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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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榆從漫長的黑暗中蘇醒時。
最先感受到的是指尖傳來的刺痛。
她下意識蜷縮手指,卻觸碰到柔,軟的床單。
這個觸感太過真實,不像是死亡該有的虛無。
“我...還活著?”
她的聲音嘶啞得可怕。
窗外的陽光太刺眼,
“醒了?”
低沉的男聲從陰影處傳來。
喬榆瞇起眼睛,看見一個修長的身影從扶手椅上起身,逆光中只能看清他輪廓分明的下頜線。
當男人走到床邊時,她突然瞪大眼睛。
這張臉她見過,在母親硬塞給她的相親照片上。
“秦...墨?”
她艱難地吐出這個名字,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浴缸、鮮血、逐漸模糊的意識...
還有最后時刻破門而入的身影。她下意識摸向左手腕,那里纏著厚厚的繃帶。
“傷口處理得很及時。”
秦墨倒了杯水遞給她。
“不過你失血過多,昏迷了整整兩周。”
喬榆沒有接水杯,只是死死盯著他。
“為什么救我?”
她的指甲掐進掌心,那里還留著當初攥緊刀片時留下的猙獰疤痕。
“你應該讓我死...”
秦墨突然俯身。
喬榆條件反射地后仰,卻被他捏住下巴強迫抬頭。
他的拇指擦過她干裂的嘴唇,聲音輕得像嘆息。
“因為我想看看,被江賀拋棄的女人,值不值得我花五千萬買回來。”
窗外的海鷗鳴叫。
喬榆這才注意到,這里根本不是醫院。
落地窗外是蔚藍的地中海,白色游艇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輕輕搖晃。
“歡迎來到摩納哥。”
秦墨松開她,從西裝口袋掏出一本護照扔在床上。
“現在你是林晚,25歲,全國頂尖舞蹈學院的教師。”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危險的弧度。
“當然,如果你更想繼續當'已故的喬榆',我現在就可以送你回去。”
喬榆顫抖著翻開護照。
她突然想起割腕前接到的那通電話,母親興高采烈地說。
“小榆,秦家公子明天要來家里吃飯,你記得...”
當時她根本就沒有在意這件事情。
“為什么幫我?”
她又問了一遍,這次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動搖。
秦墨走向窗前,陽光給他的側臉鍍上金邊。
“三年前蘇富比春拍,有個小姑娘為了一對翡翠耳墜和我競價到最后一刻。”
他轉身時,喬榆看見他領帶夾上熟悉的翡翠色。
正是當年她沒能拍到的藏品。
“你...?”
喬榆嗓子發緊。
那天她是替朋友去競拍,根本不知道對手是誰。
“我還記得你穿著薄荷綠旗袍,明明沒有那么多錢,卻還是硬跟我競價到最后一刻。”
“別緊張,林小姐。五千萬只是買你三年時間。”
他低頭時,領帶夾的翡翠閃過冷光。
“三年后是去是留,隨你。”
遠處傳來游艇啟航的汽笛聲。
喬榆望向鏡中的自己。
蒼白的臉,枯草般的頭發,手腕上猙獰的傷口。
而鏡子里映出的秦墨正將一盒嶄新的繃帶放在床頭。
“每天換藥。”
他走向門口時突然回頭。
“順便說,你姐姐的腿傷惡化得很精彩。今早的新聞說,江賀在去醫院的路上出了車禍,他因為你的死好像變得有點失魂落魄呢。”
在摩納哥的第三個月。
喬榆第一次重新站在了練功房里。
在落地鏡前。
她顫抖地脫下外套,露出布滿疤痕的雙腿。
秦墨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手里拿著一套嶄新的舞鞋。
“試試。”
他語氣平淡。
她盯著自己扭曲的膝蓋,那里還留著當年車禍時的鋼釘。
“我跳不了的。醫生說過...”
“我沒說不能跳。”
秦墨走過來,單膝跪地幫她系舞鞋。
他抬頭時,鏡片后的眼睛閃過一絲笑意.
“他們只說需要奇跡。而我恰好很擅長制造奇跡。”
音樂響起時,喬榆的腳尖下意識跟著節拍輕點。
是《天鵝湖》的選段,她拿金獎的曲子。
第一個旋轉她就摔倒了,膝蓋重重磕在地板上。
秦墨靠在鋼琴邊,修長的手指敲擊琴鍵。
“繼續。你當年在蘇富比跟我搶耳墜時,可沒這么容易放棄。”
汗水混著淚水砸在地板上。
再一次摔倒時,喬榆崩潰地扯下舞鞋砸向鏡子。
“你根本不懂!這具身體早就死了!”
秦墨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吃痛。
他拽著她來到陽臺,下面是無邊無際的蔚藍海岸。
“那就在廢墟上重生。跳下去,或者繼續跳下去。”
那天晚上,喬榆發現舞鞋里塞著一張泛黃的照片。
十七歲的她站在領獎臺上,裙擺飛揚如蝶。
背面是秦墨凌厲的字跡。
“我要看這只天鵝再飛一次。”
漸漸地,復健變成了常態。
秦墨會帶著她凌晨四點去海邊,讓她踩著浪花練習足尖動作。
會在她疼得睡不著時,用帶著薄繭的手指為她按摩傷腿。
甚至在她第一次完整跳完一支舞時,送來了當年那對翡翠耳墜。
喬榆摸著耳墜輕笑。
“作弊。現在它們還是歸你了。”
“不。”秦墨俯身吻她耳垂,“是歸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