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突破事業瓶頸的姚桃,發現不止有瓶頸還有瓶蓋。
而賀鄞之就是這個瓶蓋。
現實讓她折腰,姚桃肉眼可見的肩膀耷拉下來。
“我剛剛只是太餓了,所以說話語氣不好。”
“我的錢雖然不是大風刮來的,但是今天簽了購房合同,很像大風刮走了。”
“而且,我真得很喜歡這份工作。”
賀鄞之漫不經心地瞥她:“煙酒都會,國外學的?”
“啊?”
姚桃愣了一下。
反應過來,也許他是作為一個長她幾歲的哥哥問的。
姚桃老實回答:“上大學第一年壓力大跟朋友學的,大二就戒了。”
車里的賀鄞之手腕忪懶地掛在方向盤上,腕骨勁瘦,青筋蜿蜒至袖口。
他沒什么表情地睨她一眼:“嗯。”
嗯…就完了?
姚桃指尖捏著門把手。
再說下去,恐怕只是自找無趣。
“那……鄞之哥,你先忙,我走了。”
車門這次被很輕地關上。
夜幕降臨的燕城,萬家燈火,對面街景的路燈連成線,延伸成十九歲那年暑假賀宅人工湖上的波光粼粼。
那是賀家內部暗流涌動的一年。
賀鄞之父親是賀老爺子的第二個兒子,在賀鄞之十二歲時去世。
他父親對外只有他一個兒子,但其實還有兩子一女三個私生子。
外面的大兒子甚至比賀鄞之還要大一歲。
十九歲那次墜湖,正是那三個私生子認祖歸宗的一個月后。
賀鄞之是在假山上被人推下湖的。
他從小怕水,這個只有賀家少數幾個人知道。
誰推的,無從考究。
但賀鄞之知道,他死了,最大受益的人是誰。
他還記得在落水后,那種瀕死感,也記得在勉強掙扎出水的幾個瞬間,他看到姚桃顧不上思考,跑著跳進水里。
“鄞之哥!”
賀鄞之最后聽到的是那個有些驕橫的小丫頭驚慌失措的聲音。
他不知道自己嗆了多少水,意識幾近開始模糊。
卻清晰地感受到有一雙手在水下抓住他的胳膊,雙手從他腋下穿過,抱住他的身體,拼命地將他帶出水面。
他被拖上岸時,姚桃也爬上來。
在劇烈的咳嗽后,他看到姚桃渾身都濕透了,粉色的裙子緊緊貼在身上。
世界變得安靜,所有聲音隨著他舊的靈魂溺死在湖水中。
刺目的陽光下,賀鄞之看到她的嘴巴一張一合。
她在說什么?
他很想聽清楚,可是耳朵里像被塞了棉花,又像被人蒙上了什么……
林特助的電話讓賀鄞之的思緒回到現實,他晚上還有一個海外的視頻會議。
賀鄞之最后看了眼便利店里的姚桃,將車窗升起,重新啟動車輛。
-
姚桃解決了晚飯,又買了些今晚要用的東西。
推開便利店門時,她正心不在焉地想著新房位置。
霓虹燈管在潮濕的夜色里滋滋作響,五樓搖搖欲墜的廣告牌在風里晃了晃,姚桃關上便利店的門。
咔——
頭頂傳來金屬斷裂的脆響,姚桃下意識仰頭,霓虹燈管猝然爆裂成藍色火花。
瞬息,圓形廣告牌墜落,不偏不倚地砸在姚桃右肩,單薄的身影踉蹌兩下,跪倒在臺階上。
塑料袋里礦泉水和水果沿著臺階滾下,散落一地。
右肩傳來的鈍痛讓姚桃幾乎無法站起來,抽吸幾口氣,她從包里掏出手機,一聲突兀的短信聲響起。
【小心姚家人。】
又一個從沒見過的匿名電話號碼。
姚桃環顧四周,恐懼涌上來,她覺得自己被包裹進一圈失重的薄膜里,與周圍全然隔離。
“天吶!要給你叫救護車嗎?”便利店的服務員過來詢問。
肩膀上的鈍痛被心里密密麻麻的恐懼取代。
“小姐?你還好吧?你肩膀流了很多血。”
姚桃轉頭,摸了摸肩膀,手上全是黏糊糊的濕意。
“我沒事。”她腦子一片空白,只是機械性的回答。
歡快的電話鈴聲驟然響起。
姚桃回神,看了下來電提醒。
按住發抖的手,接起電話:“喂,姐。”
姚娜細柔婉轉的嗓音傳來:“桃子,聽哥說你買房了?錢不夠吧,新卡號給我,我再給你轉點。”
周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姚桃坐在臺階上只覺得一陣眩暈。
“桃桃?桃子?”
……
再醒來,姚桃是在醫院里。
“桃桃,你醒了?”柳如春那張保養得當的臉出現在病床前,握住她的手溫暖如小時候。
那時候,只要她受傷了,柳如春就會抱住她說:“媽媽的手有魔法,摸摸就不痛了。”
“肩膀還痛不痛?”姚娜穿著職業裝關切的問,顯然是從工作中匆匆趕來。
小時候,姚桃闖禍,姚娜總是把罪攬到自己身上,那時候沒少替她挨打。
在國外的幾年,也是姚娜過去看她的次數最多。
姚桃沒說話,轉頭往左邊看。
姚海巖的臉似乎比上次見蒼老了許多。
他掖了掖她腳底的被子,悶聲道:“別在外面了,出院了就回家。”
姚桃沉默。
“怎么不說話啊你,醫生不是說,沒撞到腦子嗎?”
姚勉伸手要捏她的臉頰,被柳如春一巴掌打下來:“別鬧,桃桃受傷著。”
“出院了趕緊去買個彩票吧,廣告牌好好的都能砸下來,而且剛巧能砸到你的舊傷上,真是倒霉給倒霉他媽開門,倒霉到家了。”
姚勉嘴上訓斥著,末了還是安慰道:“不過,你放心,只是骨裂而已,醫生說了休息一段時間就行。”
“怎么不說話?怕傷疤丑?”姚勉把鏡子拿過來遞給她,“你自己看,不嚴重,養一養還是姚家闖禍精。”
見姚桃還是不說話,只是定定的看著他們。
姚娜面露憂色:“怎么了?”
姚桃看著圍在病床邊的幾人,那種陌生感伴著肩膀上的刺痛讓她無法思考。
但在沒搞清楚真相前,她不能表現的太反常。
于是接過鏡子,姚桃沒照傷口,倒是整理了下頭發。
她忽地咧嘴一笑:“我可真是漂亮她媽哭漂亮,漂亮死了。”
姚勉松了一口氣,一臉嫌棄:“行行,腦子沒壞,還是那副臭德行。”
當晚,是柳如春陪在姚桃身邊。
姚桃是天塌下來都能當被子蓋的人,但那夜她失眠了。
一大早,因為姚桃提出想吃附近的李記燒麥,傭人又還沒趕來,柳如春就親自去買了。
柳如春走后,姚桃拿出手機撥通那個昨天的匿名電話號碼。
嘟嘟嘟——
姚桃心臟跳得太快,下意識想用手捂住胸口的位置。
可惜她左手拿電話,右側的肩膀乃至手臂完全不能動,只能由著它狂跳。
無人接聽
她轉而發信息過去:【你是誰?】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姚桃沒有等到回信。
想到近在咫尺的報到,姚桃給電視臺人事部打去電話。
按時報道是不可能了,只希望還能保留她實習生的身份。
人事部的人跟她噓寒問暖了一番,最后委婉地說今早姚父已經跟他們說了,不考慮讓姚桃去電視臺實習。
聽到這個消息的姚桃已經不再吃驚,只是再三強調,自己一定會盡快養好身體,回到實習崗位上。
掛掉電話,姚桃開始復盤。
她搬家的消息,賀鄞之知道,姚勉知道,然后姚勉告訴了姚娜……
除了賀鄞之,都是姚家人。
賀鄞之有動機,她知道他的秘密。
但是他沒必要繞這么大一圈子,況且以他的實力,弄廢她,不至于搞這么多彎彎繞繞。
而且在國外那次遇險,她還沒威脅賀鄞之。
排除他,那會是他們中的誰?
他們為什么這么做?
發信息的人又會是誰?
握著的電話突然響起,姚桃嚇的一激靈。
賀池。
姚桃遲疑兩秒接起來。
電話那頭長舒一口氣:“祖宗,你可算接我電話了。”
“賀池,你以前不是總說要把我這個禍害娶回家,”姚桃抿唇,“現在還做不做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