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回來了?”宋承暉聽到院子里傳來的動靜,起身從床上下來,推開房門。
“爹!你看我們抓的鰲蝦!”大寶興奮地舉起濕漉漉的漁網(wǎng),臉上還沾著幾滴河水,網(wǎng)里的鰲蝦舉著蝦鉗,在陽光下泛著青灰色的光澤。
“這么多!”宋承暉驚訝地接過漁網(wǎng),沉甸甸的分量讓他挑了挑眉。
“這是我和樂樂還有鐵柱一起抓的!”大寶挺起胸膛,眼睛里閃著期待的光芒,“我們?nèi)齻€合作,一起分錢,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攢了6塊錢了!”
宋承暉笑著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真棒,不愧是我兒子!”他蹲下身,“這個怎么洗?你教教爹,讓你娘多休息一會兒?!?/p>
大寶立刻來了精神,拉著宋承暉來到井邊,熟練地揭開罩著鰲蝦的簸箕:“要先這樣...”
小手靈活地捏住一只蝦背示范起來。
宋承暉認真地學(xué)著,不時點頭。
“爹,給我們拿蒜!”小寶和樂樂喂完兔子跑過來,仰著小臉說道。
“拿蒜?”宋承暉有些疑惑。
“對啊!”小寶脆生生地回答,“每天娘和小舅舅洗蝦的時候,我們都要剝蒜的?!?/p>
小寶說完驕傲地補充道,“娘還給我們一人5毛錢呢!”
“娘還做了蒜蓉鰲蝦。”大寶在一旁解釋。
宋承暉恍然大悟:“在哪里?爹去拿?!?/p>
“你們!”陸知秀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
她站在房門口,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都快11點了,出來就看到丈夫和孩子們分工合作的溫馨場景。
“娘,你好點了嗎?”大寶關(guān)切地問道。
“嗯?我好點了...”陸知秀有些困惑。
“爹說你被爺奶氣壞了。”小寶氣鼓鼓地說,“討厭爺奶!”
陸知秀捏了捏女兒的小臉:“討厭就不理他們?!?/p>
又走到井邊,“大寶去和弟弟妹妹剝蒜,娘來洗。”
“好的娘!”大寶乖巧地應(yīng)道。
陸知秀坐下來,故意抓了只蝦夾在宋承暉手臂上:“被爹娘氣壞了!”
“疼!”宋承暉壓低聲音,眼里卻帶著笑意。
“你!”陸知秀回頭看了眼孩子們,又瞪了宋承暉一眼。
宋承暉無聲地做了個口型:“我錯了!”
“疼死你算了!”陸知秀又往他手上放了幾只蝦,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姐,我來晚了!”陸知庭氣喘吁吁地推開院門,臉上還帶著未褪的紅暈。
他今天帶對象去鎮(zhèn)上買新衣服,逛著逛著就忘了時間。
“沒事,都弄好了。”陸知秀遞給他一碗水,“你姐夫去借自行車了,時間還來得及。”
當三人趕到鋼鐵廠門口時,下工的鈴聲正好響起。
宋承暉幫他們擺好攤位:“你們先忙,我去接孩子們來鎮(zhèn)上逛逛。”
“快去吧?!标懼阈χ鴵]手。
正午的陽光灑在熱鬧的集市上,三個孩子坐在自行車上遠遠地就揮舞著小手。
“娘!”清脆的童聲穿透嘈雜的人聲,引得周圍顧客紛紛側(cè)目。
小寶坐在前杠上,大寶和樂樂擠在后座,三張小臉都洋溢著興奮的紅暈。
“喲,老板,這是你家孩子?。壳浦烧鎼廴?!”一位常來買蝦的中年婦女笑著搭話。
“謝謝嬸嬸!”大寶想起陸知秀的教導(dǎo),大大方方地回應(yīng)道,眼睛亮晶晶的。
“哎呀,還挺懂事!”婦女驚喜地看向陸知秀,“老板你家孩子教得真不錯!”
陸知秀擦了擦手,臉上泛起自豪的笑容:“謝謝您夸獎?!?/p>
陸知庭將裝好的鰲蝦遞給顧客,動作麻利又嫻熟:“大姐,這是您的,慢走?。 ?/p>
等顧客走遠,他拍了拍手說:“姐,賣完了,我先回去了”
“辛苦你了?!标懼憬庀聡?,疊得整整齊齊放進背簍,“拿回去吧,路上小心?!?/p>
“姐,那我先走了,你們慢慢玩,鰲蝦我回去洗。”陸知庭背上背簍,跨上自行車,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發(fā)出"吱呀吱呀"的聲響,漸漸消失在街角。
陸知秀彎腰牽起樂樂的小手,宋承暉則一把抱起小寶,另一只手穩(wěn)穩(wěn)地握住大寶。
蟬鳴聲聲,熱浪裹挾著槐花香在街道上流淌。樂樂攥著沾滿糖霜的糖葫蘆,山楂紅果在陽光下晶瑩透亮,他踮著腳尖指著不遠處涌動的人群,脆生生地問:“娘,他們是在干什么啊?”
“娘也不知道,走我們過去看看。”
幾人走近。宋承暉看清場地中央搭起的簡易舞臺后,回頭向陸知秀解釋道?!笆俏墓F下鄉(xiāng)慰問演出。”
“娘,好看嗎?”大寶和樂樂伸長脖子,努力踮著腳,卻還是被前面的大人擋住視線,急得小臉通紅。
宋承暉低頭看著大寶和樂樂拼命踮腳的模樣,不由失笑:“知秀,你抱著小寶,這兩個皮猴兒交給我?!?/p>
說著便將懷里的小寶遞到陸知秀懷里,雙臂一展,像拎小雞似的把大寶和樂樂一邊一個架了起來。
當最后一場表演結(jié)束,人群漸漸散去,晚風(fēng)輕輕拂過,吹散了些許暑氣。
小寶亮晶晶的眼睛望著陸知秀,稚嫩的聲音里滿是興奮:“娘,她們唱的好好聽?!?/p>
說著,還奶聲奶氣地哼起了剛剛聽過的曲調(diào),雖然有些跑調(diào),卻格外可愛。
宋承暉伸手刮了刮小寶的鼻子,眼中滿是寵溺:“小寶哼的也不錯?!?/p>
小寶歪著腦袋,睫毛忽閃忽閃:“那小寶也可以像那些姐姐一樣嗎?”
想起剛剛舞臺上光彩照人的漂亮姐姐,小家伙的眼神里充滿期待。
“當然可以啊,我們小寶這么聰明,以后一定比她們還要棒!”宋承暉將孩子高高舉起,逗得小寶咯咯直笑。
“好耶!”小寶開心地歡呼,清脆的笑聲在街道上回蕩。
國營飯店里,白熾燈散發(fā)著柔和的光,蒸騰的熱氣中飄著飯菜的香氣。
孩子們圍坐在桌前,狼吞虎咽地吃著剛端上來的飯菜,陸知秀一邊給孩子們夾菜,一邊留意著他們的吃相,眼神里滿是溫柔。
抬頭瞥見國營飯店墻上掛著的日歷,她突然想到過兩天是宋承暉生日。
“阿承,我去買個東西,你先帶他們歇會,我等會回來?!标懼爿p聲說道。
“我和你一起”宋承暉正要起身,卻見三個孩子已經(jīng)東倒西歪地打起盹來。
大寶的腦袋一點一點像小雞啄米,樂樂的糖葫蘆還黏在嘴角,小寶則蜷成個粉團子靠在他臂彎里,他無奈地笑笑:“早些回來?!?/p>
“同志,我想看看手表?!标懼銇淼焦╀N社手表柜臺,直奔主題。
售貨員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慢悠悠地放下毛衣針,從柜臺下面拿出一個木盒。“上海牌的,一百二十塊。”
售貨員打開盒子,一塊銀色的機械表靜靜躺在紅絨布上,表盤簡潔大方,秒針規(guī)律地跳動著。
陸知秀小心地拿起來,金屬的涼意透過指尖傳來。
“走時很準的,三天誤差不超過一分鐘?!笔圬泦T難得熱情地介紹道。
陸知秀想象著宋承暉戴上的樣子,語氣堅定道:“我要這塊,給我包起來吧。”
“那不是你大姐嗎?”李麗眼尖,指著不遠處的陸知秀。
陸知華臉色微微一變,含糊地“嗯”了一聲。
李麗扯了扯他的衣袖:“走,過去打個招呼!你不是說你大姐嫁得好,她男人是軍人嗎?咱們馬上要結(jié)婚了,正好跟她說說手表的事。”
她心里盤算著,陸知華之前提過,他大姐答應(yīng)要送他們一塊手表當結(jié)婚禮物,現(xiàn)在正巧路過手表柜臺,可不就是天賜良機?
“我看大姐好像有事,別去打擾她了”陸知華想起上次和大姐大吵一架的場景,心里直發(fā)怵,“等結(jié)婚的時候,我大姐會來的?!?/p>
“這遇都遇上了!”李麗不由分說,拉著陸知華就快步走了過去。
“大姐!”
聽到喊聲,陸知秀緩緩轉(zhuǎn)過身。當她看清來人是誰時,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寒意,但很快就恢復(fù)了平靜:“你是?”
“大姐,這是我對象,李麗?!标懼A被李麗在背后狠狠掐了一把,不得不硬著頭皮介紹。
“哦,是有什么事嗎?”陸知秀神色冷淡,語氣中帶著幾分疏離,她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掃過,最后落在低著頭的陸知華身上。
李麗卻渾然不覺,笑得格外燦爛:“大姐,我和知華馬上就要結(jié)婚了,你不用太破費~”
她特意瞥了眼旁邊的柜臺,“知華說你要送我們一塊好表,其實不用這么貴重的......”
陸知秀微微皺眉:“送你們?”
看到陸知華閃躲的眼神,她瞬間明白了,肯定又是陸知華在外面吹牛。
這些年,陸知華沒少打著她的旗號在外招搖,以前覺得是自己弟弟,自己也沒跟他計較。
但今天,看著李麗那副貪婪的模樣和前世她事不關(guān)己的“貪玩”,一個主意突然在她腦海中閃過。
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只要你們能夠一直在一起,互相扶持,這些都不算什么。”
“大姐!”陸知華不可置信地看著陸知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原以為陸知秀會當場揭穿他的謊言,沒想到竟然配合他演戲?
“還是大姐大方,不像你娘......”李麗脫口而出,話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不對,臉色瞬間變得尷尬。
“委屈你了。”陸知秀看著李麗尷尬的神色,故作心疼地說,
“我娘她那人...誒~之前就總說兒媳婦是外人?!彼室饪戳搜劾铥愃查g陰沉的臉。
“哎呀,瞧我這嘴!小麗,你別放在心上啊!我娘年紀大了,想法難免有些老舊,但你是老二媳婦,那肯定不一樣的!”陸知秀心中冷笑,面上卻裝作驚慌失措的樣子。
接著又故意嘆了口氣,“算了,以后有什么事盡管跟姐說?!?/p>
“大姐,你怎么......”陸知華想要解釋,卻被李麗狠狠瞪了一眼。
“好了,我還有事?!标懼憬舆^柜員遞過來的袋子,故意對著李麗晃了晃。
“等你們結(jié)婚那天,姐一定回去,給你們送上一份大禮!”說完,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等陸知秀走遠,李麗立刻揪住陸知華的胳膊:“陸知華,你娘真說過兒媳婦是外人?”
“沒、沒、沒!”陸知華額頭直冒冷汗,“我娘對你多好呀,今天不是還讓我給你帶雞蛋了?那還是她特意攢的土雞蛋!”
“最好沒有!我肚子里還懷著你的孩子呢!”李麗狐疑地盯著陸知華,“要是讓我發(fā)現(xiàn)你騙我......”
陸知華連忙賠笑:“怎么會呢!我對你一片真心,絕對不會騙你!”
同時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氣,幸好李麗沒繼續(xù)追問下去。
“買好了?”宋承暉帶著三個孩子在國營飯店門口等著,等了半天終于見到陸知秀的身影。
“嗯,走,回家。”陸知秀自然地牽起宋承暉寬厚的手掌,指尖在他虎口的繭子上輕輕摩挲。
院子里,陸知庭正坐在小板凳上剝蒜,蒜皮在他腳邊堆成小山?!敖?,姐夫,你們回來了?!彼ь^笑道,手上的動作沒停。
“嗯,我先跟小寶和樂樂去看兔子”宋承暉被小寶和樂樂拉著往后院走去。
“知庭,你二哥要結(jié)婚了?”陸知秀把手表放回臥室藏好,走到院子里,拿起簸箕開始挑揀蒜瓣。
“我這腦子!”陸知庭猛地拍了下腦門,“昨天回去聽娘說了,定在初八,本來要告訴你的,一忙活給忘了?!?/p>
“初八?今天都初一了”陸知秀手上的動作頓了頓。
“嗯,不知道為什么這么急,姐,你怎么知道的”陸知庭好奇地抬頭。
“今天在供銷社...”
“娘遇到二舅舅了!”坐在一旁剝大蒜的大寶突然出聲,小臉繃得緊緊的,“他欺負娘了嗎?”
“沒有...”
“誰欺負你娘了?”宋承暉的聲音從后院傳來,他一手抱著小寶,一手牽著樂樂,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我知道!是二舅舅和姥姥!”小寶牽著宋承暉的手說。
“二舅舅把娘推到架子上,娘額頭都流血了!”她小嘴叭叭地說著,還用手摸著自己的額頭。
宋承暉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陰沉下來,拳頭不自覺地攥緊。
陸知秀連忙握住他的手腕:“他們也沒占到便宜,我當時就還回去了?!?/p>
說完撩起額前的碎發(fā),“你看,已經(jīng)好了。”
“你在信里怎么沒說?現(xiàn)在還疼嗎?”宋承暉小心翼翼地觸碰那道淺淺的疤痕,指尖微微發(fā)抖。
“早就不疼了?!标懼憷滤氖?,“不想讓你擔(dān)心?!?/p>
“知秀,對不起?!彼纬袝煹拖骂^,聲音沙啞。
陸知秀拉住宋承暉的手,望進他深邃的眼睛:“阿承,不用對不起,你一直是我的英雄,是我們家的英雄?!?/p>
十八歲那年,要不是宋承暉及時出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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