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兩名穿著制服的公安撥開圍觀的人群走了進來,為首的公安濃眉緊眼,腰間別著的警棍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公安同志,這幾個人故意污蔑我們,影響我們做生意。”陸知庭立即上前,指著張霞和那兩個男人,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年長的公安蹲下身,仔細檢查了男人掏出的死蝦,又對比了陸知秀攤位上的新鮮鰲蝦,蝦殼的光澤、氣味都截然不同。
他轉頭向周圍的群眾詢問:“各位鄉親,有誰了解情況?”
“我作證!”賣豆腐的李嬸第一個站出來,指著那只死蝦說:“陸老板的蝦,我每天都看著她賣的,從沒見過這種死蝦”
“我也作證!”經常來買鰲蝦的那個高個子男人也站出來,“這分明是有人想栽贓陷害!”
這時,排隊的人群中傳來陣陣議論:“我天天來買,從沒吃壞過肚子。”
“就是,陸老板的蝦最新鮮了。”
“該不會是有人眼紅吧?”
“那個女的剛才鬼鬼祟祟的,我看見她跟那個小個子男人嘀嘀咕咕...”一個挎著菜籃的大娘補充道。
公安聽完后,臉色一沉:“惡意造謠,破壞市場秩序,都跟我回局里說清楚!”
說著就要給張霞他們戴手銬。
“公安同志!”張霞突然尖叫起來,臉色慘白。
“我、我是被逼的!是我婆婆...”她的聲音在公安嚴厲的目光下越來越小。
“你們也要一起去做筆錄。”另一名年輕公安對陸知秀說。
陸知秀點點頭:“我去,知庭,你給幾位大哥大嬸,多送點,在這把剩下的賣完。”
她理了理圍裙,神色平靜。
“知秀,我和你一起!”許衛紅急忙跟上,“我親眼看見他往蝦盆里塞死蝦!”
派出所里,張霞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就是一時糊涂...”
做筆錄的公安敲了敲桌子:“安靜!把事實說清楚!”
最終查明,那個高個子男人是旁邊小吃攤老板的親戚,眼紅陸知秀生意好;
而張霞純粹是出于嫉妒,花錢雇了那個小個子搗亂。
“姐,怎么樣?”陸知庭賣完蝦匆匆趕來時,正看見陸知秀和許衛紅從派出所出來。
“沒事了。”陸知秀把三十塊錢賠償金放進兜里,“公安讓他們賠禮道歉,還賠了錢。”
“就這樣?”陸知庭不滿地皺眉。
“太便宜他們了!他們腦子有病吧!好好的生意不做,凈干這種缺德事!”陸知庭氣得滿臉通紅,雙手緊握成拳。
許衛紅也憤憤不平地附和道:“可不是嘛,差點就把咱們的生意搞黃了。”
“沒造成太大損失,能彌補回來就行了。”陸知秀安慰道。
“天色不早了,咱們先回家吧。”
陸知秀背著背簍剛踏進院門,就被樂樂拽住了衣角。
小男孩的眼睛亮得像星星,小手因為興奮而微微發抖:“娘,快來看!兔子生小兔子了!”
后院的兔窩里,母兔正安靜地趴著。
它身下蜷縮著五六團粉嫩的小肉球,每只都只有小孩巴掌大小,閉著眼睛在母兔腹下盲目地拱動。
“呀,什么時候的事?”陸知秀蹲下身,不自覺地放輕了聲音。
“我跟二哥來喂草的時候就發現了。”小寶踮著腳尖,生怕驚擾了這溫馨的一幕。
辮梢還沾著草屑,顯然是剛從外面回來。
母兔警惕地豎起耳朵,紅寶石般的眼睛注視著來人,輕輕挪了挪身子,露出更多正在吃奶的兔崽。
那些粉嫩的小鼻子一顫一顫的,細弱的爪子無意識地抓撓著干草。
“噓——”陸知秀把食指豎在唇前,示意孩子們后退,“別嚇著它們。”
三個小腦袋齊刷刷地點頭,連呼吸都放輕了,大寶甚至脫掉了鞋子,光著腳丫踩在泥地上,生怕發出聲響。
陸知秀輕輕撥開干草數了數:“一、二、三......六只呢。”
指尖懸在空中,不敢觸碰那些看起來脆弱得不可思議的小生命。
“娘,它們什么時候能睜開眼睛?”樂樂用氣聲問道,小手不自覺地模仿著小兔子拱動的動作。
“大概要十天左右。”
陸知秀摸了摸樂樂的腦袋,“到時候它們就會蹦蹦跳跳地跟你玩了。”
夜色初臨,小院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而猛烈的拍門聲,那聲音仿佛要將院門生生拍碎。
“開門,陸知秀,給我開門!”聲音裹挾著怒意,震得門框都跟著微微發顫。
陸知庭正在屋內整理農具,聽見這聲音,心中猛地一緊,握緊手中的鋤頭,快步朝著院門跑去,大聲問道:“誰啊!”
話音剛落,便一把拉開門栓,打開院門。
門外,宋承朝滿臉漲得通紅,像是被人灌了十斤烈酒,身后還跟著氣勢洶洶的宋父、宋母和張霞。
宋承朝試圖一把推開陸知庭,闖進院子里,可陸知庭像棵扎根的大樹般紋絲不動。
宋承朝推搡無果,只能扯開嗓子大喊:“陸知秀呢?讓她給我出來!”
那喊聲撕破了傍晚的寧靜,驚飛了屋檐下棲息的麻雀。
正在后院忙碌的陸知秀聽到動靜,輕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安撫地看了看身旁的三個孩子,說道:“你們乖乖在后院待著,別亂跑。”
可三個孩子哪里放心得下,他們和娘剛才正在給兔子喂草,還商量著要給那些可愛的小兔子搭建一個溫暖的小窩。
此刻聽到前院的吵鬧,又聽出是大伯的聲音,擔心娘吃虧,三個小家伙相互對視一眼,便撒開腳丫子朝著前院跑去。
“知庭,你讓他們進來。”陸知秀的聲音從院子深處傳來,平靜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陸知庭猶豫了一下,側身讓出了路。
宋承朝一伙人如同一股洶涌的潮水涌進院子,腳步踏在青石板上,發出雜亂而沉重的聲響。
陳蘭娣一馬當先,她的臉漲得紫紅,活像一顆熟透了的紫茄子,手指著陸知秀的鼻子,唾沫星子橫飛:“你這潑婦,你要死啊?張霞她是你大嫂,你把她往派出所送!”
那尖銳的聲音,仿佛能穿透人的耳膜。
“不準你罵我娘!”三個孩子如同三只勇敢的小獸,毫不猶豫地沖上前去,擋在陸知秀面前。
小小的身軀緊緊挨著,眼神中滿是警惕與倔強。
陳蘭娣正在氣頭上,見三個孩子擋路,怒從心頭起,抬手就想將他們揮開,嘴里還罵罵咧咧:“你們給老娘滾開!”
那架勢,恨不得將眼前的一切都撕成碎片。
“你想干嘛?”陸知秀眼疾手快,一把接住陳蘭娣的手腕,用力一甩。
陳蘭娣踉蹌了幾步,差點摔倒,她穩住身形后,眼神中滿是怨毒,狠狠瞪著陸知秀。
就在這時,一直站在大門口沒吭聲的宋父開了口:“老婆子,過來。”
他的聲音低沉而威嚴,仿佛帶著一種無形的力量。
陳蘭娣雖然滿心不甘,但還是狠狠地剜了陸知秀一眼,不情不愿地朝著宋父走去。
宋父神色嚴肅,眉頭緊緊皺成一個“川”字,目光掃過眾人,最后落在陸知秀身上,緩緩說道:
“老二家的,這次你真的是做的不對,張霞再怎么說也是你大嫂,你怎么能把她送到派出所去。”
他的話語中帶著長輩的威嚴,似乎認定了陸知秀做錯了事。
陸知秀冷笑一聲,毫不畏懼地迎上宋父的目光,手指著宋承朝身旁的張霞和陳蘭娣,質問道:“爹,她為什么進派出所,她和娘沒跟你們說嗎?大嫂,你自己說?還是我給你說?”
“我...我...”張霞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完整的話。
陸知庭氣得滿臉通紅,上前一步,指著張霞大聲道:“明明是她雇人誣賴我們,才被公安帶到派出所的!”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眼中滿是憤怒與不甘。
宋父手中的旱煙桿無意識地在掌心敲了敲,煙灰簌簌落在青磚縫里。
聽到陸知庭的話,他渾濁的眼珠緩緩轉向張霞,眼角的皺紋在暮色里擰成一團,像極了晾衣繩上打了結的麻繩。
張霞被那道目光掃過,脖頸猛地一縮,下意識往后退了半步。
陳蘭娣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跳著腳反駁:“你少誣賴人,你自己用死蝦害人,你還讓張霞替你背鍋!”她的聲音尖銳刺耳,臉上的表情扭曲得可怕。
宋父喉間發出一聲悶哼,煙桿重重磕在鞋底。
宋承朝見陸知庭竟敢指著自己的妻子,頓時惱羞成怒,大聲呵斥:“這是我們宋家的事,你一個外人,這有你說話的份嗎?”他的聲音中帶著濃濃的輕蔑與不屑。
陸知秀眼神一凜,直視著宋承朝,一字一頓地說道:“這是我弟,他為什么沒有說話的份?還有我們已經分家了,這是我家,你有什么資格在這大呼小叫。”她的聲音清晰而堅定。
宋承朝漲紅了臉,強裝硬氣地喊道:“你...你這女人,這是我二弟家!”
陸知秀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毫不客氣地回懟:“你二弟?這房子是在我名下!”
“什么?宋承暉那個蠢貨,把房子記在你名下!”陳蘭娣尖聲叫嚷起來,那聲音如同夜梟的嘶鳴,充滿了震驚與不可置信。
陸知秀看著眼前這一群人,心中涌起一陣厭煩,她懶得再和他們糾纏,目光直直地看向宋父,冷冷地問道:“所以,你們到底要干什么?”
“把那30塊錢還回來!還有鰲蝦的方子!”宋承朝看著陸知秀理直氣壯道。
陸知庭一個箭步擋在姐姐面前:“做夢!那30塊是賠我們的損失!再說又不是她一個人賠的!”
“放屁!”宋承朝面目猙獰,“她把我媳婦弄進派出所,這錢就該賠給我們!”
陸知秀冷笑一聲,推開弟弟站到前面:“要不要請支書和族老來評評理?看看到底是誰該賠錢?爹,您說呢?”
她特意將“爹”字咬得極重,尾音微微上揚,目光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刺向宋父。
宋父摩挲著腰間的旱煙袋,黃銅煙嘴在暮色中泛著冷光,咳嗽兩聲,渾濁的眼珠轉了轉:“老二家的,這事鬧大了不好看,于理來說你大嫂是有錯,但你不該讓她進派出所,畢竟是一家人...”
他偷瞄著陸知秀的表情,見她嘴角微揚,頓時來了精神,挺直腰板:“既然你不愿意賠償,那爹就替老大家做主不要那30塊錢的賠償了。”
“老頭子!”陳蘭娣急得直拽他袖子。
宋父甩開老伴的手,繼續道:“可這事于情下來,你也有錯,總得補償你大嫂,聽說你生意忙不過來,不如讓你大嫂來幫忙,你按月給點工錢就成。”
陸知秀簡直要氣笑了。
這老狐貍三言兩語就想把罪名扣她頭上,還于情于理的妄想偷學她的配方?
“爹,是非對錯不是您一個人說了算。”她聲音冷得像冰。
“你們別想從我這知道鰲蝦方子!你們既然覺得你們在理,那我們就去找人來評一評!大寶,去請張大爺和宋家兩位爺爺來!”
“好的娘!”大寶剛要跑,張霞突然撲上來拽住他的后衣領,緊緊拽住:“不準去!”
“放開我兒子!”陸知秀一把扯開張霞的手。
“二弟妹,今天你要不答應,我們是不會走的!”張霞趁機撲上來,死死拽住陸知秀的胳膊,指甲在她皮膚上劃出幾道紅痕。
陸知秀反手一擰,張霞頓時疼得尖叫:“疼疼疼,二弟妹,你快放手!”
另一邊,陳蘭娣已經揪住了樂樂和小寶的耳朵:“小兔崽子還想跑?”
“老巫婆!放開我弟弟妹妹!”大寶急得直跳腳,卻被宋父攔住。
場面頓時亂作一團。
陸知庭想幫忙,卻被宋承朝死死擋住,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爹!”小寶帶著哭腔突然沖著門外大喊。
“你們在干什么?!”院門外突然傳來一道帶著怒意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