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暴雨如注,幾乎要將整個城市掀翻。李明開著他那輛半舊的國產車,
艱難地在積水的街道上行駛。雨刮器瘋狂地擺動,卻依然無法完全撥開眼前厚重的雨幕。
他剛剛結束一個冗長且毫無意義的加班,只想快點回到自己那個小小的出租屋,泡一碗面,
然后沉沉睡去。就在他拐過一個街角時,車燈掃過一道癱軟在路邊的人影?!霸撍?!
”李明咒罵一聲,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這該死的同情心。他本可以視而不見,
但某種東西讓他猛地踩下了剎車。車輪在積水中劃出一道刺耳的聲響,停在了那人影不遠處。
他撐開一把快要散架的雨傘,沖入雨中。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一個女人,渾身濕透,
額角似乎有血跡,臉色蒼白得嚇人。她蜷縮著,像一只被遺棄的小貓?!拔梗∧阍趺礃??
”李明蹲下身,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女人沒有反應。他試探了一下她的鼻息,
微弱但還存在。顧不上多想,他將女人半抱半扶地弄進了車后座,然后迅速發動汽車,
朝著最近的社區醫院駛去。在醫院的急診室,醫生檢查后告訴李明,女人有輕微的腦震蕩,
身上多處擦傷,但沒有生命危險。最麻煩的是,她醒來后,什么都不記得了?!笆洠?/p>
”李明愣住了,“你是說,她連自己是誰都忘了?”醫生點點頭:“是的,逆行性遺忘,
可能是頭部撞擊導致的。我們已經報警了,看看能不能查到她的身份。
她身上沒有任何能證明身份的東西。”李明看著病床上那個安靜的女人。
她大概二十五六歲的樣子,五官清秀,即使在病中也難掩一種溫婉的氣質。
濕漉漉的頭發貼在額前,更顯得楚楚可憐。他嘆了口氣,心想自己這算是惹上了什么麻煩。
他墊付了醫藥費,又給她買了一些日用品。警察來了,做了簡單的筆錄,
也表示會盡力尋找她的家人,但目前沒有任何線索。第二天,女人徹底清醒了。她睜開眼,
茫然地看著雪白的天花板,然后目光轉向了守在床邊的李明。李明正打著盹,感覺到視線,
立刻驚醒過來:“你醒了?感覺怎么樣?”女人看著他,眼神從迷茫逐漸變得……專注,
甚至帶著一絲驚喜和依賴。她伸出手,輕輕抓住了李明的手臂,
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絲顫抖的喜悅:“老公……我這是在哪里?頭好痛?!崩蠲魅缭饫讚?,
整個人都僵住了。“老……老公?”他結結巴巴地重復了一遍,以為自己聽錯了。
女人卻肯定地點點頭,臉上露出一絲虛弱的笑容:“是啊,老公,你不認識我了嗎?
我是小冉啊?!彼坪跸胱饋?,但身體的疼痛讓她皺起了眉頭。李明腦子里一片混亂。
小冉?他根本不認識什么小冉!他母胎單身三十年,連女朋友的影子都沒有,哪里來的老婆?
“你……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李明小心翼翼地問。女人的眼神瞬間黯淡下來,
甚至帶上了一絲受傷和委屈:“老公,你怎么了?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你的妻子,
林曉冉啊!”她急切地看著李明,仿佛他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李明看著她那雙清澈卻充滿惶恐的眼睛,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她的眼神太純粹,太依賴,讓他不忍心再給她任何打擊。醫生說過,她現在精神狀態很脆弱。
“我……我可能也撞到頭了,有點迷糊。”李明撒了個謊,一個他自己都覺得蹩腳的謊言。
但自稱“林曉冉”的女人卻信了,她臉上重新泛起一絲安心:“我就知道,
你怎么會不認得我呢。老公,我們回家好不好?我不想待在醫院?!被丶??回哪個家?
李明心里叫苦不迭。2.接下來的幾天,李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糾結。
他試圖旁敲側擊地提醒“林曉冉”,他們可能并不是夫妻,
但每次看到她那副泫然欲泣、仿佛被全世界拋棄的表情,他就心軟了。醫生也建議,
在病人記憶沒有恢復前,盡量順著她,避免刺激。警察那邊毫無進展,
失蹤人口庫里沒有符合她特征的報案。她就像憑空出現的一樣。最終,
在“林曉冉”出院那天,李明還是把她接回了自己那個一室一廳的出租屋?!袄瞎?/p>
我們家……好像變小了?”“林曉冉”走進房間,有些困惑地打量著四周。
李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含糊道:“嗯……最近手頭緊,暫時搬到這里過渡一下?!薄芭?,
沒關系的老公,”她善解人意地笑了笑,走到小小的沙發邊坐下,“只要和你在一起,
住在哪里都一樣。”李明看著她臉上那種全然的信任和愛慕,心中五味雜陳。
他是個普通的程序員,長相平平,收入一般,平日里除了代碼就是游戲,
何德何能被這樣一個美麗的女人當成丈夫?他把唯一的臥室讓給了“林曉冉”,
自己則在客廳打地鋪?!傲謺匀健彼坪鯇@個安排有些不滿:“老公,我們是夫妻,
為什么要分開睡?”她眨著無辜的大眼睛。李明臉一紅,支吾道:“我……我打呼嚕,
怕吵到你休息。你身體還沒完全恢復?!边@個理由勉強過關。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林曉冉”很自然地承擔起了“妻子”的角色。她會早早起床,
用李明冰箱里有限的食材做出簡單的早餐。雖然味道說不上多好,但李明吃得心頭暖烘烘的。
她會把小小的出租屋收拾得干干凈凈,李明亂扔的臟衣服會被她洗好晾起來,
散發著淡淡的洗衣粉清香。她似乎對手工藝很感興趣,
會用李明買給她的彩紙折出各種漂亮的小動物。她還會哼一些不成調的歌,
李明問她是什么歌,她搖搖頭,說不記得了,只是覺得熟悉。李明的生活因為她的出現,
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本冷清單調的出租屋,因為有了她,變得有了生氣,
有了……家的味道。他依舊每天去公司上班,但心里總是牽掛著家里的她。
他會盡量早點下班,買些她喜歡吃的水果和零食。看到她開心地接過,
然后依賴地挽著他的手臂,叫他“老公”,
李明的心中會涌起一種奇異的滿足感和……罪惡感。他知道這是不對的,他在欺騙她。
但看著她因為這份“安定”而日漸紅潤的臉色和眼中的光彩,他又無法狠下心揭穿真相。
他害怕真相會讓她再次崩潰。他嘗試過尋找線索。他偷偷拍下她的照片,
在各大尋人網站發布,也拜托了幾個有門路的朋友幫忙打聽。但都如石沉大海?!袄瞎?/p>
你在看什么?”一天晚上,李明正對著電腦屏幕上她的照片發呆,
“林曉冉”端著一杯熱牛奶走了過來。李明慌忙關掉網頁:“沒什么,看些工作資料。
”“林曉冉”把牛奶遞給他,順勢在他身邊坐下,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老公,
你工作很辛苦吧?以后我去找份工作,幫你分擔一些。”李明心中一暖,
也有一絲慌亂:“不用,你身體還沒好,先好好休養。
”他不敢想象她出去工作會遇到什么情況,萬一她的家人或者認識她的人出現,
這個脆弱的平衡就會被打破?!翱墒牵铱傆X得自己應該會做些什么,”她喃喃道,
“我好像……好像會畫畫?!薄爱嫯??”李明有些驚訝。“嗯,
我看到你的桌子上有畫筆和顏料,就覺得很親切。
”她說的是李明業余愛好時買的一些繪畫工具, 很久沒動過了。第二天,
李明特意去買了新的畫板和全套的顏料?!傲謺匀健笨吹侥切〇|西時,眼睛都亮了。
她拿起畫筆,起初有些生疏,但很快,一種仿佛與生俱來的熟練感就回來了。
她開始在畫板上涂抹,神情專注而寧靜。李明在一旁看著,她畫的是一幅風景畫,
一片開滿不知名藍色小花的田野,遠處是朦朧的雪山。畫技雖然談不上頂尖,
但色彩運用和構圖都相當有靈氣,透著一種淡淡的憂傷和向往。“我想不起來這是哪里,
”她畫完后,有些失落地說,“但我總覺得,我應該去過這個地方。”李明看著那幅畫,
心中隱隱覺得,這或許是解開她身世之謎的一個線索。3.平靜的日子過了大約一個月。
李明漸漸習慣了“林曉冉”的存在,甚至有些沉溺于這種虛假的幸福。
他發現自己對她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感,是憐惜,是保護欲,
或許……還有一絲不該有的愛意。然而,現實的引力總是會把人拉回地面。一天,
李明下班回家,發現“林曉冉”情緒有些低落。她沒有像往常一樣笑著迎接他,
只是坐在沙發上,怔怔地看著窗外。“怎么了,小冉?”李明放下公文包,關切地問。
“老公,”她轉過頭,眼神里帶著一絲困惑和不安,“我今天……好像看到一個熟悉的人。
”李明的心猛地一跳:“在哪里看到的?是什么人?”“就在樓下的小公園里。
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戴著墨鏡。我看不清他的臉,
但他看我的眼神……讓我覺得很不舒服,好像認識我一樣?!彼f著,不自覺地抱緊了雙臂。
李明眉頭緊鎖。是巧合,還是……有人在找她?“你別擔心,可能只是你看錯了。
”李明安慰道,但心里卻提高了警惕。他決定這幾天多留意一下周圍的情況。接下來的幾天,
那個黑風衣男人沒有再出現。但“林曉冉”的情緒卻變得有些不穩定。她開始做噩夢,
常常在半夜驚叫著醒來,渾身是汗?!皠e怕,別怕,我在這里。
”李明會立刻從客廳沖進臥室,把她緊緊抱在懷里,輕聲安撫。她的身體在他懷里瑟瑟發抖,
像一只受驚的小鳥。
“我夢見……夢見一片火?!€有人……有人在追我……”她斷斷續續地說著,
聲音里充滿了恐懼。李明的心揪緊了。這些噩夢,會不會是她遺失的記憶碎片?那片火海,
那些追她的人,難道就是她失憶的原因?他更加不敢輕易揭開真相了。
如果她的過去充滿了危險和痛苦,讓她重新面對,豈不是太殘忍了?與此同時,
李明也發現了一些“林曉冉”身上不同尋常的地方。有一次,家里進了蟑螂,李明嚇得跳腳,
“林曉冉”卻異常冷靜,抄起拖鞋,干凈利落地一拍一個準,動作嫻熟得像個老兵。
還有一次,他們一起看電視,一部警匪片里出現了格斗的場面。
李明隨口評論了一句某個演員的動作不標準,
“林曉冉”卻下意識地接口道:“他的擒拿手發力不對,應該先鎖死關節,
再借力打力……”她說完自己也愣住了,茫然地看著李明:“我……我怎么會知道這些?
”李明的心沉了下去。這些細節,都在暗示著,“林曉冉”的過去,
可能并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么柔弱和簡單。他開始有意識地試探。
他會買一些關于格斗、射擊類的雜志放在家里,觀察她的反應。
他會故意和她討論一些時事新聞,特別是涉及犯罪和逃亡的。
“林曉冉”對那些雜志似乎有些興趣,但翻看時眼神總是帶著一絲迷茫和抗拒。
而對于那些敏感的新聞,她會下意識地回避。李明感到越來越不安。他救下的這個女人,
到底是誰?她身上到底背負著怎樣的秘密?4.轉機出現在一個周末。李明的一個朋友,
在公安系統工作,給他打了個電話?!鞍⒚?,你之前托我查的那個失憶女人的事,
有點眉目了。”朋友的聲音有些嚴肅。李明精神一振:“快說!查到什么了?
”“我們最近在協查一個跨省的案子,涉及到文物走私和洗錢。其中一個重要涉案人的情婦,
在案發前失蹤了。我看到你發的照片,跟那個失蹤的情婦……有七八分相似。
”李明的心涼了半截:“情婦?文物走私?
”這些詞匯和他身邊那個溫柔文靜的“林曉冉”完全聯系不起來?!笆堑?,這個女人叫蘇晴,
不是林曉冉。她是那個犯罪集團頭目張彪的情婦。據說張彪對她控制欲極強,
但她好像掌握了張彪的一些關鍵證據,試圖逃離。案發當晚,張彪的據點發生火并,
有人說看到蘇晴趁亂逃了出來,但之后就下落不明了。
”火并……逃亡……李明想起了“林曉冉”噩夢中的火海和追逐?!澳莻€張彪現在怎么樣了?
”“他被抓了,但嘴很硬,很多事情不肯交代。警方也在找蘇晴,一方面她是重要證人,
另一方面,也擔心她被人滅口。”朋友頓了頓,語氣更加凝重,“阿明,你最好小心點。
如果她真的是蘇晴,你收留她,可能會有危險?!睊炝穗娫?,李明手腳冰涼。
蘇晴……張彪的情婦……重要證人……這些信息像一塊塊巨石壓在他的心頭。
他看著客廳里正在專心畫畫的“林曉冉”,她的側臉在陽光下顯得那么柔和美好。
他無法想象,這樣的她,會和那些黑暗的字眼扯上關系。他該怎么辦?告訴她真相?
把她交給警察?如果她是蘇晴,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是不是都在演戲?她認定他是她丈夫,
是不是也是一種偽裝,一種尋求庇護的手段?李明的心亂如麻。
他從朋友那里要來了蘇晴的照片,是一張證件照。照片上的女人,
眉眼和“林曉冉”幾乎一模一樣,只是眼神更加銳利,帶著一絲風塵和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