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如月沖著宋顯背影發呆的時候,身后,有一雙眼睛在看著她。
李如月回頭,只看到幾個嬪妃和皇子圍在一處,竊竊私語的探討。
并沒看到誰在看她。
她微微蹙眉,不太確信,又仔仔細細的從每一個人臉上瞧過。
確實沒有。
但她心底莫名升起一股煩躁。
宋顯剛進了院子,就聞到了血腥的味道。
幾個太監跪在地上賣力的擦洗血跡,但血染在石頭上是最難洗的。
“不用洗了,都拆了重換吧。”
小太監們正賣力的洗,聽到一聲冷淡的吩咐,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是誰。
抬頭的時候就已經不見那人的蹤影了。
還是老太監過來提醒:“沒聽見嗎?宋大人說別洗了,讓內務府的人來拆了重新鋪吧!”
小太監連連點頭應聲:“哎!”
“阿顯。”
聽說宋顯來了,宋貴妃率先出來,把他攔在門口,握住他的手。
“你可一定要慢慢說,皇上……他正在氣頭上。最好別一下子讓他遷怒太多,剛剛已經殺了兩個人了。”
宋顯眉頭擰的更深,點頭,以目光略作安撫,走進了偏殿。
“你辦過這種案子嗎?”
沒等宋顯跪下,李延就淡淡的開口。
宋顯的動作一頓,緩緩撩袍跪地,額頭貼著冰涼的地面,磕了三個頭,這才直起身子。
“回陛下,辦過。”
李延有些意外。
原本他這么問,只是感慨這種事會出在自己身上。
自己身為帝王,身在皇宮,女兒卻能離奇落水身亡。
可卻沒想到,這種案子,宋顯還真辦過。
他微挑眉毛,看向他:“哦?”
宋顯恭敬的垂眸:“前年,安國公的嫡孫死在他七十大壽的壽宴上,中毒,七竅流血,當場身亡。”
李延微微瞇眼,想起來了,來回踱步,撫著手背。
“那不是嫡孫嗎?安國公兒子多,為了爭奪爵位繼承,難免有這些事情發生。可是朕的瑜寧!”
說到這,他便又有些控制不住內心的狠厲和殺意。
眼睛通紅,咬緊牙關,額頭青筋凸起,站定在不遠處。
努力遏制著翻涌的情緒。
“朕的瑜寧,才六歲,那么天真無辜,她活著又礙著誰了!”
說完這句話,李如月從李延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因為如果當真從尊卑利益的角度來看。
最痛恨瑜寧的還能有誰呢?
遠蓉替代了李如月的母親做皇后。
瑜寧也就成了最受寵的嫡公主。
其他嬪妃倒還沒資格記恨到她們母女頭上。
李延的猜測倒和宋顯不謀而合,宋顯抬眸看了一眼他,沉默片刻,拱手。
“陛下稍安勿躁,給臣一天時間,查問過后,自有定論。”
李延深吸了一口氣,壓制著心底的恨意,盯著宋顯。
“你不用心慈手軟,也不必有所顧慮,只要有一條線索指向她或者冷宮,盡管稟報與朕知曉,朕有定奪。”
*
李如月不是沒想過大理寺會來。
她知道大理寺會來的。
這天下所有有頭腦、最厲害的人物,恐怕都會來到這,為瑜寧討回公道。
但她想,他們總需要排查吧?
就好像當年有人揭發母親搞巫蠱一樣,總要把每一個宮女、太監,都盤查、審問清楚,把這闔宮上下翻個底朝天尋找罪證,最后讓母親百口莫辯,只能認罪。
總要有個過程。
可她萬萬沒想到。
宋顯直接就沖她來了。
從他進宮到和皇帝談話,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他就出來,站定,甚至不用在人群掃視,直接就一眼鎖中了她
說:“大公主,請隨臣來吧。”
這要換作別人,早嚇死了。
因為宋顯已然一臉找到了兇手的模樣。
李如月也不是不害怕。
她很緊張,渾身都冷了。
可她還是很沉默、冷靜,面無表情,平淡的仿佛宋顯叫的不是她一樣。
但沒有片刻耽擱,從嬪妃們讓出的一條小路中緩緩走上前。
“父皇在懷疑我嗎?”
她直言不諱,當著眾人的面,這樣問道。
嬪妃們聽到她的話,都震驚的睜大眼睛,大家竊竊私語,上下打量李如月,可是幾乎沒有人相信她會是兇手。
“怎么可能呢?六公主不是自己失足落水了嗎?”
“她為什么啊?瑜寧又沒得罪她!”
“瞧她有那個能耐嗎?跟她娘一樣,是個草包。”
李如月問宋顯話沒避著她們。
她們議論起李如月來,也沒避著任何人,像往常一樣。
宋顯當真是沒被這樣直言不諱的問過。
毫不夸張,哪個犯案的兇手被問到,都是努力在洗脫嫌疑。
就算最沉著冷靜,最狡猾的那一類兇手,也至少會很謹慎。
沒有這樣問的。
宋顯看著李如月一臉的平淡無辜,甚至還有點被懷疑后的苦澀。
想到她那個被李延制造罪名打入冷宮的母親。
他竟然有一些不忍,又有一些懷疑起了自己的猜測。
看到宋顯不說話。
李如月明白,自己押對了。
這個男人,和他的姐姐一樣,有種心軟的病。
“宋大人,你也懷疑我嗎?”
李如月的眼睛里,泛起了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