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寧心累。
問她名姓又不說，鬧也鬧了，她倒貼頭面送她還不滿意。
針對意味要不要這么明顯？
她剛剛搜羅了一下原主的記憶，確定并沒有見過這個青衣女子。
原主除了在夜無舟這件事上下了降頭的糊涂，在事業上可以說是女強人，做生意很有一套。
否則也不會剛過及笄，就徹底掌管了祝家的生意。
祝寧嘆了一口氣，把姿態放得更低了，“小姐恕罪，我……”
這時，身后有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傳來，祝寧能感覺到男人在她身邊停下，繼而她的手腕被握住。
冰涼的指腹剛好覆蓋住她左手腕骨處的一顆小痣。
“小姐，是她們無理取鬧毀了閣內的物品，無需向她們送禮賠罪，反倒是她們應該賠銀子……”
祝寧只當他不知道坐在上面的徐春熹是知州的女兒，官商官商，官在上，她一個商戶想要在禹州城把生意順順利利的做下去，就不得不給官家好處。
這是古往今來都逃不開的定律，官家想要收拾她一個商戶，一百零八種罪名都算少的。
更何況這里還有一個身份不明的權貴。
祝寧情急之下，膽大包天的去捂夜無舟的嘴，湊近他壓低聲音。
“公子莫要亂說話，這里的人咱們祝家得罪不起。”
少女的馨香因為靠得太近，縈繞在夜無舟的鼻尖，他羽睫低垂甚至能清楚的看見祝寧臉頰上的細小絨毛，撲閃的長睫昭示著她的不安。
唇上的溫軟是她白嫩的掌心，與他唇齒相貼，過分親密。
夜無舟胸腔里的心臟，怪異的快了幾分。
“表哥？！”
林秋聲不可置信地看著一身紫衣清透、矜貴俊美的男人，此刻那雙她需要費盡心機才能觸碰到的手，正握著一個卑賤商女的手腕。
商女的手……捂著他的唇？
他為什么沒有把她的手折斷？沒有擰斷她的脖子？
他不是最厭惡別人的觸碰了嗎？
已經被夜無舟萬里挑一的長相驚艷到坑底的徐春熹，在林秋聲的驚呼里陡然回神。
看向夜無舟的眼神都帶著點惋惜，丞相之女的表哥？
這身份該是何等的尊貴？她沒戲了。
一聲表哥，令捂嘴噤聲的祝寧手心抖了抖，她這才感覺到手心灼熱又滾燙，全是夜無舟迫人的氣息。
祝寧輕顫著放下手，不敢看夜無舟幽深的眼睛，為自己的唐突道歉。
“抱歉，明公子。”
她掙了掙自己還被夜無舟握著的手腕，沒掙開。
倒是能感覺到正前方直直射過來的視線，陰冷又刺人。
夜無舟看了眼極力想要和他撇清關系的祝寧，握住她腕骨的手隨意又平常，只是瞥向林秋聲的目光充斥駭人的冷。
“這就是你父親教給你道理？看上的東西搶不過就打砸？”
夜無舟之所以慢了祝寧這么晚上樓，進了百寶閣千九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身邊，告知林秋聲偷偷溜出丞相府，已經到達禹州的消息。
只是在樓梯上，他就聽見了林秋聲盛氣凌人的聲音。
夜無舟瞬間就明白，林秋聲出現在百寶閣，不過是查到他在祝家逗留，在拿祝寧出氣。
看似在說釵環，林秋聲卻清楚夜無舟眼里的冷意。
他是在怪她調查他的行蹤，逾矩插手他的事。
林秋聲恨恨地看著他依舊握著祝寧的手，咬著牙站起身走到夜無舟面前。
“對不起表哥。”
剛剛還盛氣凌人的姑娘，此刻脆弱得似是風一吹就會消散的柔弱女子，哽咽的聲音還帶著輕顫。
夜無舟跟個鋼鐵直男，看不見林秋聲的我見猶憐。
“你應該給小姐道歉。”
祝寧算是看出來了，這個青衣女子對夜無舟的感情不一般。
她現在是撞在槍口上的可憐擋箭牌。
林秋聲在夜無舟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眼里含淚，那模樣就好像夜無舟對她做了十惡不赦的錯事，她委屈又不甘。
“她不過一卑賤……”
“秋聲！”
夜無舟的聲音又陰又冷，還暗含著警告，“給小姐賠禮道歉！”
祝寧離夜無舟太近，甚至都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的陰冷氣息。
與在祝家偽裝的清冷不同，此刻的夜無舟似乎暴露了幾分原本陰鷙的性子。
被他握住的腕骨，祝寧都覺得冷。
而此刻林秋聲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眼淚啪嗒就掉出她的眼眶，隨著眼淚的落下，林秋聲身上的氣質肉眼可見的變得柔軟。
“祝姐姐對不起，請原諒秋聲的無禮，閣內今日損毀的頭面珠釵，秋聲都會照價賠償。”
祝寧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這就是古代土著變臉的速度嗎？
太過驚訝，她伸手掰扯夜無舟手指的指尖都頓住了。
“秋聲小姐也是無意。”祝寧被夾在修羅場中間，脊背都是冷汗，“明公子莫要怪罪秋聲小姐。”
秋聲兩個字太過耳熟。
祝寧在犄角旮旯的記憶里模糊想起她的身份，當朝丞相之女，夜無舟登上皇位之時同時冊封的皇后林秋聲。
兩位未來的大佬，她如何能得罪？
祝寧欲哭無淚。
夜無舟掃了眼祝寧亂顫的眼睛，劍眉微蹙。
她眼里的膽怯怎么更盛了？
他不是為她出頭了么？
林秋聲伸手去拉祝寧的手腕，即將碰到夜無舟的手時，男人之前怎么也不肯松開的手，先一步離開。
低垂著眼睫的林秋聲，眼里閃過一絲嫉恨。
再抬眸之時，眼里還是一片溫軟，她看著祝寧。
“祝姐姐莫要為我開脫，是我做錯了。”
“姐姐可讓人清點一下所損飾物，不然我表哥該生我氣了。”
小賤人，不就是救命之恩嗎？
定是她挾恩圖報，才會勾得夜無舟不肯離開祝府，冒著危險也要留在禹州城！
祝寧看了眼夜無舟，見他沒有要松口的意思，只得同意。
這場鬧劇就這么結束了。
徐春熹也算是見證一場精湛的演技，她沒有要賠償的意思。
在路過祝寧的時候，她甚至還不忘提醒祝寧。
“祝小姐別忘了要送我的兩套頭面，要獨一無二知道了嗎？”
祝寧點頭之際，耳邊緊接著傳來一道很低又急促的聲音。
“你可要當心了，這個女人來頭可不小，演技更是精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