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給我安排的聯(lián)姻對象,是我恨了十年的江聿風(fēng)。晚宴上,他端著酒杯,笑得人模狗樣。
「沈顏,好久不見。」我皮笑肉不笑。「看見你,我不太好。」他身后的女人,
是他傳聞中的白月光。溫柔,知性,和我完全是兩個極端。我爸在旁邊使眼色,讓我別鬧。
我端起一杯紅酒,對著那女人的白色禮服,笑著潑了過去。江聿風(fēng)卻一把將我拽到身后,
用后背,結(jié)結(jié)實實地?fù)跸铝四潜啤?.拍賣師的聲音在廳里回蕩,
每一個字都砸在我緊繃的神經(jīng)上。「四億八千萬!還有沒有更高的?」我捏著手里的號牌,
指節(jié)泛白。這是城南那塊地,我跟了三個月,熬了多少個大夜,就為了今天。我爸說了,
拿下這塊地,我在公司的位置才算真正穩(wěn)了。我深吸一口氣,正準(zhǔn)備舉牌。斜后方,
一個懶洋洋又欠揍的聲音響起。「五億。」聲音不大,卻像一顆炸雷,
整個拍賣廳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那個角落看過去。我不用看,光聽這死人動靜,
就知道是誰。江聿風(fēng)。我恨了十年,斗了十年,恨不得他立刻從地球上消失的死對頭。
他今天穿了身騷包的銀灰色西裝,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金絲眼鏡下的那雙桃花眼,
看誰都像在放電。偏偏,他看我的眼神,永遠(yuǎn)帶著三分譏誚,七分涼薄。
拍賣師都激動得破了音。「五億!江總出價五億!還有更高的嗎?」所有人都看向我。
我們兩家的恩怨,在京圈里不是秘密。有我沈顏在的場子,他江聿風(fēng)必定來攪局。反之亦然。
我爸給我的最高授權(quán)是五億。他一開口就封了頂,明擺著是沖我來的。
助理在我旁邊急得冒汗。「沈總,怎么辦?江聿風(fēng)這是瘋了,這塊地最多就值四億五,
他……」我抬手,制止了她的話。我盯著江聿風(fēng),他也正透過鏡片看著我,
嘴角掛著一抹挑釁的笑。那張臉,帥得依舊人神共憤。也依舊,讓我惡心得想吐。
我慢慢放下號牌,對著他,也扯出了一個笑。笑得比他還燦爛。「江總真是財大氣粗,佩服。
」我放棄了。與其被他按在地上摩擦,不如自己躺平,姿態(tài)還能好看點。拍賣師一錘定音。
「五億!成交!恭喜江總!」江聿風(fēng)不緊不慢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領(lǐng)帶,朝我這邊走過來。
他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自尊上。最后,他停在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一股好聞的雪松冷香,夾雜著淡淡的煙草味,鉆進(jìn)我的鼻子。「沈大小姐,」
他聲音壓得很低,帶著磁性的氣音,「承讓了。」我氣得肝疼,臉上還得維持著假笑。
「江總客氣,一塊破地而已,你喜歡,送你了。」「是嗎?」他忽然湊近,
那張放大的俊臉離我只有幾厘米,熱氣噴在我臉上,「我還以為,
你會不惜一切代價跟我爭呢。」「畢竟,這可是你爸給你的投名狀,拿不下,
你在沈家的日子,不好過吧?」他總有本事,一句話就戳穿我所有的偽裝。
我臉上的笑快掛不住了。「江聿風(fēng),你什么意思?」「沒什么意思,」他直起身,
恢復(fù)了那副斯文敗類的模樣,「只是想提醒沈大小姐,沒那個金剛鉆,就別攬瓷器活。」
說完,他轉(zhuǎn)身就走,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我氣得渾身發(fā)抖,抓起桌上的礦泉水就想砸過去。
助理趕緊攔住我。「沈總,冷靜!這兒都是記者!」我閉上眼,把那股邪火硬生生壓下去。
再睜眼時,我眼里已經(jīng)一片清明。江聿風(fēng),你給我等著。拍賣會結(jié)束,我沒回公司,
直接開車去了「夜色」會所。我需要酒精麻痹一下我快要爆炸的神經(jīng)。一個人開了個包廂,
我一杯接一杯地灌著威士忌。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也暫時麻痹了我的心。不知喝了多久,
包廂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江聿風(fēng)高大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擋住了外面所有的光。
他反手鎖上門,一步步朝我走來。「一個人喝悶酒?」他扯了扯領(lǐng)帶,在我對面坐下,
自己倒了杯酒,「沈大小明,出息了啊。」我腦子已經(jīng)有點不清醒了,酒精上頭,
膽子也肥了。「滾出去。」我紅著眼瞪他。他不但沒滾,還欺身過來,
雙手撐在我身體兩側(cè)的沙發(fā)上,將我整個人圈在他的陰影里。「沈顏,」他捏住我的下巴,
強(qiáng)迫我看著他,「你裝什么可憐?」「你是不是覺得,我搶了你的地,
你就可以回去跟你爸哭訴,說我江聿風(fēng)欺負(fù)你?」「然后,順理成章地,把你跟我的婚事,
再往后拖一拖?」我腦子「嗡」地一聲,像是被什么東西炸開了。「你……你說什么?」
婚事?我跟江聿風(fēng)的婚事?這他媽又是什么驚天大瓜?2.我一定是喝多了,出現(xiàn)了幻聽。
我跟江聿風(fēng)?聯(lián)姻?開什么國際玩笑,我們兩家是世仇,我爸恨不得扒了江家的皮,
怎么可能把我嫁給江聿風(fēng)?「你喝傻了?」我一把推開他,腦子更亂了,「江聿風(fēng),
你是不是故意來惡心我的?」他被我推得后退一步,鏡片后的眼睛瞇了瞇,
閃過一絲危險的光。「惡心你?」他冷笑一聲,「沈顏,你是不是忘了,這門婚事,
是你爸上趕著求我爸的。」「為了讓你在沈家站穩(wěn)腳跟,你爸可真是煞費苦心,
連女兒都能賣。」他的話像一把刀,字字誅心。我渾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我爸雖然重男輕女,一心想讓我那個不成器的弟弟接手公司,
但他不至于……不至于把我賣了。「你胡說!」我抓起桌上的酒杯就朝他潑了過去。
褐色的酒液順著他昂貴的西裝外套流下來,狼狽不堪。他卻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只是靜靜地看著我,眼神里是我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像是憐憫,又像是嘲諷。
「我是不是胡說,你回去問問你爸不就知道了?」他脫下濕透的外套,隨意地搭在手臂上,
露出了里面剪裁合體的白襯衫。襯衫勾勒出他寬闊的肩膀和結(jié)實的胸膛,
領(lǐng)口解開了兩顆扣子,隱約能看到性感的鎖骨。我心跳漏了一拍,趕緊移開視線。
「你以為我會信你的鬼話?」「信不信由你。」他重新坐下,給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慢條斯理地品著,「反正,婚約是真的,你,沈顏,馬上就是我的未婚妻。」
他特意加重了「我的」兩個字。我感覺自己像個笑話。
前一秒還在為了一個項目跟他斗得你死我活,下一秒他就告訴我,我們要結(jié)婚了。
這世界真他媽玄幻。我站起來,搖搖晃晃地想走。我得回家,我得去問我爸,
到底是怎么回事。手腕卻被他一把抓住。他的手掌很燙,像烙鐵一樣,燙得我一哆嗦。
「去哪兒?」「放開!」「沈顏,」他站起身,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我的手腕,
「你還想逃到哪里去?」「十年前你逃了一次,現(xiàn)在還想逃?」
他眼底翻涌著我看不懂的暗流,像是壓抑了很久的火山,隨時都可能噴發(fā)。十年前?
我愣住了。十年前,我高三畢業(yè),被我爸送去了英國。他說,女孩子家,讀那么多書沒用,
出去鍍個金,回來好嫁人。那件事,江聿風(fēng)是怎么知道的?而且,他為什么用「逃」這個字?
我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酒精和震驚讓我大腦一片空白。「你……到底想說什么?」
他沒回答我,只是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告訴我,你當(dāng)年為什么要走?」
他的聲音里,竟然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我一定是瘋了。江聿風(fēng)怎么會委屈?
他是天之驕子,是京圈里人人追捧的太子爺,他想要什么沒有?「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我掙扎著想抽回手,「你放開我,我要回家!」他不但沒放,反而把我拽進(jìn)懷里,
另一只手緊緊扣住我的后腰。我們之間,嚴(yán)絲合縫,沒有一絲空隙。
我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凜冽的雪松味,感受到他胸膛滾燙的溫度和有力的心跳。我的心,
也跟著亂了節(jié)奏。「江聿風(fēng),你瘋了!」我慌了,手腳并用地推他,「放開我!」「不放。」
他把頭埋在我的頸窩,聲音悶悶的,「沈顏,我等了你十年。」「我不會再讓你跑了。」
他溫?zé)岬暮粑鼑娫谖业牟弊由希职W又麻。我整個人都僵住了。這……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這個抱著我,說著胡話的人,真的是那個跟我斗了十年,恨不得我死的江聿風(fēng)嗎?還是說,
這只是他羞辱我的新花樣?3.我腦子里一團(tuán)漿糊,根本分不清現(xiàn)實和幻覺。江聿風(fēng)抱著我,
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揉進(jìn)他的骨血里。我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那股冷冽的雪松香,
好像在很多年前,也曾這樣包裹過我。記憶的碎片一閃而過,快得抓不住。「江聿風(fēng),
你是不是認(rèn)錯人了?」我放棄了掙扎,聲音干澀地問。他悶笑一聲,
胸腔的震動透過薄薄的衣料傳給我。「沈顏,化成灰我都認(rèn)得你。」他的手臂收得更緊了。
「別再裝了,好不好?」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幾不可聞的疲憊和乞求,「我知道,
你都記得。」我記得什么?我只記得,十年前,他還是個張揚(yáng)的少年,騎著機(jī)車,
呼嘯著從我面前經(jīng)過,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我。我只記得,他和我姐姐走得很近,
是學(xué)校里公認(rèn)的金童玉女。我只記得,我爸的公司差點破產(chǎn),始作俑者,就是他爸。
我們之間,隔著家仇,隔著我那點卑微又見不得光的暗戀。我怎么可能跟他有什么瓜葛?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江聿風(fēng),
我們兩家什么關(guān)系,你我都清楚。這種玩笑,不好笑。」他終于松開了我,
但手還搭在我的腰上。他扶著我的肩膀,讓我站穩(wěn),然后低頭看著我。那雙桃花眼里,
沒有了平時的譏誚,只剩下濃得化不開的墨色。「不好笑?」他自嘲地勾了勾唇,「是啊,
一點都不好笑。」「我像個傻子一樣,等了你十年,盼了你十年。結(jié)果你一回來,
就把我當(dāng)仇人。」「沈顏,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我被他問得啞口無言。他的眼神太認(rèn)真,
認(rèn)真得讓我心慌。就好像,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可是,怎么可能呢?
如果他真的等了我十年,那這些年,他身邊的鶯鶯燕燕,又是怎么回事?他那個傳說中的,
已經(jīng)到了談婚論嫁地步的白月光,又是誰?「江總,」我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
重新?lián)Q上那副帶刺的模樣,「你的演技,比去年更好了。」「不去拿個奧斯卡,真是屈才了。
」我推開他的手,轉(zhuǎn)身就走,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我怕再看一眼,我苦心經(jīng)營了十年的防線,
就會全線崩潰。身后,傳來他低沉的,帶著一絲絕望的聲音。「沈顏,如果我說,
當(dāng)年你家出事,不是我爸做的呢?」我的腳步,猛地頓住。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無法呼吸。我僵硬地轉(zhuǎn)過身,看著他。
「你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他一步步走過來,重新站在我面前,「你恨錯了人。」
「當(dāng)年真正想搞垮沈家的,另有其人。我爸,只是被當(dāng)了槍使。」「而我,」他頓了頓,
一字一句道,「是為了保護(hù)你,才不得不……」「不得不什么?」我追問。他卻不說了,
只是深深地看著我,眼神里有太多我讀不懂的東西。良久,他嘆了口氣。「算了,
現(xiàn)在說這些,也沒用了。」「你只要知道,我江聿風(fēng),從沒想過要害你。以前沒有,
現(xiàn)在沒有,以后,也不會有。」他替我拉開包廂的門。「回去吧,太晚了。」「至于那塊地,
」他淡淡道,「就當(dāng)是我送給未婚妻的,見面禮。」我渾渾噩噩地走出「夜色」,
腦子里一直回蕩著他的話。恨錯了人?保護(hù)我?見面禮?每一個詞,都像一顆重磅炸彈,
把我炸得暈頭轉(zhuǎn)向。我開著車,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游蕩。最后,車子停在了沈家老宅門口。
我看著那棟熟悉的別墅,卻沒有勇氣走進(jìn)去。如果江聿風(fēng)說的是真的……那我這十年,
到底都算什么?一個笑話嗎?就在我失魂落魄的時候,手機(jī)響了。是我爸的司機(jī)。「大小姐,
董事長讓您馬上回公司一趟,有急事。」4.我趕到公司的時候,已經(jīng)是深夜。
整棟大樓只有頂層的董事長辦公室還亮著燈。我推開門,我爸沈立國,
正焦躁地在辦公室里踱步。看見我,他立刻迎了上來。「顏顏,你跑哪兒去了?電話也不接!
」「城南那塊地,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讓江家那小子給搶了?」他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質(zhì)問,
語氣里滿是失望和責(zé)備。我看著他,心里一片冰涼。他關(guān)心的,從來都只有他的生意,
他的公司。至于我,不過是他用來鞏固商業(yè)帝國的,一顆棋子。「爸,」我開口,
聲音沙啞得厲害,「你是不是,把我許給江聿風(fēng)了?」沈立國的臉色,瞬間變了。
他眼神躲閃,不敢看我。「你……你聽誰胡說的?」「是不是江聿風(fēng)告訴你的?」
我逼近一步,死死地盯著他的眼睛,「你只要告訴我,是,還是不是?」
他被我逼得退到辦公桌后,一屁股坐進(jìn)老板椅里。他摘下眼鏡,疲憊地捏了捏眉心。「顏顏,
爸也是為了你好。」「你一個女孩子,在公司里,有多少人不服你?你那個弟弟又不爭氣,
爸要是不給你找個靠山,以后沈家這份家業(yè),怎么辦?」「江家勢大,
江聿風(fēng)又是年輕一輩里的翹楚。你嫁給他,對你,對我們沈家,都是百利而無一害。」
他的話,證實了江聿風(fēng)沒有騙我。原來,我真的被賣了。被我的親生父親,明碼標(biāo)價地賣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哀和憤怒,從心底涌了上來。「所以,為了你的公司,
為了我那個扶不起的弟弟,你就把你的女兒,推給一個我們恨了十年的人?」
「什么叫恨了十年?」沈立國激動地站了起來,「商場上沒有永遠(yuǎn)的敵人,只有永遠(yuǎn)的利益!
」「當(dāng)年江家是差點搞垮我們,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現(xiàn)在我們是親家!」「我告訴你沈顏,
這門婚事,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明天,江家會派人過來商量訂婚的細(xì)節(jié),
你給我好好準(zhǔn)備,不許出任何岔子!」他下了最后通牒,語氣不容置喙。
我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父親,突然覺得很可笑。我為了他,放棄了自己喜歡的專業(yè),
學(xué)了最頭疼的金融。我為了他,拼了命地工作,想證明女孩子不比男人差。我為了他,
跟江聿風(fēng)斗了這么多年,把自己活成了一個渾身是刺的刺猬。到頭來,在他眼里,
我所有的努力,都比不上一次商業(yè)聯(lián)姻。「如果,」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問,
「當(dāng)年害我們家的,不是江家呢?」沈立國的表情,有了一瞬間的凝固。「你什么意思?」
「江聿風(fēng)說,當(dāng)年是有人陷害江家,把他爸當(dāng)了槍使。」「他放屁!」沈立國勃然大怒,
「他江家小子的話你也信?他就是想給你洗腦!」「我告訴你沈顏,離他遠(yuǎn)一點!
除了生意上的事,不許跟他有任何私下接觸!」他越是激動,我心里就越是懷疑。
如果事情真的像他說的那樣,他為什么這么怕我跟江聿風(fēng)接觸?他到底在隱瞞什么?
我沒有再跟他爭辯,轉(zhuǎn)身離開了辦公室。我需要冷靜,需要好好想一想,這十年,
到底都發(fā)生了什么。我沒有回家,而是開車去了我媽的墓地。夜很深,墓園里一片寂靜。
我坐在我媽的墓碑前,把臉埋在膝蓋里,眼淚終于忍不住,大顆大顆地掉了下來。「媽,
我該怎么辦?」「所有人都說我錯了,所有人都逼我。」「我是不是,真的恨錯了人?」
沒有人回答我。只有冰冷的墓碑,和嗚咽的風(fēng)聲。不知過了多久,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
一件帶著體溫的外套,輕輕地披在了我的肩上。我猛地回頭。月光下,江聿風(fēng)的身影,
顯得格外挺拔。他手里還提著一個食盒。「怎么跑這兒來了?」他蹲下來,
看著我紅腫的眼睛,嘆了口氣,「大晚上的,也不怕著涼。」他打開食盒,
里面是一碗還冒著熱氣的姜撞奶。是我最喜歡的甜品。「吃點東西吧,看你晚飯就沒吃。」
他把勺子遞給我,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柔。我看著他,心里五味雜陳。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想知道你在哪兒,不難。」他輕描淡寫地說,
然后指了指我車上的一個不起眼的小掛件,「給你裝了定位器。」我:「……」
這人是變態(tài)嗎?「江聿風(fēng),」我咬著牙,「你這是非法監(jiān)控!」「是嗎?」他挑了挑眉,
非但沒有一絲愧疚,反而湊了過來,「那要不要報警抓我?未來的江太太?」
5.他那聲「未來的江太太」,叫得又輕又慢,帶著一股子繾綣的意味。我的臉,
不爭氣地紅了。「誰是你未來的江太太?別亂叫!」我嘴硬地反駁,心跳卻像擂鼓。
他低笑出聲,胸腔的震動仿佛都傳到了我心里。「行,不叫。」他順手接過我手里的碗,
用勺子舀了一勺,遞到我嘴邊,「那,沈大小姐,張嘴。」他的動作,
自然得就像我們已經(jīng)做過千百遍。我愣住了,看著他遞過來的勺子,一時忘了反應(yīng)。
月光灑在他臉上,給他冷硬的輪廓鍍上了一層柔光。那雙平時總是含著譏誚的桃花眼,
此刻清澈明亮,里面清晰地倒映著我小小的身影。我的心,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我自己來。」我別扭地別過臉,伸手想去拿碗。他卻躲開了。「我喂你。」他的語氣,
不容拒絕。「……」我跟他僵持著,誰也不肯讓步。最后,還是我先敗下陣來。
實在是……太丟人了。在一個墓園里,跟我最大的死對頭,
為了誰喂誰吃甜品這種事拉拉扯扯。我媽要是泉下有知,估計得氣活過來。
我自暴自棄地張開嘴,一口吃掉了勺子里的姜撞奶。甜而不膩,姜味濃郁。是我熟悉的味道。
「你怎么知道我喜歡吃這個?」我含糊不清地問。他沒說話,只是又舀了一勺,遞到我嘴邊。
我就這樣,一口一口地,被他喂完了整碗甜品。胃里暖暖的,心里也好像有什么地方,
正在悄悄融化。吃完東西,他收拾好食盒,然后在我身邊坐下。我們誰也沒說話,
只是靜靜地看著遠(yuǎn)處的城市燈火。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卻不尷尬。反而有種奇異的安寧。
「江聿風(fēng),」我終于忍不住,開口打破了沉默,「十年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為什么你說,我恨錯了人?」他轉(zhuǎn)過頭,看著我,眼神深邃。「因為,當(dāng)年想收購沈氏的,
不是我爸,是周家。」周家。這個姓氏,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我塵封的記憶。我姐姐,
沈如,她當(dāng)年的男朋友,就姓周。叫周子揚(yáng)。「周子揚(yáng)?」我失聲叫了出來。
「看來你還沒忘了他。」江聿風(fēng)的語氣,聽不出喜怒。我怎么可能忘了他。當(dāng)年,
他和我姐姐是學(xué)校里最耀眼的一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周子揚(yáng)是學(xué)生會主席,家世顯赫,
對我姐姐更是百依百順,溫柔體貼。我一度以為,他們會是童話故事里,最完美的結(jié)局。
可后來,沈家出事,我爸查出是江氏在背后搞鬼。幾乎是同一時間,
周子揚(yáng)向我姐姐提出了分手,然后火速出了國,從此杳無音信。所有人都說,
周家是怕被我們沈家連累,才著急撇清關(guān)系。我姐姐因為這件事,大病了一場,消沉了很久。
從那以后,我們家和江家,就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我也理所當(dāng)然地,把周子揚(yáng)的背叛,
歸咎于江家的卑鄙無恥。可現(xiàn)在,江聿風(fēng)卻告訴我,始作俑者,是周家?「不可能。」
我下意識地反駁,「周子揚(yáng)那么愛我姐,他怎么會……」「愛?」江聿風(fēng)冷笑一聲,
打斷了我,「沈顏,你什么時候也變得這么天真了?」「在那些大家族眼里,
愛情是最不值錢的東西。」「周家當(dāng)年看上的,是你爸手里的那項新能源技術(shù)。
他們想低價收購沈氏,拿到技術(shù),然后把你爸踢出局。」「我爸當(dāng)時也在跟沈氏談合作,
被周家設(shè)計,成了替罪羊。」「為了不讓周家得逞,也為了……保住沈氏,
我爸只能將計就計,表面上跟周家聯(lián)手,暗地里,卻把資金都轉(zhuǎn)給了沈氏,
幫你們渡過了難關(guān)。」「這些事,你爸都清楚。」江聿風(fēng)的聲音很平靜,
像是在講述一個與他無關(guān)的故事。可我聽著,卻覺得渾身發(fā)冷,手腳冰涼。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我爸,這十年來,到底都在演什么?他明明知道真相,
卻任由我恨著江家,恨著江聿風(fēng)。他把我當(dāng)成傻子一樣,耍了十年。為什么?
6.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過。我猛地抓住江聿風(fēng)的胳膊,聲音都在抖。
「我姐姐……我姐姐知道嗎?」如果我爸知道真相,那我姐姐呢?她當(dāng)年為了周子揚(yáng)的背叛,
傷心欲絕,差點活不下去。如果她也知道,周子揚(yáng)從一開始就是利用她,接近她,
是為了她家的技術(shù)……她會怎么樣?江聿風(fēng)看著我,眼神里閃過一絲不忍。
他反手握住我的手,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背。「她不知道。」「當(dāng)年事發(fā)突然,
你爸怕她受不了刺激,就沒告訴她真相。」「只說,是江家搞的鬼,周子揚(yáng)是膽小怕事,
才跟她分了手。」我松了口氣,心里卻更加沉重了。我爸為了保護(hù)姐姐,選擇了隱瞞。
那我呢?我就活該被蒙在鼓里,當(dāng)一個充滿仇恨的傻子嗎?就因為,
我不是他最疼愛的那個女兒?巨大的委屈和不甘,像潮水一樣,將我淹沒。我再也忍不住,
眼淚又一次決堤。江聿風(fēng)沒說話,只是默默地把我攬進(jìn)懷里,任由我的眼淚,
打濕他昂貴的襯衫。他的懷抱,很溫暖,很結(jié)實。帶著一股讓人安心的力量。
我哭得稀里嘩啦,毫無形象可言。把這十年來的委屈,不甘,和痛苦,全都哭了出。
哭了不知道多久,我終于哭累了,靠在他懷里,小聲地抽噎著。「江聿風(fēng)。」「嗯?」
「我好累啊。」「我知道。」他一下一下地,輕撫著我的背,「以后,不會了。」「有我在,
沒人敢再欺負(fù)你。」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我抬起頭,
淚眼婆娑地看著他。「為什么?」「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我們不是死對頭嗎?
我們不是應(yīng)該互相憎恨,老死不相往來嗎?他低頭,用指腹輕輕擦去我臉上的淚痕。
動作溫柔得,不像話。「因為,」他看著我的眼睛,眸光深沉如海,「十年前,
我就欠了你一句對不起。」「還有一句,我喜歡你。」我徹底愣住了。大腦當(dāng)場死機(jī)。
他……他說什么?他喜歡我?從十年前開始?這……這怎么可能?他當(dāng)年,
不是喜歡我姐姐嗎?「你……你別開玩笑了。」我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你明明喜歡的是我姐。」
「誰告訴你我喜歡沈如了?」他皺眉,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悅,「我跟她,話都沒說過幾句。」
「可是,學(xué)校里都這么傳啊。」「傳言你也信?」他被我氣笑了,無奈地捏了捏我的鼻子,
「你這個小腦袋瓜里,到底都裝了些什么?」「難道,不是你自己親口承認(rèn)的嗎?」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推開他。十年前的那個夏天,高考結(jié)束的那個晚上。
我鼓起所有的勇氣,把江聿風(fēng)約到了學(xué)校的天臺。我想跟他告白。可我等來的,
卻是他和我的姐姐。他們在天臺上擁抱,接吻。我躲在角落里,心碎了一地。后來,
我聽見我姐姐問他。「江聿風(fēng),你是不是喜歡我啊?」他當(dāng)時是怎么回答的?他勾著唇,
笑得慵懶又散漫。「你說呢?」就是這個模棱兩可的回答,成了我心里的一根刺,
扎了整整十年。7.江聿風(fēng)被我問得一愣。他皺著眉,似乎在努力回憶著什么。
「我什么時候承認(rèn)過?」「高考結(jié)束那天晚上,在學(xué)校天臺!」我情緒激動地喊了出來,
「我全都看見了!你跟我姐在一起!」「你還……你還親了她!」說到最后,
我的聲音都帶上了哭腔。那是壓在我心底最深處的傷疤,十年了,一碰,還是會血流不止。
江聿風(fēng)的表情,從疑惑,到震驚,再到恍然大悟。最后,他哭笑不得地看著我。「沈顏,
你是不是傻?」「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親她了?」「我兩只眼睛都看到了!」我梗著脖子反駁。
「你看清楚,當(dāng)時到底是誰親誰?」他這么一問,我倒是愣住了。當(dāng)年的畫面,
在我腦海中飛速回放。夏天的晚風(fēng),潮濕悶熱。天臺上,我姐姐踮起腳尖,
主動吻上了江聿風(fēng)的唇。而江聿風(fēng),他好像……是僵住的?他甚至,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
但因為我當(dāng)時太傷心,太絕望,根本沒注意到這些細(xì)節(jié)。我只看到他們親吻的畫面,
就認(rèn)定了他和我姐姐兩情相悅。然后,我就像個懦夫一樣,落荒而逃。所以……是我搞錯了?
「當(dāng)時,是沈如主動親我,」江聿風(fēng)的聲音,把我從混亂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我當(dāng)時就推開她了。」「我跟她解釋得很清楚,我喜歡的人,不是她。」
「至于你聽到的那句『你說呢』,那是因為我當(dāng)時看到了你。」他看著我,
眼神里滿是無奈和寵溺。「我看到你躲在水箱后面,哭得跟個小花貓一樣。」
「我怕我直接拒絕沈如,她會下不來臺,會去找你麻煩。」「所以,
我才故意說了那句模棱兩可的話,想先把她糊弄走,再去找你解釋。」「誰知道,我一回頭,
你人就沒影了。」「再后來,你就出了國。」「一走,就是十年。」真相,
像一把巨大的錘子,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原來,是這樣。原來,我糾結(jié)了十年,
痛苦了十年的事情,從頭到尾,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誤會。我才是那個,最大的傻子。
我看著江聿風(fēng),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眼淚,再一次,模糊了我的視線。這一次,
不是因為委屈,不是因為不甘。而是因為,悔恨。如果,當(dāng)年我能勇敢一點,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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