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安靜地吃著。
溫晚機械地咀嚼著最后一口叉燒包，甜膩的肉汁在舌尖化開，卻嘗不出什么滋味。
“吃飽了？”周時凜放下茶杯。
她點點頭，抽了張紙巾擦嘴：“謝謝周總。”
周時凜沒說話，起身去柜臺結賬。老板笑呵呵地推拒了幾下，最后還是收下了鈔票，又往周時凜手里塞了兩盒打包好的點心。
“帶回去當早餐。”老人拍拍他的肩，又朝溫晚眨眨眼，“溫小姐下次再來啊。”
溫晚勉強扯出個笑容，跟著周時凜走出店門。
雨已經小了很多，只剩零星的雨絲飄在夜色中。周時凜撐開傘，示意她靠近些。溫晚猶豫了一下，還是站到了傘下。
兩人沉默地走回車上。
“地址。”周時凜發動車子，語氣平淡。
溫晚報出公寓名稱，然后靠在座椅上，轉頭看向窗外。街燈在雨水中暈開模糊的光暈，像被水洗過的油畫。
車廂里很安靜，只有雨刮器規律的擺動聲。溫晚的困意漸漸涌上來——
連續工作十幾個小時，再加上熱粥的飽足感，讓她的眼皮越來越沉。
她強撐著不讓自己睡著，可意識還是逐漸模糊。
朦朧中，她感覺車子似乎停了下來。
“溫晚。”
有人輕聲叫她的名字，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到什么。
溫晚想回應，卻發不出聲音。她太累了，連抬眼的力氣都沒有。
微涼的觸感突然落在她的額角，輕輕蹭了一下。
“鉛筆灰都蹭到頭發上了。”
那人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無奈的笑意。
溫晚想起來了——
她畫設計圖時習慣性用鉛筆別頭發，肯定是那時候沾上的鉛灰。
她應該感到尷尬或者惱怒的，可此刻的困意壓過了一切。
恍惚間，她似乎聽到一聲極輕的嘆息，然后是引擎重新啟動的聲音。
“睡吧。”
有人替她調低了座椅靠背，又輕輕蓋了件外套在她身上。
溫晚徹底墜入黑暗前，最后一個念頭是——周時凜的外套上會有叉燒包的味道。
*
再次醒來時，溫晚發現自己還在車里。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現天已經蒙蒙亮了。車窗上凝結著細小的水珠，雨后的晨光透過玻璃，在車內灑下柔和的光暈。
“醒了？”
低沉的聲音從駕駛座傳來，溫晚猛地坐直身體，這才發現周時凜正靠在座椅上看文件。
“幾點了？”她慌忙摸出手機，“我怎么——”
“六點二十。”周時凜合上文件夾，“你睡了兩個小時。”
溫晚這才注意到車子停在了周氏集團的地下停車場。她身上還蓋著周時凜的西裝外套，淡淡的龍舌蘭香氣縈繞在鼻尖。
“為什么不叫醒我？”她急忙把外套還給他，“我可以自己回家的。”
周時凜接過外套，隨手扔到后座：“你睡得像豬一樣，叫得醒？”
溫晚耳根發熱：“那也不能……”
“放心，”周時凜打斷她，“我對睡著的女人沒興趣。”
這句話讓溫晚更加尷尬。
她低頭整理衣服，突然發現座椅被放平了，身上還多了條薄毯——顯然是周時凜從后備箱拿的。
“謝謝。”她小聲說。
周時凜沒接話，只是發動車子：“送你回去。”
溫晚這才意識到，他是在公司停車場等她睡醒。
“你……一直在這里？”
“不然呢？”周時凜瞥了她一眼，“把你扔路邊？”
溫晚抿唇不語。
她突然注意到周時凜的襯衫皺了不少，眼下也有淡淡的青色——他可能一夜沒睡。
車子駛出停車場，清晨的港城剛剛蘇醒。
街道上零星有幾個晨跑的人，便利店店員正在更換招牌燈箱。
溫晚看著窗外，突然開口：“周總，其實你不用這樣。”
“怎樣？”
“照顧我。”她轉過頭，直視他的側臉，“我們是工作關系，您不需要做這些……額外的事。”
周時凜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了兩下：“溫晚。”
“嗯？”
“你話很多。”
溫晚一噎，頓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周時凜打了轉向燈，車子拐進她公寓所在的街道：“設計師精神狀態直接影響作品質量，我只是在維護公司資產。”
“所以我是公司資產？”
“目前是。”
溫晚別過臉去。她早該知道，跟周時凜講道理是自討沒趣。
車子在她公寓樓下停穩，周時凜從后座拿出一個紙袋：“拿著。”
溫晚接過來一看，是榮記打包的點心。
“我不——”
“拿著。”周時凜打斷她，“別浪費食物。”
溫晚只好收下：“謝謝。”
她推門下車，周時凜突然叫住她：“溫晚。”
“怎么了？”
周時凜搖下車窗，晨光落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今天別來公司了。”
“可是設計圖——”
“deadline延后兩天。”他語氣不容置疑，“這是老板的命令，不是商量。”
溫晚張了張嘴，最終只是點了點頭：“好的。”
周時凜升起車窗，車子緩緩駛離。溫晚站在原地，看著那輛黑色邁巴赫消失在街角，才轉身走進公寓大樓。
電梯里，她看著鏡中的自己——頭發亂糟糟的，眼角還有睡痕，額角確實有一道鉛筆灰的痕跡。
周時凜就是看到這樣的她，還說什么“對睡著的女人沒興趣”……
溫晚突然覺得臉頰發燙。
她搖搖頭，把這個荒謬的念頭趕出腦海。
周時凜說得對，他們只是工作關系。他照顧她，不過是怕影響項目進度罷了。
回到公寓，溫晚把點心放進冰箱，然后沖了個熱水澡。溫熱的水流沖走了疲憊，卻沖不散腦海中那個畫面——
周時凜在晨光中微微蹙眉的樣子，還有他手指蹭過她發梢時，那一瞬的溫柔。
……
她在想什么……
她關掉水龍頭，用毛巾狠狠擦了擦臉。
一定是睡眠不足導致的胡思亂想。
她現在最需要的，是好好睡一覺，然后以最佳狀態投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