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這么多人去找瑜寧卻又沒找到的當口，那個答案，已經很明確了。
這是皇宮，不是什么菜市場。
大晚上的，一個小孩子——還是皇帝、皇后最寵愛的公主。
她能跑去哪？
戒衛森嚴的后宮，每隔一段路就一定會有守夜的宮人把守，有侍衛的巡視，倘或她只是出去玩兒的，那很容易就被帶回來。
可倘或，她就是去尋死的，故意的避開了這些有人的地方……
遠蓉越來越難以呼吸了，她的淚水不斷往上涌，身體不受自己控制的顫抖，渾身冰冷，就好像死的是她一樣。
李延看著懷中不斷戰栗顫抖的遠蓉，心里有一股火，卻不知該往哪發。
他往門外看了一眼，想著該先殺哪個來問責。
過了一會兒，一個太監臉色煞白的來了。
消瘦、臉生，一看就不是常在御前伺候的。
是被孫福通推進來送死的。
李延一看見他，就對他要說的話都知曉了。
低下頭，捏緊了遠蓉已經因為緊張和痛苦冰冷又略微僵硬的手。
那小太監顫顫巍巍的，開口。
“六公主……找到了?！?/p>
李延一直低著頭，低了有半晌。
然后突然看上去特別平靜，就連剛才微微皺起的眉頭，也平靜了，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眼睛平靜無波，卻也冷的駭人。
只是偷偷抬頭瞥見他眼神的那一刻，小太監就覺得自己好像已經死了。
緊接著，他的死期如他預料。
*
太監們在后宮一宮一室通知六公主死訊的時候，李如月在睡覺。
她的寢宮異常安靜。
因為這里只有她一個。
自從她母后被打入冷宮，就沒有人再侍奉她了。
侍衛們把瑜寧的尸體打撈上來，卻沒一個人敢去通稟皇后。
也沒人敢把尸體往皇后宮里停。
侍衛統領跪下揪著孫福通的衣袍帶子求問他該怎么著。
孫福通一言不發，兩手揣在袖中。
“你問我，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的疏忽，我才不給你擦屁股?！?/p>
死到臨頭，侍衛統領也瘋了，低聲嘶吼：“難道是我的疏忽嗎？！”
他像困獸一樣紅著眼在狹小的廊下來回走。
“都怪那個該死的嬤嬤！是她沒有看好小公主！”
負責通知闔宮上下六公主死訊的太監，差點把李如月忘了。
因為她實在太沒有存在感了，和她如今那個在冷宮的娘一樣。
那位主兒，就算沒進冷宮，也是沒存在感的。
他都把最遠的慶祥殿答應通知了，折返回來的時候才想起還有個李如月沒通知到，這又繞路匆匆跑進了李如月居住的的小殿西樓。
“殿下，宮里出事了，您別睡了，起來洗洗往皇后娘娘宮里去吧?！?/p>
他軟軟的隔著珠簾通報，也不管她有沒有聽到，反正他的任務是完成了，轉身就走。
李如月閉著眼，聽著太監遠去腳步聲，停了半晌，才緩緩睜開眼眸。
她拉開帷幔，赤足走下床，來到窗前，雙手扶在窗臺上，抬頭望著天上的明月。
今兒是十五。
她微微一笑，眼眸如月光清冷。
不緊不慢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下了樓。
*
李如月抵達皇后宮外的時候，人們都已經在那里擠著了。
嬪妃們知道是六公主死了，一個個穿的都好像戴孝一樣的素凈，不敢用胭脂膏子，也不敢涂臉頰，頭上珠釵也沒幾條。
只有宋貴妃保持著體面，是平日的裝扮，維持著一如既往地端莊。
看到李如月來了，也就只有宋貴妃才注意到她，吩咐嬤嬤把她帶到身旁。
宋貴妃向來仁善慈愛，把皇帝的孩子都視若己出，哪怕李如月的娘是見罪于皇帝進了冷宮，她也并沒有就此疏遠了她。
嬤嬤把李如月帶到她身旁，她伸手撫摸如月清瘦的臉頰，目露擔憂。
“如月，你好像又瘦了。”
李如月垂眸，沒有說話。
就在這時候，殿門外擠在一起的幾個嬪妃突然傳來幾聲輕呼驚叫。
只見侍衛抬著一個裹著白布的尸體出來了。
緊鄰宮門的幾個嬪妃嚇得花容失色，都往宋貴妃身后躲。
宋貴妃本能的伸手把身前李如月護在懷中，蹙起眉頭。
“這是什么？！”
侍衛看到宋貴妃，忙下跪行禮，回復。
“回貴妃娘娘，陛下……陛下得知六公主死訊后，一怒之下，把報信的太監殺了，如今里面正打掃呢，還請娘娘們稍作等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