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倪方舒失蹤時,孟歸舟是在寧承歡的床上。
汗水從額頭滴下,落在她被咬嚙得紅痕斑駁的鎖骨。
下一秒,便掐著脖子,將她拎起來。
“長本事了?人在哪兒!”
春蔥似的手指落在他腕間,微啞的嗓音被掐得支離破碎。
“不過是……一個玩物。對她動手,我……嫌丟人。”
拇指在頸動脈壓得更深。
血液汩汩向頭頂涌,耳邊森然陰郁的聲音遠得像來自天際。
“嘴硬。那就試試,我撬不撬得開。”
孟歸舟單手掐著寧承歡,打了個電話。
“把小少爺帶走。”
寧承歡美眸圓睜,原本無力的手指摳進他手腕。
“孟歸舟,你用小宇威脅我!”
孟昭宇,是他們的兒子,才三歲。
患有極重的自閉癥,只能接受寧承歡的接近,就連從他出生就負責照顧的保姆,都不能單獨跟他在一起超過五分鐘。
其他人的靠近,只會讓他焦躁尖叫,甚至觸發更嚴重的應激反應。
“把人還我,否則別想見他。”
孟歸舟眸色沉晦,深得透不出一絲光。
“小宇的情況你不知道?你想要他的命?”
寧承歡要瘋了。
踢蹬著腿去踹他。
孟昭宇先天不足,應激嚴重會危及生命。
她不敢賭。
“你沒要我的命嗎?”
孟歸舟手指收緊幾分,又毫不在意將她甩下床。
整理好凌亂的衣服,他居高臨下睨來的眼神裹著冰。
“別耍心思,我不點頭,這輩子你都別想再見小宇。”
他走得急。
話音未落,腳步已去得遠了。
寧承歡掙扎著坐起,咬著牙換好衣服,就往外沖。
倪方舒在哪兒,她毫無頭緒。
但想要回小宇,就必須找到那個女人。
寧承歡嘗試定位孟昭宇的手表電話,沒有信號。
又給保姆劉嫂打了電話,沒人接。
想來,都是孟歸舟的手段。
她開著車,沒頭蒼蠅般在城里轉。
無意中瞥見一座高塔,眸光一凝,猛地踩下剎車。
立刻掏出手機,給孟歸舟打了電話。
“她有可能在‘摘星’。”
對面沒說話,只聽她說完就秒掛,把她想詢問孟昭宇去向的話都堵在嘴里。
寧承歡很清楚,孟歸舟是要先確認倪方舒是不是真在那兒。
她心里沒底,僅憑一股直覺。
從與孟歸舟初識,他就在建一座樓。
總高715米,成為新的滬市第一高樓。
在與寧承歡相戀715天后,作為求婚禮物記到了她名下。
嵌合著她生日的“摘星”在一百層以下,是集多元化于一體的超級生活復合體。
一百層以上,則是純粹屬于寧承歡的私人空間。
孟歸舟斥巨資復刻了數百個經典童話場景,而終極浪漫則在最頂層。
上千平空間里,擺放著數百個大小不一的特殊材料展柜。
收藏著從全球收購來的隕石。
“在離天最近的地方為你摘星。”
這句求婚的誓言,也成為當年最浪漫至死的經典,流傳至今。
誰不艷羨那傾城之富的聘禮。
誰不想做孟歸舟心上永不可摘的那顆星。
倪方舒雖是孟歸舟養的雀兒,卻也被養出了野心和底氣。
寧承歡賭的就是燈下黑和那份野望。
時間流逝,她一直等到深夜,也不見有信傳來。
給孟歸舟打電話一直無人接聽,發出消息更是換來紅色驚嘆號。
寧承歡崩潰地拍著方向盤,嘴唇被咬得傷痕斑駁。
無數次嘗試連接孟昭宇的手表定位,終于在凌晨兩點搜索到了信號。
定位在天目湖。
那里以湖景和溫泉著稱,孟家在那邊有度假別墅。
只是開車過去要三個小時。
寧承歡立刻就撥通了手表電話。
孟昭宇雖然是重度自閉,卻能有限地給寧承歡一些反應。
鈴聲是她特設的,只要響起就代表是她,孟昭宇就一定會接。
電話很快接通,但也讓寧承歡的心瞬間懸了起來。
類似小獸受傷的嘶吼,伴著雜亂的呼吸不斷傳來。
這是明顯應激的反應,而且從聲音嘶啞的程度來看,時間不短了。
寧承歡手一滑,險些把車開上隔離帶。
她穩了穩心神,忙著哄,
“小宇,乖乖,是媽咪。”
“媽~咪~”
近乎氣音的哭聲,將寧承歡的心揉成一團。
孟昭宇身邊極安靜,他困難的喘息和抓撓踢踏什么的聲音就格外清晰。
“乖乖,告訴媽媽,你在哪里?”
寧承歡心急如焚,還是抖著聲音去哄。
孟昭宇對別人不說話,但對她卻能表述得十分清楚。
“憋~黑~媽咪……來……”
不成語句的零碎字詞,將寧承歡的心零割碎剜。
到底是難受到什么程度,才讓她的小宇連最起碼的表述都沒有了。
接下來不管她怎么問,孟昭宇都只是“啊啊”地尖叫,或者拼命抓撓著什么。
寧承歡將油門踩到了底。
車子幾乎懸浮在地面上,如箭矢劃破夜幕。
三個小時的車程,被她硬生生壓縮到兩個小時出頭,幾次險些沖進隔離帶飛出去。
她什么都顧不得,只想救下自己的兒子。
帕拉梅拉急停甩尾,停在孟氏的溫泉別墅前。
寧承歡跌跌撞撞地往里沖。
十五分鐘前,手機里就什么聲音都沒了。
別墅里漆黑一片,不像是會有人在。
可孟昭宇的手機定位在這兒,又一直通著電話不會有錯。
寧承歡跑了幾步,忽然停住。
定位不在別墅里,而是在一百米外。
那邊,似乎是廢棄的倉庫。
不詳的預感如陰云籠罩。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走過去的。
堆積著雜物的倉庫里,一個一米見方的木箱就擺在門后。
雖然沒上鎖,卻掛上了鎖扣。
寧承歡顫抖著,一步一跌地挪過去。
掀開箱蓋的瞬間,她瞳孔驟縮,腦中轟然作響。
孟昭宇小小的身體怪異扭曲,躺在箱子里。
十指血肉模糊,指甲全部脫落。
曾經烏黑清澈的眸子,蒙著一層厚重的灰膜,空洞地與她對視。
倉庫外,是漸起的晨曦。
而寧承歡的天,卻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