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棠正欲收起和離書,忽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按住。陸明遠眼尾泛紅,
嗓音低啞:"娘子這是何意?"柳如棠冷笑:"首輔大人不是嫌我礙眼?簽了它,兩不相欠。
"陸明遠一把撕碎文書,將她抵在案前:"為夫中毒方知,
此生最怕的不是死——"指尖撫過她唇瓣"是醒來時,你已不在。
"柳如棠耳尖通紅:"……你裝的?"陸明遠輕笑:"毒是假的,愛你是真的。
"窗外落花如雪,匣中和離書終成廢紙。1 和離書現暮春三月,
首輔府的后院海棠開得正盛。我坐在書案前,將最后一筆賬目核對完畢,
順手拿起一旁早已擬好的和離書,又細細讀了一遍。紙上墨跡已干,字字工整,無一錯漏,
正如這三年來我與陸明遠相敬如"冰"的婚姻,規整得挑不出一絲錯處,
卻也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夫人,您真要......"貼身丫鬟青竹在一旁欲言又止。
"嗯。"我將文書折好,收入紫檀木匣中,"三年期滿,待首輔大人回府,便遞與他。
"青竹眼圈微紅:"可是......""沒什么可是的。"我打斷她,嘴角扯出一個笑來,
"這門親事本就是圣上賜婚,他陸明遠不情,我柳如棠不愿。如今三年期滿,兩不相欠,
正好一拍兩散。"話雖如此,指尖卻不自覺地撫上木匣邊緣。那里有一道淺淺的劃痕,
是去年我生辰時,陸明遠難得回府用膳,我一時欣喜,失手打翻酒盞留下的。
那日他依舊冷著一張臉,只略坐了坐便起身離去,連我精心準備的壽面都沒嘗一口。"夫人!
夫人!不好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打斷了我的思緒。小廝阿福跌跌撞撞沖進院子,
臉色煞白,"大人、大人在衙門里中毒昏過去了!"我手中的茶盞"啪"地摔在地上,
碎瓷四濺。"備轎!"我猛地站起身,裙擺掃過滿地碎片,"立刻去衙門!"一路上,
我的心跳得厲害。明明已經決定和離,明明對他心灰意冷,可聽聞他出事,
手腳卻不受控制地發冷。轎子顛簸得厲害,我死死攥住衣袖,
腦中閃過無數念頭——是誰下的毒?嚴重嗎?
會不會是朝中那些與他為敵的......2 首輔中毒"夫人,到了!"轎簾一掀,
我幾乎是跳了下來。衙門前已圍了不少人,見我到來,紛紛讓開一條路。我強自鎮定,
端著首輔夫人的架子快步走入內堂。"首輔夫人到——"內堂中,幾位太醫圍在床榻前,
見我進來,紛紛行禮。我顧不得還禮,目光直直落在榻上之人身上。陸明遠靜靜地躺著,
那張素來冷峻的面容此刻蒼白如紙,劍眉緊蹙,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他穿著靛青官服,
領口微微敞開,露出一截鎖骨。我從未見過他這般脆弱的模樣,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下。
"情況如何?"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為首的陳太醫拱手道:"回夫人,
首輔大人中的是'忘憂散',此毒不致命,但會傷及記憶。大人已服了解藥,性命無虞,
只是......""只是什么?""只是記憶恐怕會受損,具體遺忘多少,
要等大人醒來才知。"我松了口氣,又隱隱擔憂。正欲再問,忽聽榻上一聲輕哼。
3 記憶迷霧"大人醒了!"眾人忙圍上去。我也上前兩步,卻見陸明遠緩緩睜開眼,
那雙總是冷若冰霜的眸子此刻霧蒙蒙的,帶著幾分茫然。"首輔大人?"陳太醫輕聲喚道。
陸明遠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最后落在我身上,忽然定住了。
"娘子......"他輕喚一聲,嗓音沙啞。我愣在原地。三年來,他從未這樣喚過我,
要么冷冰冰的"夫人",要么干脆省略稱呼。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陸明遠忽然伸出手,
一把攥住了我的袖角。他指尖微涼,力道卻大得驚人,我一時竟掙脫不開。"娘子,
我頭好疼......"他眼尾泛紅,聲音里帶著幾分委屈,像個討糖吃的孩子。滿堂寂靜。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仿佛見了鬼一般。這也難怪,平日里冷面閻王般的首輔大人,
何曾有過這般情態?陳太醫最先回神,忙上前把脈。片刻后,他神色復雜地看向我:"夫人,
首輔大人記憶受損,從脈象看,心智似乎回到了五年前。""五年前?"我喃喃重復。
五年前,正是先帝賜婚那年。"娘子......"陸明遠又喚了一聲,
手指悄悄往上攀了攀,握住了我的手腕,"我們回家好不好?"我低頭看他,
那雙總是冷冽的眸子此刻濕漉漉的,滿是依賴與期待。一瞬間,我恍惚看到了當年大婚時,
那個站在喜堂上,偷偷用余光瞥我的青年。"好,回家。"我鬼使神差地答道。
4 意外依賴回府的馬車上,陸明遠緊緊挨著我坐,全無往日的疏離。
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縈繞在我鼻尖,混合著一絲藥味,莫名讓人心安。"娘子,
"他忽然開口,"我是不是惹你生氣了?""為何這么問?""你一直不看我,
"他聲音低了下去,"也不讓我牽你的手。"我這才發現,自己全程都緊繃著身子,
刻意與他保持距離。正要解釋,馬車一個顛簸,陸明遠趁機一把抓住我的手,十指相扣。
"抓住了!"他得意地笑了,眼角微微彎起,像只得逞的狐貍。我怔怔地望著他的笑臉,
忽然意識到——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陸明遠笑。回到首輔府,更大的震驚等著我。
"娘子小心臺階。"陸明遠扶著我下馬車,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易碎的瓷器。"娘子累不累?
我讓人備了參湯。"他一路牽著我的手不放,時不時側頭看我,仿佛怕我忽然消失。
"娘子......""娘子......"一聲聲"娘子"叫得我耳根發燙。
府中下人們個個目瞪口呆,有丫鬟甚至偷偷掐了自己一把,以為是在做夢。"大人,
您記得我是誰嗎?"管家福伯小心翼翼地問道。陸明遠皺眉思索片刻,搖頭:"不記得,
但你既在府中,想必是我信任之人。"說完又轉向我,眼睛亮晶晶的,"我只記得娘子。
"我心頭一跳,慌忙別過臉去。5 溫柔陷阱晚膳時分,陸明遠的表現更令人瞠目。
他不僅記得我愛吃的每道菜,還親自為我布菜盛湯,動作熟稔得仿佛做過千百遍。
"娘子嘗嘗這個,"他將一塊魚肉夾到我碗里,"我記得你最喜歡清蒸鱸魚。
"我握著筷子的手一顫。他怎么會知道?我們同桌用膳的次數屈指可數,
我甚至不記得自己曾在他面前提過喜好的菜色。"大人......"我遲疑道,
"你真的不記得這三年的事了嗎?"陸明遠放下筷子,
認真地搖了搖頭:"太醫說我是中毒失憶,但我總覺得,與娘子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我都記得清清楚楚。"他忽然湊近,在我耳邊輕聲道:"比如娘子耳后有一顆小痣,
笑起來右頰有個梨渦,還有......""大人!"我慌忙推開他,臉上燒得厲害。
陸明遠被我推開也不惱,反而笑得更加燦爛。燭光下,他的輪廓柔和了許多,
那雙總是冷厲的眼睛此刻盛滿了溫柔,看得我心跳加速。這不對勁。完全不對勁。
那個冷若冰霜、對我避之不及的陸明遠,怎會變成眼前這個粘人又愛笑的夫君?
是毒藥的作用,還是......另有隱情?6 夜半心事夜深了,
我正猶豫要不要回自己的廂房,陸明遠卻已抱著錦被眼巴巴地站在臥房門口。
"床榻已暖好了,娘子快來。"他眨著眼,一臉期待。我頓時手足無措。
三年來我們從未同房而眠,如今他突然失憶,倒像是回到了新婚時的期待與忐忑。
"我......我還是回......""娘子,"他忽然垂下眼,聲音低了下去,
"我頭還是有點疼,夜里若是毒發......"明知道他在裝可憐,我還是心軟了。
"就一晚。"我紅著臉妥協。陸明遠頓時眉開眼笑,忙不迭地點頭:"嗯!就一晚!
"躺在熟悉的床榻上,身邊卻多了一個人。陸明遠規規矩矩地躺在另一側,
中間隔著足以再睡一人的距離。可他的目光卻如有實質,燙得我輾轉難眠。"娘子,
"黑暗中,他忽然輕聲問,"我們成親多久了?""三年。"我低聲回答。
"三年啊......"他若有所思,"那娘子喜歡我嗎?"我呼吸一滯。喜歡嗎?
那個冷面冷心的首輔大人,那個連正眼都不愿給我的夫君?
可眼前這個眼巴巴等著答案的男子,又與記憶中判若兩人。"睡吧,明日再說。"我翻過身,
背對著他。身后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然后是衣料摩擦的聲響。我本以為他放棄了,
卻忽然感到一只溫熱的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我的指尖。"沒關系,"他的聲音輕得像是夢囈,
"我會讓娘子喜歡上我的。"我閉上眼,心頭涌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紫檀木匣里的和離書,似乎離我越來越遠了。7 晨起溫情清晨的陽光透過紗窗灑進臥房,
我迷迷糊糊睜開眼,正對上一雙含笑的眸子。"娘子醒了?
"陸明遠單手支著腦袋側臥在一旁,另一只手把玩著我的一縷發絲,"我看了娘子好久,
連睫毛抖幾下都數清了。"我頓時睡意全無,猛地坐起身來,險些撞到他的下巴。
"大人怎么還在這里?"我慌忙檢查中衣是否整齊,"這個時辰不是該上朝了嗎?
"陸明遠慢悠悠地坐起身,錦被滑落,露出雪白的中衣領口:"太醫讓我靜養三日。
再說..."他突然湊近,溫熱氣息拂過我耳畔,"我想多陪陪娘子。"我耳根一熱,
手忙腳亂地爬下床榻:"我、我去梳洗!"剛走出兩步,手腕卻被一把拉住。
陸明遠不知何時已站在我身后,手中不知從哪兒變出一把精致的木梳。"我為娘子梳頭。
"他語氣溫柔卻不容拒絕,輕輕將我按在妝臺前。銅鏡中映出我倆的身影——他站在我身后,
修長手指小心翼翼地梳理我的長發,眼神專注得像在對待什么稀世珍寶。這樣的場景,
在我夢中出現過無數次,卻從未想過會成真。"疼嗎?"他輕聲問,
手指輕輕穿過我的一縷發絲。我搖搖頭,喉嚨發緊。那把木梳有些眼熟,
梳背上雕刻著精細的海棠花紋。"這梳子...""娘子送我的定情信物啊。
"陸明遠笑著用梳子點了點我的鼻尖,"三年前上巳節,你在海棠樹下給我的,不記得了?
"我心頭一震。那確實是我送的,但那時他接過梳子后只是冷淡地道了謝,轉身便走。
我以為他早把這不值錢的小物件扔了。"你...留著它?""當然。
"他俯身在我發頂輕吻一下,"娘子送的東西,我都好好收著。"我垂下眼,心跳如鼓。
這不對勁。失憶前的陸明遠明明對我避之不及,怎會珍視我送的梳子?
莫非這毒還能改變人性情不成?"好了。"陸明遠放下梳子,又拿起妝臺上的螺黛,
"接下來,我給娘子描眉。""不必了!"我慌忙去搶,卻被他輕巧躲過。
"娘子不信我的手藝?"他故作委屈地扁扁嘴,"我練習過的。
"我狐疑地看著他:"什么時候?""在..."他忽然頓住,眉頭微蹙,似乎有些困惑,
"奇怪,我明明記得練習過很多次..."見他神色迷茫,我心中一軟,
嘆了口氣仰起臉:"只許畫一次。"陸明遠頓時眉開眼笑,一手輕托起我的下巴,
一手執螺黛緩緩描畫。他的指尖微涼,呼吸卻溫熱,噴灑在我臉頰上,激起一陣細微的戰栗。
我們靠得極近,近到我能數清他睫毛的根數,看清他瞳孔中我的倒影。"娘子真好看。
"他忽然低聲道,聲音里帶著幾分沙啞。我心頭一跳,慌忙閉上眼,
卻感覺他的呼吸越來越近..."夫人!大人!"青竹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早膳備好了!
"陸明遠動作一頓,懊惱地嘆了口氣。我趁機跳起來,捂著發燙的臉沖出門去,
留下他在身后低笑。8 記憶碎片"夫人臉怎么這么紅?是不是發熱了?"用早膳時,
青竹擔憂地問。"沒有!"我急忙低頭喝粥,卻聽到對面陸明遠一聲輕笑。我抬頭瞪他,
他卻沖我眨了眨眼,夾了一塊桂花糕放在我碗里:"娘子嘗嘗這個,我記得你最愛吃。
"我又是一愣。他怎會知道?我從未在他面前表露過喜好啊。"大人怎么知道我喜歡這個?
"陸明遠筷子一頓,眉頭微蹙:"我...不知道。只是覺得娘子會喜歡。
"一旁布菜的青竹突然"啊"了一聲:"大人確實知道。去年中秋,
大人特意吩咐廚房做桂花糕,說是夫人喜歡的。只是那天夫人回娘家了,
沒吃上..."我和陸明遠同時看向青竹。他一臉茫然,我滿心震驚。"有這回事?
"我輕聲問。青竹點點頭:"大人其實記得很多關于夫人的事呢。夫人繡的香囊,寫的字帖,
編的花環...大人都收在書房暗格里。""青竹!"我漲紅了臉喝止她。
陸明遠卻若有所思:"原來如此...""大人別聽這丫頭胡說。"我急忙道,"快用膳吧,
粥要涼了。"陸明遠笑著看我慌亂的樣子,沒再追問,卻在桌下悄悄握住了我的手。
9 暗格秘密午后,我借口要查賬本躲進了書房。需要一個人靜靜,理清這混亂的局面。
陸明遠失憶后的種種表現太過反常。若說他裝失憶,
那些下意識的親密舉動又不像作假;若說真失憶,青竹口中的那些事又作何解釋?
我揉了揉太陽穴,目光掃過書房。或許...那個傳說中的暗格能給我答案?猶豫片刻,
我起身走向陸明遠的書案。作為首輔夫人,我從未私自翻動過他的東西,
但眼下情況特殊...書案左側第三個抽屜上了鎖。我咬了咬唇,從發間取下一根簪子,
輕輕撥弄鎖芯。"咔嗒"一聲,鎖開了。抽屜里整齊地放著幾個錦盒。我打開第一個,
里面赫然躺著一個褪了色的花環——那是我剛嫁過來時,百無聊賴在后院編的,
后來不知丟哪兒去了。第二個盒子里是一疊字帖,上面歪歪扭扭寫著"陸明遠"三個字。
那是我練習他名字時寫廢的,本該扔掉的...第三個盒子最重,打開后我的呼吸一滯。
里面竟是一把木制小劍,做工粗糙,劍柄上刻著一個小小的"柳"字。
這是我十歲時做的玩具,怎會在他手里?"娘子在找什么?
"身后突然響起的聲音嚇得我差點把盒子扔出去。陸明遠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
手里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蓮子羹。"我..."我手足無措地站在那里,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陸明遠卻只是笑了笑,走進來將蓮子羹放在桌上:"趁熱喝。"然后看向我手中的盒子,
眼神溫柔,"看來娘子發現了我的小秘密。""這些...為什么...""雖然記不清了,
但看到這些東西,心里就覺得歡喜。"他拿起那把木劍,指尖輕輕撫過上面的刻痕,
"好像是很重要的寶貝。"我鼻子一酸,慌忙別過臉去。這樣的陸明遠太陌生了,
陌生得讓我心尖發顫。"嘗嘗我做的蓮子羹。"他舀了一勺遞到我唇邊,"去芯的,不苦。
"我遲疑地張口,清甜的滋味在舌尖化開。確實去芯了,而且...加了一點點桂花蜜,
正是我喜歡的口味。"好喝嗎?"他期待地看著我。我點點頭,
忍不住問:"大人何時會下廚了?""不知道。"他歪著頭想了想,"但一進廚房,
手自己就動起來了。好像...曾經做過很多次一樣。"我心頭又是一動。
難道他以前偷偷練習過?那個連正眼都不看我的首輔大人?"娘子,"陸明遠忽然湊近,
鼻尖幾乎貼上我的,"我是不是...曾經惹你傷心了?"我手一抖,勺子掉進碗里,
濺起幾滴湯汁。"為什么這么問?""你看我的眼神..."他輕聲道,
"有時候像是在看一個負心漢。"我啞然。該告訴他嗎?告訴他這三年來他是如何冷落我,
如何讓我獨守空房,如何讓我心灰意冷寫下和離書?"大人多慮了。"我勉強笑笑,
"我們...很好。"陸明遠靜靜看了我一會兒,忽然伸手抹去我嘴角的一點湯漬,
然后...將手指放入自己口中。"甜的。"他笑著說,眼神卻深邃得讓我心慌。
10 試探真相為了驗證陸明遠是否真的失憶,我決定試探他。機會來得很快。傍晚時分,
陸明遠說要沐浴。我算準時間,在他剛入浴時突然闖入浴房。"娘子?!
"陸明遠猛地從浴桶中站起來,又慌忙坐回去,濺起大片水花。他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
手忙腳亂地抓起布巾遮擋,"有、有事?"我站在門口,仔細觀察他的反應。如果是裝失憶,
以陸明遠的定力,斷不會如此慌亂。"我來給大人送干凈衣裳。"我面不改色地撒謊,
眼睛卻不自覺地瞟向他裸露的肩膀。水珠順著他的鎖骨滑下,
流過結實的胸膛..."放、放那兒就好!"陸明遠聲音都變調了,整個人往水里縮了縮,
"多謝娘子!"我忍住笑,放下衣裳退了出去。關上門后,聽到里面"撲通"一聲,
似乎是他太緊張滑倒了。看來...是真的失憶了?11 朝堂風波第三日清晨,
宮里來了旨意,召首輔入宮議事。"大人尚未痊愈..."我擔憂地看著陸明遠。"無妨。
"他已換好官服,俊朗挺拔如松,只是眼神依舊溫柔,"娘子放心,我去去就回。
"他俯身在我額頭輕吻一下,轉身離去。這個吻太自然,自然得讓我愣在原地,
半天沒回過神來。陸明遠剛走不久,管家匆匆來報:"夫人,不好了!
朝中幾位大人聯名上書,說大人失憶不堪重任,要圣上另選首輔!"我心頭一凜。
果然有人趁火打劫!"備轎,我要入宮。"宮門前,
我遇上了刑部尚書周大人——陸明遠的死對頭。"首輔夫人來得正好。"周大人捋著胡須,
笑容虛偽,"首輔大人連《大梁律》都背不全了,這位置還是讓賢為好。
"我冷冷掃他一眼:"周大人怎知我夫君背不出?莫非那'忘憂散'是您送的?
"周大人臉色一變:"夫人慎言!"我不再理他,徑直入殿。殿內,陸明遠站在一旁,
神色平靜,而幾位大臣正口沫橫飛地向圣上陳述首輔失憶的危害。"陛下,"我上前行禮,
"臣婦有本奏。"圣上饒有興趣地看著我:"首輔夫人但說無妨。
""臣婦夫君確實因中毒暫時失憶,但才智未損。諸位大人急著換首輔,
莫非是怕他記起誰下的毒?"殿內一片嘩然。周大人跳出來喝道:"婦人不得干政!
"我冷笑:"《大梁律》第三百二十四條明文規定,命婦有權為家主陳情。
周大人連這都不知,難怪刑部積案如山。"周大人漲紅了臉。我乘勝追擊,從朝政到軍務,
一一駁斥那些質疑陸明遠能力的言論。整個朝堂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這個平日不顯山露水的首輔夫人。最后,
我跪下懇求:"請陛下給夫君半月時間。若屆時他仍不能勝任,臣婦甘愿領罪。
"圣上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始終沉默的陸明遠,忽然笑了:"準奏。
"12 歸途心事回府馬車上,陸明遠一直盯著我看。"怎么了?"我被看得不自在。
"娘子今日...好生威風。"他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為我舌戰群臣的樣子,美極了。
"我臉一熱:"不過是些皮毛...""不。"他忽然握住我的手,"娘子才華橫溢,
是我...是我眼拙。"他語氣中的自責讓我心頭微顫。這樣的陸明遠,與從前判若兩人。
"大人不必如此...""叫我名字。"他輕聲打斷我,"像我們剛成親時那樣。
"我張了張嘴,那個熟悉的稱呼在舌尖轉了一圈,卻終究沒能說出口。"沒關系。
"他笑著捏捏我的手,"我會等到娘子愿意的那天。"馬車微微顛簸,他的肩膀輕輕貼著我,
溫暖而堅實。不知為何,我突然想起那個裝著和離書的紫檀木匣...或許,
還不急著拿出來?13 海棠花落暮春的風裹挾著海棠花瓣,從敞開的窗子飄進書房,
落在我的賬本上。我捏起那片淡粉的花瓣,出神地望著窗外紛飛的花雨。
自從陸明遠"失憶"已過去十日。這十日里,
我仿佛重新認識了這個與我做了三年夫妻的男人。
他會在我伏案工作時悄悄為我披上外衣;會記得我所有喜好,
連我自己都不曾留意的小習慣;會在夜里輕輕擁著我入眠,
卻在清晨我醒來時已經備好早膳...這樣的陸明遠,陌生得讓我心慌,又熟悉得讓我心痛。
"娘子在想什么?"溫熱的呼吸突然拂過耳畔,我驚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陸明遠不知何時站在了我身后,雙手撐在桌沿,將我圈在懷中。"大人怎么走路沒聲音!
"我撫著怦怦直跳的心口。他低笑一聲,
變戲法似的從身后端出一碟點心:"剛出爐的桂花酥,想著娘子愛吃,特地送來。
"香甜的氣息鉆入鼻腔,我這才發覺確實餓了。正要伸手去拿,陸明遠卻捏起一塊,
直接遞到我唇邊。"我喂娘子。"我臉一熱,下意識地往后仰,卻被他另一只手托住后腦。
進退不得,只好就著他的手咬了一小口。酥皮在口中化開,甜而不膩,
還帶著一絲桂花的清香。"好吃嗎?"他眼神期待得像等待夸獎的孩子。我點點頭,
伸手想接過剩下的半塊,他卻手腕一轉,將我剛咬過的部分含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