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熱禁區警報聲尖銳地劃破地下研究所的寂靜時,程默正在記錄最后一組輻射數據。
她的手指在鍵盤上停頓了一秒,實驗室的紅色應急燈開始旋轉,將她的影子拉長又縮短,
像一出荒誕的皮影戲。"警告:檢測到地表輻射值異常升高。建議所有人員立即撤離。
"機械女聲平靜地宣布著末日的來臨。程默沒有動。她知道不會有撤離了。三天前,
軍方已經撤走了所有非必要人員,留下她這個項目負責人"自愿留守",
美其名曰"監測關鍵數據"。她太清楚這意味著什么——她成了被拋棄的實驗品之一。
顯示屏上的曲線陡然攀升,像一條暴怒的蟒蛇直沖坐標軸頂端。
程默下意識摸了摸左腕上的蓋革計數器,它正發出急促的咔嗒聲,如同死神的秒表。
她調出外部監控,十六個屏幕中有十四個已經雪花一片,
剩下的兩個顯示著研究所入口處的景象:天空呈現出病態的橘紅色,遠處地平線上,
一朵畸形的蘑菇云正在緩慢膨脹。"記錄:東部標準時間下午3點47分,
確認熱核武器爆炸,方位東北,距離約120公里。
"程默的聲音在空蕩的實驗室里顯得異常清晰。她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打著,
將數據存入多個備份驅動器。"沖擊波預計在2分15秒后到達。
"她走向實驗室角落的鉛柜,取出兩片碘化鉀片劑干咽下去。苦澀的味道在舌根蔓延。
理論上,這個深度地下五十米的研究所能夠承受百萬噸級當量的直接打擊,
但理論在核武器面前總是脆弱的。程默環視這個她工作了六年的地方。
價值數億的設備整齊排列,培養皿中的細胞樣本還在恒溫箱里安靜生長,
仿佛外面的世界一切如常。
她的視線落在辦公桌角落的相框上——那是她和導師張教授在項目啟動時的合影。
老人慈祥的笑容被一層薄灰覆蓋。程默突然想起三天前最后一次通話時,
導師嘶啞的警告:"別相信他們給你的任何承諾..."地面開始震動。
程默迅速固定好實驗設備,然后將自己塞進緊急避難艙。沖擊波比預計來得更快。
整個地下設施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天花板簌簌落下細碎的混凝土粉末。
程默蜷縮在金屬艙內,聽著外面世界毀滅的聲音。震動持續了將近一分鐘。
當一切重新歸于寂靜,程默等待了整整十分鐘才小心翼翼地推開艙門。
實驗室奇跡般地保持了完整,只是幾臺精密儀器摔在了地上。
她第一時間檢查了備用電源——仍在工作,空氣過濾系統運轉正常。程默走向通訊終端,
嘗試聯系外界。所有頻道都是死寂。她切換到衛星圖像,只看到一片混沌的紅外熱圖。
核冬天開始了。她打開個人終端,
調出最后收到的軍方指令:"項目代號'方舟'立即進入最終階段,所有數據加密保存,
等待后續回收。"程默冷笑一聲,刪除了這條信息。沒有后續了,至少對她而言。
接下來的七十二小時里,程默系統地檢查了研究所的每一處設施。
備用發電機燃料足夠維持三個月,水循環系統完好,食物儲備如果嚴格配給可以支撐四個月。
她將輻射監測儀連接到主控電腦,建立了一個實時更新的數據庫。第四天早晨,
程默在淋浴時發現第一塊瘀斑。她盯著左肋下那處硬幣大小的紫色痕跡,手指輕輕撫過,
沒有任何痛感。她知道這是什么——急性輻射病的早期癥狀。盡管身處地下,
盡管有重重防護,死亡還是找到了滲透的途徑。那天晚上,程默開始寫日記。不是科研記錄,
而是真正的、帶有個人情感的日記。"第5天:今天嘗試聯系了所有已知的避難所,無回應。
輻射值仍在上升,預計地表已不適合人類生存。我整理了實驗室的種子庫,
包括抗旱轉基因小麥和速生蔬菜。如果有人...如果還有未來,這些可能有用。
""第7天:瘀斑增加到三處,牙齦開始出血。服用了最后三支白細胞促進劑。
夢見大學時的春天,櫻花開了,張教授在講臺上講解核聚變的可能性。醒來時發現自己在哭。
""第9天:做了一個瘋狂的決定——開始編寫《輻射后生存手冊》。
匯集了我所知的所有核戰求生知識,從凈化水到識別可食用植物。將文件設置為自動廣播,
每小時通過應急頻道發送一次。也許在某個地方,有人需要它。
"程默的日常生活逐漸形成一種詭異的規律:早晨檢查設備狀態,上午記錄輻射數據,
下午整理研究成果,晚上撰寫生存指南。她開始對著監控攝像頭說話,
仿佛那是一個活生生的聽眾。
今天我們要講的是如何在地下室建立簡易輻射屏蔽層..."她的聲音在空蕩的走廊里回蕩。
有時她會突然停下來,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么荒謬,然后更用力地繼續,
仿佛沉默比瘋狂更可怕。第十五天,程默的病情明顯惡化。她開始頻繁嘔吐,
頭發一撮撮地脫落。鏡中的女人眼窩深陷,皮膚呈現出不健康的灰白色。
她給自己注射了最后一劑止痛藥,然后做了一個冒險的決定——啟動地表探測機器人。
小型機器人通過維修通道爬出地面,傳回的畫面讓程默屏住呼吸。
曾經郁郁蔥蔥的山林如今只剩下焦黑的樹干,扭曲地指向鉛灰色的天空。
遠處城市的天際線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模糊的廢墟。
機器人檢測到的大氣輻射值是人類致死量的二十倍。"記錄:核戰爆發第十五天,
確認大規模生態滅絕事件。"程默的聲音顫抖著,
"建議任何幸存者在未來六個月內不要嘗試地表活動。"就在這時,
監控屏幕邊緣閃過一個移動的物體。程默迅速調整機器人攝像頭——那是一個人影,
穿著破損的防護服,跌跌撞撞地向研究所入口方向移動。程默的心跳驟然加速。活人?
在這里?她猶豫了。在核戰后的世界,陌生人可能比輻射更危險。
但當她看到那個人影突然倒下不再動彈時,職業本能戰勝了謹慎。她穿上備用防護服,
通過氣閘室進入地表通道。厚重的鉛門緩緩打開,
撲面而來的熱風中夾雜著刺鼻的化學物質氣味。程默瞇起眼睛,
適應著昏暗的光線——核冬天已經讓正午看起來像黃昏。那個人倒在距離入口二十米處。
程默小心翼翼地靠近,隨時準備撤回。當她看清防護面罩下的臉時,
驚訝地倒吸一口氣——那是一張她熟悉的面孔。"俞城?"她不敢相信地低語。
軍方聯絡處的俞少校,三個月前來研究所做過安全簡報的年輕軍官。
他的左腿有一道嚴重的傷口,防護服被撕裂,暗紅的血跡已經凝固。
程默迅速檢查了他的生命體征——微弱但穩定。她猶豫了幾秒,
然后拖起這個不期而至的訪客,艱難地向研究所入口移動。鉛門在他們身后關閉時,
程默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冒了多大的風險。消毒程序持續了整整三十分鐘。
程默將昏迷的軍官安置在隔離醫療室,小心地脫下他的防護服。傷口已經感染,脈搏快而弱。
她清理傷口,注射抗生素,然后退到觀察窗前,靜靜等待。為什么俞城會出現在這里?
軍方不是早就撤離了嗎?他是否知道這場災難的真相?無數問題在程默腦海中盤旋。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手槍——那是撤離前安保主管"遺忘"在桌上的。六小時后,
俞城開始躁動不安。程默通過監控觀察他掙扎著坐起,困惑地環顧四周。當他試圖下床時,
程默推門而入。"別動,傷口會裂開。"她站在安全距離外,手放在靠近手槍的位置。
俞城猛地抬頭,眼神從迷茫迅速轉為警覺。"程博士?"他嘶啞的聲音中帶著難以置信,
"這是...你的研究所?""回答我的問題,俞少校。"程默保持著冷靜的語調,
"你為什么在這里?外面發生了什么?"俞城的表情變得復雜,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被包扎的腿,又望向程默。"我以為所有人都撤離了...我是說,平民。
"他停頓了一下,"戰爭全面爆發了,程博士。十二枚戰略核彈頭擊中了主要城市,
反擊在90分鐘內完成。現在外面...已經沒有多少'外面'了。"程默感到一陣眩暈,
她扶住墻壁。"有多少幸存者?""不知道。"俞城痛苦地搖頭,
"指揮中心在第一波打擊中就蒸發了。我是...僥幸逃出來的。"他的目光閃爍,
程默敏銳地注意到他在隱瞞什么。"你受傷是怎么發生的?"她換了個問題。"彈片。
"俞城回答得太快,"我們的車隊遭到襲擊..."程默不動聲色地點頭,心里卻升起警惕。
那道傷口明顯是近距離刀傷,不是彈片造成的。這個軍官在撒謊。"你需要休息。
"她后退向門口,"我去準備些食物。""等等!"俞城突然提高音量,
"研究所的通訊設備...還能用嗎?"程默停下腳步,沒有轉身。"為什么問這個?
""我必須聯系...其他人。有重要情報需要傳遞。"俞城的聲音帶著急迫。
程默慢慢轉身,直視他的眼睛。"所有通訊都中斷了,俞少校。我們被完全隔離了。
"她故意省略了自己設置的自動廣播系統,"現在,請休息吧。"離開醫療室,
程默立即前往主控室,調出研究所的監控記錄。俞城出現前的二十四小時錄像顯示,
他曾多次嘗試進入研究所,
甚至在某個時刻似乎輸入了正確的門禁密碼——這本該是軍方不可能知道的。更可疑的是,
程默在他脫下的防護服內袋里發現了一個加密軍用硬盤。她將硬盤連接到隔離電腦,
嘗試破解密碼。三次失敗后,系統提示如果再錯一次就會啟動數據銷毀程序。
程默放棄了直接破解,
轉而檢查硬盤的物理特征——上面貼著一個她熟悉的標簽:"方舟-12"。
這正是她負責的項目代號。程默感到一陣寒意。
為什么軍方的人會攜帶與她研究直接相關的加密硬盤出現在核爆后的廢墟中?
她回想起導師最后的警告,意識到自己可能卷入了一個遠比想象中復雜的陰謀。
醫療室突然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程默迅速拔出手槍沖出門外。走廊盡頭,
俞城正拖著傷腿向緊急出口移動,手里拿著從醫療柜搶來的注射器。"站住!
"程默舉槍瞄準,"下一個動作我就開槍。"俞城緩緩轉身,臉上已無先前的虛弱。
"程博士,你不明白情況有多嚴重。"他的聲音完全變了,冷靜而強硬,
"那個硬盤關系著數百萬人的生死。""那就解釋清楚。"程默穩住槍口,
"為什么軍方會有我的研究數據?'方舟'到底是什么?"俞城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你不知道?"他顯得 genuinely surprised,
"他們讓你研究了六年,卻沒告訴你真正的用途?"程默感到一陣惡心,
不知是輻射病還是逐漸浮現的真相所致。"告訴我。"她咬牙道。"方舟不是民用凈化項目,
程博士。"俞城苦笑,"它是新一代戰略核武器的核心——輻射定向增強技術。
你的納米級輻射吸收材料被用來制造更'清潔'也更致命的戰術核彈,減少附帶損傷,
提高打擊精度。"程默的槍口微微顫抖。她想起自己六年來精心設計的分子結構,
那些夜晚在實驗室的堅守,那些為"凈化環境"而做的激情演講。全部都是謊言。
"那么這場戰爭..."她的聲音幾乎哽咽。"使用了第一批方舟彈頭。
"俞城確認了她最恐懼的猜測,"但出了意外...某種反饋效應。輻射不是如預期般局限,
而是...你看到外面了。"程默的世界天旋地轉。她扶住墻壁才沒有跌倒。六年的研究,
她的心血,成了毀滅世界的推手。那些數學模型,那些實驗室測試,
全都被用來計算如何更高效地殺人。"硬盤里是什么?"她強忍嘔吐的沖動問道。
"最后希望。"俞城向前一步,無視指向他的槍口,"方舟系統的逆轉協議。
我們...一些意識到錯誤的同僚,秘密開發了它。可以將殘余輻射重新吸收,
減緩生態崩潰。但需要原始研究數據才能完成啟動。"程默的視線模糊了。
她分不清是淚水還是輻射病導致的視力退化。"證明給我看。"她最終說道,聲音嘶啞。
俞城緩慢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裝置,按下按鈕。
一段全息影像投射在走廊墻壁上:一位白發將軍正在講話,背景是戰略指揮中心。
"...方舟計劃已被武器化,違背最初宗旨。根據預測模型,
使用這些彈頭將導致不可控的連鎖反應..."影像突然中斷,跳轉到一組復雜的數據圖表,
"...只有程默博士的原始算法可以修正這個錯誤。找到她,
不惜一切代價..."程默認出了那位將軍——國防科技委員會的趙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