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雨裹著冰碴子砸在蘇念單薄的外套上,她蜷縮在便利店屋檐下,
睫毛上凝著細小的水珠。黑色邁巴赫停在她面前時,車窗降下的瞬間騰起白霧,
陸沉舟的目光像探照燈般直直打在她臉上——那張與林知夏七分相似的臉,
讓他握著雪茄的手微微發顫。煙灰隨著顫抖的指尖落在定制西裝的袖口,暈開深色的痕跡,
卻無人在意。他腕間價值百萬的百達翡麗機械表,秒針正不緊不慢地走著,
仿佛在無聲地丈量著命運的軌跡。表盤上復雜的陀飛輪裝置每一次轉動,都像是時光的低語,
訴說著不可知的未來?!吧宪??!钡统恋纳ひ艄鼟吨┣训臒熚堵鰜怼?/p>
蘇念盯著他無名指上那枚泛著冷光的素圈戒指,恍惚間想起三天前在醫院繳費處,
也是這雙手,將一疊現金拍在柜臺上,替她交清了母親的手術費。
彼時陸沉舟站在繳費窗口前,西裝革履的身影與周遭焦慮的人群格格不入,
他淡漠地報出銀行卡密碼,仿佛在談論無關緊要的小事。雨滴順著傘骨匯成細流,
她咬著唇坐進后座,皮革座椅殘留著體溫,后視鏡里陸沉舟的視線始終黏在她發頂,
像是要透過發絲,看到記憶深處的另一張面孔。車內彌漫著昂貴的雪松香水味,
與她身上廉價的雨水泥濘氣息形成鮮明對比。她注意到車門內側精致的雕花,
那是手工匠人花費數百小時的心血,而這與她破舊的帆布鞋形成了殘酷的反差。
陸家別墅的水晶吊燈刺得人睜不開眼。蘇念攥著絲絨睡袍站在客房中央,
聽見陸沉舟倚在門框上,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你很像她。
”他身后的書房門半掩著,墻上大幅黑白照片里的少女捧著向日葵,
笑容比窗外的月光還要明亮。照片邊緣微微卷起,顯露出歲月的痕跡,
相框玻璃上還留著幾枚模糊的指紋,或許是無數個深夜,陸沉舟凝視時留下的印記。
當晚蘇念對著梳妝鏡練習微笑,發現無論怎么調整角度,眉眼間始終缺了照片里那份靈動。
她打開手機,搜索林知夏的新聞報道,發現這個名字曾與陸沉舟緊緊相連——商界金童玉女,
頂級豪門聯姻,卻在訂婚宴前夕戛然而止。報道中提到那場意外,林知夏為了救落水的孩童,
自己卻永遠沉入了湖底,而陸沉舟抱著她冰冷的尸體,在岸邊整整坐了一夜。報道里還提到,
那之后陸沉舟性情大變,原本開朗的他變得冷漠疏離,將自己封閉在回憶的牢籠里。
最初的日子像場荒誕的模仿秀。蘇念跟著林知夏生前的錄像學彈鋼琴,
指尖磨出血泡也要把《月光奏鳴曲》彈得一模一樣。
琴鍵上干涸的血跡與昂貴的鋼琴形成刺眼的對比,每次按下琴鍵,
疼痛都在提醒她這份感情的虛妄。她翻遍舊雜志,
記下林知夏最愛的香奈兒五號香水和櫻花味護手霜,甚至為了還原林知夏的發香,
跑遍整座城市尋找停產多年的洗發水。她在二手市場淘貨,在論壇上四處詢問,
只為了找到那早已停產的香味。就連喝咖啡時攪拌的圈數,都要嚴格復刻那個不存在的人。
陸沉舟偶爾會在深夜走進她的房間,月光淌過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他伸手撫過她的發,
喃喃道:“知夏,你看,這株鈴蘭又開了?!碧K念望著床頭那盆半死不活的鈴蘭,
把臉埋進他西裝外套,淚水洇濕昂貴的面料。她數著他心跳的節奏,
幻想這顆心有朝一日能為自己跳動。有一次,她在打掃書房時,
偶然發現抽屜深處藏著一沓泛黃的電影票根,每張票根上都標注著“與知夏”,
那密密麻麻的字跡,像是刻在陸沉舟心上的烙印。她還發現了一本被翻得破舊的日記本,
里面夾著林知夏的照片,每一張照片背面都寫滿了陸沉舟的思念。
轉折發生在陸氏集團慶功宴上。酒氣熏天的王總搖晃著逼近蘇念,
猩紅的眼睛在她身上逡巡:“陸總真是暴殄天物...你可比照片里的林知夏鮮活多了。
”他身上混合著廉價香水和酒精的味道,令人作嘔。話音未落,
陸沉舟的酒杯在大理石地面炸開,碎玻璃飛濺到蘇念腳邊。她本能地后退半步,
高跟鞋踩到尖銳的玻璃碴,腳踝傳來刺痛。陸沉舟扯開領帶的動作帶著暴戾,
將蘇念拽到身后時,西裝袖口掃過她臉頰,留下一道紅痕:“王總喝多了,該去醒醒酒。
”他的語氣冷得能結出冰,可蘇念卻注意到他攥著她手腕的手在微微發抖,
不知是憤怒還是別的情緒。宴會廳的氣氛瞬間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一幕上,
竊竊私語聲像潮水般涌來。一些人露出看好戲的表情,而另一些老員工則露出惋惜的神色,
他們知道陸沉舟這些年的痛苦。深夜的書房彌漫著濃重的威士忌味道。
陸沉舟倚在真皮沙發上,領帶松垮地掛在頸間,面前散落著林知夏的日記本。泛黃的紙頁上,
工整的字跡記錄著少女的心事,其中不乏對陸沉舟的甜蜜回憶。“誰允許你和他說話的?
”他突然將玻璃杯砸向墻面,琥珀色液體順著墻蜿蜒而下,在地面匯成一條“小溪”。
“你不過是個替身,別把自己當回事。”蘇念望著滿地狼藉,
三年來壓抑的委屈如潮水般涌上來:“三年!一千多個日夜!在你眼里我就只是個替代品?
”她想起那些獨自流淚的夜晚,想起為了討好他做出的種種努力,
心中的苦澀幾乎要將她淹沒。有一次,陸沉舟發高燒,在昏迷中一直呼喚著林知夏的名字,
她整夜守在床邊,為他擦拭身體、換毛巾,卻換不來他清醒后的一句感謝。還有一次,
她精心準備了他喜歡的晚餐,卻換來他一句“味道不對”,因為那和林知夏做的不一樣。
陸沉舟猛地掐住她手腕,指腹按在她脈搏跳動處:“記住,你永遠不可能成為知夏。
”這句話像根鋼針,精準地刺進她心臟最柔軟的地方。
蘇念盯著他襯衫第二顆紐扣——那上面還沾著今早她替他系領帶時不小心蹭到的口紅,
突然笑出聲來。笑聲混著嗚咽,在空曠的書房里回蕩,驚飛了窗外棲息的夜梟。
她想起白天在商場,陸沉舟為她挑選衣服時,眼神始終游離,仿佛在透過她看另一個人。
那時的她還天真地以為,只要足夠努力,就能走進他的心里。而現在,她終于明白,
自己不過是他用來填補內心空缺的工具。她想起自己為了學習林知夏的一切,
放棄了自己的喜好,失去了自我,而這一切在陸沉舟眼里似乎毫無價值。
接下來的日子是場漫長的凌遲。陸沉舟開始頻繁飛往國外,有時甚至半個月不著家。
蘇念守著空蕩蕩的別墅,對著滿墻林知夏的照片說話。有次暴雨沖斷電路,
她蜷縮在黑暗里聽著雷聲,恍惚間想起初遇那晚。手機突然亮起,
是陸沉舟發來的消息:“明天是知夏忌日,準備束白菊?!倍潭處讉€字,沒有溫度,
沒有感情。她握著手機坐到天亮,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在皮膚上留下月牙狀的傷痕。
別墅里的鐘表滴答作響,每一聲都像是在倒計時,提醒她這份感情的保質期早已過了很久。
在那些孤獨的日子里,她學會了與寂寞對話,學會了在深夜里獨自舔舐傷口。
她會在花園里一坐就是幾個小時,看著花開花落,想著自己渺茫的未來。有時,
她會對著鏡子問自己,這樣的堅持到底是為了什么。真正決定離開是在初春。
蘇念整理衣柜時,發現陸沉舟偷偷把她所有衣服都換成了林知夏喜歡的淺色系。
就連她最愛的那條牛仔裙,也不知何時被塞進了地下室。她跪在滿地衣物中,
突然覺得可笑——原來自己連選擇衣服顏色的權利都沒有。收拾行李時,
抽屜深處掉出張泛黃的電影票根,那是他們唯一一次“約會”,
散場后陸沉舟盯著她的側臉說:“知夏以前最愛這部?!蹦菚r的她滿心歡喜,
以為這是感情的開始,現在想來,不過是他緬懷過去的方式。離開前,
她站在別墅的落地窗前,望著外面熟悉又陌生的花園,想起曾經在這里種下的希望,
如今都已化作泡影。她想起自己在這里度過的無數個日夜,那些期待和失望交織的時光,
淚水再次模糊了她的雙眼。離開那天,蘇念把陸沉舟送的所有首飾都留在梳妝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