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兄皆為大將軍，李云陌是不受寵的皇子。軍營苦寒，李云陌冒死斬殺白狼王，
親手縫出一套帽圍，只恐風(fēng)雪吹冷我半分。敵方來襲，我替他擋箭，命懸一線。
向來不信神佛，錚錚傲骨的他，一步一跪，磕長頭血染滿階「弟子愿以血做引，
用命換清汌一世平安。」后來，他成了皇帝，身邊有了江南女娘，病西施樣惹人憐。而今，
李云陌要為他的嬌娘，取我心頭血。01李云陌帶回的江南女，
偏有幾分神似李云陌早逝的娘親。太醫(yī)說那女子胎里弱，若想長活，古書言，
需每日三滴鳳凰心頭血做引。鳳凰神物，哪里尋得？江南女每日以淚洗面，
不懼早亡只恨不能常伴君王側(cè)。「又有何難？」李云陌揮手做定「皇后掌管鳳印，
統(tǒng)管六宮自是人間鳳凰，為妻為臣都該為朕分憂，救朕的婠婠最合適不過。」
太醫(yī)拿著三尺空針，承乾殿尋我取血。當(dāng)真可笑，我嫁給李云陌5年。那時他初登大寶，
力排眾議親自從將軍府接我入宮。「清汌不似一般女娘，她是在兵營長大的，繁文縟節(jié)磨人，
朕不愿約束她。」當(dāng)日一席紅裝少年郎駿馬昂揚(yáng)，逆光下他對我伸手「清汌，我來娶你了！」
我一把回握那只手，未曾遲疑半分。不過五年光陰，他居然為了江南女要取我心頭血。
02貼身女侍青禾一把打翻太醫(yī)盤中長針「前些日子，殺娘娘的白虎取膽，
今日還敢打我家娘娘的主意！」半月前，姜婠婠的宮人對李云陌說虎膽補(bǔ)虧最佳。
李云陌當(dāng)即叫人殺我的白虎取膽，為姜婠婠熬湯。白虎是兄長贈我，與我相伴十年，
自小養(yǎng)大。聞訊趕去時，白虎已被開膛破肚，血污滿身。「還是陛下聰慧過人，
叫咱們拿著皇后娘娘的劍來，不然這白虎兇悍，怎肯乖乖赴死。」斬虎宮人說著小話。
「姜娘娘說了，待取下虎膽，叫咱們將這白虎剝皮燉肉，剔骨泡酒，
不讓兄弟幾個白勞累一番。」白虎痛極低聲哀嚎，拼命用鼻子去嗅那把殺它的劍，
只因上面有我殘存的氣息。合攏虎眸時，那溫軟的舌頭輕掃過我掌心。我殺了那兩名宮人，
這是我第一次在戰(zhàn)場外殺人。持劍殺入姜婠婠宮內(nèi)，
我將手中拎著的宮人血膽扔在她面前「不是要食膽嗎？本宮親自給你送來！賞你的！」
我渾身是血，持劍冷視，青禾壓她磕頭謝恩，將她一張粉面，按到那腥臭溫?zé)崂铩?/p>
姜婠婠嚇得尖叫連連，反身嘔吐。「欺婠婠至此！阮清汌，你眼里還有朕嗎？！
當(dāng)真瘋了不成！」李云陌趕來，一手刀便砍暈我。可惜，不然我定叫她償命。
那日之后姜婠婠嚇得高熱幾日，李云陌衣不解帶日夜守在她的床邊，我則被幽閉宮中思過。
李云陌說「不過一只畜生，能為婠婠醫(yī)病是它的福氣。」他忘了那白虎與我們田間奔跑玩耍，
也曾用頭蹭過他的手。李云陌有心結(jié)，他生母是先帝私訪時牽連的情債，
接入宮中新鮮兩日丟到一邊，任由她處處受白眼，郁郁而終。他心里怨恨先帝薄情，
如今想在姜婠婠身上補(bǔ)回來。偏不巧，我生來京中貴女。父親是大將軍，為國戰(zhàn)死后，
兄長十五歲扛起軍旗任驃騎將軍。家中只我一個女郎，兄長將我捧在手心。
襯的他那婠婠更加可憐。03青禾踢開托盤「承乾殿也是你們隨意闖的！滾！
我家娘娘巾幗英雄！不是給那風(fēng)塵女作踐的！」我由青禾替我飛揚(yáng)，專心喝藥，
碗中藥苦麻我的舌頭。我生了病，病根還是多年前戰(zhàn)場被箭射進(jìn)心口。那戰(zhàn)艱難，
哥哥被圍剿，李云陌親持旗、定軍心。敵軍弓箭手一箭射向李云陌，軍旗倒、軍心散，
我擋在李云陌身前。當(dāng)時太醫(yī)說三年不發(fā)，便無大礙。誰知郁郁五年，
這病終于還是發(fā)作起來。太醫(yī)稟報我心疾時，李云陌正抱著姜婠婠哄她吃藥，
姜婠婠猩紅眼眸「都是妾絆住陛下，惹得娘娘心煩，陛下還是丟開臣妾去看皇后吧…」
幾顆滾燙淚珠砸在李云陌手背，燙的他心疼。「皇后如今竟也學(xué)這些下作手段爭風(fēng)吃醋！
朕若去了，倒真入了她的局！病了自有太醫(yī)！朕去了能如何？！」
姜婠婠的宮人特意跑來傳過原話，青禾氣得咬牙要替我出頭，我揮手作罷。世間難留是人心。
喜新厭舊，帝王難逃。此后我連太醫(yī)都不看了，只叫以前軍中跟回的女醫(yī)為我開藥。
女醫(yī)斷我病因，心中郁結(jié)才愈發(fā)厲害。我說「好歹頂?shù)侥觋P(guān)，哥哥回京述職，
我便自請與他同去。」什么皇后，我不稀罕了。女醫(yī)見過姜婠婠兩次，疑心她病的蹊蹺，
不似先疾，更像是自己吃了什么藥，做出病體假狀。女醫(yī)師從大家，十拿九穩(wěn)，
只是苦無證據(jù)。04青禾正替我罵的痛快，剛踏進(jìn)門的姜婠婠聞聲落淚，
身后李云陌一把扶住那輕顫的腰肢。「妾自知卑賤，比不得皇后宮里一粒塵埃，
孑然一身無依無靠，死前能得陛下恩寵幾日，已是幾輩子的福氣用盡，
妾請陛下莫要再為妾惹惱皇后娘娘。」姜婠婠如訴如泣，
咳倒在李云陌懷中「求陛下不必再為妾傷神，讓妾去了吧…」「有朕為你做主！
朕倒要看看誰敢辱朕的婠婠！」李云陌脖頸青筋畢露，怒斥青禾「大膽賤婢！
合該割了這條舌頭！」我放下藥碗「既如此，就請陛下先廢黜臣妾，
再與你的婠婠恩愛兩不疑，免得臣妾看的惡心。」李云陌冷了臉色，
怒斥我胡言亂語「中宮皇后，該母儀天下，為天下女子表率，怎能孩子心性！
當(dāng)真是朕慣壞了你！」「婠婠命苦體弱，又受你驚嚇，日日懸心，
如今為她續(xù)命不過要你幾滴血罷了。」李云陌面色不善「你雖為后，但朕是天子！
別忘了你的一切都是朕賞給你的！這點小事難道還要朕求你不成？！」李云陌生下不受寵，
空有抱負(fù)卻被彈壓，只能戰(zhàn)場拼殺立身，磨礪的一身硬骨，只信自己不拜神佛。只那次，
我中箭生死懸關(guān)。月色下他一步一叩，至山頂菩薩殿，鎧甲磨爛血肉，沿階留下一條血路。
「弟子愿以血做引，用命換清汌一世平安。為此一愿，求菩薩垂憐。」那時艱難，
尚能以命相換。如今他是天子，我是皇后，怎么就走到了相看兩厭？我從地上撿起長針，
遞到他身前「要取我心頭血，你親手來。」李云陌怒目而視，
穩(wěn)拿重劍的手抖的接不下那根針，轉(zhuǎn)了話頭「你該稱朕為陛下！」「陛下…」
姜婠婠哭的傷心，她跪在李云陌腳下「婠婠不值！婠婠怎敢！皇后娘娘兄長鎮(zhèn)守邊疆，
是鎮(zhèn)國有功的肱股之臣！求陛下莫要讓婠婠再添罪孽…」鄰國出了位年輕將領(lǐng)，驍勇善戰(zhàn)，
用兵鬼謀。邊關(guān)連戰(zhàn)，我兄長死守國門。他不知，他盡忠的陛下此時要取他妹妹的心頭血，
為新人做藥引。李云陌眼底閃過一絲不忍，又混著幾分陰鷙。姜婠婠咳的上不來氣，
抓著李云陌的衣衫「云郎…妾…」她眼角掛淚，似訣別般，身子一軟癱倒在地。
李云陌當(dāng)即將人抱起，轉(zhuǎn)身怒視于我「你最好現(xiàn)在就求神拜佛，求婠婠無虞，不然！」
「不然如何？」我與他對視，心傷讓我眼底發(fā)涼。明明是他負(fù)心在先，如何變的像我逼他？
喉口陣陣甜腥難耐。「陛下姜娘娘要不好了！」太醫(yī)搭脈大驚，姜婠婠臉色果然慘白。
李云陌抱著懷中人，如珍似寶「取皇后心血！即刻！」「陛下！娘娘有心疾！不可啊！」
青禾跪地哀求李云陌冷眼看我「幾滴血就可救命，你何時變得如此冷漠？
以前軍中耍性子也就罷了，如今撒謊成性，可知這是欺君大罪！」「李云陌，
你為何不肯信我？」盡管心底看透，卻還是想給年少的伴侶最后一次機(jī)會「姜婠婠不會死，
她騙你的。」李云陌被我盯得眼神恍惚，剛想說些什么，懷中美人像是痙攣一般急喘起來，
抓住他的袖口一如多年前他母親將死之時的絕望。他慌了神。「清汌，
你何時變成了蛇蝎婦人！看來這后宮權(quán)利在握，榮寵亦叫你盲了眼，你真真叫朕失望！」
他眼中只剩厭惡「即刻取血！誰敢阻攔，殺無赦！」懷中的姜婠婠在他與我背身急行時，
微微勾起嘴角。05青禾擋在我身前，眼淚噼里啪啦掉在地上「娘娘是皇后，后宮之首，
怎能受此奇辱！」殿外侍衛(wèi)刀劍晃眼，我將她攔在身后「我還沒死，哭什么。
刀光劍影我自小見多了，不過幾滴血，權(quán)當(dāng)被狗咬了。」我說大話的，李云陌知我最怕疼了。
軍營苦寒，冬天冷風(fēng)過面似刀割，我痛的不敢出門，卻依舊貪玩想去堆雪人。
兄長為我獵來棕熊剝皮擋風(fēng)，我嫌丑不肯穿。李云陌頂風(fēng)冒雪尋得白狼王，
帶回狼皮的時候半個肩膀都被咬穿了。拖著半殘的胳膊，不知扎了多少次手，
舞刀弄棒的男人家硬生生縫出一套精巧的帽圍，替我?guī)嫌州p又暖。我不知前因，
喜歡的不得了，問他哪里得的。他只一笑「你喜歡的，上天入地，我自能尋來，
定不叫你受半分委屈。」如今，衣衫被扯開露出雪白心口，粗過金簪的針，被火燒的通紅，
戳皮破肉時還帶著一聲微不可聞的滋聲。痛原來是忍不下也要忍的。我瞬間握緊拳，
卻被人鉗制掙脫不開，指甲掐破掌心一片黏膩。長針緩緩刺入心口，每一毫分都痛徹心扉，
痛到渾身顫抖，痛的我昏頭直喊兄長。又想起當(dāng)初兄長說「寧入寒門，不入天家。」「小汌，
別嫁他，哥不想讓你日后傷心。」當(dāng)時我滿眼都是李云陌，笑的燦爛「我嫁的是李云陌，
不是天家，他定不負(fù)我！」兄長撫過我頭頂「我的傻妹妹，不知給自己留后手嗎？」
又嘆口氣「既你想嫁，那便嫁，過得不痛快，兄長接你回家就是！萬事你有哥哥在。」
兄長是世界上最疼我的人。父母雙亡，府中老仆欺我年幼，兄長干脆將我?guī)У杰姞I。
李云陌說軍營哪里有女子，不成體統(tǒng)。兄長說「就這么一個妹妹，養(yǎng)在身邊放心，
總好過天高皇帝遠(yuǎn)，讓人欺負(fù)了都不知道。」大婚后，朝臣力諫叫李云陌充盈后宮，
我兄長當(dāng)朝冷目「陛下剛登基，你們就急著塞枕邊人做內(nèi)應(yīng)？你們這樣我不放心啊，
要不你們?nèi)ナ貒T？我留下守我妹妹。」可哪有皇帝后宮只有一人呢？兄長也必須回邊塞，
不能守我一輩子。丞相孫女，二品大員嫡女，先帝太妃母家侄女…后宮人越來越多，
起初李云陌只留在我宮里，長夜持手對望都會笑。我們天真的以為，
還可以像在軍營一樣彼此依靠。直到一嬪妃生了歹心，在我飲食中下藥。
我和李云陌的第一個孩子就那么沒了，他甚至未成型。李云陌氣的要殺人，但早有宮人頂罪。
前朝勸諫不可專寵的折子堆成山，樁樁件件，像是山慢慢隔在我們之間。
那妃子最后被貶為庶民逐出了宮。兄長一路跑死多少匹馬，進(jìn)宮時盔甲還殘存邊塞的風(fēng)沙。
他與李云陌戰(zhàn)場上依背而戰(zhàn)，曾將彼此從尸山血海中背出來。如今一拳揮在帝王臉上，
大不敬。周遭侍衛(wèi)各個拔劍，卻被年輕的帝王呵斥退下。他看我兄長滿眼懇切「定無下次，
我應(yīng)你！」自小上戰(zhàn)殺敵的兄長，見我面色白紙一般，心疼的紅眼「小汌，哥帶你回家，
哥給你另尋良人！咱不淌這爛泥潭！」我看著殿外的李云陌心里發(fā)軟，這事到底與他無關(guān)。
是我太蠢，那時參不透帝王恩寵向來掌握在他自己手中。一顆真心捧著，他若厭棄，
我毫無后手。如今他根基穩(wěn)固，想護(hù)的卻不在是我。心血沿著空針滴答淌出，周身冷汗，
青禾哭著喚我的聲音忽遠(yuǎn)忽近。心口疼，疼的說不清楚話。「哥，我想回家…」
殿外有人高聲言，是姜婠婠宮里的人「稟皇后娘娘，八百里軍報，驃騎將軍戰(zhàn)死沙場！」
06青禾咬牙奪侍衛(wèi)刀劍出殿。「青禾！別去！」我拼命伸手卻什么都拉不住。
殿外幾聲血肉穿透聲，再無人應(yīng)我。尖利嗓音又起「將軍萬箭穿心，首級懸于城樓之上！
皇后娘娘您可要保重身體，給將軍收尸啊！」心中淤血一口噴散出來，長針落地。再醒過來，
已不知是第幾天。李云陌守在我榻邊，眼中心痛混著欣喜「清汌，你有身孕如何不說？」
「我們要有孩子了！」「你這一胎來的巧，與婠婠撞上了，到時兄弟倆一起長大，
互相照應(yīng)…你可歡喜？」我癡癡看他，眼角淚珠滾落「我哥沒了…你問我可還…歡喜？」
李云陌臉色煞白「你如何知？！」他伸手要為我拭淚，我一把擋開他的手「我不該知道嗎？」
白虎沒了，青禾沒了，哥哥也沒了。沒人告訴我一生漫長，要接受失去。「朕怕你傷心，
你剛?cè)×诵念^血，身子弱胎氣不穩(wěn)…」他聲音輕顫，滿口都是為我著想。
我只覺心口疼的要命，痛的我恨不得穿手進(jìn)去直接捏碎，也好過慢慢凌遲。我哭著又笑，
笑的身子發(fā)顫，眼淚亂飛「李云陌！你怎么不直接殺了我！」07我請旨去邊關(guān)，
要為我兄長報仇。李云陌斥我胡鬧「你是皇后！懷著朕的龍嗣，哪里也不準(zhǔn)去！
你若再胡鬧朕就昭告天下，說皇后患了失心瘋，從此將你鎖起來！如今將軍府都沒了，
你除了朕還有誰？！」見我心如死灰，他嘆口氣又軟聲「清汌你懂事些，不要總叫朕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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