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凌晨三點。
月光透過落地窗照在散落一地的樂譜上。陸星嶼蜷縮在沙發角落,手機屏幕亮著刺眼的光。
他機械地刷新著熱搜,#陸星嶼滾出音樂圈#的詞條后面還跟著一個血紅色的"爆"字。
“叮——”
經紀人王利給他發來最新輿情報告:
【粉絲情緒還未穩定,正在和品牌方洽談。】
手機砸在墻上發出悶響。陸星嶼抓著自己的頭發,指甲深深陷進頭絲。
三個月前站在演唱會舞臺上時,他還是萬人追捧的頂流,現在卻像個懦夫一樣躲在公寓里,連窗簾都不敢拉開。
晨光微熹時,他撥通了父親的電話。
“嘟……嘟……”
等待音每響一聲,陸星嶼的手指就顫抖得更加厲害。五年了,自從他執意要進娛樂圈和家里鬧翻后,這是第一次主動聯系家里。
“喂?”
父親的聲音比記憶中并無什么差別。
陸星嶼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早就記不太清父親的聲音了,喉嚨干澀得生疼。
“……星嶼?”
“爸……”這個簡單的音節幾乎耗盡他全部力氣,“我……需要幫助。”
電話那頭傳來茶杯放下的輕響。陸父沉默了很久,久到陸星嶼以為通話已經被切斷。
“因為那個叫溫即夏的姑娘?”
原來他們都知道。
陸星嶼再也忍不住,他的眼淚突然砸在手機屏幕上。
他像個迷路的孩子般蜷縮起來,五年來的那些曾經被壓在心底委屈、愧疚和恐懼在此刻終于決堤:“怎么辦?我搞砸了……我把一切都搞砸了……我、我還把最重要的人給弄丟了……”
電話那頭許久的沉默:“……我會派車去接你。”
陸星嶼站在陸家老宅的書房里,五年未見的父親背對著他,沉默地望著窗外。
“所以,這就是你當初放棄家業、執意闖蕩娛樂圈的結果?”陸父的聲音冷硬,還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無奈,“先是被蘇家那孩子給耍得團團轉,還連累了一個真心待你的姑娘?”
陸星嶼垂在身側的手指攥緊,喉嚨發澀:“……是。”
陸父終于轉過身,目光復雜地打量著自己這個倔強的兒子。
五年不見,他瘦了許多,估摸著是摔了不少次,吃了不少苦。
最近的事鬧得那么大,他也不是不知道。陸星嶼這會兒眼下還帶著青黑,垂著個腦袋,沒了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樣子。
而陸星嶼站在書房中間,直愣愣的,就像小時候犯錯了挨訓一樣。
自己爹站那半天不出聲,他自己又是心虛又是委屈,一時半會就連頭也不敢抬。
陸父深吸一口氣,覺得蘇弦知有一句話倒是沒說錯。
陸星嶼是有點不中用。
“你媽這些年,倒是時常在看你的新聞。”陸父嘆了口氣,“你寫的那些歌,她也是一首不落地存著。”
聞言,陸星嶼眼眶又是一熱。
但好歹是自己家孩子,而且還真讓他混出來點名堂。陸父思忖半天,還是把那些話咽了回去。
“至于蘇家那丫頭……”陸父轉了話頭,拿起桌上的電話,“放心,他們教女無方,放任小輩鬧出這么多事情來,我也不用再顧忌那點所謂的臉面了。”
三天后,蘇弦知帶著墨鏡,在候機室準備登機。
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她不由得皺起眉。
“蘇小姐,經相關人員作證,你涉嫌多起違法行為,跟我們走一趟吧。”
她面色平靜的起身,卻在看見眼前的人時,難得的崩了臉色。
“李律師?你怎么在這。”
盯著蘇弦知探究的視線,李律師不由得擦了擦汗:“小姐,是老爺吩咐我來的……”
誹謗、污蔑、教唆犯罪……
樁樁件件證據確鑿,再加上陸家的施壓,蘇家即便再有手段,也保不住她。
周圍的行人按耐不住好奇的心理,無數鏡頭對著她。
視頻里的蘇弦知衣著依舊光鮮亮麗,只是臉色陰沉的厲害,脊背挺的像根松枝。
身旁的幾個便衣圍著自己,隔絕了大部分探究的目光。
蘇弦知頭疼的厲害,難得失去了表情管理。事發之后,她就已經準備好出國的事宜了,偏偏在這個時候……
不過,她還以為陸星嶼能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原來還是夾著尾巴去求了家里人。
蘇弦知冷哼一聲,高跟鞋被她用力地踩著,好像腳下踩得是陸星嶼的腦袋一般。
網友上傳的視頻很快被下了個干凈,但是還是快不過吃瓜群眾,該看的早就看完了。
【她怎么還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家里有錢唄,估計沒幾天就出來了。】
【切,說的好像就她家有權有勢一樣。可靠消息,陸家也下場咯。】
風波平息后,陸星嶼終于有空喘口氣。
他坐在工作室的沙發上,習慣性地拿起手機,想給溫即夏發消息,卻在點開聊天窗口的瞬間僵住——
最后一條消息,依舊停留在近一個月前。
【夏夏,等我回來解釋。】
下面是兩個灰色的小字。
【已讀。】
但是沒有回復……
怎么沒有回復……
【夏夏,你在哪?】
紅色感嘆號明晃晃的在屏上掛著,仿佛在嘲笑他一樣。
他的手指微微發抖,猛地撥通她的電話,卻只聽到冰冷的提示音:
“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陸星嶼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隨即又翻遍所有社交平臺,發現溫即夏的賬號早就全部停更,連微博都清空了。
她消失了。
徹徹底底。
“陳老師,您有即夏的消息嗎?”
錄音棚里,陸星嶼攔住陳勛,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慌亂。
陳勛看了他一眼,在陸星嶼滿是期待的目光中搖頭:“她走之前,只給我發了一封郵件,說要去國外進修。”
“國外哪里!”
“沒說。”陳勛嘆了口氣,“她誰都沒說,星嶼,她這回怕是決心要和你斷干凈了。”
陸星嶼站在原地,胸口像是被挖空了一塊。
他忽然想起五年前的那個雨夜,溫即夏在酒吧后臺彈著吉他,抬頭對他笑:“陸星嶼,你要是敢騙我,我就躲到一個你永遠找不到的地方。”
當時他只當是玩笑,緊緊抱住她:“那我就在每個城市貼滿尋人啟事。”
可如今……
他真的把她弄丟了。
深夜,陸星嶼獨自開車去了他們曾經住過的地下室。
這里破舊的厲害,早就沒人愿意租了。推開門,墻上的便利貼還在,上面是溫即夏清秀的字跡:
【今天也要拼老命了……】
【泡面吃完了,記得買。】
【陸星嶼,我相信你一定會紅。】
他蹲下身,從床底拖出一個落滿灰塵的紙箱。
里面滿是老舊報紙,只是每一張上都有零星的曲譜。
靈感來的時候,溫即夏一般頭也不抬,抓到什么用什么。
最底下,壓著一張泛黃的紙條:
上面只潦草的寫了兩個字——歸途。
陸星嶼猛地站起身。
《歸途》……
那首他唯一原創的歌,那首……他曾經說過要送給“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歌。
“寫的還不錯嘛!原來你還真不是個朽木啊?”
“什么朽木?!我好歹是個會唱歌的!不過……夏夏,你幫我起個名字吧?”
凌晨三點,陸星嶼沖進工作室,翻出了《歸途》的母帶。
當旋律響起時,他的眼淚終于砸了下來。
這首歌的結尾,藏著一句被記憶模糊、被混音掩蓋的告白:
“溫即夏,等我娶你。”
第二天,陸星嶼召開了記者發布會。
沒有公關稿,沒有團隊策劃,他站在鏡頭前,聲音沙啞:
“我要暫停所有工作。”
“陸星嶼!”王利被攔在臺下,助理在身后攥著速效救心丸。
“我要去找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
閃光燈瘋狂閃爍,而他的目光穿過鏡頭,仿佛看向了很遠的地方。
大洋彼岸,波士頓。
溫即夏坐在公園里,一片楓葉落在她的曲譜上。
初雪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