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回到家，許盡歡便撲倒在周渡川懷里，周渡川沒有躲開，只是環顧四周，發現這里只有他們倆。“管家他們呢？”
“人家很久沒跟你一起過二人世界了，有外人在也不方便，就讓他們先回去了。”許盡歡撒嬌道。
周渡川想說，什么二人世界？只是一頓飯而已，但他看見餐桌上精心布置的燭光晚餐，到嘴的話還是咽了下去。
許盡歡把燈熄了一半，又給周渡川倒了杯紅酒。
“渡川哥哥，我想明白了，我不該總是逼你，我知道你也很忙……”許盡歡給自己灌了一口酒，含情脈脈地看著他，“可是，我總擔心你會離開我……”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只是怎么突然就變了呢？”許盡歡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我真的很害怕你不要我了渡川哥哥……”
周渡川看著她舉起杯子皺了下眉頭，“不能喝就不要喝了。”
“高興嘛渡川哥哥，”許盡歡又倒了一杯，她撐起胳膊，“我們已經很久都沒有見面了，如果我今天不去找你，你還會見我嗎？”
“你還愛我嗎渡川哥哥？”
周渡川沒法回答她這個問題，只能沉默著。
許盡歡輕笑了一聲，“不要告訴我答案，我答應你我會等你，不要現在就告訴我……”
周渡川聽著她有些發顫的聲音，突然就想到了沈清安，和許盡歡一樣，沈清安也喝不了酒，和沈清安結婚的第二年，周家父母讓他們去老宅一起吃飯，那么小的一杯莫吉托，沈清安能醉的跟貓一樣，他回到臥室后，就看見她小小的一只窩在沙發里。
“……渡川？”
周渡川回過神，“怎么了？”
許盡歡神色晦暗，她不知道剛剛周渡川在走神想什么，或者她知道，只是她不敢說，她輕輕閉了下眼，“沒什么，只是想跟你一起喝一杯。”
周渡川將眼前的酒一飲而盡，許盡歡笑了笑，又給他倒酒。
酒過三巡，周渡川身上越來越燥熱，他扯了扯領帶，口中越發的渴，想再給自己倒一杯酒的時候，卻看見酒瓶之后，盯著自己的許盡歡。
“你給我喝的什么？”他忽然反應過來。
許盡歡低低的笑了，她站起身，手指柔若無骨的勾過周渡川的下巴，“不要害怕，一些好東西罷了。”
“一些……能讓我們重歸于好的東西……”
周渡川想要掙扎，許盡歡卻貼的更近，像是一團火，周渡川覺得自己要被燒干了。
“渡川哥哥，難道你不想我嗎？”她的聲音帶著一絲蠱惑，周渡川只覺得理智在一點點被剝離，許盡歡看著他，臉上的笑意越發濃重，她攙起他，輕聲說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陽光刺進臥室，周渡川睜開眼，熟悉的臥室布置讓他晃了晃神，那條勾在自己身上的手臂讓他很快清醒過來，他飛速掀開被子，惹得身邊人一聲驚呼。
“你怎么能做出這種事？！”周渡川怒不可遏，他怎么也想不到許盡歡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他不該對她心軟的。
許盡歡貼緊他，“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渡川哥哥，我真的只是太害怕了……”
周渡川嫌惡地甩開她的手，許盡歡裹著被子，眼淚撲簌簌往下掉，“我真的是太愛你了，渡川，我沒辦法了，我真的害怕你會像他們一樣把我丟下……”
“你們都喜歡沈清安，我什么都沒有！”
“又關沈清安什么事了？”周渡川語氣有些煩躁。
“怎么不關她的事情了？”許盡歡抬起頭，恨恨道，“你不想跟我結婚不就是因為她嗎？”
“你對她心軟了吧周渡川？！你不要忘記他們是怎么對我的，你這樣對得起我嗎？”
周渡川看著她歇斯底里的樣子，良久，他嗤笑出聲，“沒錯，我不該心軟。”
說罷也不管許盡歡什么表情，他穿好衣服直接走了出去。
宋嶺的車還有一段時間才到，周渡川不想待在家里，正要出門的時候，突然看到了走廊盡頭的那間屋子，鬼使神差的，他又往那邊走去。
屋子里的擺設還是原封不動的樣子，周渡川一眼就望到那個箱子，他走上前，將它取了下來。
紙盒子明顯太久了，在周渡川抱下來的瞬間，底部做支撐用的紙板終于堅持不住，里面的東西冷不防地掉落一地，灑在周渡川的跟前。
包裝精致的信件、電影票、車票憑證……
大多都是一些紙質的東西，除了……周渡川撿起其中一個小袋子，他心中似乎有什么正踴躍而出，猶豫良久，還是拆開。
一枚護身符掉在他的掌心。周渡川瞳孔微顫。
那是他高二那年的暑假，也是許盡歡被沈家送出國的時間。
沈清安從西藏回來，將這枚護身符帶給他，興奮地說這是一個老喇嘛給她的。
“聽說那個廟可靈了，所以我想把它送給你。”
那時的他沉浸在許盡歡離開的悲傷中，看見笑容滿面的沈清安只覺得諷刺，抓起這只護身符就丟了出去，他是怎么說的呢。
“不需要你假惺惺。”
十七歲的沈清安愣在那里，嘴唇顫抖著，半天都沒合上，他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畢竟將許盡歡送出國這件事，沈清安也不知情。
然而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再怎么樣也收不回來，所以他只能看著沈清安一個人整理好情緒，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然后對他說，“沒關系呀，你不喜歡就不要了。”
沒想到她最后還是撿了回來。
周渡川細細摩挲著那個護身符，眼神被散落在地上的信件吸引過去。
他緩緩拆開一封，熟悉的娟秀小楷映入眼簾，高中時候周父曾拜托沈清安輔導自己學習，沈清安的筆記本上就是這樣的字跡。
“你好呀周渡川，今天是情人節，雖然我知道，我們一定會在一起，但我還是想偷偷告訴你，我真的很喜歡你……
“我絕對不想讓你誤會我，覺得我是一個膚淺的人，覺得我只是因為在童年和你有過一面之交，便喜歡上你，并不是這樣。
“你也許已經忘記了，在學校附近的那條巷子里，我被一群人圍住打劫，我初來乍到的，根本不知道要怎樣面對，只有躲在墻下，然后你出現了。那天天好黑啊，我差點就沒看清你的樣子，不過幸好，我聽見你的朋友喊你，周渡川。
“原來是你，我又遇見你了，周渡川，你又救了我一次，這下我該怎么感謝你呢？
“我給你送零食，幫你補課，我和你變成朋友……我以為我們在一起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可直到你讓我幫你打掩護，我才知道，你和我的妹妹在一起了，我真的好難過啊，為什么你看不見身邊的我呢？
“我身上的婚約徹底變成了枷鎖，但我想，如果你能開心，我可以不要這個婚約……”
落款時間是許盡歡被送出國的那一年。
周渡川猶如雷轟，他確實曾救過一個女孩，但并不知道那個人就是沈清安，當年他只是經過，只是順手，沒想到竟成為他和沈清安的淵源。
這封信他也有印象，那年情人節，這封信摻著一眾禮物被送到他的課桌，許盡歡看見了跟他鬧，他干脆直接丟去了垃圾桶，所以，沈清安后來是又撿了回來嗎？
那些他從沒有打開過的情書，如今終于有機會看見內容。
周渡川一封接一封地看著，沈清安心路歷程，那些未曾說出口的情愫，還有深夜里獨自咀嚼的苦澀，都化作了紙上的一字一句，不斷敲擊著他的心。
他想起那些年少時光，沈清安總是在他身邊，安靜地陪著他，無論是學習還是生活，而他，卻從未真正留意過她的心意。
他以為自己對許盡歡的感情是堅不可摧的，卻不想，原來真正的深情，一直默默地守候在他身邊。
他看著臟亂的地面，好像恍然明白，他倆的關系，也是他一手打亂成如今這個局面。
周渡川捂著心口，他有些呼吸不過來了，遲來的痛感此刻終于回到他身上，這些天來，他總是感到說不上來的不對勁。
剛開始他只是以為，自己是為被許盡歡欺騙而感到心痛，現在他知道了，是因為沈清安的離開，這么些年，他早已習慣了沈清安的存在，他的身邊，不能沒有她。
手機的振動讓周渡川回過神來，是宋嶺的電話。
“去公司。”周渡川坐進宋嶺的車內，把凌亂的領帶整理好，才終于舒了一口氣。
嗡嗡——手機亮屏了，許盡歡的名字出現在手機上，周渡川看了一眼，便摁滅了手機，然而許盡歡的電話卻死不罷休一般接二連三打過來。周渡川忍無可忍，直接將她的聯系方式拉黑了。
他靠在柔軟的真皮座椅上，昨晚的那杯酒瘋狂地刺激著他的大腦皮層，他不斷按壓著太陽穴，心里突然想到了沈清安，如果是沈清安，她絕對不會對自己使用這些下三濫的手段。
“周總。”宋嶺突然開口，周渡川睜開眼。
“查到沈小姐的信息了，她去了N城，現在住在父母留給她的老宅里。”
周渡川直起身，“去機場。”
宋嶺調轉車頭，又聽見周渡川問，“那許盡歡的事情呢？”
宋嶺遲疑了一下，“還沒查完。”
周渡川點頭，閉上眼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