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花店撞見女友和我爸領證。 紅色結婚證攤在木質吧臺上，照片里兩人挨得很近。
蘇晴無名指的素圈戒指，和我爸右手那枚一模一樣。 "小川，這是你后媽。
" 我爸領帶歪著，聲音像生銹的門軸。 玻璃門被我撞得晃蕩，門口藍雪花盆栽摔在地上。
泥土里混著她常戴的銀項鏈 —— 那是我送的情人節禮物。
從此我得管大我五歲的女朋友叫媽。 而他們結婚證上的日期，正是我媽忌日的前一天。
1五月末的陽光曬得柏油路發軟。林小川捏著本卷邊的《花卉養護手冊》。
校服外套搭在肩上。球鞋踩過斑駁樹影。街角的風掀起花店玻璃上的海報。
"新品繡球到貨" 的字樣在陽光下晃眼。他看見蘇晴伏在吧臺上。駝色風衣垂落肘彎。
手腕內側的朱砂痣若隱若現。玻璃門推開時帶起風鈴聲。吧臺上的紅色本子刺痛眼球。
"晴姐，我..."話卡在喉間。穿藏青西裝的男人轉過身。領帶歪了半寸。是父親林建國。
他手里的結婚證敞著。內頁照片上的兩人笑得分明。民政局的鋼印紅得刺眼。
蘇晴的手按在結婚證上。無名指戴著枚素圈戒指。和父親右手那枚款式相同。
林小川的指尖掐進掌心。手冊邊角在汗水中卷曲。喉嚨里像塞了團火。"小川？
" 蘇晴的聲音發顫。結婚證 "啪嗒" 落在木質吧臺。林建國的喉結滾動兩下。
"所以你們去的不是商業論壇？"林小川打斷他的話。視線釘在蘇晴胸前的銀項鏈上。
那是他送的情人節禮物。此刻在燈光下閃得扎眼。"是去領證。"他彎腰抓起結婚證。
封面上的燙金字硌手。父親的照片和蘇晴挨在一起。笑容虛假得像貼上去的紙片。
他將本子摔在地上。封皮拍打地面的聲音驚飛窗外麻雀。
"不是你想的那樣..."蘇晴往前半步。袖口帶起鈴蘭香水味。
曾讓他安心的味道此刻令人作嘔。他后退時撞翻門口的藍雪花盆栽。
瓷片碎裂聲混著蘇晴的驚呼。暮色從街尾涌來。手機在褲兜震動。來電顯示 "爸爸"。
按掉。再震動。再按掉。短信進來："回家談，蘇晴是你后媽了。
"指腹在屏幕劃出五道痕跡。便利店的冷光映著他慘白的臉。貨架上的泡面包裝模糊。
手機第三次震動。蘇晴的消息："給我個解釋的機會。"他盯著輸入框閃爍的光標。
拇指懸在刪除鍵上。玻璃倒影里，眼睛紅得像要滴血。后母。這個詞在腦海里炸開。
談了兩年的女友。明天要叫媽？指節敲在便利店玻璃上。貨架的罐頭輕輕搖晃。
像他搖搖欲墜的世界。夜風灌進校服領口。他蹲在公交站臺的陰影里。
看車流在眼前匯成光河。書包里的手冊邊角全卷了。那是他跑了三個圖書館才借到的。
本想學會養多肉討蘇晴開心。現在看來像個笑話。手機屏幕亮起。家庭群彈出新消息。
父親發了張全家福。PS 合成的照片里，蘇晴坐在中間。左邊是父親，右邊是他。
三人笑得和睦。他盯著蘇晴的眼睛。那里面沒有愛意，只有隱忍的痛。
公交到站的提示音響起。他站起身。校服外套滑落在地。懶得撿。踏上回家的公交時，
夜色已深。車窗映出他僵硬的側臉。口袋里的結婚證復印件硌著大腿。
那是他摔本子時偷偷撕下的內頁。鋼印和簽名清晰得可怕。小區路燈壞了兩盞。
樓道里飄著誰家的飯菜香。鑰匙插進鎖孔的瞬間，門開了。父親站在玄關，西裝還沒換。
蘇晴系著他熟悉的米色圍裙。餐桌上擺著三副碗筷。他愛吃的糖醋排骨冒著熱氣。"小川，
先吃飯..."蘇晴的聲音輕得像嘆氣。他盯著她手腕上的朱砂痣。轉身走進房間。
甩上門的瞬間，聽見瓷碗碰撞的脆響。大概是排骨摔在了地上。和他破碎的世界一個聲音。
2一周后。玄關鞋柜多了雙米色拖鞋。38 碼。是蘇晴常穿的款式。書房墻上掛著新相框。
PS 合成的全家福里。她的手搭在父親肩上。另一只手虛虛挨著他的胳膊。
像根生硬的標尺。早餐擺在餐桌上。白瓷碗里的小米粥冒著熱氣。煎蛋邊緣焦了圈。
是蘇晴總煎不好的形狀。林小川盯著她系的米色圍裙。
口袋里露出半截銀鑰匙 ——父親書房保險箱的備用鑰匙。"嘗嘗看？
"蘇晴的手指絞著圍裙角。指甲邊緣泛白。他抓起碗沿。猛地朝桌角一推。瓷碗摔在地上。
粥湯濺上她的拖鞋。父親的筷子重重敲在桌面。"小川！"聲音像繃緊的領帶。
他轉身進洗手間。鏡臺上的玫瑰面霜換成了男士須后水。薄荷味刺得鼻腔發疼。
蘇晴的粉色梳子躺在垃圾桶里。齒間還纏著幾根褐色長發。和他枕頭上的味道一樣。
午休時翻她的帆布包。夾層里掉出個藥瓶。標簽上寫著 "他克莫司膠囊"。
適應癥：器官移植術后抗排異。生產日期是結婚當天。他攥緊藥瓶。鋁箔包裝硌得掌心發疼。
深夜聽見陽臺門響。月光把蘇晴的影子拉長在窗簾上。
音壓得很低："醫生說再拖下去...""手術費還差二十萬..."塑料杯蓋擰開的聲音。
大概在喝藥。他數著她的腳步聲。十七步。從陽臺到客房。父親的書房亮著燈。
門縫里透出計算器的按鍵聲。他看見父親把一疊文件鎖進保險箱。
文件封面印著 "林氏集團股權質押協議"。落款日期是三個月前。
和蘇晴開始頻繁加班的時間重合。第二天早餐換了人。父親坐在蘇晴常坐的位置。
面前擺著速凍包子。蘇晴的拖鞋擺在鞋柜最下層。挨著他穿舊的籃球鞋。
餐桌中央的花瓶空著。本該插著她最愛的藍雪花。他翻開課本。夾著的結婚證復印件掉出來。
鋼印在晨光里泛著冷光。蘇晴端著牛奶走來時。他突然起身。撞得她手中的玻璃杯脫手。
溫熱的牛奶潑在她手腕上。朱砂痣被泡得發紅。像滴在雪地上的血。"對不起。"他說。
語氣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父親的椅子發出刺耳的聲響。蘇晴轉身走向廚房。
他看見她撩起袖口擦眼淚。露出內側三道淺紅的抓痕 ——是昨天幫他撿掉落的鋼筆時。
被書桌棱角刮的。深夜再次翻她的包。這次找到張繳費單。
收款人：市第一人民醫院腎移植科。交款人：林建國。金額：500000 元。
交款日期：結婚證領取次日。附言欄寫著：蘇明宇住院押金。那是蘇晴弟弟的名字。
他把繳費單折成紙飛機。從書房窗口扔出去。紙飛機掠過蘇晴的花店。
櫥窗里的藍雪花蔫了大半。像她這星期來的笑容。總是剛綻開就枯萎。父親的手機在充電。
屏幕亮起時顯示新短信："林總，證監會下周來核查。"發件人：王秘書。
他盯著鎖屏壁紙 ——是母親去世前最后一張全家福。那時父親的領帶還不會歪。
蘇晴的名字還沒出現在任何證件上。而他的世界。還沒被后媽這個詞砸出裂縫。
3周三下午沒課。林小川攥著繳費單站在醫院走廊。消毒水刺鼻腔。瓷磚映出晃動的影子。
電子屏藍光閃爍。"腎移植科病房分布"。23 床，蘇明宇。和繳費單名字吻合。
走廊盡頭病房門開著。病號服少年對著窗臺多肉發呆。陽光切過蒼白的臉。
像蘇晴在花店打盹的模樣。病歷夾掛在門口。塑料夾咔嗒響。主治醫師：陳立偉。
和蘇晴手機里的號碼一致。手術記錄頁紙薄透光。
"2025 年 5 月 20 日" 印在頁眉。領證當天的日期。風險告知書末頁。
"患者家屬" 欄簽著林建國。鋼筆字力透紙背。像道劃不開的傷口。護士站傳來拍桌聲。
"林總說這周結清余款！"司機老張的大嗓門。繳費單邊緣卷翹。
印著 "蘇明宇 腎移植術后"。林小川躲進樓梯間。掌心全是汗。想起父親輸保險箱密碼。
食指在 "8""9""5" 鍵多按兩下。像絕望的暗號。深夜十一點。
書房門縫透淡金光。父親鼾聲從主臥傳來。蘇晴客房沒動靜。
保險箱轉盤每 0.3 秒響一次。和心跳重合。"咔嗒" 聲響起時。后背全是冷汗。
股權質押協議下。牛皮紙袋掉出半張紙。"婚前財產約定書" 燙金標題。甲方乙方簽名欄。
躺著 "林建國"" 蘇晴 "。每月 10 萬贍養費被紅筆圈住。
附加條款小字："弟弟術后 30 日離婚"。落款是領證前一天。凌晨兩點男生宿舍。
機械鍵盤敲出暴雨聲。屏幕藍光投青灰陰影。室友鼠標停在附言欄。
"明宇手術專用款" 后串亂碼。放大看清："假結婚協議附件 2.1 條生效"。
轉賬時間：5 月 21 日。領證次日。周四早晨民政局。窗口大姐玫紅指甲敲玻璃。
"查登記？要身份證或委托書。"語氣像說 "今天雨真煩"。林小川遞上偽造委托書。
指尖在柜臺下掐進掌心。自制鋼印油墨未干。陽光下泛著毛邊。大姐甩來登記冊。
"2025 年 5 月那疊。"紙頁翻動帶陳年油墨味。第 47 頁申請單邊角微卷。
蘇晴照片貼笑臉貼紙。遮了半只眼睛。"婚姻狀況" 欄寫 "初婚"。明顯涂改痕跡。
備注欄鋼筆字劃三道斜線："商業合作婚姻，無真實關系"。落款私章，印泥暈紅。
回校路過花店后巷。生銹鐵柵欄吱呀響。儲物間飄出紙箱潮味。粉色禮盒卡在紙箱縫。
緞帶褪色，系著熟悉蝴蝶結。打開，銀手鏈泛微光。"LC+SQ" 刻字發亮。
鏈扣纏根灰白色頭發。比蘇晴發色深三度。像父親兩鬢的顏色。晚自習教室日光燈慘白。
粉筆灰在光束里浮沉。數學卷子函數圖像被涂扭曲。草稿紙寫滿 "假結婚"" 后媽 "。
父親舊手機視頻閃回：三個月前雨夜，花店路燈壞兩盞。蘇晴跪水洼，風衣全是泥點。
父親皮鞋尖停在她膝蓋前三厘米。"求您，
弟弟配型等到了...""結婚只是給公司看的..."視頻雨聲與現實重疊。
課代表碰倒鋼筆。墨漬在 "后媽" 上暈開。像滲血的傷口。窗外藍花楹正盛。
紫色花瓣穿過紗窗。落在手背上。觸感像蘇晴摸他頭發時的溫度。手鏈銀鏈硌著肋骨。
想起第一次約會。蘇晴說："多肉扎根才開花，像我們的感情。"現在根須從心臟扯出。
帶著淋漓的血。課桌上時鐘指向九點十五分。"婚姻" 滿兩周。世界在碎片線索里。
裂成無法拼湊的拼圖。4周六清晨。陽光斜切書房百葉窗。在父親的領帶上劃下五道金痕。
林小川將婚前協議拍在胡桃木桌面。
紙頁撞擊聲驚醒了玻璃柜里的蝴蝶標本 ——那是母親生前最愛的鳳蝶。"解釋。
"他盯著父親突然繃緊的喉結。蘇晴的拖鞋聲從走廊傳來。米色圍裙口袋里露出半截病歷單。
正是昨天從她帆布包偷出的、弟弟的術后復查報告。父親的手指撫過協議上的紅圈。
"林氏集團三個月前質押了 40% 股權。""證監會要求核查家庭穩定性。
"他的聲音像臺生銹的機器。"而蘇晴需要 50 萬手術費。""這是雙贏。
"蘇晴的手按在門把上。指腹摩挲著銀質門把手。和她戴的婚戒同款材質。"小川，
我...""別叫我名字！"林小川抓起繳費單甩過去。紙頁劃過她臉頰時，
露出內側的抓痕 ——是上周打翻牛奶杯時濺起的燙疤。手機在褲兜震動。
黑客室友發來新郵件："附加條款 2.1 條：若離婚，
蘇晴獲花店產權 + 弟弟終身醫保"他把屏幕懟到父親面前。老人的鏡片突然蒙上霧氣。
"我知道你倆在談戀愛。""但公司不能倒，你媽媽的心血..."蘇晴突然跪下。
膝蓋磕在大理石地面的聲音悶響。她扯下脖子上的銀項鏈 ——是林小川送的那枚，
吊墜在晃動。"明宇的排斥反應加重了。""醫生說最多再撐半個月...""求你，
讓協議再生效三個月..."林小川后退半步。后腰抵在冰涼的書柜上。
玻璃柜里的鳳蝶標本翅膀微顫。像母親臨終前眨動的睫毛。"所以你們從一開始就知道。
""知道我在和蘇晴戀愛。""故意讓她接近我。""再用婚姻當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