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會課的日光燈管“滋滋”響著，王宇桓老師敲了敲花名冊，紙頁邊緣還沾著上次課本劇的金粉：“同學們，運動會下周五開始，有沒有要報名的？”
教室后排的王辰“騰”地站起來，校服袖子擼到肘部，露出練引體向上磨出的繭子：“老師，我報引體向上！”他的聲音震得吊燈晃了晃，驚飛了窗臺上的麻雀。
“我報跳高！”王閑賦把梳子往桌上一拍，劉海被他抹得油光水滑，“上次體育課我跳過1米75，這次怎么也得破校紀錄！”劉錦潤在一旁翻白眼：“你上次是把跳高桿撞飛了吧？”
賈涵策推了推眼鏡，筆記本上已經列好“1000米訓練計劃”：“那我報1000米，順便測測心肺功能。”王痛思跟著舉手，馬尾辮掃過后排滕曜然的鋼筆：“我800米，不能讓隔壁班的林溪拿第一！”
曉橙星（男）縮在座位里，手指絞著書包帶，校服領口的紐扣掉了一顆。他偷瞄了眼講臺，又迅速低下頭，聲音小得像蚊子哼：“我……我想報跳遠……”
謝芷涵突然用胳膊肘頂了頂于鵬舉，粉色發繩掃過他手背時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于鵬舉盯著花名冊上“班長：金統帥”的名字，想起昨天晚自習金統帥在班群發的“運動會體能分析報告”，里面連跳遠的助跑角度都用函數算了出來。
“別看別人，”謝芷涵壓低聲音，筆尖在練習冊上畫了個叉，“你必須報一個。”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像藏著兩顆小太陽，和上次逼他競選班長時如出一轍。
于鵬舉嘆了口氣，感覺書包里的校徽別針又開始硌人。他想起謝芷涵“應援手冊”里寫的“運動會是展現‘非六邊形能力’的最佳舞臺”，想起王閑賦說他“跑步時像小說里的追風少年”——雖然他上次體育課差點摔進沙坑。
“我……我報100米吧。”他舉起手，聲音比想象中輕。金統帥坐在前排，回頭時鏡片反著光，嘴角似乎勾了勾，像在計算他的起跑反應時間。
“我報400米。”旁邊的桑未晞突然舉手，銅齒輪手鏈“咔噠”撞在桌角。她沖于鵬舉眨眨眼，眼尾的小痣調皮地跳了跳，帆布鞋上的小雛菊被她畫完了，旁邊多了個舉著旗子的小人。
謝芷涵猛地轉頭，筆尖在練習冊上戳出個洞。桑未晞回以一個無辜的笑，手指繞著銅齒輪晃悠：“怎么了小涵？我跑得可快了，在國外時拿過……”
“知道了。”謝芷涵打斷她，耳根有點紅。于鵬舉看見桑未晞袖口露出的銀粉齒輪紋路，和她上次塞進謝芷涵書包的機械圖紙邊角料一個樣。
“好，那報名情況記下來了，”王宇桓老師合上花名冊，“金統帥負責統計后勤，于鵬舉你……”
“老師，于鵬舉可以負責寫加油稿！”謝芷涵突然插話，眼睛亮得像星星，“他寫的《靈墟紀》里，紅晶戰士沖鋒的場面特別燃，肯定能把加油稿寫出魔法感！”
全班“哄”地笑起來。王閑賦拍著桌子喊：“支持！讓小說哥給我寫個‘降龍十八跳’的加油稿！”曉橙星（男）偷偷在筆記本上畫了個舉著稿子的小人，旁邊配字“魔法加油”。
于鵬舉看著謝芷涵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覺得100米好像也沒那么可怕了。金統帥推了推眼鏡，開始在黑板上寫后勤分工，粉筆字依舊是直角般的利落。而桑未晞撐著下巴看他，銅齒輪手鏈在陽光下轉出圈銀光，像在計算著什么有趣的軌跡。
放學時，謝芷涵把一疊稿紙塞給于鵬舉，上面用簪花小楷寫著“運動會加油稿靈感”：“王閑賦跳高要用‘輕功’比喻，賈涵策1000米要寫‘齒輪永不生銹’，還有……”她頓了頓，耳尖有點紅，“你的100米，要寫出‘光樺最快的追風少年’。”
于鵬舉接過稿紙，指尖觸到紙頁邊緣的銀粉——和桑未晞畫的機械圖紙一樣。他看著謝芷涵發頂的粉色發繩，忽然想起剛才班會課上，桑未晞手腕的銅齒輪“咔噠”響時，謝芷涵下意識攥緊了鋼筆。
“桑未晞她……真的只是喜歡機械？”他忍不住問。
謝芷涵的動作僵了一下，隨即把書包甩到肩上：“不然呢？她就是個閑不住的機械狂。”她說著往前走，粉色發繩在晚風里晃得飛快，“快走啦，明天早自習前要背完加油稿的‘魔法咒語’！”
于鵬舉跟在她身后，看著桑未晞在校門口和一個穿西裝的司機揮手，銅齒輪手鏈在暮色里閃了最后一下。他想起謝芷涵稿紙上的“齒輪永不生銹”，忽然覺得，這場運動會或許不只是速度與力量的較量。
至少，那個叫桑未晞的插班生，和她手腕上“咔噠”作響的齒輪，還有謝芷涵藏在簪花小楷里的銀粉，都像運動會跑道上的彎道，藏著他還沒看懂的風景。而他的100米，除了要跑出“追風少年”的速度，或許還得學會在奔跑中，看清那些藏在風里的、關于齒輪與魔法的秘密。
晚自習的鈴聲剛響過，謝芷涵就被桑未晞拽到了操場看臺。月光把四百米跑道染成銀色，遠處的沙坑邊，于鵬舉正笨拙地練習起跑，校服褲腿被風吹得鼓起來，像只試圖起飛的紙鳶。
“小涵，要不要打個賭？”桑未晞坐在看臺臺階上，銅齒輪手鏈“咔噠”磕著水泥，月光在她左眼下方的小痣上跳了跳。她掏出顆水果糖，糖紙在夜里泛著幽光，“就賭你家那位100米能不能拿第一。”
謝芷涵抱著膝蓋，粉色發繩垂到腳踝，校服裙擺掃過臺階上的青苔：“賭什么？”她盯著于鵬舉踉蹌的背影，想起他下午體育課跑錯道，差點沖進籃球場的糗樣，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我贏了，”桑未晞把糖塞進嘴里，腮幫子鼓出一小塊，“我就幫你‘好好調教’這個小跟班——比如教他用機械齒輪算跑步軌跡，或者送他條能自動矯正姿勢的皮帶？”她晃了晃手腕，齒輪手鏈發出細碎的響，像在模擬某種機械運轉。
謝芷涵猛地轉頭，發繩掃過桑未晞手背：“你又想搞什么鬼？”
“別緊張嘛。”桑未晞笑起來，虎牙在月光下閃了閃，“我輸了也簡單，”她掏出手機劃了劃，屏幕光映出她狡黠的眼，“就以‘神秘讀者’的名義，給于鵬舉的《靈墟紀》投100萬稿費。”
“100萬？”謝芷涵的聲音陡然拔高，驚飛了看臺角落的麻雀。她知道桑家不差錢，但這數字還是讓她想起老宅地窖里堆成山的機械零件——每個都夠買幾十本《靈墟紀》的實體書。
“怎么樣？”桑未晞湊近她，鎖骨處的銀杏葉印記在月光下若隱若現，“敢不敢賭？”
謝芷涵咬著下唇，目光重新落回操場上。于鵬舉剛完成一組起跑練習，扶著膝蓋大口喘氣，校服后背被汗水浸出片深色的云。她想起今天課間，他偷偷在草稿紙上畫“100米沖刺姿勢分解圖”，每一筆都像在構思小說里的戰斗場景，認真得讓人心尖發顫。
“好，”謝芷涵深吸一口氣，夜風吹起她的發繩，像條粉色的錦鯉躍出水面，“我賭他得不了第一。”她頓了頓，聲音里帶著篤定，“畢竟他以前從沒練過，金統帥的起跑反應時間比他快0.3秒。”
“呵，女人。”桑未晞拖長語調，銅齒輪手鏈轉出圈銀光，“我就賭他可以得第一。”她站起身，拍了拍校服裙擺的灰，“要不要現在就看看我的‘秘密武器’？”
“你又藏了什么機械玩意兒？”謝芷涵警惕地看著她摸向背包。
桑未晞卻只是笑了笑，指了指操場中央的于鵬舉：“我的‘武器’不是齒輪也不是皮帶，”她的聲音里帶著某種神秘的笑意，“而是……你。”
“我？”謝芷涵愣住了。
“對啊，”桑未晞蹲下來，指尖在水泥地上劃出個齒輪形狀，“你以為于鵬舉為什么突然敢報100米？還不是因為你說‘要寫出追風少年的感覺’？”她抬起頭，月光照亮她眼底的狡黠，“你沒發現嗎？只要你看著，他連摔進沙坑都能擺出小說主角的姿勢。”
謝芷涵的臉“騰”地紅了，像被月光染上了晚霞。她想起上次課本劇排練，于鵬舉因為她一句“動作不夠燃”，硬是對著鏡子練了十遍揮劍姿勢，最后胳膊酸得抬不起來。
“別胡說……”她低下頭，絞著校服裙擺。
“是不是胡說，拭目以待就好。”桑未晞站起身，銅齒輪手鏈在月光下最后“咔噠”了一聲，“不過我可提醒你，”她湊近謝芷涵耳邊，聲音輕得像夜風，“要是于鵬舉真拿了第一，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
“暫時保密。”桑未晞直起身子，沖操場上的于鵬舉揚了揚下巴，“走啦，再不去給他送水，你的‘追風少年’就要渴成‘脫水齒輪’了。”
謝芷涵看著桑未晞蹦蹦跳跳的背影，又看了看還在笨拙練習的于鵬舉，心里像揣了只亂撞的兔子。100萬稿費和“調教小跟班”的賭約在腦海里打轉，可她更在意的，是桑未晞那句“因為你看著”。
月光把跑道照得發亮，于鵬舉終于注意到看臺上的她們，揮了揮手，不小心又差點摔了一跤。謝芷涵“噗嗤”笑出聲，趕緊掏出書包里的保溫杯——里面泡著于鵬舉喜歡的橙子味蜂蜜水，是她剛才特意回宿舍泡的。
也許桑未晞說的對，于鵬舉的100米能不能拿第一，從來都不是關于起跑反應或體能訓練。而是當他看見看臺上那個系著粉色發繩的身影時，會不會跑得比風還快，快到能抓住那束為他而亮的月光。
至于那個賭約？謝芷涵攥緊了保溫杯，杯壁的溫度透過指尖傳來。她忽然覺得，無論輸贏，只要于鵬舉能在跑道上跑出屬于自己的光，那100萬稿費也好，“調教”也罷，都比不上此刻看臺上，心跳與晚風共振的聲音。
而桑未晞手腕上輕輕晃動的銅齒輪，和她眼底藏著的神秘笑意，或許只是這場關于“看見與奔跑”的賭局里，最微不足道的注腳。畢竟，真正的魔法，從來都藏在少年少女們為彼此加油的目光里，藏在那聲“你可以”的吶喊中。
運動會的塑膠跑道被秋陽曬得發燙，于鵬舉蹲在起跑線上，指尖摳進橡膠粒縫隙。謝芷涵站在看臺第三排，粉色發繩被風吹得直晃，她懷里抱著于鵬舉的《靈墟紀》手稿——桑未晞說這是“魔法加持物”。
發令槍響的瞬間，于鵬舉看見金統帥像道藍色閃電竄了出去，起跑反應時間果然快得驚人。但他想起昨晚謝芷涵塞給他的橙子糖，糖紙上用簪花小楷寫著“追風少年不許輸”，腳下忽然就有了力氣。
沖過終點線時，電子屏跳出“11.23秒”，比金統帥快了0.1秒。全場爆發出尖叫，王閑賦沖上來把他扛在肩上，賈涵策舉著筆記本大喊“破了年級紀錄”。于鵬舉被人群簇擁著，卻一眼就看見看臺上的謝芷涵，她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攥著手稿的指節泛白。
“愿賭服輸哦小涵。”桑未晞不知從哪冒出來，銅齒輪手鏈“咔噠”撞在謝芷涵胳膊上，“從明天開始，你家小跟班歸我‘調教’啦。”
謝芷涵咬著下唇沒說話，目光追著被王閑賦架走的于鵬舉，他校服后領還沾著剛才摔倒時的草屑。廣播里開始播下一項比賽，曉橙星（男）在跳遠沙坑邊緊張地搓手，桑未晞卻拖著謝芷涵往操場邊跑：“走，帶你看我的‘調教第一課’。”
于鵬舉被按在樹蔭下喝水，桑未晞突然蹲在他面前，銅齒輪手鏈幾乎碰到他鞋帶：“于同學，恭喜拿第一啊。”她笑得像只偷到雞的狐貍，眼尾小痣跳了跳，“作為獎勵，姐姐送你個‘禮物’。”
“別搞什么機械零件啊！”于鵬舉下意識后退，想起上次桑未晞塞給他的“自動翻書齒輪”，夾得他手指生疼。
桑未晞“噗嗤”笑了，從背包里掏出個……粉色發繩？繩尾系著枚銀杏葉形狀的金屬墜，和謝芷涵常用的那款幾乎一模一樣，只是墜子背面刻著細密的齒輪紋路。
“拿著，”桑未晞把發繩塞他手里，金屬墜子還帶著體溫，“明天開始，每天早自習前到D棟走廊找我，我教你‘用齒輪算跑步軌跡’。”
于鵬舉捏著發繩，指尖觸到齒輪紋路的冰涼，抬頭看見謝芷涵站在不遠處，校服外套拉鏈沒拉，露出里面白色T恤上的銀杏葉刺繡。她眼神復雜地看著他，像有話要說，卻又被桑未晞搶先一步：“小涵你別心疼啊，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謝芷涵猛地轉身，粉色發繩掃過地面，留下道模糊的紅影。于鵬舉看著她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揪了一下。王閑賦拍著他肩膀嚷嚷去領獎牌，他卻盯著手里的粉色發繩，銀杏葉墜子在陽光下晃出齒輪的影子。
頒獎典禮時，曉橙星（男）捧著跳遠金牌笑得見牙不見眼，賈涵策的1000米銅牌被王痛思搶去拍照，王辰的引體向上銀牌在陽光下閃著光。于鵬舉的100米金牌掛在脖子上，卻覺得沉甸甸的——他知道，這枚金牌背后，除了謝芷涵的橙子糖，還有桑未晞那句意味深長的“因為你”。
放學時，桑未晞把他堵在D棟門口，銅齒輪手鏈“咔噠”響著：“記住了，明天早上六點，帶好你的《靈墟紀》手稿，我要看看能跑出11.23秒的少年，腦子里裝著什么魔法。”
于鵬舉“嗯”了聲，看見謝芷涵在紫藤花廊盡頭等他，粉色發繩垂在身側，像條安靜的魚。他走過去，把金牌遞給她：“給你。”
謝芷涵沒接，只是看著他手里的粉色發繩，喉結動了動：“桑未晞給你的？”
“嗯，她說這是‘調教’的開始。”于鵬舉晃了晃發繩，銀杏葉墜子撞在金牌上，發出清脆的響。
謝芷涵沉默了很久，久到于鵬舉以為她不會說話。直到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長，她才輕輕開口，聲音比平時低了些：“她……沒對你怎么樣吧？”
“沒有，就是給了個發繩。”于鵬舉看著她泛紅的耳根，忽然想起桑未晞說的“因為你看著”，心里某個角落忽然變得柔軟，“其實……”
“好了，知道了。”謝芷涵打斷他，轉身往宿舍走，粉色發繩在晚風中晃了晃，“國慶假期好好‘接受調教’，別被桑未晞騙去拆教學樓的鐘擺。”
于鵬舉看著她的背影，忽然覺得手里的金牌和發繩都變得溫暖起來。也許桑未晞的“調教”沒那么可怕，就像她手腕上的銅齒輪，看似冰冷，卻總在恰當的時候轉出溫柔的弧度。而謝芷涵別扭的關心，比任何加油稿都更有“魔法”。
至于那個賭約？于鵬舉把粉色發繩塞進褲兜，金屬墜子貼著皮膚，齒輪紋路硌得有點癢。他想，不管桑未晞要教什么，只要每天早上能在D棟走廊看見那個系著粉色發繩的身影，就算真的被“調教”成會算跑步軌跡的“機械少年”，好像也沒那么糟。
畢竟，光樺中學的故事里，齒輪和魔法本就該在一起，就像他的《靈墟紀》里，紅晶礦脈總是和會發光的水晶蘭共生。而他和謝芷涵之間，隔著一個愛搞機械的桑未晞，或許只是這場青春里，最有趣的齒輪轉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