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她媽一個人擠不過其他人，杜梅讓杜蘭看好弟弟妹妹別亂跑之后，也跟著擠了進去。
進去一看，才發現這個攤位搭建得相當隨意。
底下墊著兩條長板凳，上頭架著一塊長木板，木板上堆積著小山一樣的碎布，五顏六色，什么樣式的都有。
守在攤位旁邊的還有兩位衣著整潔的大姐，其中一個拿著一把秤，正手腳麻利地幫換布的人秤重量，另一個則在另一邊扯著嗓子大喊：“十顆雞蛋二兩布，不講價，自己挑！”
圍在攤位前的人們吵吵嚷嚷，有人在爭搶自己看上的碎布，有人還不死心地企圖跟攤主講價，卻被對方無情拒絕。
“不講價，不接受的就別換。”
整個集市上就他們這一家能換碎布頭，而且碎布的量就這么多，換完就沒有了，他們完全不怕沒人要。
果然，在不死心地試探幾回后，發現其他人都快把那些好的碎布挑完了，想講價的人立馬閉嘴不再說話，趕緊加入爭搶隊伍。
此時很有經驗的杜梅早就跟著她媽埋頭在碎布堆里挑揀了不少好的碎布，所謂好的碎布就是要大塊，結實，除此之外好不好看并不在考慮范圍內。
不過杜梅還是趁著挑布間隙，順手撿了幾塊紅色碎布，這幾塊布不大，甚至還有點碎，都快被裁成線了，但勝在顏色鮮艷，可以拿回去給妹妹做幾個紅頭花，那小妮子肯定會很開心。
直到懷里快塞不下之后，杜梅才抱著一大團碎布，跟著她媽去一旁秤重量的人那里稱重。
她們母女倆也是強，最后稱重出來一共挑了五斤七兩的碎布，換算成雞蛋得給二百八十五顆。
杜梅數了數，發現她們就帶了一百三十五顆雞蛋和八十個鵝蛋出來。
這是家里攢了大半個月的蛋量，不是不想再多攢點，而是蛋放久了會壞，沒辦法再攢了。
要全用雞蛋換布那肯定不夠，可要把這些好不容易挑出來的布還回去一部分她又不甘心，杜梅便詢問起眼前這位負責稱重的攤主。
“同志您看，我們這還帶了不少鵝蛋，鵝蛋大個，也更有營養，不知道用鵝蛋換布是怎么個算法？我這還有草席，自家編的，都是新的，您看看，這紋路很緊密，質量絕對沒問題，一張能用好些年呢，拿回去夏天鋪床上，涼快得很，您瞧瞧要不要收幾張回去給您家里人用？”
杜梅直接反手就從背后的背簍里抽出一張被卷成圓筒狀的草席，鋪開來給對方看。
那人本來想拒絕的，不過看著眼前的草席確實編得好，又上手摸了摸，也挺光滑的，沒有什么毛刺，想著最近天熱，家里的舊草席已經很破了，睡上去總是被邊緣的碎草條刺得癢癢，正好換兩張回去。
“兩張草席五兩布，換不換？”她估摸了一個大概價格出來。
廠里交給她們處理多余碎布頭的任務，換回去的東西會作為員工福利發回他們手上，所以哪怕是為了自身利益，她倆也會盡量多換些東西回去，但這些碎布拉出來的時候并沒有稱重，換多換少還不是她們說了算，她偷摸用一點給自己換點東西也沒事，不要太過分就行。
“換換換！”不等杜梅回答，陳大丫就先急吼吼地答應。
在她看來，自家男人編的草席壓根不值錢，原料不要錢，只是費的只是那點子人工，在鄉下，人工是最不值錢的，所以能用這些不值錢的東西換回幾兩碎布，那可是相當值的。
最后攤主換了八張草席走。
為什么是八張？
因為另一個人也被叫了過來問要不要草席，可能是覺得就自己一個人拿公家的東西給自己換東西有點心虛，那人把另一個人也拉了來，仿佛兩人一起干，就沒這回事了。
另一個人似乎是家里人口多，而且對這種事已經很熟悉了，直接一口氣就要了四張草席，另外多余兩張是她們兩人要換回去送人的，估計是惦記著哪位跟她們關系好的同事吧。
“鵝蛋的話，三顆一兩布吧。”
這樣的話要多少來著？
“那我們就得給您一百三十五個雞蛋，三十個鵝蛋，八張草席，您算算對不對？”杜梅幾乎都沒花兩秒時間，就報出了他們家需要交給對方的物品數目。
“對，對。”稱重攤主愣了一下，又仔細算算，確認杜梅真的沒算錯，這才以一種驚奇的表情點頭感嘆道：“你算得可真快啊。”
她就是廠里出了名的算數快，才被安排了這個好差事，沒想到今天遇上個更快的。
杜梅笑笑沒說話。
擺攤多年，她這心算能力也是被慢慢練出來的。
換出去了大部分東西，母女倆的背簍被清空大半，她倆抱著一堆東西挪到一旁找了個空地，重新整理了一下兩人的背簍。
先是把剩下的草席跟鵝蛋放在一個背簍里，空出一個背簍來裝碎布。
所有碎布塞進去，正好裝滿一個背簍。
杜梅讓她媽媽背比較輕的碎布，自己背比較重的鵝蛋跟草席，剛把東西背上身，想要站起來，結果猛地一下起太快，腳下沒站穩，眼看著要摔，旁邊突然出現一雙有力的胳膊把她扶住。
“小心！”陌生中透著點熟悉的低沉嗓音在耳邊響起，杜梅心一跳，抬眼一瞧，果然看見了一張分外熟悉的俊臉。
哪怕時隔多年，再一次見面，她依舊一眼將眼前人認出。
裴辭，她返老還童的前夫。
咳，好像也不能這么說，畢竟重生的人是她，人裴辭這會兒只是正處于青春年歲。
“謝謝你啊解放軍同志。”
情緒的波動只是一瞬間，杜梅很快控制好自己，站離了裴辭的懷抱，禮貌客氣地對他表示感謝。
“不用謝，幫助人民是我應該做的。”
裴辭單手壓了壓頭頂的軍帽，他似乎是剛從部隊歸鄉探親，身上還穿著一身筆挺的軍裝，人長得又格外高大，站在人群里相當顯眼，吸引了不少路人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