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兮沒料到這一大清早,自己別院竟會如此熱鬧。
平日里,長姐、二姐走的近,幾乎不會主動到她的別院。
想來,是聽說自己昨日之事,特意過來看笑話的?
念及此,她心下不喜,不過面上還是起身行禮,卻被林楚瑤叫住,“三妹妹,無需多禮。”
她笑著走向前來,徑直坐到林楚兮的對面,二姐林楚婷緊跟其后落座,蕓枝奉上茶水點心和瓜果。
一時間,姐妹四人,面對面而坐,皆是帶了幾分審視與防備的目光看向彼此。
還是林楚兮率先開口,“妹妹此處,實無甚拿得出手之物,唯有這雨前龍井可拿出來招待一二。”
說著她輕抿了一口茶盞中的香茗,淡聲問道,“也不知,是否能合諸位姐妹口味?”
林楚瑤拿起茶盞,淺呷了一口,隨即放回桌案之上,嘴角勾起一抹的弧度,“三妹,這是陳茶吧?前日,堂舅送了些早春茶到府上,回頭我讓丫鬟送一點過來,倒比咱們平常喝的都要好上許多。”
她說話雖是柔和的很,可那言辭之意明顯得狠。
林楚兮抬眸望向她,見林楚瑤神情之中似乎沒有多余情緒,便微微地垂下眼簾,“長姐真是客氣了,我這人天生味覺遲鈍,所以對這種東西,也是難得品嘗得出來。”
林楚瑤冷哼一聲,像是一拳打到棉花上,頓感無趣。
不過,她過來也不是為了顯擺的,于是轉移話題:“我聽聞,母親答應妹妹,差人到玉珍樓給你打副頭面?”
“什么?”
林楚兮身旁吃水晶糕的四妹林楚姍,驚訝地喊了一聲。
這玉珍樓乃是她們郝州城首屈一指的首飾鋪子。
定制一套頭面,價格昂貴得嚇死人,就算大夫人年節也未曾增添一二。
沒有理會四妹一驚一乍,林楚兮淡淡說道, “嗯……母親,確實提及了。”
林楚瑤似乎并未料到林楚兮會是這樣的態度,臉色一僵,半晌才扯了個牽強的笑容出來,繼續說道:“三妹,回頭首飾打造好,可以否先借姐姐帶上兩天?”
“借?”
林楚兮眉梢一挑,“長姐,這恐不太妥吧?那畢竟是我大婚的嫁妝。”
“三妹,大姐不過是暫借兩天而已,又不是不還。沒必要為了黃白之物,壞了姐妹之間情誼。” 在一旁沉默寡言的二姐林楚婷終于開口,勸道。
“還是二妹說的在理,三妹,你若不愿意的話,全當我沒說。”
林楚瑤臉色稍緩,語氣溫婉,像極了體貼懂事的長姐。
只是,那話里的意思卻令林楚兮心底泛出幾絲脅迫之意。
從小林楚瑤就仗著自己嫡姐身份,自覺高人一等,平日里瞧不上姐妹幾個。
又恰逢大夫人掌管中饋,明里暗里,沒少中飽私囊。
平日里什么好東西不都是先過她的院子,其他姐妹挑剩下的?
只是,她這般高傲的人,今日竟然主動找上門來求借東西,委實有些反常。
想著,林楚兮抬頭朝林楚瑤看去,但見她依舊掛著那抹端莊的笑容,眼睛里含著期冀。
“長姐,可是要參加哪家千金的春日宴?”
她輕聲問道,同時腦海里飛快地閃過各式各樣的念頭。
林楚瑤眉眼一轉,掩去眼中異色,輕聲笑道:“告訴你們也無妨,是上巳節的臨水宴。”
"上巳節臨水宴?"
這番話,引得四妹林楚珊忘了嘴里的吃食,眼里發著光。
林楚兮倒是見怪不怪,林府雖不是什么高門大戶,但商賈之家一旦家財萬貫,就會學那些文人糟粕,程朱理學,士大夫禮教,要不然她私自出府,豈能遭如此重罰?
這上巳節是為數不多,正大光明出府的機會,由不得林楚姍不激動。
至于二姐林楚婷,從始至終波瀾無驚,似是早知道此事。
只是上巳節年年有,往年也未見長姐如此大張旗鼓,她不由的開口問道:“長姐,今年上巳節可是有所不同?”
林楚瑤笑盈盈的看著林楚兮,“三妹妹,心思倒是個活絡的。”
林楚瑤也沒有藏著掖著,向眾人解釋了來龍去脈。
原來當朝太子太傅謝大人,告老還鄉后在郝州頤養天年,其女謝宛蘭,端莊淑睿,內則恪恭,夙夜無違閫范,被冊封為德妃,求得皇恩回鄉省親,已在趕來路上,附近各路州的才子都聞風而來。
想來,這屆上巳節的曲水流觴怕是要萬人空巷。
思及此,林楚兮淡淡道 :"長姐,頭面之事,借你也無不可。只是,我想與眾姐妹一同參加臨水宴。"
“這——”林楚瑤一愣。
“怎么,長姐還怕我搶你風頭?”林楚兮打趣問道。
林楚瑤搖搖頭,“三妹,你誤會了。只是你大婚在即,此番拋頭露面,恐影響不好。”
“長姐,也知我大婚在即。趁著還在府里,理應多聚一聚。貴妃省親,此等大事,怕日后恐難再遇。再者,大家姐妹一場,總歸是情分深厚,不論將來如何,總是要維系好了。”
林楚兮慢條斯理的說完,唇畔漾起一絲淺笑,“姐姐以為呢?”
林楚瑤一陣沉吟,還未開口,二姐林楚婷忽然插言道:“大姐,三妹妹所言甚是,不如你去給母親求個情?”
林楚姍咬了一塊水晶糕,嬌俏地眨巴著雙眼,“是呀,大姐姐。三姐走了,以后怕是沒有人跟我說些體己話了。”
林楚瑤瞥了一眼二妹跟四妹,目光落最終落到林楚兮的身上,“行吧,那我同母親說說,不過,我可不敢保證。”
林楚兮點了點頭,“大姐盡力便好。”
林楚瑤應下后便與二姐林楚婷離去,四妹妹也沒了心思久待,找了借口匆匆離去。
一下子,偌大的廳堂里就剩下林楚兮與丫鬟蕓枝兩人。
“小姐,您為何答應把頭飾姐給她啊?”待姑娘們都離開后,云枝不解地問道。
林楚兮微微勾了勾嘴角,“我若不借,長姐自是有法子逼我就范。到母親那里說我善妒,不愿意借她頭面蕓蕓。”
“那咱們就真的讓出頭面給大小姐?”蕓枝仍是不甘地皺著秀麗的柳葉眉,低聲問道。
林楚兮伸出蔥白細嫩的指尖,捏住一枚桂花糕,放進櫻桃紅的薄唇中。
“誰說的?她不是答應替我在母親面前說情嗎?”
“可她不是也不敢保證嗎?”云枝不服氣地撅著嘴巴。
林楚兮笑了笑,道,“不,她一定會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