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十八天沒合眼了。每一次閉眼,都能看見別人的夢。鄰居在夢里掐死一個女孩。埋尸,
擦手,熟練得像做過千百遍。這不是噩夢,是真實發生過的殺人記憶。我不該窺探他的秘密。
今晚他的夢變了,站在我家門前。口袋里藏著一把刀。嘴角上揚,眼里滿是殺意。
「管閑事的下場,活該。」我明白了,他知道我知道了。逃不掉,也睡不著。
但我想起那個死去的女孩。還有童年時在巷子里見過的另一個受害者。那個被我遺忘的記憶,
正是這一切的開始。「這一次,我決定不再閉上眼睛,而是直視這個殺人犯的臉。」
1當劉明說我在床上像具尸體時,我笑了笑,沒反駁。我怎么能告訴他,每當我閉上眼睛,
就像打開了潘多拉魔盒。無法控制地進入別人的夢?「婚前焦慮很正常,但你該去看醫生了,
小茹。」他穿著襯衫,打著領帶,眉頭緊鎖地看著我。我們交往三年,準備下個月結婚。
我搖搖頭,小心藏起眼下的青黑。「會好的,工作壓力大而已。」他嘆氣,遞給我一杯溫水。
「我去上班了,晚上不加班,早點回來陪你。」門關上后,我把水杯重重放在床頭柜上。
劉明是個完美的未婚夫,體貼、穩定、成熟。三個月前,一切都很正常。我睡眠規律,
我們性生活和諧,我愛著他,即將成為他的新娘。直到那個該死的密室逃脫游戲。
同事生日聚會,我們一群人去玩了個「謀殺小巷」主題。昏暗逼仄的空間,
墻壁上的暗紅色污跡,那個狹窄得只容一人通過的拐角……所有人都沉浸在解謎的興奮中,
只有我,在那個轉角處突然渾身發冷。一段被塵封的記憶猛然浮現:我七歲那年,
在外婆家鄉下小鎮上。在一個巷子口,看到一個中年男人把一個女人逼入暗處。
女人發出幾聲尖叫,然后一片寂靜。當時的我嚇得躲在雜貨店貨架后,屏住呼吸。
直到很久之后,那男人才獨自走出巷子,衣服整齊,面色如常。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生。
而那個女人,再也沒有出現。七歲的我不懂發生了什么,只覺得害怕。回家后,我噩夢連連,
父母以為我被鄉下的狗嚇到了,給我喝了幾副安神湯。那段記憶就慢慢沉入潛意識深處。
直到那個密室游戲,一切如洪水般回來了。從那天起,我開始失眠。
閉上眼睛就會想起那個巷子,那個消失的女人,那個面無表情的男人。性生活也受到影響,
每當劉明觸碰我,我就不自覺地緊繃。思緒飄到那個陰暗的巷子里。起初劉明以為是壓力,
很體貼地減少了親密次數。但一個月過去,問題沒有好轉。我們的爭吵越來越多,
床笫之間的冷淡讓他十分挫敗。三天前,劉明正式提出分手。「我愛你,小茹,
但我無法忍受這種性冷淡的關系。婚姻不能建立在這種基礎上。」「我不知道你怎么了,
但我希望你能好起來。」我沒有挽留。某種程度上,我理解他。我們之間出了問題,
而且問題的根源在我這里。當天晚上,我睜著眼睛,盯著天花板到天亮。第二天,
我也沒合眼。直到失眠的第三天凌晨,異變發生了。我瞪著天花板上的裂紋,
突然眼前浮現出一幅畫面: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在水中拼命揮舞雙臂,嘴巴張合,
卻發不出聲音。視角詭異地像是從水底往上看。最讓我恐懼的是,
我明確知道這不是我的想象。而是其他人的夢,直接投射進了我的大腦。天亮后,
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去倒垃圾。在電梯里遇見一個 20 歲出頭的男人。
他是上周新搬來的鄰居,住在我隔壁 607 室,姓林。「你也住這層?」他禮貌地問。
我點點頭,忽然鬼使神差地問:「你家里有小孩子嗎?一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
小林臉色突變,眼睛睜大,「你、你怎么知道?我有一個侄女很喜歡扎羊角辮,
但是去年溺水身亡了。」電梯到達一樓,我匆忙說了句「抱歉打擾」就跑開了,
留下他一臉困惑。這太荒謬了!我怎么可能知道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家里發生的悲劇?除非,
我真的看到了他的夢。接下來的日子,我依然無法入睡。但會在精疲力竭的邊緣,
進入一種似睡非睡的狀態。在那種狀態中,我能看到周圍住戶夢里的片段。隔壁小林的夢里,
總是反復出現那個溺水的小女孩。樓下 502 室的老太太夢見自己年輕時的情人。
701 室的年輕夫婦夢里有個剛出生的嬰兒,我猜他們在計劃要孩子。這些夢境都很零碎,
但讓我確信一件事。我不是精神失常,而是真的獲得了某種能力。這種能力讓我恐懼,
也讓我著迷。直到第五天凌晨,我看到了 703 室王海的夢。那不是夢,是噩夢。
更準確地說,是回憶。他掐住一個披肩發女孩的脖子,手上青筋暴起,直到女孩瞳孔放大,
四肢垂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女孩衣衫不整,眼中滿是恐懼與絕望。王海褻瀆了她的身體,
然后開車到郊外,挖坑,填土,動作機械而熟練。我從那個可怕的夢中掙脫出來,心跳如鼓,
幾乎窒息。這場景與我記憶中那個巷子事件詭異地重合,讓我全身發冷。
巷子里那個女人是怎么消失的?是不是也被那個男人……我喝了杯涼水,
告訴自己這只是個噩夢,可能是我的潛意識在編織恐怖故事。但接下來的兩晚,
我又看到了王海的夢。情節完全一致,每個畫面都像電影般清晰。不是臆想出的噩夢,
而是一遍遍重播的回憶。第八天,我決定搜索一下最近的失蹤人口報道。翻了幾頁后,
我的血液凝固了。三個月前,一名叫李雯的女大學生神秘失蹤,警方至今未找到線索。
新聞配的照片上,那個女孩扎著披肩長發,笑容明媚。正是我在王海夢中看到的那個女孩。
我的手指顫抖著,繼續往下翻。半年前,另一個年輕女子在市郊失蹤。一年前,
一個剛畢業的女生下班后再無音訊。三年內,本市有五起年輕女性失蹤案,至今未破。
我又去查了查王海的信息。他是本地一所高中的歷史老師,今年 52 歲,獨居。
三年前從外地調來這所學校任教。為人低調,沒有社交媒體賬號。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
是劉明。「小茹,我想了想,我們應該談談。」「不管你遇到什么問題,我們可以一起面對。
分手是我沖動了。」我沉默片刻,「劉明,我現在確實有些事情要處理。」「但等我處理完,
我們再好好談談,好嗎?」他同意了,聽起來很欣慰。掛掉電話,我捂住臉。我該怎么做?
報警?告訴警察我能看到別人的夢?而我鄰居夢里殺了人?他們會把我送進精神病院的!
但如果不管,就會有更多女孩遇害。我需要證據,起碼不會被警察拉去精神病院。第十天,
我決定跟蹤王海。他每天早上七點出門,下午四點回家,作息規律得可怕。
他在學校認真講課,與同事禮貌交談,偶爾會在學校食堂吃飯。周三晚上參加教職工讀書會。
沒人會想到,這個戴著黑框眼鏡、總是穿著整潔襯衫的中年教師,會是個連環殺人犯!
他就像任何一個普通人,除了晚上的夢。第十二天,我鼓起勇氣潛入了王海的公寓。
他去參加教職工聚會,我用從管理員那里偷來的備用鑰匙打開了他的門。公寓干凈整潔,
幾乎到了刻板的程度。書架上整齊排列著歷史書籍。
茶幾上放著老花眼鏡和一本《漢朝興衰史》。廚房一塵不染,冰箱里有幾根黃瓜和幾瓶啤酒。
如此普通,如此無害。我翻遍了所有抽屜和柜子,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物品。
就在我準備離開時,無意間發現臥室壁櫥后面的墻紙有些松動。小心揭開后,
露出一個小暗格。里面有個小盒子,裝著各種小物件。一條發帶,一枚戒指,一個錢包,
幾張照片。我的手抖得幾乎拿不住那些照片。照片上是不同的年輕女子,表情放松,
顯然不知道自己被拍攝。其中一張,正是那個失蹤的大學生李雯。
我聽到鑰匙插入門鎖的聲音,心跳驟停。王海提前回來了。我迅速把東西塞回暗格,
貼好墻紙,躲進了衣柜。衣柜門縫隙間,我看到王海走進臥室,放下公文包,脫掉外套。
他忽然停下動作,皺起眉頭,緩緩轉身環顧房間。隨后徑直走向壁櫥,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掀開墻紙,檢查了暗格,然后轉向我藏身的衣柜。就在他伸手要拉開衣柜門的那一刻,
外面響起了敲門聲。「王老師,您在嗎?我是物業的,您的車被一個小孩碰到了,
現在家長在下面等著您處理呢!」王海停住了,沉默片刻,又撫平了壁櫥的墻紙,
整理了一下襯衫,走出臥室去開門。我等到他的聲音從客廳傳來,才悄悄溜出衣柜,
從窗戶翻出。我慌不擇路地爬下防火梯,完全沒注意到樓下的王海正站在大樓入口處。
抬頭看著我從他公寓窗戶爬出來的全過程。回到家,我鎖好門窗,癱坐在地板上,全身顫抖。
我剛剛差點死在那個殺人犯的衣柜里。第十三天,我抱著最后一絲希望去警局報案。
接待我的警官聽完我的陳述。臉上掛著禮貌和看傻子一樣的微笑。「您是說,
您通過夢看到了您鄰居殺人?」「而且您還私闖民宅,卻什么證據都沒帶出來?」
「我知道聽起來很荒謬,但我確信那些失蹤的女孩就是被王海殺害的!」
「他在夢里不斷重復那些場景,而且他家里有個暗格,里面全是失蹤女孩的物品!」
警官嘆了口氣。「廖女士,我理解您可能最近壓力很大。」「如果您需要的話,
我可以給您幾個心理咨詢師的聯系方式。」「至于您的指控,如果沒有確鑿證據,
我們是無法立案調查的。」「私闖民宅也是違法行為,希望您不要再這樣做了。」
我失望地離開了警局。完全沒有注意到在警局對面的咖啡店里。王海正陰沉著臉看著我。
他放下咖啡,悄悄跟在我身后。了解到我剛才在警局里說了什么。整個過程中,
我因為沮喪和精神恍惚,完全沒有察覺。接下來的幾天,我不斷觀察王海的一舉一動。
同時繼續窺看他的夢。每晚,都是同樣的殺人場景,一遍又一遍。第十五天,
我在電梯里遇到王海。「早上好,廖女士。」他禮貌地問候,聲音平靜。「早、早上好。」
我緊張地回應,努力保持鎮定。「你看起來很疲憊,睡得不好嗎?」他隨口問道,
眼神卻不經意間瞥了我全身。「還行,最近工作壓力大。」我敷衍地回答。「那注意多休息。
」電梯到達一樓,他微微點頭,率先走出電梯。這次對話引起了我的警覺。我不知道的是,
王海早已對我起了殺意。不是因為他知道我能窺看他的夢。而是因為他發現我私闖他的住處。
還去警局報案。而我,一個剛剛失戀、獨居的年輕女子。恰好符合他的條件。從那天開始,
我每天晚上都會把所有沙發抵在門口。放了一把菜刀在床頭,以防萬一。到了第十八天深夜,
我再次進入了似睡非睡的狀態。王海的夢境涌入我的意識,但這次畫面不一樣了。
他站在一座公寓門前,門牌號是我家的。他摸出一把刀,嘴角上揚。「管閑事的下場,活該。
」我猛地從床上彈起,心臟像要爆炸一樣,劇烈跳動。汗水浸透了睡衣,粘在背上冰涼刺骨。
王海要殺我!不是猜測,是即將發生的事實。他已經站在我家門前,手里握著刀。
我不斷告訴自己,這只是個夢。但這十八天來,每一個夢都真實發生過。
顫抖的手指撥通了 110,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人公式化的聲音。「您好,
這里是 110 指揮中心,請問有什么可以幫到您?」「我、我的鄰居,他要殺我了,
就在我門口!他手里有刀!」我幾乎是尖叫著說出這句話。「女士,您能確定嗎?
您親眼看到了他站在您門外?」一瞬間猶豫了。我該怎么回答?我在夢里看到了?
「不是...我...我能感覺到,他,他曾經殺過人,現在也要殺我!」
「他家里藏著失蹤女孩的遺物,我親眼見過!」電話那頭明顯遲疑了。
「好的……我們會派巡邏同事過去查看。但請您保持冷靜,先確保門窗鎖好。」
她的語氣清晰地傳達著一個信息:她認為我瘋了。掛斷電話,我抱緊雙膝縮在床角,
淚水無聲滑落。十八天沒睡覺的代價是什么?是被當成瘋子,還是被殺死在自己的床上?
二十分鐘后,兩名警察敲響我的門。其中一個年輕些,眼神中還帶著一絲同情。
年長的那個眼里只有職業性的麻木。「廖小姐?我們接到您的報警……」
年長警察公事公辦地說。他們例行公事般檢查了我的公寓和走廊,甚至禮貌地敲了王海的門。
沒人應答。「看起來一切正常。」年長的警察最后下了結論。聲音里藏不住的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