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蠡湖怎會亂成這樣?”
饒錦回立在樹尖,湖水渾濁,四周的植被全是被水流沖刷的痕跡,那片蘆葦盡數折斷。
難道林昭已經遇害?
念頭一旦冒出,便無法安定。
金鼠趴在肩上,對這場景也頗感驚訝。
“湖水如此古怪,妖氣甚濃,林昭…?!?/p>
饒錦回喃喃低語。
這時湖面水波翻涌,依稀可見水中一條巨物掠過,隨后便是高聳水墻襲來。
水墻中亂石枯枝,腥臭異常。
腳尖一點,饒錦回飛速后退,躲過水墻壓迫,卻迎面一條巨尾。
霎那間手中骨鞭立現,豎劈擋住魚尾,強大沖擊之下,饒錦回飛身退出幾丈,湖水淅淅落下,衣衫盡數淋濕。
“小輩不知何時得罪閣下,還請現身告知?!?/p>
被逼至湖心,饒錦回召出靈劍懸于半空,水中險峻,且是這大妖洞府,若是落水,便是逃生都艱難。
巨鯰從湖中冒出半個頭顱,露著森森獠牙,一雙魚眼泛白,面頰中一道窟窿,傷口處隱隱散發仙氣。
這是?傳音鈴造成的傷口,且已過了好幾日,只因靈氣未散,這道窟窿便一直難以愈合。
巨鯰通身灰敗,竟有油盡燈枯之態。
“道貌岸然的修仙狗賊,到我蠡湖無非想要搶奪寶蓮!今日便讓你有來無回?!?/p>
說完扎進水中,湖面頓起水墻逼近,碧綠水草如箭射出,饒錦回甩動骨鞭震碎不少,但水草不歇,長此消耗終會力竭。
正要掏出錦囊,一道陣風自背后襲來,其內蘊藏催山之勢,饒錦回擰身持劍一擊,撲至面門的水流變成血口一張,眼見便要被吞下,腕上鈴鐺大響,一道紅光乍現。
巨鯰偏頭一躲,卻也被齊根削掉一側魚須,身體掉入水中時順勢甩動魚尾,饒錦回被迎面而來的魚尾拍落到林中,半跪在地吐出大口鮮血,不得起身。
失去半邊魚須,那巨鯰痛極又怒極,甩動魚尾自上而下向饒錦回拍去,勢要將其拍成肉餅。
樹枝掉落,紛紛壓在饒錦回脊背,更將他逼出幾口氣血,眼見要被魚尾拍扁,一道金光從懷中落地,光芒刺眼,柔軟絨毛變得粗硬,如同利刺,身形大漲,竟然比那巨鯰都要大上幾分。
魚尾拍上硬毛,被扎得千瘡百孔,鮮血汩汩。
饒錦回被護在身下,兩只巨物一陣陣的嘶吼使他頭腦發暈,豆包形態堅持不了多久,饒錦回從錦囊召出紙鶴,兩指捏緊,心中默念拋出,紙鶴瞬間變大,饒錦回攀上紙鶴翅膀,回頭大喊一聲豆包。
金鼠一爪對上巨鯰背部,被撞倒翻了幾個大滾,巨鯰一眼便看透這老鼠腹部薄弱,魚須似有靈智,如尖刀般刺向那處。
金鼠體型變大,靈活不足,眼見魚須刺來反應緩慢,饒錦回當即催動靈劍,千鈞一刻打歪魚須,金鼠腹部一扭,在半空中恢復成巴掌大小,被饒錦回接進懷里。
既然已受重傷,不必再戀戰,手中催動紙鶴,慌亂之中鉆入林間,也幸得樹木高大阻擋巨鯰動作,身后樹木折斷的聲音漸遠,饒錦回才敢回頭觀望,已不見巨鯰身影。
金鼠昏迷不醒,只剩肚皮起伏,饒錦回將它揣進懷中,因靈氣潰散,紙鶴飛出不遠便消失,將人摔落在密林中。
背靠樹干,饒錦回跌坐在地,口中鮮血一口接著一口,急忙翻出幾粒丹藥囫圇吞下,盤腿調息后總算可以走動。
金鼠耗費精力太多,姑且要沉睡幾天,饒錦回咳嗽幾聲,一手捂住因震顫刺痛的胸口,一手持著木棍,在林中尋到狹窄山洞方才開始調息。
涉世未深一路并不敢投店,好在風餐露宿對寧炤來說并不算苦頭,日夜兼程之下終于到了與仙門所在—澤州。
仙門與澤州城相隔甚遠,走官道腳程快都需三日,寧炤買上些干糧,背上一個布兜便要出城。
越靠近城門,人群越是擁擠,寧炤踮腳也探不清前方情況,只能看到長矛開道,有馬蹄聲從城內傳來。
“老伯,人都擠在這里做甚?今日這城門可還能出?”
寧炤急著出城,便尋著身邊老人問話。
老人腰背佝僂,正踮著腳看著城門,見提問的不過半大少年,即使沒幾顆牙口,說話仍是沉穩清晰。
“這會兒是送九親王出征,要出城門得午后了?!?/p>
“九親王?”
“當今最年輕的親王,拜在謝門主門下,單名煬。”
“寧煬?”
“哎!怎能如此大呼親王名諱!小孩忒不懂事!”
老人斥責道,好在周圍哄鬧,無人在意,寧炤立即閉嘴,心里盤算今夜需得多趕兩個時辰的路。
正想反正要等到午后,不如再去城內轉轉,城內一陣擂鼓打斷思緒。
高騎出現,銀盔鐵甲,長矛利劍,旗幟凜凜,好不威風。
率軍主將騎著棗紅駿馬,行走在隊伍前列,金盔未戴,胯間佩劍,玉面星眸卻飽含肅殺之氣。
雖是即將出城,但這位九親王似乎在尋人?
寧炤心想:難不成是找同門?不過去除妖,還得人送嗎?
終是未找到人,這位九親王不再搜尋,勒馬對城民回首拜別,不等午后,隊伍便行出城門。
隨著隊伍后走出城門,方才搜索人群的主將突然勒馬停下,隨行隊伍速度不減,只余他一人徑直看著城門。
眾人為此吶喊送別,寧炤卻覺得親王看的方向是這城墻之上。
年少將軍目光繾綣,眼底映著百千城民,情誼如海洶涌,面上卻沉浸如水,只因那人站在樓上。
無言告別,卻深深相望,寧煬心沉落地,方才凝重一掃而空,此刻即便隔著如此距離,兩人已然心意相通。
駿馬不耐,轉動兩圈,似在催促,寧煬眸眼微動,手下揚鞭策馬,轉身離去。
饒錦回扶著墻壁,未曾挪開一眼,直至那行隊伍消失不見。
此時再是控制不住咳出一口淤血,在蠡湖搜尋兩日,均是不得入湖,傳音鈴無法聯通,終是不得不接受那少年已經葬身的事實,隨后被巨鯰重傷,又為搜尋方向靈氣運用過度,日夜兼程才算趕上送別,松懈下來才覺自己已是搖搖欲墜。
倒地之時被人攙住手臂,那張臉…是林昭!
只是還未來得及高興,便已然失去意識。
次日睜眼時見一湊近的小臉,少年聲音低啞。
“你醒了。”
“你沒死!”
饒錦回半坐起身,驚喜過后接過寧炤遞來的水碗抿了一口。
寧炤眨眼。
“我沒死。”
饒錦回長舒口氣,露出笑容。
“幸好你沒死?!?/p>
寧炤點點頭。
“你受了傷,是去了蠡湖?”
饒錦回靈息紊亂,身上還殘留那老匹夫的妖氣,大約剛從蠡湖趕來。
饒錦回擺擺手。
“沒事,不算太重,休養幾日便好,只是你是如何逃走的,又如何獨自走到澤州?”
寧炤握拳,突感緊張。
“我偷跑的…來澤州…是想拜師?!?/p>
“拜師?這澤州只有與仙門,你在妖族里年齡尚小,不知…能否入門,不妨試試別的方法?!?/p>
饒錦回雖不想打擊林昭,此番路程如此之遠,趕來拜師已是不易,可仙門規則在那,只能隱晦提醒。
“我是半妖,可不修妖法!”
寧炤急切說道。
饒錦回了然,隨后拍上寧炤肩頭。
“你定會成功。”
肩上力道不重,卻好似拍進寧炤心底,掀起一陣旋風,把這顆心臟吹得七葷八素,不知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