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金鼠視線看去,那湖面云霧已散,碧綠波光下有靈氣運轉,匯入水面盤旋而下,想必是有稀奇少見之物吸收日出精華,只是這一場景轉瞬即逝,若不是金鼠機敏,饒錦回也未曾注意到這點異處。
摸摸金鼠腦袋,饒錦回輕聲夸贊:“做得很好。”
得了夸獎,那雙黑豆眼睛更加靈動,小小面龐無不是得意洋洋。
這湖面詭靜異常,妖氣濃郁,周遭無一聲鳥語,湖底定是有大妖坐鎮,且這靈氣吸收淺薄,不好捕捉,應當是被施法掩蓋,冒然入湖實在不妥。
饒錦回在腦中剖析,手指在湖面輕輕攪動,那妖氣粘附在指尖蜿蜒流淌一圈后被靈氣驅散。
“可能聞出是何妖?”
金鼠眨巴雙眼,跳落在水邊,濕潤鼻頭在水面嗅動幾番,吱吱說了好幾句。
“魚?還有人氣?”
饒錦回皺眉,如若真有人氣,那修為定是不遜于謝師叔,從日出到此時已有三四個時辰,能在水底屏息如此之久,要獲得晚月蓮絕不是易事。
這晚月蓮雖算不上奇珍異寶,但也是不可多得之物,走得匆忙,哪里有什么寶物與之交換,且上門討要失禮得很,難不成得做一回無恥盜賊?不可不可!如若被抓豈不是讓重仙門笑掉大牙。
“吱吱,吱!”許是對六個豆包急切難耐,金鼠在岸邊焦躁轉圈,不明白怎么主人還不如入湖尋寶。
“莫急,這湖中并不太平,等今夜探查后再決定。”
饒錦回將金鼠提起,轉瞬消失不見。
寧靜無風的湖面,湖底卻蘊藏著危機。
晨間吸收湖面靈氣后,剛回湖底就與一白發長須老人撞個正著。
那老者眉須齊長,松弛眼皮下藏著一雙犀利目光,見寧炤自水面而來,當即臉色陰沉。
“滾去修葺角殿!”
語畢一個揮手,寧炤瞬息被擊退幾丈后單腿跪倒在地。
“倘若再發現你偷跑,那就斬斷那雙狗腿,可否明白”
寧炤嘴角滲血,死死盯著腳下,咬牙回道明白。
水波蕩漾,老者早不在原地,寧炤拭去嘴邊血絲,呼出氣息血腥十足,即使受傷,他也不愿顯露半分。
蠡湖險峻幽深,四面環山,白日要短上一些,紅日剛下山頭,光線便暗上許多,不過一炷香就已看不清山腳,湖底自是不用說,早已漆黑一片。
漆黑陰冷的亂窟于黑夜中更顯森然,一道刺耳哨聲吹響,寧炤丟下手中石塊,沉沉望著那片水草,今夜開始了。
與平常水草不同,這片水草粗壯異常,葉片上長著細絨,其上帶有微毒,觸之黏附肌膚,泛起些微瘙癢,劑量足夠,會有恍惚之感,好在僅聚集在最深處,將這片混亂石窟圍繞其中。
“今日是第九十四日,現只余十人,是否能早日解得碎心咒,就看你們如何去做了。”
長須老者手掌舒張,八粒小巧墨丹浮于掌上。
臺下是十張依舊稚嫩青澀面龐,寧炤就在其中。
“明日有八粒清毒丸。”
老者一手撫須,渾濁的眼仁在十人身上轉動,與最后一絲亮光一齊消失。
與此同時,十人紛紛閃入蔥郁茂密的水草林里,寧炤原有速戰速決之意,只是那老東西白日一招使他受傷,不得不先行躲藏。
這水草直立向上,遮天蔽日般茂盛,可達十五尺,若是能忍癢痛一夜,何嘗不是種修煉。
每夜的追逐逃生,寧炤已經習慣,屏息等過一輪搜尋,主動出擊消除對手是不錯,可留到此刻皆不簡單,一個不慎重傷定被圍剿,即使寧炤從未張揚,但已至此時,誰能不知他是有些本事的。
縮在一道巖洞下,寧炤將心脈搏動壓至最低,摒除雜念,閉眼傾聽周圍動靜。
才一入水,周遭寒意襲來,密密層層纏著饒錦回,即使有靈氣護體,也不禁寒戰,那金鼠被淡青結界包裹嚴實,穩穩抓著他肩頭衣紗。
水流涌動中,硬是走了許久才到那郁蔥密集的水草處,遠遠看去,竟和地上密林似的。
饒錦回繞著林邊總看不到頭,只好停下,恰巧月光灑落,將草葉照出熒熒光色,剔透晶瑩。
可手指剛剛碰到,就傳來一陣痛癢,雖能忍受卻也是存在十足。
指腹完好無損,卻從骨子里散出那股癢意。
水底尚有大妖,饒錦回不敢動用太多法力,只得套上一雙鎏金手套,一頭鉆進密草中。
冒然進去,越走越是遮擋嚴密,饒錦回總覺得處處皆是相同,好在金鼠尚能辨別方向,否則還不知亂逛多久。
越接近內圍,水草越是繁盛,纏繞不休,腳下亂石成窟,其內有不少生靈活動,饒錦回不慎踢倒一石塊,接連引動一串石窟坍塌。
金鼠一臉震驚,眼神中透露不可置信,怎得連這點石塊都跨不過去。
饒錦回也正奇怪,手腳身體比平常沉重頗多,正在此時周圍水波顫動,驚覺四方均有妖氣襲來。
腰間青光一閃,骨刺長鞭自手中凝成,鞭身猶如魚鱗,泛著寒光,乍一甩出使得周邊葉片被刮成細密碎塊。
金鼠比饒錦回要先發覺危險,一頭扎進饒錦回領口,藏得嚴嚴實實。
左后方最先來襲,饒錦回一個矮身躲過利爪,來人不過半大少年,與白日見過的孩子相差無幾,但周身妖氣濃郁,臉部還有些真身原貌,就比如一根魚須。
這副模樣,還不如將兩根魚須都留下。
不想鬧出太大動靜,且還有三人,饒錦回一鞭擊退那少年,迅速后退藏入水草之中。
與此同時,左右兩方的人已趕到,那半臉魚須的少年頃刻間便被二人撕碎,血腥味陡然散開,使得兩人更加癲狂,轉眼便纏斗在一起,幾招之后兩人皆遍體傷痕。
饒錦回豈能料到同族相殘,手腕反轉,鞭身游動,立即分開兩人。
“你二人即是同族,怎可互相殘殺?”
豈料話音剛落,兩人便一齊撲到面前,四雙利爪紛紛出擊。
饒錦回抓起身旁兩根水草,轉動手腕,水草如蛇一般纏上兩少年手腕,二人還要動彈,掙扎幾番后攪起水底污泥,兩方全然看不清對方動作。
姍姍來遲的寧炤就等這場混戰,憑借熟悉此地,首先解決掉那還在翻動的兩人,血色與污泥混成一團。
“我不傷你們性命,能否安靜一些。”
饒錦回緊緊拉住越繃越緊的草藤,對渾水中的情景一無所知,還想要規勸二人,此時手中受力頓失,還以為是說話起了作用,隨即將二人拉近。
然而下一瞬便被眼前景象驚了一瞬。
被水草困住的少年臉部破爛不堪,喉間被幾道利爪刺穿,心臟之處也被剜出兩個血洞,手段好不殘忍。
金鼠從衣襟中冒出頭來,見此景象又縮縮腦袋。
“有人趁混亂出手。”
饒錦回蹙緊眉頭。
金鼠瞬間會意,搜尋水中蹤跡,最終朝著一個方向吱吱兩聲。
饒錦回應聲掠出,追出不短的距離才見人影,手腕轉動,骨鞭如蛇竄出。
寧炤閃身躲過骨鞭,腳底不慎與水草纏繞一起,慌亂之下越動越緊。
“怎么是你?”饒錦回收回長鞭,靠近寧炤。
“你怎的在這?竟能在這水底存活。”
“這是我家。”寧炤索性不再動彈,忽略饒錦回的疑問,只說出自己為何在此。
饒錦回困惑,這少年周身靈氣不足,且有人息,卻能在水底藏匿如此之久。
“你叫做什么?”饒錦回幫寧炤揭開水草。
寧炤猶豫回道:“我叫林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