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都市蟻穴滬市的霓虹,是潑在夜幕上的金粉,也是懸在無數異鄉人頭頂的棱鏡。
林默站在陸家嘴地鐵站口,裹挾在熙攘的人潮里,仰頭望著那些刺破云層的摩天大樓。
玻璃幕墻反射著碎鉆般的光,映得她眼底發燙,
卻也照出了自己渺小的影子——像這座鋼鐵森林里一只不知疲倦的螞蟻,
在鋼筋水泥的縫隙間,尋找著一處能卸下背殼的巢穴。她來滬市三年了。三年,
足夠讓一個操著方言的姑娘學會用地鐵卡代替公交卡,足夠讓她在加班到深夜后,
熟練地在便利店買一份冷掉的飯團,也足夠讓安穩兩個字,從模糊的憧憬變成沉甸甸的渴望。
合租的房子下個月到期,室友突然決定回老家結婚,房東趁機要漲三成租金。
林默攥著手機里剛算完的工資條,扣除五險一金,再減去日常開銷,
剩下的數字像被啃過的面包,干癟得可憐。她打開那個收藏已久的租房網站,頁面設計簡陋,
甚至帶著點過時的彈窗廣告,但分類欄里“低價急租”四個紅字,
像磁石一樣吸住了她的目光。“梧桐巷,二層203室,月租2500,押一付一。
”林默盯著屏幕上模糊的圖片,那是一間帶窗的臥室,光線似乎不錯,家具雖舊,
但也算齊全。在這個均價破萬的地段,這價格低得像個陷阱。她猶豫了很久,
手指在屏幕上劃來劃去,最終還是撥通了房東陳阿姨的電話。
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老滬市特有的軟糯,卻又透著一股利落:“小姑娘,房子是老了點,
但勝在便宜,誠心租就來看房,下午三點,梧桐巷口見。
”梧桐巷藏在繁華商圈背后的褶皺里,像一條被時光遺忘的細縫。林默按照導航拐進巷子時,
高跟鞋踩在坑洼的青石板上,發出“嗒嗒”的聲響,在寂靜的午后顯得格外突兀。
巷子兩側是斑駁的石庫門和爬滿青苔的圍墻,晾衣繩上飄著花花綠綠的床單,
偶爾有老人搬著竹椅坐在門口,瞇著眼打量她這個陌生的闖入者。越往里走,光線越暗,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霉味和油煙混合的氣息。陳阿姨站在一棟三層紅磚舊樓前等她,
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衫,頭發梳得一絲不茍,臉上帶著客套的微笑:“是小林吧?
跟我上來看看。”樓道狹窄得只能容一人通過,木質樓梯踩上去吱呀作響,
墻壁上的白灰大片剝落,露出底下深褐色的磚塊,
墻角堆著幾袋廢棄的水泥和一個銹跡斑斑的煤爐。二樓的走廊更暗,
天花板上懸著一盞昏黃的燈泡,燈罩蒙著厚厚的灰塵。陳阿姨掏出一串鑰匙,
打開了203室的門。房間比圖片上看到的更小,約莫十平米左右,
一張鐵架床、一個掉漆的衣柜和一張瘸了腿的書桌,便是全部的家當。
窗戶對著一個巴掌大的天井,幾株不知名的野草從石縫里鉆出來,
勉強給這灰暗的空間添了點生氣。陽光透過玻璃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塊亮斑,
卻驅不散角落里的陰冷。林默剛想開口問采光,
目光卻被天花板中央吸引了——那是一塊不規則的黃色水漬,邊緣暈染著深淺不一的褐色,
像一滴凝固的淚,掛在白色的吊頂上。“阿姨,這上面……”她指了指水漬。
陳阿姨立刻接過話頭,語氣帶著幾分熟稔的解釋:“嗨,老房子就這樣,
樓上303的老太太年紀大了,有時候忘關水龍頭,滴幾滴下來,早就修好了,不礙事的。
你看這租金,在這兒能找到這樣的房子,上哪兒找去?”她拍了拍林默的肩膀,力道不輕,
“小姑娘一個人在外面不容易,我也是看你實誠,才肯便宜租的。”林默沉默了。
水漬確實讓她心里有點犯嘀咕,但2500的租金像一根救命稻草。
她想起合租屋里永遠搶不到的衛生間,想起房東催租時不耐煩的語氣,
想起自己銀行卡里那點可憐的存款。天井的光線不算好,但至少有光;房間小,
但至少是屬于自己的一方天地。她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的霉味似乎也沒那么刺鼻了。
“阿姨,我租了。”話一出口,她甚至能感覺到陳阿姨眼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松。
簽合同的過程簡單得潦草。陳阿姨從抽屜里拿出一張泛黃的紙,上面打印著幾行簡單的條款,
租金、租期、水電費自理,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林默匆匆掃了一眼,
便在末尾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按手印時,紅色的印泥沾在指尖,有點涼。陳阿姨收走合同,
遞給她一串鑰匙:“鑰匙拿好,明天就可以搬進來了。”搬家的過程比林默想象的更狼狽。
她找了個同城貨運的小卡車,把自己那點可憐的家當,
一個塞滿衣服的行李箱、一個舊電腦、幾箱書,還有一盆養了兩年的綠蘿,
一股腦兒塞了進去。司機是個沉默的中年男人,
幫她把箱子搬到巷口就不肯再往里走了:“巷子太窄,車進不去,你自己搬吧。”于是,
在初夏午后并不算溫和的陽光里,林默像只笨拙的蝸牛,一趟趟往返于巷口和舊樓之間。
汗水浸濕了她的T恤,黏在背上,頭發亂糟糟地貼在額角。有幾次,箱子太重,
她差點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摔倒。路過的老人看她一眼,又低下頭繼續擇菜,
仿佛這樣的場景早已司空見慣。住在一樓的阿婆端著一盆水出來,見她累得氣喘吁吁,
忍不住說了句:“小姑娘,這房子……你可得當心點。”林默沒聽清,
只含糊地應了聲“謝謝”,心里只想著趕緊搬完。直到傍晚,最后一個箱子被拖進203室,
林默才像散了架一樣癱倒在床上。房間里堆滿了箱子和包裹,顯得更加狹小。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老城區的聲音開始清晰起來:遠處高架橋上傳來持續不斷的車流聲,
像一條永不干涸的河;隔壁傳來電視里新聞聯播的片頭曲,聲音開得很大;天花板上方,
隱約有拖沓的腳步聲,伴隨著“嘩啦啦”的水聲,
不知道是不是陳阿姨說的那個樓上的老太太。還有墻角的水管,
每隔幾秒就發出“滴答”一聲,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她起身打開窗戶,
天井里的野草在暮色中顯得有些模糊。一絲微弱的風吹進來,帶著潮濕的泥土味,
卻讓她混沌的腦子清醒了一些。她走到書桌前,打開臺燈,暖黃色的光灑滿桌面。
她從箱子里找出那塊印著向日葵圖案的桌布,仔細地鋪好,又把綠蘿放在窗臺上。
看著眼前這一點點被自己填滿的空間,一種陌生的情緒涌了上來——是疲憊,是孤獨,
還有一絲微弱的、像天井里那點陽光一樣的憧憬。這就是她的新家了。203室,
梧桐巷深處,這座繁華都市里一個不起眼的蟻穴。也許它陰暗,也許它潮濕,也許…但此刻,
林默躺在硬邦邦的床墊上,聽著窗外混合著喧囂與寂靜的聲響,卻覺得心里踏實了許多。
她關掉燈,任由黑暗包裹自己。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或許,在這個小小的角落里,
她真的能找到自己想要的安穩。而天花板上的水漬在黑暗中若隱若現,像一個沉默的秘密,
等待著被時間揭開。2 第一滴“水”搬進梧桐巷203的第七天。
林默的生物鐘才勉強跟上老樓的節奏。樓道里清晨五點準時響起的老式收音機聲,
傍晚六點鄰居炒菜時飄來的油煙味,還有深夜管道里時斷時續的“咕咚”聲,
都像齒輪一樣嵌進了她的日常。白天在CBD的玻璃幕墻間穿梭,
晚上回到紅磚樓的逼仄空間,這種割裂感讓她想起大學時看過的紀錄片。都市里的人,
都是困在水泥格子里的蟻群,而她這只螞蟻,總算找到了一個姑且能遮風擋雨的巢穴。
加班是家常便飯。當她拖著疲憊的身體推開203的門時,
墻上的電子鐘正顯示著十一點十七分。樓道里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呼吸,
只有三樓某個窗口透出昏黃的燈光,映得天井的磚墻影影綽綽。她踢掉高跟鞋,
隨手把包扔在沙發上——那是她上周在舊貨市場淘來的,罩著一層洗得發白的藍布套,
坐上去會發出輕微的“吱呀”聲。玄關的燈是聲控的,“啪”地一聲亮起,
昏黃的光線勉強照亮腳下的地板。林默揉了揉酸澀的眼睛,習慣性地抬頭看了一眼天花板。
那塊位于房間中央的黃色水漬,是她搬進這里后心里一根若有若無的刺。
陳阿姨那句“早就修好了”像片羽毛,時不時在她心頭搔刮一下。就在目光觸及水漬的瞬間,
她的腳步頓住了。燈光下,那片不規則的黃色區域,似乎比剛搬來時顏色更深了。
原本是淺黃,像稀釋過的蜂蜜,現在卻透著點暗沉的土褐色,邊緣的輪廓也似乎更清晰了些,
不再是模糊的暈染,倒像是某種物質慢慢滲透、凝固后的痕跡。更讓她心頭一緊的是,
水漬的形狀……好像真的變了。之前是團模糊的云絮狀,現在隱約能看出邊緣有些扭曲,
像一張被揉皺后又展開的紙。“是太累了吧……”她喃喃自語,甩了甩頭。加班到深夜,
眼睛容易花,燈光的角度也可能造成錯覺。她走到飲水機旁接了杯冷水,仰頭灌下,
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稍微驅散了些疲憊。再抬頭看時,水漬似乎又恢復了原樣,
只是一塊普通的、老舊樓房常見的漏水痕跡。她搖搖頭,把這歸結為幻覺,
拖著步子進了衛生間。鏡子里的女人臉色蒼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林默擰開水龍頭,
冷水撲在臉上,讓她打了個激靈。衛生間的天花板也有類似的水漬,不過顏色更淺,
陳阿姨說是“樓上滲水,老毛病了”。她擦著臉,忽然想起剛才天花板上那片顏色的變化,
心里還是有點發毛。但轉念一想,老房子嘛,墻皮受潮、水漬變色再正常不過,
總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就疑神疑鬼,畢竟兩千五的租金擺在那兒。接下來的兩天,
林默刻意不去看天花板。她忙著修改設計稿,忙著和客戶對接,生活被工作填滿,
那點疑慮也漸漸沉到了心底。直到周六的早晨,她被窗外的鳥叫聲吵醒,
陽光透過天井斜斜地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習慣性地望向天花板。這一次,不需要任何懷疑——在那片深色水漬的邊緣,
靠近墻角的位置,赫然有一個極其細小的紅點。那紅點太小了,只有針尖那么大,
藏在水漬深褐色的陰影里,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但此刻陽光正好,
光線斜斜地打在天花板上,將那個紅點襯得格外清晰。它的顏色不是鮮艷的紅,
而是一種暗沉的、近乎發黑的暗紅,像干涸了很久的血痂,帶著一種詭異的質感。
林默的心臟猛地一縮,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了。她“騰”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
被子滑落也沒注意。那是什么?血?怎么可能?天花板上怎么會有血?
她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下床,沖到房間角落,搬來那個平時用來夠高柜的折疊椅。
椅子腿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音,她顧不上許多,小心翼翼地站上去,身體微微前傾,
眼睛死死盯著那個紅點。距離拉近了,紅點的細節看得更清楚。它不是附著在表面的污漬,
而是仿佛滲入了天花板的水泥里,顏色由內而外透出來,邊緣有些毛躁,
像是液體滴落時暈開的痕跡。那質感,那顏色,確實太像血了。
她甚至能想象出一幅畫面:有什么帶著血色的液體,從天花板的某處縫隙里滲出,
一點點凝結,最終留下了這個詭異的紅點。“不可能……”林默喃喃道,聲音有些發顫。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理智告訴她這想法太荒謬了。或許是前租客搞的惡作劇?
用某種紅色顏料涂上去的?或者是什么生銹的東西掉在上面染色了?她伸手摸了摸那個紅點,
指尖觸到的是冰涼粗糙的水泥面,紅點沒有任何脫落的跡象,確實是滲進去的。她跳下床,
在房間里翻找起來,最后找出一塊沾了水的抹布,又站上椅子,用力去擦那個紅點。
抹布來回摩擦著水泥表面,蹭下一些細小的墻灰,但紅點依舊頑固地嵌在那里,
顏色絲毫沒有變淺,反而因為被水濕潤,顯得更加暗紅了。“該死……”她低聲咒罵了一句,
心里的不安像藤蔓一樣滋長。如果不是顏料,不是銹跡,那會是什么?樓上303的住戶?
陳阿姨說樓上是個老太太,難道是她不小心弄傷了哪里,血滲到樓下來了?可這也太離譜了,
就算漏水,也該是順著管道往下滴,怎么會在天花板中央滲出這么個紅點?她放下抹布,
站在椅子上,目光掃過整個天花板。除了那塊主水漬和這個詭異的紅點,
其他地方都是斑駁的白色墻皮,沒有任何異常。她又仔細看了看主水漬的顏色,
確實比剛搬來時深了,那種暗沉的土褐色,現在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不像普通漏水留下的痕跡,倒像是……某種液體長期滲透、氧化后的結果。
林默從椅子上下來,心臟還在砰砰直跳。她走到窗邊,推開窗戶,
天井里的空氣帶著潮濕的泥土味。隔壁樓的陽臺上,一個大爺正在侍弄花草,
傳來“嘩啦嘩啦”的澆水聲,一切都顯得那么正常。可她一回頭,
看到天花板上那個若隱若現的紅點,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她拿出手機,
想給陳阿姨打個電話問問情況,但手指懸在撥號鍵上,又猶豫了。怎么說?“阿姨,
我天花板上好像有血點”?這話聽起來就像神經病。陳阿姨肯定會說她小題大做,
甚至可能懷疑她想找借口退租。而且,萬一是自己想多了呢?也許真的是什么奇怪的污漬,
只是顏色碰巧像血而已。她嘆了口氣,把手機塞回口袋。或許等白天光線好的時候,
再仔細看看?或者找個梯子,爬上去近距離瞧瞧?她環顧四周,房間里沒有更高的工具了。
再說,就算看清楚了又能怎樣?難道要因為一塊可疑的紅點就搬走嗎?兩千五的房租,
在這個地段,上哪兒再找去?林默走到書桌前,打開電腦,想找點事情做來分散注意力。
屏幕亮起來,映出她有些蒼白的臉。但無論她怎么集中精神,
眼角的余光總是不自覺地飄向天花板。那個小小的紅點,像一根細小的刺,扎進了她的心里,
每一次視線掃過,都帶來一陣細微的刺痛。中午時分,她下樓去巷口的面館吃面。
梧桐巷在陽光下顯得熱鬧了些,有老人坐在門口擇菜,有小孩追逐打鬧,
空氣中飄著飯菜的香味。面館老板是個四川大叔,見她來了,熱情地招呼:“小妹,
還是老樣子?牛肉面加個蛋?”“嗯。”林默勉強笑了笑,坐在角落的位置。面條端上來,
熱氣騰騰,香氣撲鼻,但她卻沒什么胃口。她想起天花板上的紅點,
想起陳阿姨那句“早就修好了”,想起搬進來那天晚上聽到的管道滴答聲。
那些原本被她忽略的細節,此刻像拼圖一樣,在腦海里慢慢組合,
形成一個模糊而令人不安的輪廓。吃完面,她慢慢走回樓里。樓道里很安靜,
只有自己的腳步聲在回響。走到二樓,她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三樓的樓梯口。
303的門緊閉著,門縫里沒有透出任何光線,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陳阿姨說住的是個老太太,可她搬進來這么久,從來沒見過樓上的人,
也沒聽到過樓上有什么動靜,除了偶爾深夜傳來的、極其輕微的“吱呀”聲,
像是有人在地板上走動。林默甩了甩頭,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趕走。一定是自己太敏感了,
老房子嘛,有點怪聲怪狀很正常。她掏出鑰匙,打開203的門。陽光依舊透過天井照進來,
房間里亮堂堂的。她抬頭看向天花板——那塊水漬在陽光下呈現出一種詭異的質感,
而那個暗紅色的小點,在光線的照射下,似乎比早晨時更明顯了一些,像一滴凝固的血,
懸在她的頭頂。她深吸一口氣,走到窗邊,把窗戶開得更大了些,讓更多的風吹進來。也許,
等會兒找個時間,去買點墻漆,把那塊天花板刷一遍?眼不見為凈。這個念頭剛冒出來,
她就愣住了。為什么要用墻漆去掩蓋一個“可能”存在的問題?這難道不是在逃避嗎?
但她又能做什么呢?報警?跟警察說自己天花板上有個疑似血點的東西?
恐怕只會被當成報假警吧。找房東?陳阿姨那張精明的臉浮現在腦海里,
她幾乎能想象出對方會如何不耐煩地打斷她,如何強調“老房子就這樣”。林默靠在窗框上,
看著天井里那幾株頑強生長的植物。葉子上落了些灰塵,在陽光下微微顫動。她忽然覺得,
自己就像這幾株植物,拼命在城市的縫隙里尋找立足之地,哪怕頭頂懸著未知的隱患,
也只能硬著頭皮往下扎根。晚上,她躺在床上,沒有像往常一樣很快入睡。
天花板上的紅點仿佛有了生命,在黑暗中發出微弱的紅光,不斷吸引著她的目光。
她閉上眼睛,腦海里卻反復浮現出那個詭異的顏色。管道又開始“滴答”作響,
這次的聲音似乎比平時更清晰,更有節奏,像是……水滴落在什么東西上的聲音。
林默猛地睜開眼,心臟狂跳起來。她屏住呼吸,仔細聽著。
“滴答……滴答……”聲音是從天花板上傳來的,很輕,很緩,間隔大約十幾秒一次,
像是有什么液體,正從那塊水漬的位置,一滴一滴地往下滲。她僵在床上,
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不是幻覺,這次絕對不是幻覺!她鼓起勇氣,摸索著打開床頭燈。
昏黃的光線照亮了房間,她顫抖著抬起頭——在那塊深色的水漬中央,
赫然出現了一個更小的、亮晶晶的水珠。水珠掛在水泥的縫隙里,折射著燈光,
緩緩地、緩緩地向下墜著。而那水珠的顏色,
在燈光下呈現出一種極其詭異的、淡淡的粉紅色,像稀釋過的血液。第一滴水,
終于落了下來。3 陳阿姨的回避那滴懸在天花板下的粉紅色水珠,
最終“啪”地一聲墜落在林默的床頭柜上。她盯著那攤迅速滲開的濕痕,指尖冰涼。
水珠干涸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仿佛從未存在過,只有天花板上那片逐漸擴大的深色水漬,
像一張無聲的嘴,咧開在她的頭頂。接下來的兩天,林默活得像個游魂。
白天在公司對著電腦屏幕,設計稿改到第三版時,
甲方一句“還是不夠靈動”讓她差點把鼠標摔出去;晚上回到203室,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抬頭看天花板。水漬的顏色又深了些,邊緣暈染出更明顯的暗紅色紋路,
而那個曾經出現過水珠的位置,時不時會滲出細小的濕痕,像皮膚沁出的冷汗。
那股若有若無的怪味也開始頻繁出現。大多是在深夜,她快要睡著時,
鼻尖會突然掠過一絲鐵銹混合著消毒水的氣息,淡得像幻覺,可每次出現都讓她后頸發麻。
她把房間里里外外打掃了一遍,甚至掀開地板角落的舊報紙,卻什么都沒找到。
那氣味就像附在空氣里的幽靈,來無影去無蹤。理智告訴她該做點什么。報警?
可除了一塊變色的水漬和幾滴可疑的水珠,她沒有任何證據。找房東?
這個念頭在她腦海里盤旋了無數次,終于在第三天傍晚,她攥緊手機,走到了樓道里。
夕陽的余暉從巷口斜射進來,給斑駁的墻壁鍍上一層暖光,卻驅不散她心里的寒意。
電話撥通時,聽筒里傳來“嘟嘟”的忙音,像是某種預兆。直到第四聲,陳阿姨才接起電話,
背景音里混雜著麻將牌碰撞的嘩啦聲和老姐妹們的說笑聲。“喂?哪位?
”她的聲音帶著幾分不耐煩,顯然正沉浸在牌局里。“陳阿姨,是我,小林,
租您203的那個。”林默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我想跟您說個事兒,
就是我房間天花板那個水漬……”“哦,那個啊!”陳阿姨沒等她說完就打斷了,
語氣里的不耐更明顯了,“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老房子漏水,難免的!你看你這孩子,
怎么還揪著這點事兒不放呢?”“不是的阿姨,”林默咬了咬唇,心跳開始加速,
“它……它好像跟之前不一樣了,顏色變得很深,而且前幾天還往下滴水,
那水的顏色……”她頓了頓,鼓起勇氣,“有點像血。”話音落下的瞬間,
電話那頭突然安靜了。麻將聲、說笑聲戛然而止,只剩下一片詭異的沉默。
林默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地撞著耳膜。幾秒鐘后,陳阿姨的聲音再次響起,
卻比剛才低了好幾度,帶著一種刻意壓制的生硬:“你這孩子怎么回事?瞎想什么呢!
”她的語速很快,像是在急于撇清什么,“什么血不血的,老房子的水管都是鐵的,
生銹了流出來的水就是那個顏色,或者是以前哪個租客不小心灑了顏料,你別自己嚇自己啊!
”“可是阿姨,那顏色真的很奇怪,而且……”“行了行了!”陳阿姨猛地提高了音量,
打斷了她的話,“我跟你說過租給你之前都打掃干凈了,哪來那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年輕人就是事兒多,一點小事兒大驚小怪的。我這兒忙著呢,就這樣吧啊!
”“嘟——嘟——嘟——”忙音取代了陳阿姨的聲音,像重錘一樣砸在林默的心上。
她握著手機,手指有些發抖。陳阿姨的反應太反常了。如果真的是普通漏水,
她為什么要在聽到“血”字時明顯停頓?為什么語氣會突然變得生硬又急促?
還有那匆匆掛斷的電話,仿佛她在逃避什么,生怕林默再追問下去。巷口的風穿堂而過,
帶著傍晚的涼意。林默靠在冰冷的墻壁上,看著夕陽一點點沉入樓群,
心里的不安像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暈染開來。她想起第一次看房時,
陳阿姨急于讓她簽合同的樣子;想起合同潦草得幾乎沒有任何保障;想起搬進來那天,
一樓阿婆欲言又止的提醒……那些被她忽略的細節,此刻都變成了尖銳的問號。
她慢慢走回203室,腳步沉重。打開門,一股若有似無的怪味再次飄來,
這次似乎比之前更濃了些,鐵銹味里夾雜著一股類似醫院消毒水的刺激性氣味,
若隱若現地縈繞在鼻尖。她皺緊眉頭,屏住呼吸在房間里搜尋,
目光掃過墻壁、地板、角落的舊衣柜……墻壁上除了剝落的墻皮,沒有任何異常。
但當她走到書桌旁,抬頭看向天花板時,卻猛地愣住了——在那塊深色水漬的右側,
靠近墻角的位置,墻皮剝落的痕跡似乎有些不規則。其他地方的墻皮是大片大片地掉,
露出底下的紅磚,而這里的剝落痕跡呈細長的條狀,像是被什么東西刮擦過,露出的磚面上,
隱約有一道極淡的、暗紅色的印子,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林默的心臟又是一縮。
她搬來椅子,站上去仔細查看。那道印子太淡了,像是干涸很久的血跡,嵌在粗糙的磚縫里。
她伸出手指輕輕觸碰,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沒有任何脫落的跡象,和天花板上的紅點一樣,
像是滲入了墻體。她從椅子上下來,只覺得渾身發冷。房間里的怪味似乎更明顯了,
消毒水的氣味壓過了鐵銹味,帶著一種刻意清潔后的殘留感。
她忽然想起陳阿姨在電話里說的“租給你之前都打掃干凈了”——打掃?是怎樣的打掃?
她走到衣柜前,拉開那扇掉漆的木門。衣柜里空蕩蕩的,只有底部鋪著一層泛黃的報紙,
日期是三年前的。她蹲下身,掀開報紙的一角,報紙下面是粗糙的木板,沒有任何異常。
但當她把報紙全部掀開時,木板的角落里,赫然有一小片深褐色的污漬,形狀不規則,
邊緣有些模糊,像是液體滲透后留下的痕跡。那顏色,和天花板上的水漬如出一轍。
林默猛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椅子,發出“哐當”一聲響。她捂著嘴,
只覺得胃里一陣翻江倒海。衣柜底部的污漬,墻壁上的刮擦痕跡,天花板上的血點和水漬,
還有那股時有時無的怪味……這一切難道都是巧合嗎?陳阿姨的回避,樓上從未露面的住戶,
這棟陰森潮濕的老樓……無數念頭在她腦海里翻騰,拼湊出一個讓她毛骨悚然的可能。
她跌坐在床上,抓起手機,手指顫抖著想要做點什么——再給陳阿姨打個電話?報警?
還是立刻收拾東西搬走?但理智又一次拉住了她。現在就走?她能去哪里?
下個月的房租還沒著落,押金也在陳阿姨手里。報警的話,僅憑這些模糊的痕跡,
警察會相信嗎?會不會反而打草驚蛇?窗外的天色徹底黑了。
著各種奇怪的聲音:遠處高架橋的車流聲、鄰居家電視的噪音、管道里的滴答聲……但今晚,
這些聲音似乎都被放大了,每一聲都像敲在她的神經上。天花板上的水漬在黑暗中隱隱約約,
像一張扭曲的臉,俯視著她。那股怪味又出現了,這次幾乎縈繞在整個房間里,
鐵銹和消毒水的氣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腥。林默捂住鼻子,
忍不住咳嗽起來。她起身想去開窗,卻在路過書桌時,
眼角的余光瞥見了一樣東西——書桌靠近墻壁的角落,有一個極其細小的縫隙,
縫隙里卡著一小片白色的碎片。那碎片太小了,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像是某種陶瓷或塑料的碎屑。她蹲下身,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把碎片摳出來,放在手心里。
那是一小塊指甲蓋大小的白色塑料片,邊緣參差不齊,像是從什么東西上硬扯下來的。
而在塑料片的背面,靠近邊緣的位置,沾著一點同樣暗紅色的污漬,
和天花板、墻壁、衣柜里的痕跡顏色一模一樣。林默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
塑料片差點從掌心滑落。她想起自己搬進來時,這張書桌就擺在這個位置,
當時只覺得它瘸了一條腿,桌面布滿劃痕,從未想過要仔細檢查。這碎片是什么?
上面的污漬又是什么?她猛地站起身,環顧著這個住了不到半個月的“家”。每一個角落,
每一件舊家具,似乎都隱藏著秘密。墻壁里滲出的暗紅色,天花板上滴落的粉紅色水珠,
衣柜底部的深褐色污漬,還有陳阿姨那反常的回避……這一切都在無聲地訴說著,
203室的過去,遠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她必須弄清楚真相。
但恐懼像藤蔓一樣纏繞著她,讓她寸步難行。她想起陳阿姨在電話里不耐煩的語氣,
想起巷口老人看她時那意味深長的眼神,想起一樓阿婆那句沒說完的“小姑娘,
這房子……你可得當心點”。夜越來越深了。林默坐在黑暗里,沒有開燈。
她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還有天花板上偶爾傳來的、極其輕微的“滴答”聲,像是水滴,
又像是某種液體,正從不知名的深處,一點點滲透下來。她拿出手機,
屏幕的光照亮了她蒼白的臉。她點開通訊錄,找到那個備注為“陳阿姨”的號碼,
手指懸在上面,遲遲沒有按下。她知道,一旦再次撥通這個電話,或許就再也無法回頭了。
而陳阿姨的回避,像一道密不透風的墻,擋在她和真相之間,讓她看不見任何光亮。
房間里的怪味似乎更濃了,消毒水的氣味下,那股甜腥的鐵銹味越來越清晰,
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這黑暗的角落里,慢慢蘇醒。林默抱緊雙臂,蜷縮在床角,
第一次覺得,這個她好不容易找到的“蟻穴”,更像是一個冰冷的陷阱,而她,
已經一步步踏入了其中。4 鄰居的陰影晚上十點的梧桐巷像被墨汁浸透的宣紙,
只有巷口那家便利店亮著慘白的燈牌。林默攥著剛買的面包,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
每一步都像踩在空心的鼓面上,回音在寂靜的巷弄里蕩開。她今天又加班了,
設計稿被總監打回三次,電腦屏幕的藍光映得她太陽穴突突直跳。快到紅磚樓時,
樓道口的聲控燈忽明忽暗地閃了兩下,像是老舊心臟的搏動。她摸出鑰匙,
指尖剛碰到冰冷的鐵門,身后突然傳來一陣拖沓的腳步聲。那聲音很輕,
卻帶著一種濕膩的質感,像是鞋底沾了水在地上蹭。林默猛地回頭。樓道昏暗的光線下,
一個男人正站在樓梯拐角處。他戴著一頂油膩的舊氈帽,帽檐壓得很低,
臉上扣著一個深藍色的口罩,只露出一雙渾濁的眼睛,眼白里布滿血絲。
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卡其布外套,手里提著一個黑色的塑料袋,袋子鼓鼓囊囊的,
底部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濕痕,正往下滴著什么?不是清水,
而是一種粘稠的、近乎發黑的液體,滴在水泥臺階上,發出“嗒、嗒”的輕響。
是樓上的鄰居?林默從未在樓道里見過這個人。她下意識地往旁邊讓了讓,想等對方先過去。
男人卻在經過她身邊時,突然停下了腳步。他身上散發出一股濃烈的氣味,
像是腐爛的菜葉混著消毒水,還有一絲若有似無的、讓她心悸的鐵銹味。“小姑娘。
”男人開口了,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木板,“這房子……”他頓了頓,
那雙渾濁的眼睛透過帽檐的陰影看向她,“不干凈。”林默的心臟像是被冰錐猛地刺了一下。
她僵在原地,看著男人枯瘦的手指攥著那個還在滲液的黑塑料袋,
袋口露出一角暗紅色的布料。“什么?”她的聲音有些發顫,“您說什么?”男人沒有回答,
只是又重復了一遍,語氣低沉而詭異!“不干凈。”說完,他不再看她,佝僂著背,
拖著腳步繼續上樓。樓梯發出“吱呀、吱呀”的呻吟,
那股混合著腐爛和鐵銹的氣味越來越濃,他手里的塑料袋每走一步,
就往臺階上滴下一滴深色的液體,在昏暗的光線下像一串凝固的血珠。林默站在原地,
手腳冰涼。樓道里的聲控燈啪地一聲熄滅了,黑暗瞬間吞噬了一切。
她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還有男人漸漸遠去的、拖沓的腳步聲,
最終停在了三樓的位置——是303室。那個從未露面的樓上住戶,竟然是他?
那個戴著氈帽和口罩、提著滲液黑塑料袋的神秘男人?他口中的不干凈是什么意思?
是指這棟老樓陰暗潮濕,還是……另有隱情?她不敢再想下去,摸索著打開203室的門,
幾乎是跌撞著沖了進去,反手鎖死了房門。后背抵著冰冷的門板,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仿佛剛從水里撈出來。窗外的天井黑黢黢的,像一只張開的巨口。
房間里那股若有似無的怪味似乎又出現了,和剛才樓道里男人身上的氣味隱隱重疊。
林默打開燈,光線照亮了天花板——那塊水漬在燈光下呈現出更深的暗褐色,
邊緣的紋路越發清晰,不再是模糊的云絮狀。而是……她猛地睜大了眼睛,
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水漬的輪廓,竟然隱隱約約像一個人形。
那是一個蜷縮著的、不規則的形狀,頭部和軀干的輪廓模糊可辨,四肢的位置扭曲而怪異,
仿佛一個人躺在天花板上,被某種液體慢慢浸透、暈染開來。而之前那個針尖大的紅點,
此刻像是人形輪廓的心臟位置,顏色更深了,像是一顆跳動的、凝固的血痂,
甚至比前幾天看起來大了一圈,邊緣似乎還帶著細微的、不規則的擴張痕跡。
“不……不可能……”林默捂住嘴,踉蹌著后退一步。是幻覺,一定是幻覺!她太累了,
加上剛才那個男人的話刺激,才會產生這樣的錯覺。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
強迫自己冷靜地觀察——那確實是一塊形狀怪異的水漬,只是巧合罷了,
世界上哪有什么人形水漬。但那股寒意卻順著脊椎爬了上來。她想起男人提著的黑塑料袋,
想起袋口滲出的深色液體,想起他沙啞的聲音和那句“不干凈”。
如果這房子真的發生過什么……陳阿姨的回避、天花板的血跡、衣柜里的污漬、墻上的刮痕,
還有現在這個神秘的鄰居……所有線索像藤蔓一樣纏繞在一起,勒得她喘不過氣。
她走到窗邊,想打開窗戶透透氣,卻在拉動窗栓時,眼角的余光瞥見天井對面的墻壁上,
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動。她猛地轉頭——隔壁樓的陽臺上空無一人,
只有晾衣繩上飄著幾件舊衣服。是風吹的?她不確定,但剛才那一瞬間,
她好像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貼在對面的墻面上,迅速消失在陰影里。
恐懼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攫住了她。這不是加班后的疲憊,也不是對未知的猜測,
而是一種源自本能的、毛骨悚然的寒意。她感覺自己像掉進了一個精心編織的陷阱,
四周都是看不見的眼睛,而頭頂的天花板,正用那片詭異的人形水漬,
無聲地訴說著某個被掩埋的秘密。她拿出手機,手指顫抖著想要報警,
但屏幕上110三個數字卻讓她猶豫了。報警說什么?說鄰居提了個滲液的袋子,
說天花板像個人形?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證據,警察只會認為她精神緊張。
她又想到給陳阿姨打電話,可上次被匆匆掛斷的忙音還在耳邊回響,
那個女人顯然不會告訴她任何真相。樓道里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
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在了地上。林默嚇得差點把手機扔出去,
屏住呼吸聽著——樓上沒有任何動靜,只有管道里傳來“咕嚕嚕”的水流聲,
像是某種巨獸的低吼。她走到門口,透過貓眼看去。樓道里一片漆黑,聲控燈沒有亮起,
只有三樓的方向,似乎有微弱的光線從門縫里透出來,是303室。那個戴氈帽的男人,
在里面做什么?他提著的黑塑料袋里,到底裝著什么?
“不干凈……”那句話像魔咒一樣在她腦海里盤旋。她想起剛搬來時,
一樓阿婆欲言又止的提醒,想起陳阿姨急于租出房子的模樣,
想起這棟老樓里所有不合常理的細節。或許,這不是簡單的老房子漏水,
而是藏著一個她不敢深究的過去。天花板上的人形水漬在燈光下顯得更加詭異,
那暗紅的顏色仿佛在慢慢加深,邊緣的紋路也似乎在緩慢地蠕動。林默不敢再抬頭看,
她走到床邊,蜷縮著坐下,懷里緊緊抱著那個剛買的、還沒拆封的面包。夜很深了,
老城區的噪音漸漸平息,只剩下管道的滴答聲和自己沉重的呼吸聲。她不敢關燈,不敢睡覺,
甚至不敢大聲喘氣。她能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正在這棟老樓的暗處潛伏著,
透過墻壁、透過天花板,用冰冷的目光注視著她這個闖入者。而那個神秘的鄰居老王,
他的出現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閃電,雖然短暫,卻照亮了隱藏在陰影里的恐懼。
他是善意的提醒,還是另一個未知的危險?林默不知道。她只知道,
從他說出“不干凈”三個字的那一刻起,203室天花板上的那片水漬,
再也無法被當作普通的漏水痕跡了。它像一個無聲的警告,懸在她的頭頂,
而那滴逐漸變大的紅點,仿佛隨時會再次滴落,將她拖入更深的黑暗。
5 滲血的天花板老王那句話像顆生銹的釘子,楔進林默太陽穴里。從那晚起,
203室的天花板成了她醒著時無法挪開的視線焦點。起初只是深夜三點左右,
她會被某種濕膩的聲響驚醒——不是管道滴水,而是更細微的、像布料吸飽水后墜下的悶響。
開燈細看,天花板那片人形水漬邊緣會沁出幾顆針尖大的水珠,在燈光下泛著可疑的粉紅,
天亮后又干涸成深褐色,像被陽光曬裂的血痂。她試過用手機錄像。凌晨兩點,
她舉著手機對準天花板,屏幕里的水漬靜得像塊舊油畫。直到三點零七分,
那片深色區域突然像活物般蠕動了一下,縫隙里滲出第一顆水珠。她手指顫抖著按下錄制鍵,
可回放時畫面模糊得只剩團灰影,水漬看起來和普通霉斑無異。
第二次她支起三腳架固定拍攝,導出視頻時卻發現那段記錄莫名消失了,
內存卡里只留下前幾天拍的綠蘿。恐懼像霉菌一樣在她神經里瘋長。她開始失眠,
對著天花板數磚縫直到天亮,眼圈黑得像被人揍了兩拳。白天在公司,
鼠標光標在設計圖上晃成重影,客戶電話里的聲音隔著層毛玻璃,
趙磊遞來的咖啡她接漏了半杯,褐色液體在桌面上漫開,竟讓她想起天花板滲下的水珠。
“林默,你最近怎么魂不守舍的?”午休時趙磊把便當推到她面前,筷子敲了敲桌沿,
“上周交的稿子里,甲方logo都畫成了歪的。”他是同部門的設計師,戴副細框眼鏡,
說話時總帶著點溫和的笑意。林默扒拉著米飯,筷子戳碎了一顆鹵蛋。
她盯著蛋黃流出來的油,突然開口:“趙磊,你信不信……天花板會流血?
”趙磊夾菜的手頓了頓,抬眼看她:“最近恐怖片看多了?”“不是!”她聲音陡然拔高,
引得鄰桌同事側目,“我租的那個房子,天花板有塊水漬,現在變成人形了,
還會滲紅色的水珠……房東陳阿姨不肯說,樓上鄰居提個黑袋子,
說房子不干凈……”她語速極快,像要把憋了半個月的恐懼全倒出來。趙磊沉默地聽著,
眉頭慢慢皺起。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沒發燒。是不是工作壓力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