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1:15,星海科技A座12層的玻璃幕墻外,夜雨正噼里啪啦砸在鋼筋森林間。
林小滿盯著電腦屏幕上第8版改得面目全非的Excel表格,
右眼皮跳得像有只螞蚱在血管里蹦跶。中央空調發出老式鐘表般的嗡鳴,
走廊盡頭的聲控燈早在兩小時前就滅了,只剩她工位上那盞歪脖子臺燈,
在幽藍的屏幕反光里泛著冷白光圈,像極了小時候見過的墳頭磷火。她捏著僵硬的后頸,
指腹蹭過一片細密的小疙瘩——那是連續三周凌晨下班留下的勛章。手機在掌心震了震,
屏幕亮起時,閨蜜的頭像在鎖屏界面晃成模糊的光斑。解鎖的瞬間,
鍵盤上的字母突然變成周鵬地中海發型的形狀,她咬著后槽牙打字,
指甲蓋在玻璃面板上敲出咔咔的脆響:【周扒皮讓我改第八版方案,自己跑去跟小三約會!
他老婆上個月還來公司送過愛心便當,呸!渣男頭頂的毛比他的良心還少!
】發送鍵按下的剎那,屏幕驟然黑屏。林小滿手忙腳亂翻找充電器,
銀色的Type-C線從抽屜里滑出來,在地板上盤成一條冰冷的蛇。
當她扯著線把手機懟上插座時,電腦右下角的微信圖標正瘋狂跳動,像被扔進油鍋的蝦子。
流感:【@策劃部-林小滿 小姑娘說話要講證據的呀】后面跟著三個意味深長的微笑表情。
財務部李哥的“臥槽大瓜”剛冒出來,開發組劉工的截圖@就像一顆手榴彈投進了火藥庫。
林小滿的視線突然被自己發白的指尖吸引——它們正死死摳住辦公桌沿,指節泛著青紫色,
像寒冬里凍僵的枯枝。手機在這時炸響,周鵬的名字跳出來時,
來電顯示的號碼都在扭曲變形。她深吸一口氣,冰涼的空氣灌進肺管,
卻澆不滅心口的灼燒感。“林小滿!”聽筒里傳來摔文件夾的巨響,“你明天不用來上班了!
誹謗領導、泄露公司機密,等著收律師函吧!”那聲音像生銹的鋸子在刮擦鐵板,
震得她耳膜生疼,連帶太陽穴突突直跳。落地窗映出她的臉,蠟黃中透著青灰,
像被雨水泡爛的紙人。三年前入職那天,她穿著新買的西裝裙,踩著磨腳的高跟鞋,
在這個窗前發誓要做出名堂。可現在,她替周鵬背過客戶臨時變卦的黑鍋,
幫他兒子寫過奧數壓軸題,甚至在他陪小三過生日時,
對著他老婆編造“突發急性腸胃炎”的謊言。此刻,那些記憶突然變成黏膩的泥漿,
從胃里翻涌上來,讓她喉間發腥。“周總,”她聽見自己的聲音異常冷靜,
像冰箱里剛拿出來的手術刀,“上個月25號您讓我訂的麗思卡爾頓大床房,
發票抬頭寫的是‘客戶招待費’吧?”電話那頭的呼吸聲突然消失,只剩下電流的沙沙聲。
她盯著辦公桌上那盆半死不活的多肉,葉片上積著薄灰,像極了周鵬每次訓話時嘴角的白沫。
“小滿姐,”甜膩的聲音從背后飄來,帶著若有若無的香奈兒五號味道,
“你怎么能為了報復周總就編造謠言呢?”蘇莉莉舉著手機,
鏡頭正對著林小滿癱在轉椅上的背影,粉色美甲在屏幕微光下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
“大家看看,她連周總批準加班的郵件都沒回呢。”那聲音里帶著恰到好處的哽咽,
卻掩不住眼底的得意——就像上周她哭著說交不起房租時,也是這樣咬著下唇,
睫毛上掛著假惺惺的水光。林小滿的目光落在蘇莉莉耳垂上的耳環上,
菱形切割的水鉆在臺燈下閃著冷光。三天前,這個姑娘還攥著她的手腕,
指著手機里的轉賬記錄說:“多虧小滿姐幫忙分擔打車費,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辦了。
”此刻,那對耳環卻像兩把小匕首,扎進她的視網膜,鈍鈍地疼。凌晨3:00,
公司匿名論壇的熱帖標題像滴著血的刀:《八一八那個造黃謠的女瘋子》。
樓主用emoji拼出陰陽怪氣的鬼臉,下面跟帖的鍵盤俠們踩著高跟鞋狂奔而來,
腳印里全是帶刺的話。林小滿灌下第三杯冰美式,玻璃樽底磕在桌面發出清脆的響,
冰塊早化了,苦澀混著鐵銹味在舌尖蔓延。她盯著屏幕,指甲“咔”地摳斷半片,
疼得皺眉——這盒美甲貼片還是蘇莉莉去年送的生日禮物。鍵盤突然被敲得咚咚作響,
每個字母都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致星海科技全體領導:】【自從喝了咱公司咖啡機的水,
腰不疼了腿不酸了,每天加班到靈魂出竅還能趕早高峰呢!建議行政部把飲水機換成孟婆湯,
省得我們這些社畜投胎時帶著怨氣!】【PS:@后勤部 空調能不能調高兩度?
我怕猝死的時候尸僵太快塞不進救護車!】發送鍵按下的瞬間,
她聽見自己胸腔里有什么東西“啵”地裂開。抓起帆布包時,肩帶蹭過桌角的仙人掌,
尖刺勾住了線頭——這盆植物還是她從家里搬來的,當時周鵬說“辦公區要有生機”。
現在它蔫頭耷腦地歪在盆里,像極了每個被榨干的深夜里的自己。電梯下行的數字跳得很慢,
林小滿靠著鏡面墻滑坐在地。手機在包里震動,屏幕亮起時,論壇熱帖已經被管理員鎖了,
但消息通知欄里飄著幾十條未讀——有同部門的私信,有其他樓層的匿名安慰,
還有幾條來自陌生號碼的“干得漂亮”。她扯了扯嘴角,卻笑不出來,指尖劃過屏幕,
刪掉了閨蜜剛發來的“要不要來我家睡”的消息。第二天早上9:00,
市場部的玻璃墻內炸開了鍋。張哥端著保溫杯湊過來時,茶葉在水里沉沉浮浮,
像極了他欲言又止的眼神:“小滿,你那郵件被截圖傳遍行業群了……”話音未落,
茶水間傳來玻璃杯摔碎的脆響,不知是誰的驚呼里帶著壓抑的笑意。周鵬出現時,
皮鞋尖踢到了她腳邊的煎餅果子袋。林小滿抬頭,看見他地中海邊緣的頭發比昨天更稀疏了,
發膠在晨光里泛著油光,像塊融化的豬油。“立刻刪帖道歉!”他把辭職報告摔在桌上,
紙角掃落了她的晨光燒餅,芝麻粒滾落在鍵盤縫隙里,“否則行業內封殺你!
”那聲音比昨晚低了八度,卻帶著砂紙磨過的刺耳。蘇莉莉適時地遞上印泥,
指尖的美甲蹭過報告邊緣:“小滿姐,按個手印的事兒,何必鬧這么難看呢?
”她身上的香奈兒五號混著晨間香水的甜膩,熏得林小滿胃里一陣抽搐。咬掉最后一口煎餅,
辣醬在舌尖炸開,她突然抓起桌上的話筒,
金屬網罩硌得掌心發疼——這玩意兒上次用還是去年年會,她被迫上臺替周鵬念感謝詞。
“周總,”話筒的電流聲里,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清亮,
“您上季度虛報的二十萬活動經費……”話沒說完,周鵬已經撲了過來,
肥碩的手掌像塊發餿的面團蓋住話筒,袖口露出的金表鏈硌在她手背上。
他身上的古龍水混著汗味撲面而來,讓她想起每次替他擋酒局時的惡心感。10:00整,
郵箱提示音像下課鈴般清脆。總裁辦的郵件標題帶著令人心安的宋體加粗,
附件里的試行條例每個字都透著新官上任的清爽。
行政部王姐的驚呼聲從茶水間飄來:“那個匿名點贊的藍V……是總裁秘書的微博!
”林小滿抬頭看向走廊盡頭的監控,紅色指示燈微不可察地閃了兩下,
像有人在鏡頭后眨了眨眼。手機在這時震動,閨蜜發來一張截圖:行業群里,
某個匿名賬號發了句“建議所有公司推廣孟婆湯飲水機”,后面跟著幾十個點贊的圖標。
林小滿摸出抽屜里的仙人掌,小心地把勾住的線頭解開。窗外的雨停了,陽光穿過云層,
在葉片上投下細小的光斑——原來這玩意兒還活著。她抓起帆布包走向電梯,
路過周鵬辦公室時,聽見里面傳來壓抑的爭吵聲。蘇莉莉的聲音飄出來:“周總,
我真的不知道她會發郵件……”尾音帶著哭腔,卻不再有昨晚錄像時的篤定。
電梯門合上的瞬間,林小滿看見自己在鏡面里的倒影——眼睛依然充血,但嘴角翹著,
像剛從高壓鍋里蹦出來的爆米花。手機又震了震,閨蜜發來消息:【寶,要不要慶祝下失業?
我知道新開的日料店有超厚三文魚】她盯著屏幕笑出聲,指尖在鍵盤上跳躍:【去!
不過得先陪我買盆新仙人掌,公司這盆快被我虐死了】電梯抵達一樓,自動門緩緩打開,
雨后的空氣帶著泥土的清新。林小滿深吸一口氣,任由陽光落在臉上——這是三年來,
她第一次在天亮時離開公司。遠處的街角,賣煎餅果子的阿姨正掀開鍋蓋,
白色的蒸汽騰空而起,像極了她剛發出去的那封郵件,帶著滾燙的溫度,
要把這壓抑的寫字樓穹頂,燙出個透亮的窟窿。周一晨會,
星海科技12層會議室的水晶燈在晨光里泛著冷光。林小滿盯著長桌盡頭的周鵬,
看他地中海邊緣新植的假發在中央空調風口下輕輕顫動,發絲間摻著幾根可疑的栗色挑染,
像只被拔了毛又強行粘羽的老鴿子。“小滿啊,”周鵬的指尖敲著投影幕布,
金表鏈在報表反光里晃出刺眼光斑,“總裁辦很看重這次新項目,
你負責對接供應商的合同審核。”他推過來的U盤裹著Hermès橙色皮套,
和上周摔在她臉上的辭職報告形成刺眼對比。林小滿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月牙形的紅痕蹭過虎口的繭——那是三年來替他寫方案時握筆留下的印記。午休時分,
后勤部雜物間的燈管發出電流嗡鳴。林小滿蹲在舊打印機旁,看著U盤插進電腦的瞬間,
屏幕突然被血紅的“澳門首家線上**”廣告鋪滿,
彈窗里的兔女郎搖晃著比周鵬假發更濃密的卷發。“老東西果然沒安好心。
”她嘟囔著關掉彈窗,點開文件夾里唯一的Excel表,
日期欄跳到2023年9月5日時,
瞳孔驟然收縮——那串24.8萬元的“高端客戶答謝會”支出,
分明是她當年蹲在農家樂大棚里,對著漏風的投影儀改了十七版PPT的日子。
鼠標滾輪猛地卡住,她按住屏幕的手指發顫。走廊傳來高跟鞋的篤篤聲,
蘇莉莉的甜膩嗓音混著香奈兒五號飄進來:“周總放心,她平時連螞蟻都不敢踩,
看到數據異常肯定會拍照留證。”頂燈突然熄滅,黑暗中響起U盤被拔出的輕響,
林小滿的后背撞上堆著的紙箱,
指尖觸到半卷沒開封的保鮮膜——和上周蘇莉莉哭著說“房租都交不起”時,
用來包剩菜的同款。下午3點,總裁辦的黃銅門把手還帶著陽光的溫度。林小滿剛要敲門,
兩名保安的鐵臂突然扣住她肩膀,西裝袖口蹭過她鼻尖,帶著劣質古龍水混著汗味的氣息。
“林小姐,請配合調查。”周鵬從法務部晃出來,油光發亮的假發下,
鬢角新染的黑發和原本的灰白發茬涇渭分明,像條丑陋的陰陽魚。
“你母親賬戶上周收到20萬匯款。”他揚了揚手里的銀行流水單,
公章紅印刺得林小滿眼眶發疼,“備注欄的‘項目回扣’,和你包里的U盤正好對上。
”她掙扎著去抓包帶,銀色U盤“啪嗒”墜地,在大理石地面滾出清脆的響。
法務主管挑眉撿起,插進電腦的瞬間,滿屏比基尼女郎突然開始跳舞,
背景音樂混著老虎機的叮咚聲,
后排傳來實習生壓抑的咳嗽——那是上周周鵬讓他們“自愿”下載的“內部資料加密軟件”。
消防通道的聲控燈忽明忽暗,林小滿把冰可樂罐按在眼皮上,涼意透過鋁罐滲進皮膚,
卻壓不住胸腔里的火。
樓下傳來清潔阿姨的塑料水桶滾動聲:“聽說周總那假發是從韓國進口的真人發絲,
一根五十塊呢!昨天在天臺抽煙被風吹跑了,
追著假發跑過三個樓層……”她突然起身沖進7樓茶水間,對著鏡子掐紅眼眶,
指尖在眼角抹出點水光。“王姐,”她撥通行政部電話,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顫抖,
“能借我片止痛藥嗎?周總非讓我明天交報告,
可我電腦突然彈出好多**廣告……”正在打奶泡的財務部新人手一抖,
奶泡機發出尖銳的嗡鳴。“什么病毒這么奇怪?”保潔吳嬸湊過來,
圍裙口袋露出半瓶廉價生發液,“我兒子說有種病毒會偷攝像頭畫面,
上周周總非讓我用黑膠帶把他辦公室攝像頭全遮上,
說怕‘商業機密泄露’……”林小滿適時地吸了吸鼻子,
從包里摸出片薄荷糖塞進嘴里:“怪不得呢,聽說黑客專門收集禿頭戴假發的丑態賣錢,
周總上次假發飛出去的視頻,說不定已經在暗網流傳了……”次日清晨,公司匿名群炸了鍋。
模糊的監控截圖里,周鵬的假發掛在12樓的“星海科技”logo上,
地中海圓心對著朝陽,像面白旗在晨風里飄揚。配文【一根50塊的秀發,
十根就是一部iPhone!領導的煩惱絲,社畜的血汗錢】下,跟帖迅速突破999+。
前臺小姑娘抱著對講機憋笑:“剛才供應商打電話,說周總訂的生發液快遞到了,
要他本人簽收呢!”周鵬沖進辦公區時,假發明顯比昨天歪了兩厘米,
發膠在眉心沁出的汗珠里化開,像灘融化的黃油。“是你干的吧?!”他扯住林小滿的工牌,
亞克力掛件硌得她鎖骨生疼,
“別以為造點謠言就能翻盤——”“我昨天被沒收了所有電子設備呢。
”林小滿晃了晃空蕩蕩的抽屜,露出里面半支沒蓋蓋的記號筆,“不過周總,
您9月5號轉給‘麗思卡爾頓’的六萬塊,和供應商的對公賬戶好像不太一樣哦?
”她故意把“麗思卡爾頓”四個字咬得極重,看著他耳后迅速爬上的潮紅,
突然聞到熟悉的香奈兒五號味——蘇莉莉正躲在茶水間門口,
指尖的美甲在門框上敲出緊張的節奏。深夜11點,整棟寫字樓只剩12層的應急燈亮著。
林小滿蹲在后勤部老舊電腦前,屏幕上的恢復軟件進度條像條奄奄一息的蛇,
在黑屏上緩慢爬行。身后突然遞來個黑色移動硬盤,
帶著體溫的金屬外殼上貼著張便利貼:【躺平協會特供】。“用這個。
”技術部的顧言從陰影里鉆出來,雞窩頭上沾著片薯片碎屑,黑框眼鏡下滑到鼻尖,
“上周他讓我恢復監控,說‘不小心刪掉了重要會議記錄’。”他點開文件夾,
9月5日的畫面里,周鵬正把成捆的現金塞進高爾夫球包,
背景音里清晰傳來蘇莉莉的笑聲:“周總這招移花接木可真妙,
反正農家樂的發票便宜……”“為什么幫我?
”林小滿盯著他衛衣上洗到發白的“躺平協會會長”字樣,想起上個月替他修咖啡機時,
他偷偷往她杯子里加的雙倍濃縮。“你罵他‘周扒皮’的朋友圈,我點了三年贊。
”顧言耳朵突然紅到耳尖,把硬盤推給她時,
袖口露出半截紋身——是只揮著扳手的卡通企鵝,
“而且……你上次教我用Excel做工資條,真的很有用。”次日午休,
陽光透過總裁辦的落地窗,在林小滿的工牌上投下菱形光斑。她咬著吸管聽著茶水間的尖叫,
蘇莉莉的聲音比平時高了八度:“周總,您新換的假發看起來好自然!”電梯提示音響起時,
她看見周鵬抱著紙箱站在門口,假發下露出的后頸皮膚上,新貼的防脫發貼片邊緣翹了起來,
像條垂死的蜈蚣。公司內網的公告還掛在首頁,“高級顧問”四個字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林小滿點開聊天框,給顧言發了杯咖啡的表情包,附帶一行字:【明天幫我修修工位的臺燈?
它最近總閃,像監控攝像頭的紅光。】消息剛發出去,
走廊盡頭的監控指示燈突然微不可察地閃了兩下。她咬碎吸管里的冰塊,
聽著周鵬在電梯里氣急敗壞的抱怨,突然想起三年前入職那天,
自己在同款電梯里練習的微笑——原來有些光,真的會在最黑暗的地方,悄悄亮起。
周五晨會前十分鐘,星海科技小會議室的百葉窗半開著,
晨光像把碎金撒在蘇莉莉新做的水晶甲上。她抱著文件夾擠到林小滿身邊,
杏仁眼里泛著水光,睫毛膏在眼下洇出兩道淺灰:“小滿姐,
周總非要今天看新項目的成本核算,可我Excel突然崩潰了……”說話間,
香奈兒護手霜的甜膩氣息裹著體溫涌來,
和三個月前她在茶水間哭訴說“交不起房租”時如出一轍。林小滿接過文件時,
瞥見她手機屏幕上的打車軟件——終點明晃晃標著“麗思卡爾頓”,
出發時間顯示“10:45”。“男朋友在樓下等”的謊話混著護手霜的脂粉味,
讓她想起上周在監控里看見的場景:蘇莉莉踩著十厘米高跟鞋,
鉆進周鵬那輛掛著“客戶專用”牌照的奔馳。“行,我幫你看。”林小滿指尖劃過文件邊緣,
觸到黏膩的糖霜——是蘇莉莉常吃的馬卡龍碎屑,
和她工位上那罐“減肥代餐”的包裝截然不同。U盤插進電腦時,
屏幕右下角彈出條消息:【顧言:蘇莉莉今早連過你工位WiFi】,她指尖頓了頓,
繼續把數據往PPT里敲。11點的項目匯報會,中央空調開得太冷,
林小滿看著副總裁手指敲在投影幕布上,把“客戶禮品預算30萬”的數字圈成紅色靶心。
“實際采購價45萬,差價15萬去哪了?”聲浪砸在周鵬新植的假發上,
那頂據說是日本定制的假發片紋絲不動,卻遮不住他耳后暴起的青筋。
“是小林負責的采購清單。”周鵬的金表鏈在燈光下晃出刺眼光斑,
“年輕人還是要腳踏實地,別總想著走捷徑。”他沖蘇莉莉使眼色,后者立刻低頭抹淚,
肩膀抖得像秋風里的枯葉:“小滿姐說供應商是她親戚,
讓我別插手……我、我什么都不懂……”法務部調出電子流程的瞬間,
林小滿攥緊了手中的U盤。屏幕上“審批人”欄只有她的工號在閃爍,
而那份她親手核對過的采購合同,
此刻正以“高端定制鋼筆450元/支”的價格刺著她的眼。“上周我電腦中病毒,
蘇莉莉主動幫我提交的!”她點開郵箱,本該躺著原始文件的位置只剩空白,
發件時間卻精準得可怕——正是她去行政部領止痛藥的15分鐘里。
消防通道的聲控燈忽明忽暗,顧言的白大褂口袋里掉出半片薯片,
在水泥地上滾出孤獨的弧線。“她用了定時郵件篡改插件。”他把數據線甩給林小滿,
屏幕上跳動的WiFi連接記錄像串陰謀密碼,“周二凌晨3點,
她工位的電腦連過你工位的IP,那時你正在醫院陪你媽做復查。”“能證明是她操作的嗎?
”林小滿盯著他調出的監控截圖,蘇莉莉趴在她工位上的背影被夜視鏡頭拉得扭曲,
右手邊擺著和她同款的草莓味潤唇膏——那是上周蘇莉莉“不小心”落在她抽屜里的。
顧言突然抽走她的手機,點開年會合照放大:“看這兒。”蘇莉莉工位的備忘板上,
“Lily2023”的密碼用熒光筆圈著,旁邊畫著個歪歪扭扭的美元符號。
“她上周問我怎么重置系統密碼,”顧言推了推下滑的黑框眼鏡,鏡片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神,
“我說需要管理員權限,她當天就把備忘板從‘加油莉莉’換成了這個。
”下午2:30的頂層觀景臺,風掀起林小滿的發絲,遠處的摩天大樓玻璃幕墻上,
“星海科技”的logo在陽光下閃得刺眼。蘇莉莉把冰美式推過來,
杯壁凝著的水珠在名片上暈開個淺印:“我男朋友開的獵頭公司,很適合姐姐呢。
”指尖的水晶甲劃過“高級顧問”四個字,像在切割某種無形的契約。
“周二晚上改我郵件時,喝的是焦糖瑪奇朵吧?”林小滿按住名片,
莉敲鍵盤時墊著的鼠標墊一模一樣——印著“麗思卡爾頓VIP客戶專屬”的燙金logo。
她舉起手機,鎖屏照片里,蘇莉莉正趴在她電腦前,發梢沾著的酒店浴帽絨毛清晰可見。
“你偽造證據!”蘇莉莉的假睫毛突然歪了,露出睫毛膠在眼瞼上留下的白痕,
“我那天在跟陸總秘書對接工作!”“是嗎?”林小滿點開錄音文件,
蘇莉莉的聲音混著咖啡機的嗡鳴溢出:“周總放心,我表哥在采購部,
15萬差價夠送林小滿進局子了……她媽那個老病房,續費可全靠她那點死工資呢。
”錄音里的尾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和今早她在茶水間補妝時哼的小調一模一樣。
3點的緊急會議,投影儀突然跳出周鵬的微信對話框,
“轉到麗思卡爾頓關聯賬戶”的語音條像顆炸彈投進會議室。蘇莉莉的哭聲戛然而止,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水晶甲縫里露出的粉色甲床在發抖:“這段錄音是合成的!
我、我從來不用安卓手機……”“那這個呢?”林小滿掏出銀色錄音筆,
金屬外殼還帶著觀景臺的風涼,“今早你碰過的咖啡杯,
現在應該還躺在12樓保潔間的失物招領處——”她按下播放鍵,
蘇莉莉那句“15萬差價夠送林小滿進局子”混著冰塊碰撞聲,在寂靜的會議室里蕩出回音,
“28個監控探頭,總有一個拍到你涂護手霜的樣子吧?
”副總裁的保溫杯“砰”地砸在桌上,茶水濺濕了周鵬面前的會議紀要。
蘇莉莉的高跟鞋在地毯上劃出刺耳的聲響,保安架住她時,那罐沒喝完的冰美式翻倒在地,
褐色液體在“星海科技”的logo上蜿蜒,像道正在結痂的傷口。5點的總裁辦公室外,
林小滿看著蘇莉莉被帶走的背影,限量版手袋的鏈條拖在地上,蹭掉了兩片水晶甲。
玻璃倒影里,總裁秘書程璐正把會議錄像拷貝進貼著“陸總”標簽的U盤,
紅色指甲在鍵盤上敲出急促的節奏,像在給這場鬧劇打最后的標點。“演技不錯。
”顧言突然遞來罐冰可樂,拉環的脆響驚飛了窗外的麻雀,
“那段安卓錄音是我用AI修復的,其實她當時用的是周鵬的備用機——”他推了推眼鏡,
鏡片后的眸光閃了閃,“上周她問我怎么遠程安裝插件時,我就該想到,
周扒皮要狗急跳墻了。”拉環剛拉開一半,林小滿突然頓住:“你早知道她會動手?
”“不然怎么會讓你上周故意把護手霜落在工位?”顧言的衛衣口袋里露出半截數據線,
上面纏著她送的卡通貼紙,“她買同款護手霜的時候,
我正好在樓下便利店——”他耳尖微微發紅,迅速轉移話題,“對了,程璐姐讓我告訴你,
陸總對周鵬的‘高端客戶答謝會’很感興趣,特別是麗思卡爾頓的消費記錄。
”夜風灌進走廊時,頂樓的監控紅燈閃了閃,像只眨動的眼睛。林小滿仰頭灌下冰可樂,
氣泡在喉間炸開,帶走最后一絲緊張。遠處的打印機突然吐出張紙,
是新的工作安排:【策劃部總監:林小滿】。她摸著紙頁邊緣的毛邊,想起三年前入職時,
周鵬說“年輕人要學會蟄伏”,現在才明白,有些蟄伏,是為了等風來的時候,
能把禿鷲的假發,吹向該去的地方。程璐在電腦前按下發送鍵,
郵件標題閃爍著冷光:【關于市場部貪腐問題的補充證據】。附件里的監控視頻中,
周鵬把現金塞進高爾夫球包的動作清晰可見,背景里蘇莉莉的笑聲混著空調嗡鳴,
像首跑調的挽歌。而她不知道的是,在視頻的角落,林小滿的工位臺燈正亮著,光影里,
兩個晃動的身影正在比劃著勝利的手勢——那是顧言在教她設置新的系統密碼,這次,
是“Fight2024”。周一晨會,
星海科技頂層會議室的水晶燈在晨光里碎成千萬片銀屑。林小滿縮在末位座椅上,
意識刮過桌角那圈發白的膠印——上周這里還貼著蘇莉莉送的Hello Kitty貼紙,
此刻只剩殘膠在胡桃木桌面上畫著歪扭的句號。雕花椅被推開的聲響驚得她肩膀微顫,
帶著雪松與苦艾氣息的西裝掠過眼前,陸沉腕間的江詩丹頓在落地窗前劃出冷光,
像道懸而未決的審判。“星海不需要造謠生事的員工。”他指尖敲在真皮文件夾上,
聲音沉得能砸穿會議桌,“但更不需要蛀空公司的碩鼠。”投影幕布亮起時,
林小滿看見周鵬的新假發正以滑稽的弧度躺在桌面上,發網邊緣還粘著片沒撕干凈的防汗貼。
4K影像里,他彎腰往高爾夫球包裝現金的動作被無限放大,
褲腰帶上別著的生發儀在陽光下發著詭異的藍光,像條貼在肥肉上的電子水蛭。“這是誣陷!
”周鵬的怒吼掀翻椅子,禿頂在幕布反光里泛著油光。他剛沖到投影儀前,
就被保安鉗住胳膊,西裝袖扣崩飛在地,
滾到股東王董腳邊——后者正盯著自己侄子三年前塞U盤進服務器機房的監控畫面,
紫砂壺在掌心抖出細密的水紋。“陸總,董事會還沒審批罷免流程!”王董的聲音帶著破音,
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鴨。陸沉指尖劃過平板電腦,漫不經心道:“王叔要是想聊審批,
不如先聊聊消防通道里的‘貨物運輸’?”他抬頭看向林小滿,
深灰瞳孔里映著她后頸驟起的雞皮疙瘩,“至于林小姐——”幕布突然跳轉,
上周她在后勤部和顧言交接移動硬盤的畫面清晰得能看見硬盤上貼的“躺平協會特供”貼紙,
“能從周總辦公室加密服務器里調出原始監控的人,確實該換個‘清凈’的地方。
”午休時的天臺風很大,程璐的檸檬茶罐貼在林小滿臉上,凍得她打了個激靈。
“陸總說后勤部24小時供應熱水,適合思考人生。”特助指尖敲著罐身,
霧氣在她香奈兒墨鏡上凝成水珠,“畢竟整個公司只有那里的監控,是陸總親自調的角度。
”“所以從大群發錯消息開始,就是你們設的局?”林小滿捏扁易拉罐,
鋁片變形的脆響混著遠處的施工噪音,“故意留著周鵬辦公室的監控權限,
就等著我去挖他的黑料?”程璐突然笑出聲,掏出手機播放錄音。陸沉的聲音從揚聲器溢出,
帶著深夜加班后的沙啞:“讓子彈再飛會兒,她在策劃部熬了三年,
比我們更清楚老鼠洞在哪。”風掀起她的絲巾,
出鎖骨處的星型紋身——和林小滿在周鵬貪污視頻里見過的、某個神秘賬戶的圖標一模一樣。
下午3點的內網公告像顆啞彈,【后勤部綜合協調崗】幾個字在屏幕上跳得刺眼。
顧言抱著紙箱撞開后勤部玻璃門時,林小滿正踩著梯子拆天花板的監控探頭,
工具箱里的扳手叮當作響。“新工位待遇不錯啊。”他把印著【CPU我可以,
PUA達咩】的T恤扔進她懷里,“六個攝像頭對著你辦公,陸總怕你偷喝下午茶?
”“正好省得我自己裝臺燈。”她扯斷最后一根電源線,探頭摔在泡沫箱里發出悶響,
“不過你該提醒他,攝像頭對著打印機就算了,對著我抽屜算怎么回事?
”想起今早屏幕上突然出現的薯片包裝袋特寫,她牙根有點癢——那包黃瓜味樂事,
是顧言上周塞在她抽屜最深處的。5點半的總裁辦公室,王董的股權轉讓書拍在胡桃木桌上,
震得陸沉的鋼筆滾出半尺遠。“為了個后勤部的小職員和董事會撕破臉,值得嗎?
”老人的手指戳著文件上的紅章,戒指在燈光下泛著渾濁的光。
“當年您用消防通道運黑錢時,不也覺得電梯監控費電?”陸沉點開手機,
匿名論壇熱帖《八一八星海股東們的風花雪月》正以每分鐘百樓的速度瘋漲,
配圖里王董摟著網紅出入酒店的背影被打了馬賽克,卻遮不住手腕上同款翡翠鐲子,
“再說——”他調出段錄音,周鵬諂媚的聲音混著高爾夫球桿碰撞聲,
“‘老王答應給我的干股,比陸沉那小子給的多三倍’,這話王叔不想聽聽?”玻璃幕墻外,
林小滿正抱著打印機墨盒經過,衛衣帽子上的【躺平兔】掛件隨著步伐晃悠。
陸沉的視線在她磨舊的帆布包上停了半秒,突然輕敲鍵盤。監控分屏里,
后勤部的電子屏突然亮起,她拆到一半的探頭又開始閃爍紅光。次日清晨,
后勤部的白熾燈把360度監控屏照得雪亮。林小滿瞪著滿墻的實時畫面,
陸沉批閱文件的側臉出現在右下角,像個永遠醒著的電子幽靈。程璐端著星巴克推門進來,
杯身上的“L小姐專屬”貼紙還帶著熱氣:“陸總說這是‘必要安保措施’,
畢竟打印機連著股東會專用網絡——”她眨眨眼,“硒鼓該換了,巴西產的豆子也該補貨了。
”“這是職場霸凌!”林小滿抓起對講機砸向最近的攝像頭,塑料外殼在地面蹦出老高。
音響里突然傳來陸沉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笑意:“霸凌需要主觀故意,
而我只是在幫你熟悉設備。”分屏畫面突然切換,
她昨天沒吃完的黃瓜味薯片正躺在抽屜第三格,“順便提醒,
后勤部的監控錄像會自動同步到董事會云端——包括你剛才砸對講機的樣子。
”晚8點的地下停車場,周鵬的身影從立柱后閃出時,林小滿正在給共享單車打氣。
“小陸總護得了你一時——”他揚起手機,
顧言深夜出入數據恢復中心的監控截圖刺得人眼花,“但護不了你一世。
我這兒還有七份‘證據’,足夠讓你們——”“周叔不如先看郵箱?
”陸沉的邁巴赫車燈突然亮起,照亮他手中的手機。
周鵬的錄音在空曠的車庫里回蕩:“老王那筆錢到賬后,我把林小滿的考勤記錄改改,
就能算成她挪用公款——”尾音被剎車聲切斷,老人的臉在車燈下青一陣白一陣,
像張被揉爛的撲克牌。看著周鵬落荒而逃的背影,林小滿突然笑出聲。夜風掀起她的工牌,
【專員】二字在路燈下泛著淡金光澤,卻比從前任何時候都要刺眼。
陸沉拋來的U盤在掌心發燙,她知道里面存著的不只是后勤部的采購清單,
還有整面墻監控里,那些被鏡頭捕捉到的、屬于打工人的深夜倔強。“借刀殺人演得不錯。
”她晃了晃U盤,看著他轉身時西裝下擺揚起的弧度。“刀是自己開刃的。”陸沉頓住腳步,
側臉藏在陰影里,“下次拆監控時記得戴手套,指紋留在設備上,會影響證據鏈。
”共享單車的車鈴在夜色中輕響,林小滿踩著踏板掠過消防通道,墻上的應急燈突然亮起。
她知道,在那些被拆掉的監控盲區里,在陸沉永遠亮著的辦公室燈光下,
屬于星海的故事才剛剛開始——而這一次,不再是任人揉捏的棋子,她要做那個,
親手敲碎棋盤的人。周一晨會,后勤部倉庫的日光燈在積灰的吊扇下忽明忽暗。
林小滿掀開蓋著康師傅泡面箱的藍布,露出貼滿便簽的白板,
“本月KPI——把公司薅破產!”幾個大字用超市促銷紅筆寫成,
每個筆畫都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五個組員圍坐在折疊椅上,手機屏幕此起彼伏地亮著,
《羊了個羊》的背景音樂混著老鼠在貨架間穿梭的窸窣聲。“這位大姐,
”管倉庫的老趙趿拉著露出腳趾的涼鞋,摳著腳底板冷笑,
“上個月買大頭針都能超支兩千塊,還想逆襲?”他下巴上的胡茬沾著昨晚的蒜味,
和倉庫里的霉味絞成一團。林小滿拍開盤旋在泡面桶上的蒼蠅,
指尖劃過手機屏幕:“去年年會獎金池60萬,市場部拿了58萬。
”她調出行政部的Excel表,熒光筆圈住“后勤組年度經費32萬”的數字,
“還沒他們一場新品發布會的礦泉水錢多。”打印機突然“咔嗒”吐出張紙,
顧言的黑客帝國衛衣從貨架后冒出來,胸前的矩陣圖案在幽暗中泛著藍光。
“星海去年在無效采購上浪費124萬。”他戳著屏幕上的報銷單,
00元/個)”和周鵬的“進口生發儀清潔套裝(12800元/套)”在列表里格外刺眼,
“就這鼠標墊,夠買我們倉庫半年的拖把頭。”次日午休,
折疊桌拼成的作戰臺上鋪滿了優惠券、積分卡和比價軟件界面。實習生小夏舉著計算器尖叫,
劉海被電風扇吹得糊在額頭上:“這單A4紙京東標價239,
企業券疊加上季度沒花完的禮品卡,能砍到154!”她突然指著屏幕蹦起來,
“新用戶抽獎還送雀巢咖啡機!老趙叔,你的退伍軍人證借我用用,能再減50!
”老趙盯著餓了么頁面的眼神突然兇狠起來,
油漬斑斑的工服下露出半截紋身——是臺生銹的叉車。
“給市場部訂盒飯就得選滿20減19的店!”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戳出咚咚響,
“再加四份拍黃瓜湊單,讓騎手分十次送,每次配送費從八塊壓到四塊!
”口水順著嘴角滴在考勤表上,他渾然不覺。林小滿把二十張奶茶店積分卡攤成扇形,
薄荷糖在嘴里嚼得咔咔響:“明早給總裁辦買咖啡,用三個手機號注冊會員,
集點卡能換五杯免費美式。”她轉頭看向正在敲代碼的顧言,
后者衛衣上的“躺平協會”貼紙已經磨得發白,“你那搶優惠券的腳本,
能識別行政部的采購審批漏洞嗎?”“早就寫好了。”顧言敲下回車鍵,
屏幕彈出彩虹屁特效:【恭喜尊貴的VIP用戶,您已收割今日88%羊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