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遺憾與離開云越第一次見到陶桃是在五歲那年。那是個蟬鳴聒噪的夏天,
他蹲在自家院子里用樹枝畫著歪歪扭扭的房子,忽然聽見一陣清脆的笑聲。"你在畫什么呀?
"小女孩扎著兩個歪歪扭扭的小辮子,臉蛋紅撲撲的像熟透的桃子。"關你什么事。
"小云越頭也不抬,繼續在地上劃拉著。"我叫陶桃,大家都叫我甜桃。
"小女孩一點也不介意他的冷淡,蹲下來湊近看他畫畫,"你畫得真好!
"云越耳朵尖紅了紅,卻故意往旁邊挪了挪:"離我遠點,熱死了。"從那天起,
陶桃就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他身后。上學路上,課間休息,放學回家,
她總是"云越哥哥"長"云越哥哥"短地叫著。云越嘴上嫌棄,卻不知不覺習慣了她的存在。
初中時,云越長得越發清俊挺拔,成了學校里不少女生暗戀的對象。每當有女生給他遞情書,
陶桃就會氣鼓鼓地站在一旁,像只護食的小貓。"你能不能別老跟著我?"一次放學路上,
云越不耐煩地說。陶桃眨著大眼睛:"為什么呀?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
""誰跟你是最好的朋友。"云越加快腳步,"煩死了。"話雖這么說,
第二天當陶桃因為感冒沒來上學時,云越一整天都心不在焉,放學后還特意繞路去她家,
把當天的筆記從門縫塞了進去。高中畢業舞會那天,整個校園都洋溢著青春的氣息。
云越穿著深藍色西裝,被幾個哥們圍著討論大學志愿。
他眼角余光一直在搜尋那個熟悉的身影。"云越!"陶桃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轉身的瞬間,
呼吸一滯。陶桃穿著淡粉色的連衣裙,頭發精心盤起,露出纖細的脖頸。她化了淡妝,
嘴唇像櫻花般粉嫩。十七歲的陶桃,美得讓人移不開眼。"你今天..."云越喉結動了動,
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怎么穿成這樣?"陶桃臉上閃過一絲失落,
但很快又揚起笑容:"我有話想跟你說。"周圍幾個男生開始起哄:"喲,甜桃今天真漂亮!
""云越,人家明顯是沖你來的啊!"云越感到臉頰發燙,那種被人圍觀的不適感又上來了。
他清了清嗓子:"什么事?"陶桃深吸一口氣,雙手緊張地絞在一起:"云越,
我...我喜歡你。不是朋友那種喜歡,是...""哇哦!"周圍的起哄聲更大了。
云越感到一陣慌亂。他當然知道陶桃喜歡他,他也...但這太突然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
他習慣性地豎起防御,用冷漠掩飾內心的波動。"別開玩笑了。"他故意大聲說,
確保周圍人都能聽見,"誰會喜歡一個跟屁蟲啊?從小到大煩不煩?"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陶桃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眼中的光彩一點點熄滅。她后退了一步,
嘴唇顫抖著:"原來...你是這么想的。""陶桃,我..."云越想解釋,
但驕傲讓他無法在眾人面前低頭。"我明白了。"陶桃輕聲說,轉身跑開了,
粉色裙擺像一朵凋謝的花。云越以為她只是像往常一樣鬧小脾氣,過幾天就會回來。
但這次不同,陶桃當晚就離開了小鎮,連畢業典禮都沒參加。他給她發了無數條信息,
打了無數個電話,全部石沉大海。一個月后,他站在陶桃家門前,
看到"房屋出售"的牌子時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鄰居告訴他,陶桃和她媽媽突然搬走了,
沒人知道去了哪里。大學四年,云越表面上一切如常,內心卻始終空了一塊。
他嘗試通過各種方式尋找陶桃,但這個小名"甜桃"的女孩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畢業后,
云越回到家鄉小鎮,開了一家建筑設計工作室。他常常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
望著他們曾經一起上學的那條路。七年過去了,那條路翻修了兩次,路邊的梧桐樹更加茂盛,
但再也沒有那個扎著小辮子等他的女孩。"云總,今晚高中同學聚會,您去嗎?
"助理小林敲門問道。云越本想拒絕,但鬼使神差地,他點了點頭:"去吧,
也許..."也許能聽到關于她的消息。這句話他沒說出口。聚會上,老同學們推杯換盞,
回憶青春。云越坐在角落,心不在焉地聽著。"你們還記得陶桃嗎?
那個總是跟在我們后面的小甜桃。"班長突然提到這個名字,云越手中的酒杯猛地一顫。
"當然記得,她后來怎么樣了?"有人問。
班長嘆了口氣:"我也是去年才知道...她去世了,白血病。"云越感到一陣眩暈,
耳邊嗡嗡作響。他猛地站起來,酒杯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你說什么?
"他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所有人都看向他。班長面露難色:"云越,你不知道嗎?
陶桃高三那年就查出病了,
她媽媽帶她去大城市治療...但三年前還是..."后面的話云越聽不清了。
他跌跌撞撞地沖出餐廳,夜風刮在臉上像刀子一樣疼。七年,他以為她只是生氣,
只是需要時間,卻不知道她一直在與死神搏斗。第二天一早,云越按照班長提供的地址,
找到了陶桃媽媽現在住的地方。那是一個安靜的社區,陶媽媽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蒼老許多。
"阿姨..."云越聲音哽咽,"我是云越。"陶媽媽的眼神復雜,有悲傷,有責備,
但最終化為一聲嘆息:"進來吧,甜桃有些東西...我想你應該看看。
"客廳里擺著陶桃的照片,二十歲的她穿著病號服,瘦得幾乎認不出來,但笑容依然明亮。
云越雙腿發軟,跪在了照片前。"她...最后痛苦嗎?"他顫抖著問。
陶媽媽遞給他一個盒子:"這些是她寫給你但沒寄出的信,還有她的日記。你自己看吧。
"云越打開最上面的一封信,日期是他們畢業舞會后的第三天。
"親愛的云越: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在醫院了。其實早在一個月前,
醫生就說我情況不太好,需要立刻治療。但我想參加完畢業舞會,
想親口告訴你我的心意...我知道你那些話不是真心的,
你只是不習慣在大家面前表露感情。我多希望能親耳聽你解釋啊,但醫生說不能再拖了。
別擔心,我會好起來的。等我回來,你要補償我哦。永遠愛你的甜桃"信紙上有幾處水漬,
不知是陶桃的淚還是他的。云越顫抖著翻開日記本,
最后一頁寫著:"今天醫生說我時間不多了。云越,我好想你啊。我不怪你那晚說的話,
真的。只是遺憾,沒能再見到你,沒能聽你叫一聲我的名字..."云越再也控制不住,
淚水決堤而下。他緊緊抱住日記本,仿佛這樣就能抱住那個永遠離開的女孩。
"對不起...甜桃,對不起..."他一遍遍重復著,但那個會笑著原諒他的女孩,
再也聽不到了。第2章 紙上的心跳云越的手指顫抖得幾乎拿不穩那沓信紙。
陶媽媽輕輕帶上門,留給他獨處的空間。陽光透過紗簾在木地板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塵埃在光線中靜靜浮動,仿佛時間也隨之凝固。他深吸一口氣,翻開第一封信。
信紙是淺粉色的,帶著淡淡的桃子香氣,就像陶桃本人一樣甜美。
"親愛的云越:今天開始化療了,比想象中疼多了。護士姐姐說我頭發會掉光,
媽媽給我買了頂可愛的毛線帽。突然想起五年級那年冬天,你嘲笑我戴的圣誕帽像個小丑,
卻偷偷把你奶奶織的圍巾塞進我書包里。那條圍巾我還留著呢,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想你的甜桃"云越的視線模糊了。他記得那條紅色圍巾,奶奶去世后他再沒找到,
原來是被陶桃"偷"走了。他幾乎能看見病床上的她戴著那頂可笑的圣誕帽,
蒼白的臉上依然掛著熟悉的笑容。下一封信的日期是一個月后。
"云越:今天在病房窗外看到一只知更鳥,
它讓我想起我們初中時一起做過的那個鳥類觀察報告。你負責拍照,我負責記錄,
最后卻因為署名順序吵了一架。記得嗎?你堅持要把我的名字放在前面,
說這樣老師給分更高。其實我知道,你是故意的。PS:頭發掉得差不多了,
我現在像個光頭小和尚,丑死了。——不敢發自拍的甜桃"云越喉嚨發緊。他翻出手機,
相冊里還保存著那份報告的電子版。當時他嘴硬說是為了成績,其實只是想讓陶桃開心。
他指尖劃過屏幕上并排的兩個名字——陶桃、云越——那么簡單,卻再也無法重現。
隨著一封封信被展開,陶桃的治療歷程像一幅畫卷在云越面前展開。
她的字跡從最初的工整有力,逐漸變得歪歪扭扭;信紙從精心挑選的彩色卡通信紙,
變成了醫院的便簽紙;內容從長篇大論的日常分享,變成了簡短的幾句話。
"云越:今天做了骨髓穿刺,疼得想哭。但想到你高中打籃球摔斷手腕時一聲不吭的樣子,
我就忍住了。云越,我是不是很勇敢?
——想被你夸獎的甜桃""云越:病房里新來了個小女孩,才六歲。
她問我為什么沒有人來看我,我說我的朋友都在很遠的地方。她問我最想見誰,
我說是個總愛板著臉的傻瓜。——等一個道歉的甜桃"每一封信都像一把鈍刀,
緩慢而持續地剜著云越的心。他數了數,整整六十三封,橫跨兩年時間。
最后一封的日期停在陶桃去世前一周。"親愛的云越:醫生說這次可能挺不過去了。
媽媽哭得很厲害,我反而沒那么害怕。只是遺憾,沒能再見你一面。我不怪你那晚說的話,
真的。我早知道你是那種越在意越要推開的人。如果...我是說如果,
你偶然得知我的消息,請別太難過。記得我們十歲那年養過的那條金魚嗎?
它死后你偷偷哭了一晚上,還硬說是沙子進了眼睛。云越,你一直都是個心軟的笨蛋啊。
永遠愛你的甜桃"信紙上有幾處皺褶,像是被淚水打濕后又干涸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