男女主角的相遇,卻被這雨聲打斷。她微微蹙眉,放下筆,
端起一旁微涼的清茶,抿了一口。“小姐,該用晚膳了。”貼身丫鬟畫屏端著食盒走進來,
輕聲說道,“外面雨大,夫人讓廚房多做了些熱湯,讓您暖暖身子。”蘇清顏“嗯”了一聲,
目光仍落在窗外那棵被雨水打得簌簌作響的芭蕉上。“畫屏,你說,
怎樣的相遇才算得上刻骨銘心?”畫屏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小姐又在想您的‘故事’了?
依奴婢看,像話本里寫的那樣,英雄救美就挺好的,多驚險,多難忘。”蘇清顏搖搖頭,
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那太俗套了。我倒是覺得,或許是在一個尋常的雨天,
不經意的一瞥,便已驚鴻照影,從此縈繞于心……”她話音未落,自己先怔了一下,
不知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畫屏捂嘴笑道:“小姐又開始癡想了。快用膳吧,不然菜該涼了。
”用過晚膳,雨勢漸漸小了些,變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蘇清顏心中那點寫作的靈感始終未歸,便想著去侯府的藏書閣尋些舊書來看看,
或許能尋得些啟發。安遠侯府的藏書閣位于花園深處,平日里少有人去,尤其下著雨,
更是寂靜。蘇清顏撐著一把油紙傘,踩著濕漉漉的青石板路,慢慢走去。
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氣息,讓她煩躁的心緒平復了不少。
藏書閣是座古樸的二層小樓,推門進去,一股陳舊的書卷氣撲面而來。里面光線有些昏暗,
只有幾扇小窗透進微光。蘇清顏熟門熟路地走到二樓,她常看的一些雜記和話本都放在這里。
她正踮著腳尖,在書架上尋找一本前朝的志怪小說,忽然聽到樓下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蘇清顏心中一驚。這時候,誰會來這偏僻的藏書閣?她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往書架后縮了縮。
腳步聲不疾不徐,上了二樓。來人似乎對這里也很熟悉,徑直走向了靠窗的一排書架。
蘇清顏好奇心起,悄悄從書架的縫隙中望去。只見一個身著月白色錦袍的男子背對著她,
站在窗前。他身形挺拔修長,墨發用一根玉簪松松束起,幾縷發絲垂落在頸側,
顯得幾分隨意,又幾分雅致。窗外的雨絲斜斜飄入,沾濕了他的衣擺,他卻渾然不覺,
只是伸手,從書架上取下一本線裝古籍,翻開來看。光線雖暗,
但蘇清顏仍能看到他露在外面的一截白皙手腕,以及那只骨節分明、動作優雅的手。
僅僅是一個背影,便已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清貴與疏離。侯府中何時有這樣的人物?
蘇清顏心中疑惑。她從未見過此人。是父親的友人?還是……正想著,
那男子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微微側過頭。這一側,恰好讓蘇清顏看清了他的側臉。眉如遠山,
鼻若懸膽,唇色偏淡,下頜線清晰而流暢。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雙眼睛,眸光深邃,
如同寒潭,即使在昏暗的光線下,也仿佛能洞察一切。只是那眼神,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淡漠和疏離。四目相對的瞬間,時間仿佛靜止了。
蘇清顏只覺得心臟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她從未見過如此清俊出塵的男子,那氣質,絕非普通的世家公子可比。
男子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帶著幾分審視,卻并無太多波瀾。他淡淡開口,
聲音清冽如玉石相擊:“你是何人?為何在此?”他的語氣很平靜,卻自有一股迫人的氣勢。
蘇清顏定了定神,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便從書架后走了出來,福了一禮,
低聲道:“民女蘇清顏,是安遠侯府的庶女。因想尋些書看,故而來此,驚擾了公子,
還望恕罪。”男子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
似乎沒想到這藏書閣里還會有侯府的女眷。他微微頷首,算是知道了,
目光又落回手中的書卷上,淡淡道:“無妨。”他似乎并不想多言,
也沒有追問她為何會躲在書架后。蘇清顏見他無意交談,也不敢多留,便想告辭離開。
可就在她轉身之際,腳下不知被什么絆了一下,驚呼一聲,身體便向前倒去。她心中一緊,
完了,這下可要出丑了。預想中的疼痛并未傳來,反而落入了一個不算溫暖,
卻異常堅實的懷抱。一股清冽的、帶著墨香和淡淡冷意的氣息縈繞在鼻尖。蘇清顏愕然抬頭,
撞進了一雙深邃的眼眸里。男子不知何時已放下了書,伸手扶住了她。他的手指修長而微涼,
隔著薄薄的衣料,仍能感受到那絲涼意。“小心些。”男子的聲音依舊沒什么情緒,
只是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謝……謝謝公子。”蘇清顏臉頰微熱,連忙從他懷中退開,
站穩身子,心中又是羞赧又是慌亂。她剛才都干了些什么?先是躲躲藏藏,
現在又差點摔倒在一個陌生男子懷里。男子沒有再說什么,只是目光在她微紅的臉頰上掃過,
隨即移開,重新拿起了那本書。蘇清顏不敢再停留,匆匆行了一禮,
便逃也似的離開了藏書閣。直到跑出花園,回到靜姝齋,她的心還在“怦怦”直跳。
畫屏見她臉頰緋紅,氣喘吁吁的樣子,奇怪地問:“小姐,您這是怎么了?跑這么急做什么?
”蘇清顏定了定神,搖搖頭:“沒什么,
只是在藏書閣遇到了一個人……”她簡單說了一下剛才的事,
只是隱去了自己差點摔倒被扶的細節。“哦?是哪位公子?”畫屏好奇地問,
“侯府很少有外男來的。”“我也不知,從未見過。”蘇清顏走到桌邊,重新拿起筆,
卻發現自己的心思完全無法集中。腦海里總是浮現出那個男子清俊的側臉和深邃的眼眸。
“或許……是父親的故交之子吧。”她喃喃自語,試圖將那莫名的悸動壓下去。
只是她不知道,這場在雨天藏書閣的偶然相遇,如同投入心湖的一顆石子,
已然激起了圈圈漣漪,注定要將她平靜的生活,卷入一場未知的波瀾之中。而那個男子,
也并非她所猜想的普通訪客。第二章 文心閣內,青墨之名自藏書閣相遇后的幾日,
蘇清顏的心思總是有些飄忽。她時常會想起那個月白錦袍的男子,
想起他清冽的聲音和深邃的眼眸,甚至在構思新的故事時,筆下的男主角,
都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他的影子。“小姐,您都盯著這張紙半個時辰了,一個字也沒寫呢。
”畫屏端著一碗蓮子羹進來,看到蘇清顏又在發呆,忍不住笑道,
“莫不是還在想那位藏書閣的公子?”“別胡說!”蘇清顏臉頰一紅,連忙低下頭,拿起筆,
“我只是……在構思情節罷了。”畫屏將蓮子羹放在她手邊,促狹地眨眨眼:“是是是,
構思情節,構思那位‘情節’公子。”“畫屏!”蘇清顏嗔怪地看了她一眼,
卻也忍不住笑了出來。被畫屏這么一鬧,心中那點莫名的思緒倒是消散了不少。
她端起蓮子羹,小口喝著,甜絲絲的,沁人心脾。“對了小姐,”畫屏像是想起了什么,
“前兒文心閣的李掌柜差人送了信來,說您新一期的稿子該交了,
還說上回那本《煙雨江南》反響很好,好多人追問后續呢。”提到文心閣和她的話本,
蘇清顏的眼睛亮了起來。這是她在這深宅大院里唯一的樂趣和寄托。“知道了,我這就寫,
今日定能寫完。”她放下蓮子羹,重新凝神聚氣,提筆落墨。剛才的恍惚一掃而空,
筆下的文字如同涓涓細流,流淌而出。她寫的是一個江湖俠女與世家公子的故事,
此刻正寫到兩人在雨夜的破廟中相遇,俠女為救公子而受傷……不知不覺,天色漸暗。
蘇清顏終于寫完了最后一個字,放下筆,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腕,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好了,畫屏,你明日幫我把稿子送去文心閣吧。”“好嘞!”第二日,
畫屏便帶著稿子去了文心閣。蘇清顏則留在府中,繼續看些雜書,
偶爾也會想起藏書閣的那個男子,但始終沒有再見過他,仿佛那天的相遇只是一場錯覺。
幾日后,畫屏從文心閣回來,臉上帶著興奮的紅暈。“小姐,小姐!天大的好消息!
”畫屏一進門就嚷嚷道。蘇清顏放下手中的書,疑惑地問:“什么事這么高興?
”“李掌柜說,您的《煙雨江南》太受歡迎了,好多達官貴人都在追捧呢!”畫屏激動地說,
“而且……而且他說,有一位貴客,看了您的話本后贊不絕口,
還特意打聽‘青墨’是何許人也,說想見見您呢!”“青墨”是蘇清顏的筆名。
她寫話本只是為了排遣,從未想過要拋頭露面,更何況是見什么“貴客”。
她連忙擺手:“不行不行,我怎么能見外人,更何況是身份不明的貴客。
李掌柜沒說是什么人嗎?”“李掌柜也沒說太清楚,只說是一位身份極高貴的爺,氣度不凡,
像是……像是宮里出來的。”畫屏回想了一下,說道,“不過他說,那位爺也沒強求,
只是說如果‘青墨’方便的話,不妨見一面,他對您的才思很是欣賞。”宮里出來的?
蘇清顏心中咯噔一下,隱隱有了一絲不安。她的話本雖然寫得是江湖兒女情長,
但里面難免會有些對世情的感慨,若是被宮里的人盯上,怕是不妥。“畫屏,
你去回了李掌柜,就說‘青墨’只是個無名小卒,不敢勞動貴人相見,多謝他的賞識了。
”蘇清顏定了定神,說道。她還是覺得低調為好。“可是小姐,
那位貴客好像真的很欣賞您……”“沒有可是,”蘇清顏語氣堅決,
“我們只要好好寫我們的話本就好,其他的,不必理會。”畫屏見小姐態度堅決,
也不再多言,點頭應下了。然而,事情并沒有像蘇清顏想的那樣結束。又過了幾日,
安遠侯蘇宏忽然派人來叫蘇清顏,說是有貴客到訪,讓她去前廳奉茶。蘇清顏心中疑惑,
父親很少會讓她去見外客,尤其是男客。但父命難違,她只得換上一身素雅的衣裙,
跟著下人往前廳走去。還未到前廳,她便聽到里面傳來父親和一個男子的交談聲。
那聲音……清冽如玉石,帶著一絲淡淡的疏離。蘇清顏的心猛地一跳,這個聲音,她記得!
是藏書閣的那個男子!她的腳步不自覺地頓住了。他怎么會在侯府?而且還是父親的貴客?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清顏,怎么不走了?”旁邊的下人催促道。蘇清顏深吸一口氣,
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定了定神,這才邁步走進前廳。
只見廳中主位上坐著她的父親安遠侯蘇宏,下首的椅子上,正坐著那位月白錦袍的男子。
今日他換了一身玄色繡暗紋的錦袍,更顯得身姿挺拔,氣度雍容。他面前的桌子上,
放著一本攤開的書,正是她的《煙雨江南》的印本。看到蘇清顏進來,
蘇宏連忙笑道:“清顏,快來見過……咳,見過這位公子。”他似乎有些猶豫該如何介紹。
那男子抬眸,目光落在蘇清顏身上,依舊是那副淡漠的神情,
只是眼神深處似乎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蘇小姐。”他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民女蘇清顏,見過公子。”蘇清顏依禮福身,心中卻已是波濤洶涌。
他果然看到了她的話本,而且,還找到了侯府!難道他就是畫屏所說的,
那位想見“青墨”的貴客?蘇宏見狀,
哈哈笑道:“這位公子乃是……乃是老夫的一位世交之子,今日特來府上拜訪。清顏,
你這孩子,平日里就愛讀個書什么的,還不快給公子奉茶。”蘇清顏不敢多問,
默默地走上前,為男子奉上一杯清茶。她能感覺到,男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讓她有些不自在。“蘇小姐似乎對在下有些印象?”男子接過茶杯,忽然開口,聲音不大,
卻清晰地傳入蘇清顏耳中。蘇清顏手微微一顫,險些將茶杯打翻。她連忙穩住心神,
低聲道:“公子說笑了,民女只是覺得公子氣度不凡,心中敬佩而已。”男子淡淡一笑,
那笑容轉瞬即逝,卻仿佛冰雪初融,讓他原本略顯冷硬的輪廓柔和了幾分。“是嗎?
可在下卻覺得,蘇小姐似乎并不愿意見到在下。”這話一出,蘇宏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連忙打圓場:“公子莫怪,小女性子有些內向,不善言辭。”男子卻沒有理會蘇宏,
目光依舊鎖著蘇清顏,緩緩道:“前幾日在藏書閣,蘇小姐似乎也是這般……匆忙離去。
可是在下有何不妥之處,讓蘇小姐如此避之不及?”他竟然還記得!蘇清顏只覺得臉頰發燙,
心中更是慌亂。他到底想做什么?難道他已經知道了“青墨”就是她?“公子誤會了,
”蘇清顏定了定神,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那日只是民女一時不慎,驚擾了公子,
心中惶恐,并非有意回避。”男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追問,
轉而對蘇宏說道:“侯爺,方才在下與您提及的事情,還請侯爺仔細考慮。
”蘇宏連忙應道:“是是是,公子放心,老夫定會仔細斟酌。”接下來,
兩人又說了些官場和生意上的事情,蘇清顏在一旁安靜地侍立著,大氣不敢出。她能感覺到,
男子的目光時不時地會掃過她,帶著一種她無法理解的意味。終于,男子起身告辭。
蘇宏親自送他到門口。蘇清顏站在廳中,看著男子離去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他到底是誰?
他來找父親,所為何事?又為何對她如此關注?難道真的是因為那本《煙雨江南》?
不一會兒,蘇宏回來了,臉上帶著一絲凝重,又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
他看到蘇清顏還站在那里,便揮手讓下人退下,然后走到她面前,猶豫了一下,
說道:“清顏,方才那位……那位是靖王殿下。”“靖王?!”蘇清顏猛地抬頭,
眼中滿是震驚。靖王蕭澈,當今圣上的胞弟,手握重兵,權傾朝野,是京中人人敬畏的存在。
據說他性情冷僻,極少與人交際,怎么會突然到訪安遠侯府,還……還對她產生了興趣?
蘇宏嘆了口氣,道:“是啊,就是那位靖王殿下。他今日來,一是為了一些公務上的事,
二……二是為了打聽你的事。”“我的事?”蘇清顏心中一緊。“他問起你平日里的喜好,
又問起你是否常去文心閣……”蘇宏看著女兒,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清顏,
你跟為父說實話,你是不是……是不是就是那個寫《煙雨江南》的‘青墨’?
”蘇清顏臉色一白,知道瞞不住了。她咬了咬唇,輕輕點了點頭。蘇宏看著女兒,
半晌沒有說話。良久,他才緩緩道:“沒想到……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才思。只是,
你可知曉,靖王殿下他……他看了你的話本,對你很是欣賞。”欣賞?蘇清顏心中冷笑,
恐怕不止是欣賞那么簡單吧。那位靖王殿下的眼神,深邃得如同寒潭,讓她看不透,
也猜不透。“他……他想做什么?”蘇清顏低聲問道,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蘇宏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傻孩子,別害怕。靖王殿下身份尊貴,能得他欣賞,
是你的福氣。他……他有意讓你……”蘇宏頓了頓,似乎難以啟齒,“他有意讓你入府,
做個侍妾。”“什么?!”蘇清顏如遭雷擊,猛地后退一步,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父親!
您說什么?讓我去靖王府做侍妾?”她怎么也想不到,靖王蕭澈費了這么大的功夫找到她,
竟然是為了這個!“清顏,你冷靜點!”蘇宏急忙說道,“你是庶女,
將來能嫁個什么樣的人家?若是能入靖王府,哪怕只是個侍妾,那也是天大的福氣了!
靖王殿下年輕有為,前途不可限量,你跟著他,總比在這侯府里默默無聞要好!
”“可是父親!”蘇清顏急得眼眶都紅了,“女兒不想去!女兒只想安安靜靜地過日子,
寫自己的書!更何況,那是靖王府,是吃人的地方,女兒……女兒害怕!
”她見過太多深宅大院的傾軋,更何況是王府?那位靖王殿下看起來就不是好相處的人,
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庶女,進去了能有什么好下場?“害怕什么?有為父在,
難道還能讓你受委屈不成?”蘇宏沉下臉,“此事我已經答應了靖王殿下,
明日就會有王府的人來下聘。你是侯府的女兒,就要為侯府著想!此事沒得商量!”說完,
他不再看蘇清顏含淚的眼睛,拂袖而去。蘇清顏呆呆地站在原地,只覺得渾身冰冷。原來,
所謂的“欣賞”,不過是權貴的一時興起。她的才思,她的夢想,在權力面前,
竟如此不堪一擊。窗外的天,不知何時又陰沉了下來,仿佛預示著她即將到來的,
晦暗不明的命運。她想起藏書閣里那個清俊疏離的男子,想起他深邃的眼眸,
只覺得一陣刺骨的寒意,從心底蔓延開來。第三章 一紙婚書,風波乍起“小姐!
小姐您別難過,我們想想辦法,一定有辦法的!”畫屏見蘇清顏呆呆地坐在窗前,
眼淚無聲地滑落,心疼得不行,連忙上前勸慰。蘇清顏搖搖頭,臉上沒有什么表情,
只是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父親已經下了命令,明日王府的人就要來下聘,她一個弱女子,
在這侯府中,根本沒有反抗的余地。“能有什么辦法呢?”她低聲喃喃,聲音里充滿了絕望,
“父親已經答應了,靖王殿下……他想要的東西,又有誰能拒絕呢?
”畫屏急得團團轉:“可是小姐,您真的要去那王府嗎?聽說靖王殿下性情冷淡,手段狠厲,
府里的侍妾都……都沒什么好下場……”蘇清顏的心又是一緊。這些傳聞她也有所耳聞,
只是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卷入其中。她不想去,一點都不想。她只想守著她的靜姝齋,
寫她的故事,過平靜的生活。“畫屏,你說……我要是逃了呢?”蘇清顏忽然抬起頭,
眼中閃過一絲微光。畫屏嚇了一跳:“逃?小姐,這怎么行!侯府守衛森嚴,
您怎么逃得出去?就算逃出去了,又能去哪里?天下之大,難道還能逃出靖王的手掌心嗎?
”蘇清顏的心又沉了下去。畫屏說得對,她根本無處可逃。
“或許……那位靖王殿下只是一時興起呢?”畫屏還在試圖安慰她,“說不定他見您不樂意,
就不會勉強了?”蘇清顏苦笑了一下。從那天在前廳,他那勢在必得的眼神里,她就知道,
此事沒有轉圜的余地。一夜無眠。第二天,果然如蘇宏所說,靖王府的人抬著豐厚的聘禮,
浩浩蕩蕩地來到了安遠侯府。整個侯府都為此忙碌起來,
嫡母王氏和嫡姐蘇清瑤臉上都帶著虛偽的笑容,前來“恭喜”她。“清顏妹妹,
真是好福氣啊,能入靖王府,將來可別忘了姐姐們啊。”蘇清瑤笑得溫婉,
眼中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嫉妒和輕蔑。在她看來,一個庶女能給靖王做侍妾,
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蘇清顏面無表情地應付著,心中一片冰涼。很快,婚書就送了過來。
那是一張用金線繡著繁復花紋的大紅婚帖,上面用小楷寫著她的生辰八字和靖王蕭澈的名字。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沉重的枷鎖,將她牢牢困住。她顫抖著手,接過婚書,
只覺得那紅色刺得她眼睛生疼。“好了好了,時辰不早了,清顏你快去準備準備吧,
過幾日就要入府了。”王氏假惺惺地說道,眼中卻閃爍著算計的光芒。蘇清顏入了靖王府,
對侯府來說,也是一件大大的好事。接下來的幾天,蘇清顏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任由下人給她準備嫁妝,安排入府的事宜。她把自己關在靜姝齋里,不再碰筆,也不再看書。
她的世界,仿佛一下子失去了色彩。畫屏看著她日漸消瘦的模樣,心疼不已,卻又無能為力。
就在蘇清顏以為自己的命運已經無法改變的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了。
那是她的生母留下的一個遠房表姑,姓柳,早年嫁去了江南,此次是回京探親,
聽聞了蘇清顏的事情,特意趕來侯府看她。柳表姑是個爽快利落的婦人,
見到蘇清顏憔悴的樣子,頓時心疼得不行。“我的兒啊,這是造的什么孽啊!
”她拉著蘇清顏的手,眼淚就掉了下來,“你那死鬼爹,為了攀附權貴,
竟然把你往火坑里推!”蘇清顏見到親人,再也忍不住,撲在柳表姑懷里,痛哭起來。
這些日子的委屈、恐懼、絕望,此刻都化作了淚水,洶涌而出。“表姑,
我不想去……我真的不想去……”柳表姑拍著她的背,安慰道:“好孩子,別哭,表姑來了,
就不會讓你受委屈!你放心,表姑有辦法!”蘇清顏抬起淚眼,疑惑地看著她:“表姑,
您有什么辦法?”柳表姑神秘地笑了笑,附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蘇清顏聽著,
眼睛漸漸亮了起來,隨即又有些猶豫:“這……這能行嗎?會不會太冒險了?”“冒險?
”柳表姑哼了一聲,“難道你去靖王府就不冒險了嗎?那可是虎口!與其進去任人宰割,
不如拼一把!再說了,表姑什么時候騙過你?”看著柳表姑堅定的眼神,
蘇清顏心中那點絕望的火苗,又重新燃燒了起來。是啊,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
“好,表姑,我聽您的!”接下來的兩天,柳表姑以照顧蘇清顏為由,留在了靜姝齋。
她和蘇清顏、畫屏三人,秘密地準備著。很快,到了蘇清顏入府的日子。這一日,
靖王府的花轎早早地就到了侯府門前。嗩吶聲、鞭炮聲喧天,
整個侯府都沉浸在一片“喜慶”的氛圍中。蘇清顏穿著一身大紅的嫁衣,頭上蓋著紅蓋頭,
坐在梳妝臺前。畫屏在一旁為她整理著衣襟,手卻在微微顫抖。“小姐,
您……您真的想好了嗎?”蘇清顏隔著蓋頭,看不清畫屏的表情,但能感受到她的緊張。
她伸出手,輕輕拍了拍畫屏的手,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決絕:“畫屏,放心吧,我沒事。
你按我們商量好的做,一切小心。”“嗯!”畫屏用力點點頭。這時,
外面傳來了王氏的聲音:“清顏,準備好了嗎?吉時快到了,該上花轎了。”“知道了,
母親。”蘇清顏應了一聲,站起身。柳表姑走過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眼中滿是擔憂和鼓勵。她幫蘇清顏理了理蓋頭,低聲道:“好孩子,去吧,表姑等你的消息。
”蘇清顏點點頭,在喜娘的攙扶下,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靜姝齋,
走出了她生活了十幾年的侯府。外面的喧囂聲撲面而來,她能感覺到無數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有好奇,有羨慕,也有……幸災樂禍。她被扶上花轎,轎子微微一晃,便起了身。
隨著隊伍的移動,侯府的大門在她身后漸漸遠去。花轎里一片漆黑,蘇清顏的心卻異常平靜。
她知道,這只是第一步,真正的挑戰,還在后面。按照柳表姑的計劃,
她們會在花轎經過城南那片亂葬崗附近時,制造混亂,然后由柳表姑安排好的人接應,
帶她逃離京城。畫屏則會留在花轎里,暫時拖延時間。蘇清顏默默地祈禱著,希望一切順利。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料。花轎行至半途,忽然停了下來。
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似乎是有人在爭吵。蘇清顏心中一緊,難道是計劃暴露了?
就在這時,花轎的簾子被人猛地掀開,一道冷冽的聲音響起:“出來。”蘇清顏渾身一僵,
這聲音……是靖王蕭澈!他怎么會在這里?她還沒反應過來,
就被一只微涼的大手抓住了手腕,力道不大,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
將她從花轎里拉了出來。陽光有些刺眼,蘇清顏下意識地瞇了瞇眼。當她看清眼前的人時,
心臟幾乎要停止跳動。只見靖王蕭澈一身玄色常服,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
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他的臉色陰沉得可怕,眼神如同淬了冰的刀子,冷冷地刮在她的臉上。
在他身后,跟著一隊全副武裝的王府侍衛,
將整個花轎隊伍和周圍可能存在的“可疑人員”都嚴密地控制了起來。蘇清顏看到,
柳表姑安排的那幾個接應的人,已經被侍衛們制服在地,動彈不得。
畫屏也被從花轎里帶了出來,嚇得臉色慘白。完了……一切都完了。蘇清顏心中一片冰涼,
絕望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他怎么會知道?他怎么會在這里等著她?“蘇清顏,
”蕭澈的聲音冰冷刺骨,帶著一絲嘲諷,“你就這么不想入本王的府?”蘇清顏低著頭,
不敢看他的眼睛,身體微微顫抖著。她知道,任何解釋都是徒勞的。蕭澈勒住馬韁,
馬蹄在地上不安地刨著,發出“噠噠”的聲響。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穿著大紅嫁衣,
卻試圖逃離他的女子,眼中閃過一絲復雜難辨的情緒。他確實是特意在此等候。
自從決定納她為妾后,他就派人暗中留意著她的一舉一動。他知道她心中不愿,
卻沒想到她竟然敢付諸行動,試圖逃婚。這個女人,看似柔弱安靜,
骨子里卻有著一股不服輸的韌勁。這一點,倒是和他看過的她寫的那些故事里的女主角,
有幾分相似。“王爺,”蘇清顏忽然抬起頭,眼中帶著一絲破釜沉舟的勇氣,
“民女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王爺。民女只想過平靜的生活,求王爺成全,放民女一條生路!
”她知道自己這樣說很可能會觸怒他,但她已經沒有退路了。蕭澈聞言,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放你走?蘇清顏,你以為,本王想納的人,
是你想走就能走的嗎?”他的目光掃過她蒼白的臉頰和倔強的眼神,
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煩躁。他從未對哪個女子如此“上心”過,從藏書閣的偶然相遇,
到看到她的話本,被里面細膩的情感和獨特的視角所吸引,再到派人調查,
發現她就是那個“青墨”……他承認,他對她產生了興趣。他以為,以他的身份地位,
納她為妾,是給她天大的恩賜。卻沒想到,她竟然如此抗拒,甚至不惜冒死逃婚。“王爺!
”蘇清顏急道,“民女并非不識抬舉,只是……只是民女志不在此!求王爺開恩!
”蕭澈看著她眼中的急切和哀求,心中那股煩躁更甚。他冷哼一聲,道:“本王的決定,
從無更改。既然你這么喜歡寫故事,那本王就給你一個機會,到王府里去,慢慢寫。”說完,
他不再看她,對旁邊的侍衛下令:“把人帶回去。”“是!”蘇清顏還想再說什么,
卻被侍衛上前,半請半架地帶上了一輛屬于王府的馬車。畫屏也被帶了上來,坐在她身邊,
兩人都嚇得不敢說話。柳表姑和那些接應的人,則被王府的人帶走,不知會如何處置。
蘇清顏的心沉到了谷底。馬車緩緩啟動,朝著靖王府的方向駛去。蘇清顏掀開窗簾一角,
看著外面熟悉的街道漸漸遠去,眼中流下了絕望的淚水。她的逃婚計劃,就這樣慘敗收場。
等待她的,將會是怎樣的命運?靖王府,那座金碧輝煌的牢籠,又將帶給她怎樣的未知?
蘇清顏閉上眼睛,只覺得前路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希望。第四章 王府深宅,
步步驚心靖王府坐落在京城最繁華的地段,府邸巍峨壯觀,朱門金釘,
彰顯著主人的尊貴身份。然而,在蘇清顏眼中,這座富麗堂皇的王府,
卻如同一只張開血盆大口的怪獸,等待著將她吞噬。馬車駛入王府大門,穿過幾重院落,
最終停在了一處相對偏僻的院落前。“下車吧。”侍衛冷冰冰地說道。蘇清顏深吸一口氣,
扶著畫屏的手,下了馬車。映入眼簾的是一座雅致的小院,院中有幾棵海棠樹,正是花期,
開得如火如荼。院子收拾得干凈整潔,只是透著一股淡淡的冷清。“這里是‘晚香院’,
以后就是你的住處了。”一個穿著管事嬤嬤服飾的中年婦人走了過來,臉上沒什么表情,
語氣也很平淡,“跟我來吧,我帶你去看看房間。”蘇清顏默默地跟著嬤嬤走進正房。
房間布置得還算精致,紫檀木的家具,柔軟的錦被,桌上還放著一盆盛開的茉莉,
散發著清香。只是,這一切都無法讓她感到絲毫的溫暖。“王爺有令,你初入府,
先在此處安分待著,沒有王爺的傳喚,不得隨意走出晚香院。”嬤嬤交代完,
又看了畫屏一眼,“這是你的丫鬟?以后就你們兩人住在這里,凡事小心些,別惹是生非。
”說完,嬤嬤便帶著侍衛離開了,只留下蘇清顏和畫屏面面相覷。“小姐,
這……這就是咱們以后住的地方了?”畫屏看著空蕩蕩的院子,小聲問道,眼中滿是不安。
蘇清顏點點頭,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盛開的海棠花,心中一片茫然。
這里就是她以后的家了嗎?一個沒有自由,沒有希望的地方。接下來的幾天,
蘇清顏果然如嬤嬤所說,被“軟禁”在了晚香院。沒有靖王蕭澈的傳喚,她哪里也去不了。
每天的生活就是吃飯、睡覺、發呆,或者在院子里走走。畫屏倒是很盡心,
把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條,還時常找些話來逗她開心。只是,蘇清顏的心情始終很低落。
她不知道柳表姑怎么樣了,也不知道父親和侯府的人是怎么看待她逃婚的事情。
她甚至不敢去想,那位陰晴不定的靖王殿下,什么時候會想起她,又會如何對待她。這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