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晚心間一緊。
時晏洲眸色幽幽:“我助理要去拿份文件,需要耽擱幾分鐘。”
黎晚松了口氣,“好。”
黎晚有些懊惱,覺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一路上時晏洲都溫文爾雅, 謙和有禮節,沒有絲毫逾矩。
況且,作為京市最大的商業帝國的繼承人,時晏洲什么樣的女人沒見過,怎么會對她有非分之想?
黎晚將目光轉向窗外,掩飾自己的尷尬。
這一望,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剛剛在宴林門口和她分開,說是要去見客戶的賀聞之就在酒店門口,穆心怡朝著他奔去,抱住他,踮起腳,親了他一口。
然后雙手摟著賀聞之的脖子,眼眸中是欣喜的光亮,臉頰泛著淡淡的紅暈,掛著羞澀而甜美的笑容在和賀聞之說著什么,像是在撒嬌。
黎晚攏著外套的手猛地收緊,她知道賀聞之是來見穆心怡的,只是沒想到他們的關系已經親密成這樣了。
賀聞之回吻了穆心怡一下,摟著她的腰走進酒店。
鼻尖泛起酸澀,眼眸中霧氣氤氳,黎晚暗暗掐了下自己的胳膊,將眼淚咽了回去。
時晏洲看見了黎晚的小動作,他唇瓣緊抿,眼底一抹意味不明的流光劃過。
他抽了張紙巾遞過去,“如果你需要發泄,介意我在車上,我可以下去。”
黎晚接過紙巾,聲音有些啞,“不用的,我一直覺得人這一生的眼淚是有限額的, 應該留給值得的人。
“黎小姐說得對,有些人不值得。”溫沉的嗓音是輕蔑,還有一點小小的驕傲。
黎晚愣了一下,像是不相信這話是從一路都溫文爾雅的時晏洲嘴里說出來的。
時晏洲撥了電話出去,“你速度快點。”
齊川很快回來了,拿著一份文件和一個紙袋子,“時總,黎小姐,暖茶。”
黎晚從時晏洲手里接過他從紙袋子里取出來的紙杯,暖意從手心傳來,絲絲縷縷。
黎晚只是握著,沒有喝。
車子發動,她也沒有再回頭看一眼。
風卷著玻璃上的雨流,城市的光影在車窗外不停的后退,車燈破開雨幕。
本來想等到明天拍賣會之后的,現在覺得不用再等了,就把十年的感情丟在這個雨夜吧。
車子到了公寓的樓下,黎晚下車前看了眼身上的外套。
時晏洲似乎看出了她的糾結,溫淡開口:“風大,黎小姐披著吧。”
“謝謝。”黎晚道謝,一只手拿著紙杯,一只手攏著外套下了車。
齊川早就在車門外撐好了傘,黎晚握住傘柄的上方,“齊助理,不麻煩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齊川目光向車里請示,時晏洲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齊川立馬恭敬地說:“黎小姐,您慢走。”
黎晚轉過身,“時總,衣服干洗好之后,我和傘一起還給您。”
時晏洲眉心微動,眸子里微波淡然,他沒有應黎晚的話,而是說了一句:“黎小姐,晚安,明晚見。”
黎晚道別進了公寓,邁巴赫卻沒有離開,直到她屋內的燈光亮起。
“時總,明晚的拍賣會不是電話委托嗎?”齊川詢問。
時晏洲落在身側的手指輕輕敲著,散漫的語氣里浸著幾分愉悅,“那是之前,現在、不用了。”
“明天去把我上個月訂的那套西裝取過來。”
說完,想到了什么,又繼續補充道:“明天的行程都壓縮安排到上午,下午兩點以后別給我安排任何行程。”
“時總,拍賣會是明天晚上七點,而且明天下午老爺子讓您回老宅的。”齊川不得不開口提醒,時晏洲很少會臨時調整行程,更何況明天的行程還有老宅的。
“你把我其他行程推了就行,老爺子那邊我自己說,明天下午我有更重要的事情。”
那杯奶茶落到嘴邊,明明是甜膩膩的味道,時晏洲的臉上卻絲毫不見嫌棄,反而微微挑了挑眉,“味道不錯。”
齊川:“......”真可怕。
黎晚回到公寓,換了拖鞋。
那雙高跟鞋被她隨手丟在了門口的垃圾桶里,羊皮底泡了水就不能再穿了。
她是個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黎晚迅速進了浴室,脫下身上的濕衣服,洗了個熱水澡。
明晚還有拍賣會,她這個時候,是萬萬不能感冒的。
她沒敢洗太久,因為喝了酒。
從浴室里出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
夏日的暴雨,來得及,去得也快。
城市還是那個喧囂的城市,窗外的霓虹映在沾著水光的玻璃上,仿佛一幅暈染的水彩畫。
黎晚的公寓是租的,為了上班近,就租在了公司的對面,站在窗前就能看見公司的樓。
公司里的燈還亮著,應該還有人在加班,她若不是被賀聞之拉去應酬現在應該也在對面。
而賀聞之呢?他和穆心怡卿卿我我的進了酒店。
黎晚又想起了昨天上午在賀聞之辦公室聽到了,他和他母親的對話。
—(回憶)—
“聞之,不是媽說你,這么多年玩也玩夠了,現在心怡也回國了,她既然對你還有意思,你就好好把握。”
“媽,我不是說過不用你管嗎?”
“是,你還說過你和黎晚只是玩玩,這一玩就是十年。你現在這個年紀,該是談婚論嫁的時候了,那黎晚現在就是孤兒一個,除了那張臉她還有什么能幫到你的?”
“穆氏馬上也要上市了,對比那些名門望族的名媛小姐,穆心怡比她們好拿捏多了,更何況不論是她還是她家,都能對你的事業有所幫助。”
“媽,你放心,孰輕孰重我知道,等這段時間忙完我就會讓心怡進公司,談婚論嫁這事也得等我和心怡談了一段時間再提上日程啊!”
“你知道就好,那個黎晚抓緊斷了,別到時候讓穆家抓了把柄。”
“行了媽,我心里有數,她最近不是剛上了熱搜嘛,這個時候不是個好時機。”
—(回憶完)—
黎晚把手機拿過來,給賀聞之發了條信息過去:【賀聞之,分手。】
四年前,她想出國的時候,賀聞之哭著求她留下來,陪他一起守著他父母那快要倒閉的拍賣公司。
四年后,鴻海成了可以與嘉德、保利比肩的拍賣公司,她就成了除了臉什么都沒用的人了。
她是賀聞之追了三年才追到白月光,她以為他和別人不一樣的。可最后愛情還是過了期,變了味,讓人難以下咽。
短信發過去,很久,都沒有回音。
黎晚回臥室拿筆記本電腦,打開昨天寫了一半的word,屏幕的最上方,是四個醒目的大字:【辭職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