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鵬舉躺在D棟宿舍柔軟的大床上,天花板上的吊燈折射出細碎的光,像極了他小說里描繪的星塵。
窗外的蟬鳴不知何時變得舒緩,隔著隔音玻璃聽來,倒像是某種催眠的白噪音。可他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滿腦子都是謝芷涵那句輕飄飄的“你猜”。
她到底為什么被特邀?
于鵬舉猛地坐起身,抓過枕邊的筆記本,鉛筆在扉頁上胡亂畫著圈。是鋼琴彈得像天籟?可招生辦張老師提過特招名額里沒有藝術類;是奧數(shù)競賽拿過國際獎?但曉橙星那本寫滿公式的錯題本更像這個路數(shù)。他咬著筆桿,視線掃過房間里智能溫控屏上浮動的花紋——總不會是會破解量子物理吧?這也太像他小說里的設定了。
隔壁房間突然傳來幾聲極輕的琴音,叮咚如泉水滴落。于鵬舉屏住呼吸,悄悄挪到門邊。隔音墻果然名不虛傳,聲音模糊得像隔著層毛玻璃,但那旋律卻異常清澈,帶著種說不出的空靈,不像是鋼琴,倒像某種弦樂器,指尖撥弄時還帶著細微的泛音。
他想起謝芷涵白皙的手指,捏著酸奶吸管時輕輕晃動的樣子。難道是古琴?可這年頭學古琴的少女,怎么看都像從古詩里走出來的,和她那身校服、粉色發(fā)繩的搭配又有些違和。
琴音只持續(xù)了一小段就戛然而止,接著是翻書的沙沙聲。于鵬舉靠在門板上,突然想起報到時她抱著的那摞練習冊——最上面的數(shù)學課本邊角印著“年級前五十”,但王宇桓老師看她的眼神,卻和看自己時一樣,帶著種“了然于心”的深意。
“難道是……”他眼睛一亮,猛地翻開筆記本,在“謝芷涵”名字下畫了個問號,又匆匆寫下:“靈族少女,擅長用音律操控人心?”剛寫完就忍不住笑了,覺得自己肯定是小說寫多了。
可轉念又想,這所連宿舍都藏著密道的學校,說不定真的藏著各種“奇人異士”呢?
他躡手躡腳回到床邊,抓起手機想給王憲賦發(fā)消息問問,手指卻在屏幕上頓住。萬一謝芷涵的特長是什么需要保密的呢?就像自己的小說手稿,也總藏在書包最里層。
窗外的陽光漸漸西斜,把窗簾上的花紋照得透亮。于鵬舉重新躺下,盯著天花板上的光影發(fā)呆。
也許不用急著知道答案,就像他的《靈墟紀》,每個角色的秘密都是隨著劇情慢慢展開的。
他想,說不定明天的新生典禮,或者某次課堂互動,謝芷涵的“特殊技能”就會像紫藤花一樣,自然而然地綻放出來。
想到這里,他終于放松下來,把筆記本抱在懷里,唇角慢慢揚起。D棟的午休格外安靜,連空氣里都飄著淡淡的書香氣。
他閉上眼睛,腦海里卻忍不住勾勒出畫面:謝芷涵坐在古琴前,指尖撥動琴弦,周圍的紫藤花紛紛隨著旋律起舞,而他的小說里,正好需要一個這樣神秘的樂師角色……
就在意識漸漸模糊時,隔壁房間傳來一聲極輕的嘆息,像一片羽毛落在心湖。于鵬舉迷迷糊糊地想:不管她的特長是什么,這個叫謝芷涵的女生,肯定會成為他初中故事里最特別的一章。
午休結束的預備鈴透過隔音玻璃隱隱傳來時,于鵬舉才從半夢半醒中晃過神。他揉著眼睛坐起來,隔壁房間已經(jīng)沒了動靜,只有空氣中若有若無的鈴蘭香還沒散去。剛把筆記本塞進書包,就聽見樓下傳來王閑賦標志性的大嗓門:“小說哥!你怎么還不下來?新生典禮快開始了!”
他趕緊跑到窗邊,只見王閑賦正仰著脖子沖D棟大喊,校服外套反披在肩上,手里還揮舞著頂棒球帽。
旁邊幾個C棟的男生笑得前仰后合,有人起哄:“王閑賦你嗓子這么亮,不去合唱團可惜了!”
“去去去!”王閑賦回頭作勢要打,轉眼又對著樓上喊,“我跟你說,我剛才路過B棟,看見謝芷涵下來了!她跟你一樣從D棟走的,這棟樓是不是真有密道啊?”
于鵬舉心里咯噔一下,趕緊抓起鑰匙沖下樓。雕花鐵門外,謝芷涵正站在紫藤花架下系鞋帶,粉色發(fā)繩在風里輕輕晃著。聽見動靜,她抬頭看了于鵬舉一眼,沒說話,只是指了指王閑賦——那家伙還在跟圍觀的男生唾沫橫飛地描述“D棟的神秘構造”,連于鵬舉走到身邊都沒發(fā)現(xiàn)。
“喂!王閑賦!”于鵬舉拍了下他的肩膀,“喊那么大聲干嘛,怕全校不知道D棟住人啊?”
王閑賦猛地回頭,眼睛瞪得像銅鈴:“我去!你倆真從這棟樓出來的?快說說,里面是不是有魔法陣?”他湊近于鵬舉,壓低聲音,“還有謝芷涵同學,你跟小說哥住一棟樓,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秘密?”
謝芷涵系好鞋帶站起身,淡淡瞥了王閑賦一眼:“沒有魔法陣,也沒有秘密。”她的聲音很平靜,卻讓王閑賦下意識地閉上了嘴。
于鵬舉這才發(fā)現(xiàn),謝芷涵說話時,周圍的蟬鳴好像都低了幾分,陽光透過紫藤葉灑在她發(fā)梢,有種說不出的清冷感。
“行了,快走吧,要遲到了。”于鵬舉拽著還在發(fā)愣的王閑賦往操場走,“D棟就我和她兩個人住,學校安排的,別瞎傳。”
王閑賦一邊被拖著走,一邊還回頭瞅著D棟:“兩個人?這也太爽了吧……等等,小說哥,你老實交代,是不是因為你會寫小說,謝芷涵會……會什么來著?”他撓了撓頭,突然一拍大腿,“對了!我剛才聽赫老師說,今年有個特招生是‘語言天才’,能聽懂動物說話!謝芷涵是不是……”
“王閑賦!”于鵬舉哭笑不得,“你小說看多了吧?”他偷偷瞄了眼旁邊的謝芷涵,少女正低頭踢著路邊的小石子,嘴角似乎有抹極淡的笑意。
三人混在往操場走的人流里,王閑賦還在喋喋不休地猜測謝芷涵的“特殊技能”,從“過目不忘”猜到“徒手拆機器人”,越說越離譜。
于鵬舉懶得理他,只顧著觀察謝芷涵的反應——她始終安靜地走著,偶爾抬眼看看路邊的指示牌,對王閑賦的話充耳不聞,可于鵬舉卻注意到,當一群麻雀從頭頂飛過時,她的腳步似乎頓了一下,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說不定啊,”于鵬舉突然開口,打斷了王閑賦的“推理”,“她的特長就是——能讓聒噪的人閉嘴。”
王閑賦“嘿”了一聲,剛想反駁,就看見謝芷涵轉頭看了他一眼,眼神清澈得像人工湖的水。
他突然就說不出話了,撓了撓頭,嘿嘿笑了兩聲:“行吧行吧,不說了,保留神秘感,挺好。”
于鵬舉和謝芷涵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點笑意。陽光把三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王閑賦還在小聲嘀咕著什么,遠處操場的主席臺上已經(jīng)亮起了燈光。
于鵬舉深吸一口氣,覺得今天的風都帶著紫藤花的甜香——不管謝芷涵的“特殊技能”是什么,這個下午,好像比他寫的小說還要有趣。
王閑賦被前排幾個男生拽著去搶前排座位,轉眼就消失在熙攘的人群里。于鵬舉松了口氣,剛想跟謝芷涵吐槽兩句,卻見少女突然停下腳步,轉身時眼底閃過狡黠的光。
“我確實有個特殊技能,可以讓你被打。”謝芷涵的聲音壓得很低,尾音帶著笑意,像羽毛掃過心尖。
于鵬舉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后退半步:“啊?為什么?”午后的陽光透過梧桐葉隙落在她發(fā)間,那抹微笑顯得格外不懷好意。
“我只要拉著你的手,再去逛一圈,我的追隨者就會打你。”謝芷涵說著,指尖輕輕晃了晃,仿佛真要伸出手來。她身后的紫藤花廊在風中搖曳,光影明明滅滅,襯得她表情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孩童。
“你有追隨者嗎…我們都才是初一啊…”于鵬舉哭笑不得,忍不住打量四周——操場上滿是穿著藍白校服的新生,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哪有什么“追隨者”的影子。
他想起王閑賦剛才猜她能聽懂動物說話,此刻倒覺得這“特殊技能”更像少女開的玩笑。
謝芷涵見他一臉不信,挑眉輕哼一聲,朝主席臺方向努了努嘴:“你看那個穿白色帆布鞋的男生,從食堂就開始偷偷跟我們;還有花壇邊那兩個女生,剛才你跟王閑賦說話時,她們一直在瞟這邊。”
于鵬舉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見幾個眼熟的面孔——食堂里偷瞄謝芷涵的男生,走廊上竊竊私語的女生,此刻都若有若無地朝這邊張望。
他突然想起報到時周圍人的竊竊私語,還有王閑賦那句“校花級待遇”,臉頰不由得發(fā)燙。
“就算有追隨者,也不至于因為拉手就打人吧?”他梗著脖子反駁,心里卻有點發(fā)虛。
謝芷涵忽然湊近,鈴蘭香氣裹著陽光撲面而來:“誰讓你是第一個敢在自我介紹時掏出小說手稿的人呢?”她的眼睛彎成月牙,“在他們眼里,你這種‘異類’大概該被教訓教訓。”
“我這叫分享愛好!”于鵬舉不服氣地嘟囔,卻看見謝芷涵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她沒再說話,只是轉身繼續(xù)往操場走,粉色發(fā)繩在風里劃出一道輕快的弧線。
于鵬舉望著她的背影,突然覺得這“特殊技能”比什么操控人心、聽懂鳥語都有趣。
他快步跟上,故意大聲說:“行啊,那我倒要看看,你的追隨者什么時候來‘打’我——不過先說好,我書包里可有《靈墟紀》手稿當武器,打不過就拿出來嚇死他們!”
謝芷涵“噗嗤”一聲笑出來,回頭時陽光正落在她眼底,像盛著碎鉆。遠處主席臺傳來主持人的聲音,新生典禮即將開始,可于鵬舉卻覺得,此刻身后若有若無的目光、身旁少女的笑聲,還有那句沒頭沒尾的“特殊技能”,才是這場典禮最精彩的開場白。
于鵬舉順著人流往前擠時,目光無意間掃過前排幾個格外惹眼的身影。最左邊那個女生扎著利落的高馬尾,校服領口一絲不茍地扣到最頂端,側臉線條冷得像出鞘的刀——是昨天自我介紹時只說了名字的王痛思,此刻正拿著筆記本記錄主席臺上的發(fā)言,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隔著幾步都能聽見。
她旁邊站著的男生穿著熨燙筆挺的校服,手腕上若隱若現(xiàn)露出塊銀色手表,正是報道時被家長簇擁著的滕曜然。他正百無聊賴地轉著鋼筆,眼神掃過臺下新生時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審視,仿佛在評估什么商品。于鵬舉想起王閑賦說過這男生開學第一天就用鑲鉆的鋼筆做題,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磨得掉漆的鉛筆。
再往前是賈涵策,他靠在主席臺前的欄桿上,碎發(fā)被風吹得有些凌亂,卻剛好襯得眉眼愈發(fā)分明。幾個女生抱著相機在不遠處偷瞄,他似有察覺地回頭,嘴角勾起抹慵懶的笑,引來一片壓抑的驚呼和快門聲。于鵬舉突然理解了王閑賦嘴里“校草預備役”的意思,這氣質(zhì)確實像小說里走出來的男主角。
而臨俊杰正站在臺階上和同學高談闊論,校服外套隨意搭在肩上,說到激動處揮了揮手,陽光照在他手腕的運動手環(huán)上閃閃發(fā)亮。他好像剛打完球,額角還帶著汗珠,眼神里的意氣風發(fā)幾乎要溢出來,連說話的腔調(diào)都帶著股“舍我其誰”的沖勁。
“看到?jīng)]?那就是王辰!”王閑賦不知何時又擠了回來,用胳膊肘捅了捅于鵬舉,下巴朝右前方一揚。于鵬舉順著看去,只見一個寸頭男生正單手插兜站在人群里,校服袖子卷得比陳驍還高,露出結實的小臂。他眉頭緊鎖,盯著主席臺上的校領導,嘴里還念念有詞,仿佛在跟誰較勁。
“他昨天跟我掰手腕,說自己是‘全班最強’,”王閑賦壓低聲音,“結果我三秒就把他按桌上了,現(xiàn)在見我跟見仇人似的。”
于鵬舉忍不住笑了,目光再次掃過前排這些性格迥異的同學——高冷的、有錢的、帥氣的、意氣風發(fā)的、自稱最強的…他們像不同顏色的棋子,散落在操場的各個角落,每個人身上都貼著醒目的標簽。
謝芷涵輕輕拽了拽他的袖子,指了指主席臺:“新生代表要發(fā)言了。”
于鵬舉收回目光時,恰好看見賈涵策抬手理了理頭發(fā),滕曜然漫不經(jīng)心地轉著鋼筆,王痛思的筆尖停在筆記本上空,而臨俊杰已經(jīng)摩拳擦掌準備鼓掌。遠處的王辰還在跟空氣較勁,陳驍抱著籃球從人群外擠進來,朝于鵬舉揮了揮手。
陽光突然變得格外明亮,于鵬舉摸了摸書包里的《靈墟紀》手稿,覺得眼前這幕比任何設定都精彩。這些“標簽”之下,藏著的究竟是怎樣的靈魂?而他這個帶著小說手稿的“異類”,又會和他們碰撞出怎樣的故事?
主席臺上響起掌聲時,他聽見謝芷涵輕輕說了句:“比你小說里的角色還難寫吧?”
于鵬舉轉頭看她,少女眼里映著陽光,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他突然覺得,這場關于“特殊技能”和“靈墟學院”的現(xiàn)實劇本,才剛剛翻開最熱鬧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