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攥著鑰匙的手有點抖。星城市老城區的梧桐葉掃過肩頭,
"甜時"工作室的木牌在風里晃,三年前我逃得狼狽,連鑰匙都落在了抽屜最底層。
"咔嗒"——門開了。刺啦刺啦的電流聲突然炸在耳邊,像老式收音機卡帶。我腳步一頓,
后背抵上門框。這是我從十二歲開始就甩不掉的毛?。耗苈犚妱e人的心聲,情緒越激烈,
聲音越清晰。說謊的人?他們的聲音會扭曲成刺耳的雜音,像指甲刮黑板。
三年前就是這破能力,讓我聽見周嘉軒說"她不過是我解悶的甜餅",
連夜買了去巴黎的機票。玻璃柜蒙著薄灰,我剛要擦,門口傳來皮鞋聲。抬頭的瞬間,
呼吸卡住了。西裝筆挺的男人立在光影里,手里提著個藍絲絨禮盒,
下頜線繃得像把刀——是周嘉軒。他沒變,還是那副要碾碎全世界的陰郁樣,
可眼眶紅得反常,像被人揉碎了心。我本能要退,電流聲又響了。
"她回來了......我等了三年。"聲音清得能數出他喉結滾動的次數。
我手指摳進掌心——這是他的心聲?和三年前那刀扎心的話完全不一樣。"簡黛。"他開口,
嗓音啞得像砂紙,"展會上需要的翻糖模具,我讓人從瑞士帶的。"我盯著他遞過來的禮盒,
喉嚨發緊。三年前也是這樣的禮盒,裝著他親手做的糖霜馬卡龍,結果我剛咬下第一口,
就聽見他心聲說"膩了"。"簡黛姐姐!"甜膩的嗓音從背后竄出來。
林伊麗舉著奶茶擠進來,發梢沾著香水味,"聽說你回來辦展,特意買了楊枝甘露,
加了雙倍芒果——你以前最愛這個。"我接過杯子的瞬間,電流聲炸成一片刺響。
"這杯芒果奶,夠你再逃一次。"雜音裹著恨意往耳朵里鉆。我猛地抬頭——林伊麗在笑,
眼尾彎得像月牙,可心聲里的惡意幾乎要漫出來。我手腕一偏。"呀!"奶茶潑在地上,
甜膩的芒果味混著奶油漫開。我摸著發燙的耳尖,
低頭扯謊:"手滑了......我最近喝不得甜的。"林伊麗的指甲掐進掌心,
臉上還掛著笑:"那我再去買——""不用。"周嘉軒突然擋在我面前,陰影罩下來,
"林小姐該回珠寶店了,周氏的合作案還等著看設計稿。"林伊麗咬了咬嘴唇,扭著腰走了。
店里安靜得能聽見掛鐘走動聲。周嘉軒彎腰撿起我掉在地上的翻糖工具,
指腹擦過我刻的"甜時"二字,聲音輕得像嘆氣:"這次......請你別再逃。
"我后退半步,撞在操作臺上。三年前的畫面突然涌上來:暴雨夜我站在他公寓樓下,
聽見他對助理說"她不過是解悶的甜餅",傘骨扎進手心都沒知覺??涩F在,
他的心聲明明是"別讓她再走"。"周總。"我盯著他喉結,"您當年說的話,
我記得很清楚。"他指尖一顫,翻糖工具"當"地掉在地上。我彎腰去撿,
余光看見他攥緊的手背青筋凸起。電流聲又輕又碎,
像雪粒落進耳朵:"三年前的話......是我騙她的。"我捏著工具的手發顫。
芒果味還在鼻腔里打轉,可這次,我沒急著逃。展期還有十五天。我倒要聽聽,
他能說出多少真話。2、我把《糖之繭》的設計稿拍在展務臺時,
蘇紫靈正咬著吸管在后臺晃悠。"這名字夠扎心啊。"她戳了戳我畫的翻糖蠶繭,
"糖做的繭,甜得越濃,困得越緊?"我盯著稿紙右下角的小糖粒涂鴉。
那是三年前周嘉軒在我設計本上偷畫的——當時他說"簡黛的甜品,連糖粒都該是甜的",
結果轉頭就用"解悶的甜餅"把我困成了繭。"我要試試,"我把胸牌別在領口,
"他現在的甜言,是新繭,還是解藥。"展會當天人擠得像發酵的面團。
我站在后臺玻璃幕簾后,
聽蘇紫靈在前臺扯著嗓子講冷笑話:"你們知道為什么甜品師都長壽嗎?因為糖吃多了,
連心跳都甜得慢半拍!"她故意拖長的尾音鉆進耳朵,
我摸了摸發燙的耳尖——這是我們約好的暗號。我貼著幕簾縫隙,把耳朵對準展廳中央。
周嘉軒的聲音先撞進來。他穿深灰西裝,手里攥著個白瓷盒,
指節泛青:"簡黛的新作在三號臺,各位請......""周總。"我出聲時,
他猛地轉身。白瓷盒"咔"地打開,糖霜馬卡龍滾出來兩顆,掉在我腳邊。"手作的。
"他彎腰撿馬卡龍,喉結上下動了動,"瑞士進口的香草莢,奶油熬了三小時。
"我捏起一顆。杏仁餅底脆得掉渣,咬下去時舌尖先嘗到苦——是沒融開的糖粒。
電流聲在耳邊炸開。他的心聲裹著烤箱焦香:"第一百次烤糊了,第二十次奶油打發過了,
第五次糖霜太苦......可她咬碎餅干的聲音,我記了三千個日夜。"我的手指發顫。
馬卡龍碎渣掉在裙擺上,像三年前暴雨夜他公寓樓下的雨珠。"簡黛姐姐!
"林伊麗的聲音從背后刺過來。她舉著一沓照片,指甲蓋涂成血紅色:"大家看,
這是嘉軒三年前送我的定情照......"展廳霎時安靜。
我盯著照片里的身影——周嘉軒西裝革履,林伊麗靠在他肩頭,
背景是三年前我逃離那天的暴雨夜。"假的。"我脫口而出。"簡黛!"林伊麗眼眶泛紅,
"你怎么能......""撕了。"周嘉軒突然伸手。他捏著照片邊角的指節發白,
"三年前暴雨夜,我在醫院守了簡黛外婆整夜。""咔啦"一聲,相紙裂成兩半。
他把碎片扔進垃圾桶,轉身時西裝下擺帶起風:"林小姐要是喜歡偽造,不如去寫劇本?
"蘇紫靈在臺下吹了聲口哨。我攥緊裙擺,耳尖燙得能煎蛋——這次,他的心聲不是假話。
"不過是營銷手段。"評審席傳來冷笑。陸子然推了推金絲眼鏡,"《糖之繭》空有糖殼,
沒有靈魂。"我盯著他油光水滑的背頭。上周他來試吃時,
我聽見他心聲說"這小姑娘的甜品能拿獎,我把名字倒過來寫"。"陸老師嘗嘗這個。
"我從托盤里拿了塊黑森林,"這是我專門給評委準備的。"他咬下第一口時,
電流聲裹著算盤響:"林伊麗說,只要我壓下簡黛,珠寶展合作能打七折。這蛋糕甜是甜,
可錢更甜......""陸老師算盤打得挺響啊。"我扯了扯嘴角,"七折的珠寶展合作,
比甜品的真心更重要?"展廳炸成一鍋沸騰的糖漿。陸子然臉漲得像草莓醬,
抓起包就往外沖。"你終于不逃了。"周嘉軒的聲音從身后飄來。
他不知什么時候站在我旁邊,西裝袖口沾著糖霜——和我三年前落在他襯衫上的一樣。
我低頭看手里沒吃完的馬卡龍。糖粒的苦慢慢化了,舌尖泛開一絲甜。
"還沒決定要不要原諒呢。"我把碎渣倒進垃圾桶,"不過......"我摸了摸耳朵。
電流聲還在嗡嗡響,像臺停不下來的老式收音機。
林伊麗躲在展廳角落打電話的聲音鉆進來:"爸,她識破照片了......什么?
下周的新品發布?"我捏緊了袖口。有些心聲,還沒聽完呢。
3、我盯著林伊麗躲在柱子后打電話的背影,指甲掐進掌心。
她涂著血紅色甲油的手指在顫抖,喉間漏出的"新品發布""搞砸她"像根細針,
扎得我耳后電流聲嗡嗡直響。"紫靈。"我拽過閨蜜的手腕,
"把上周在她工作室裝的微型收音器數據調出來。"蘇紫靈挑了挑眉,
手機屏幕亮起:"你早準備好的?""她往我奶油里加芒果的時候,
往我設計稿里倒咖啡的時候,"我捏緊裙角,"每句罵我的心聲,都該被聽見。
"展會中央的玻璃展臺泛著冷光。我站在《謊言之塔》前,糖霜堆疊的尖塔足有半人高,
每層糖壁都凝著三年前的碎片——我落在周嘉軒襯衫上的糖漬,
林伊麗塞給我的"定情照"邊角,還有那卷讓我連夜逃去巴黎的錄音帶。
"這款甜點的規則很簡單。"我對著麥克風笑,"用刀切開糖塔的人,必須說真話。
假話會讓糖壁崩裂,真話......"我指尖劃過最頂層的糖霜玫瑰,"能讓它開出花。
"臺下傳來竊竊私語。周嘉軒不知什么時候站到了第一排,
西裝袖口沾著新蹭的糖霜——和三年前我給他遞馬卡龍時一模一樣。"我來。"他走上臺,
骨節分明的手握住銀刀。我盯著他泛紅的眼尾。三年前暴雨夜,
他說"她不過是解悶的甜餅"時,心聲里明明翻涌著"別走好嗎";三年來每個深夜,
我在巴黎聽見他心聲里的"簡黛,我想你",比埃菲爾鐵塔的燈還亮。刀鋒觸到糖壁的瞬間,
周嘉軒低聲開口:"三年前我以為你是聯姻工具。"他喉結滾動,"所以說了那些混賬話。
我后悔了整整三千天。""咔"的輕響。最底層糖壁裂開細縫,
露出里面嵌著的——我的工牌。那是我十六歲拿青年賽冠軍時,他偷偷塞進我工具箱的。
他的心聲像潮水漫進耳朵:"簡黛,我連你咬碎餅干的聲音都記著。求你,別不要我。
"我眼眶發燙,卻轉身對蘇紫靈點頭。"接下來,播放一段錄音。
"閨蜜的手機音量調到最大。林伊麗尖銳的聲音炸響:"把這段錄音剪進去!
就說周嘉軒嫌她膩了!"電流聲里混著她的心聲嘶吼:"她憑什么搶走我的位置?
我從小在周家當養女,憑什么她一來,嘉軒的眼里就只有她?
"展廳霎時安靜得能聽見糖粒落地的聲音。林伊麗沖上臺,
指甲差點戳到我臉上:"你陷害我!""陷害?"我舉起手機,
"上周你往我芒果慕斯里加蛋清的時候,心聲說'過敏死了才好';昨天你撕我設計稿時,
心聲說'讓她拿不到展獎'。"我逼近她,"這些,夠不夠?"她臉色白得像過期的奶油,
突然尖叫著去抓展臺上的糖塔。"夠了。"策展人沈慕辰走上前,
"監控顯示你三天前潛入后臺動了設備,剛才的錄音經鑒定未剪輯。"他看向工作人員,
"取消林小姐參展資格。"林伊麗被架走時撞翻了展臺。糖塔轟然倒塌的瞬間,
周嘉軒突然單膝跪地。他掌心托著塊焦黑的糖餅,邊緣還沾著沒擦凈的燙傷。
糖霜歪歪扭扭拼著"簡黛,我錯了",在落地燈的光里泛著暖黃。
"這是我學做的第三百二十七塊糖餅。"他抬頭看我,眼尾紅得像浸了櫻桃醬,
"前三百二十六塊,都烤糊了。"我蹲下來,指尖輕輕碰了碰他手背上的水泡。
他的心聲還在涌:"疼,但沒你走的那天疼。""太苦了。"我咬下糖餅邊緣,
焦苦在舌尖蔓延,"得用余生慢慢甜回來。"他猛地攥住我的手,
掌心的溫度透過燙傷的皮膚傳過來。臺下突然爆發出掌聲,像漲潮的海浪。
我望著他發頂翹起的碎發,聽見自己心跳聲蓋過了所有電流。而他掌心的糖餅碎屑里,
藏著枚更小的糖戒——我知道,等會兒他會紅著耳尖說,這是他連夜用最純的白巧克力雕的。
但現在,足夠了。足夠讓所有謊言碎在糖渣里,足夠讓真心,甜過所有糖霜。
4、展會散場時,周嘉軒的掌心還握著我指尖。人群擠過來道賀,他把我往懷里拉了拉,
喉結動了動:“餓不餓?帶你去吃宵夜?!蔽覄傄饝?,策展人沈慕辰突然擠到跟前。
他推了推眼鏡,手在西裝內袋里掏出一個牛皮信封,壓低聲音說:“剛才打掃后臺時撿到的,
匿名信?!毙欧膺吔悄サ妹?,拆開里面是一張便簽紙。字跡歪歪扭扭,
像是刻意模仿小孩寫的:“你真以為他是為你改變?別忘了他三年前是怎么對你的。
”我捏著紙的手指收緊。三年前那一幕突然涌上心頭——周嘉軒站在落地窗前,
背影像一塊冷鐵,說“她不過是我解悶的甜餅”時,他的心聲里卻混著噼里啪啦的電流聲,
像被扭曲的雜音。“簡黛?”周嘉軒湊過來,指腹蹭了蹭我的頭頂,“怎么了?
”我迅速把信塞進包里,抬頭笑著說:“沒事,剛才糖塔倒了,有點累?!彼⒖叹o張起來,
握著我手的力道輕了些:“那我送你回工作室?!钡诙烨宄?,我剛推開“甜時”的玻璃門,
就看見周嘉軒站在操作臺前。他換了一件灰藍色圍裙,袖口卷到小臂,
正對著打蛋器皺著眉頭?!澳阍趺丛谶@兒?”我愣住了。“報名了你的高級甜點大師班。
”他轉過身,發梢還滴著水,顯然剛洗過澡,“學做甜品,給你吃。
”我挑了挑眉:“周總日理萬機,學這個?”“再忙也得學。”他抄起打蛋器,
“昨天糖餅烤糊了,今天先練打奶油?!苯Y果他剛按下開關,打蛋器就開始瘋狂震動。
他手勁大,奶油帶著蛋清“啪”地濺了出來,濺了他鼻尖一坨白色。“停!
”我撲過去按下機器開關,“打蛋要用手腕發力,不是用蠻力?!彼嗣羌獾哪逃停?/p>
突然笑了:“像不像你上次做提拉米蘇,把可可粉撒了滿臉?”我耳朵尖發燙,
轉身去拿抹布。余光瞥見他手背紅了一片——剛才握熱鍋時沒戴防燙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