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站在院門口,目光從三個黑衣人身上掃過,最后落在謝云湛的劍尖上。
“都退下。”謝云舟的聲音不重,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黑衣人放下兵刃紛紛作揖:“是!”
待黑衣人低頭退到院外。謝云湛收起長劍,臉上掛著玩世不恭的笑:“兄長好威風啊。”
我躲在窗后,屏住呼吸。透過窗紙的縫隙,能看見謝云舟臉上閃過一絲無奈。他走近謝云湛,抬手替他理了理被淳兒扯亂的頭發。
“你總是這樣。”謝云舟嘆了口氣,“從小到大,惹了禍就往外跑。”
謝云湛往后退了一步:“兄長可要說清楚。”
“我知道。”謝云舟突然壓低聲音,“太真芙蓉玨其實是你拿的,對不對?”
我的心猛地一跳。謝云湛沒有立即回答,院中一時只剩下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阿螢一直在床上養傷,昨日根本沒去過前院。”謝云舟繼續道,“但有人看見你從前院去了她那里。”
我聽到這鼻子一酸,差點哭了。我的委屈只有大公子能懂,我這時候真想沖出去抱住他的大腿大喊我是被冤枉的!
紅綃不知何時站到了我身前的窗戶邊,手里還握著菜刀。她沖我使了個眼色,示意我別出聲。
“兄長想怎樣?”謝云湛終于開口,語氣里帶著防備。
謝云舟從袖中取出一個錦盒,打開后,里面赫然是被我弄丟的那只玉鐲。
“把另一只還回來。”謝云舟將錦盒遞過去,“這對玉玨對謝家很重要。”
謝云湛沒有接,反而后退一步:“憑什么?”
“湛兒!”謝云舟難得提高了聲音,“你知道這對玉玨能拉攏多少豪紳貴族嗎?父親想用它打通皇商的門路!謝家的未來都指望它了!”
“所以呢?”謝云湛冷笑,“母親留下的東西,就該被你們當作利益的工具?”
謝云舟神色復雜:“如果這對玉玦能幫了謝府,母親在天之靈也會愿意的。”
謝云湛斬釘截鐵,“母親臨終前說過,這對玉玨要留給她未來的兒媳。我已經給兄長留了一只,你大可以去賣掉,難道剩下的一只兄長也要搶走嗎?”
謝云舟沉默良久,最終合上錦盒:“你當真不肯還?”
“兄長若執意要搶,”謝云湛的手按在劍柄上,“那就試試。”
院中的氣氛劍拔弩張。我緊張得手心冒汗,生怕他們兄弟真打起來。
出乎意料的是,謝云舟突然笑了。他搖搖頭,將錦盒收回袖中:“罷了,你從小就這樣,認準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
謝云湛明顯愣了一下:“你不追究了?”
“我何時為難過你?”謝云舟轉身欲走,又停下腳步,“為兄從來都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做個謝府二公子。”
“那不是我的追求。”謝云湛打斷他。
謝云舟點點頭,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我藏身的窗戶。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發現了?
“照顧好她。”謝云舟輕聲道,隨即大步離開。
“沈清荷的事,兄長最好再考慮考慮。”謝云湛往前追了兩步,“上次我沒說完的,我在臨安聽說了一些……”
“湛兒,為兄不妨礙你追求自己喜歡的生活,希望你也能支持為兄的選擇。”謝云舟駐足轉身,“不管清荷過去經歷過什么,我都認定她是我未來的妻子。”
說完,大公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我看著大公子離開的背影,心里萬分焦急,他沒能拿回玉鐲,回去要怎么跟老爺交代?以后我不在府里,沈清荷到底能不能照顧好他……
我真想沖出去跟他一起回謝府,可我明白現在謝府對我來說就是地府,回去是必死的結局。
院門關上后,我腿一軟差點坐在地上。紅綃扶住我,促狹道:“聽見沒?‘照顧好她’呢!你個小丫頭可以啊,一下拿捏謝府兩個公子!”
“胡說什么!”我推開她,卻控制不住臉上微微的熱度,對我而言他們是家人,大公子更是我的恩師,二公子可能更像朋友吧。
謝云湛推門進來時,我正假裝整理床鋪。他站在門口,欲言又止。
“你都聽見了?”他問。
我點點頭,不敢抬頭看他。
“那只玉鐲……”他頓了頓,“確實是母親說要留給未來兒媳婦的。”
我小聲問:“所以呢?”
“所以……”謝云湛突然走到我面前,氣氛突然變得不對,我老臉通紅,呼吸都急促了,他難道……
謝云湛把玉鐲塞給我:“你先幫我保管著吧,等我娶親的時候再給我,否則我怕我弄丟了。”
……
見我沒說話,謝云湛又補充道:“放你包袱里就行,我看你那鐵疙瘩都保存了這么久一點事沒有,這鐲子可給我好好保管啊!”
我僵硬地揚起嘴角,此刻殺人的心都有了。
院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紅綃慌張地沖進來:“不好了!謝府派人把這里圍住了!”
謝云湛臉色驟變:“多少人?”
“至少二十個!”紅綃急道,“領頭的說……說要活捉阿螢姑娘回去問罪!”
我的心沉到谷底。大公子前腳剛走,后腳就有人來抓我……這謝家兩兄弟怎么都長尾巴!
我著急忙慌拿起包袱,謝云湛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跟我走!”
“去哪?”我驚慌地問。
我跌跌撞撞地跟著他,心中卻充滿疑問:大公子明明答應不追究,為何突然派人來抓我?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不是出爾反爾的人,還是說他也被跟蹤了……難道是沈清荷?
一口氣跑出了好遠,眼見后面已經沒有人在追了,然而還沒等我們喘口氣,一支箭 "嗖" 地釘在腳邊。
“趴下!”謝云湛猛地將我撲倒在地,第二支箭擦著他的發髻釘入樹干。我被他壓在身下,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劇烈的起伏。
“是謝府的人?”我顫抖著問。
謝云湛搖頭,拉著我滾到一塊巨石后:“箭上沒標記,但謝府護衛從不用弓箭。”
遠處傳來雜亂的腳步聲,至少有五六個人。我死死攥著謝云湛的衣袖,指甲幾乎要掐進他皮肉里。
“別怕。”他湊到我耳邊低語,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垂,“待會我數到三,你往東跑,我往西引開他們。”
我瞪大眼睛:“你瘋了?他們明顯是沖你來的!”
“沖我?”謝云湛嗤笑,“阿螢,你太看得起我了。”他指了指我腰間鼓起的包袱,“他們追的是太真芙蓉玨。”
我這才想起玉鐲還在包袱里。正要說話,腳步聲已近在咫尺。我驚得忘了呼吸,只聽他輕聲道:“三!”
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然躍出掩體。劍光閃過,最前面的黑衣人應聲倒地。其余人立刻調轉方向追去,我趁機貓著腰往反方向跑,心臟跳得幾乎要撞碎肋骨。
林間霧氣漸濃,我深一腳淺一腳地狂奔,突然被樹根絆倒。包袱甩出去老遠,錦盒摔開,那只瑩白的玉鐲滾落在枯葉上。我撲過去要撿,卻見一只繡金線的靴子踩住了鐲子。
“果然在這。”沈清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我抬頭看見她帶著四個護衛,為首的正得意地晃著手里的小弓——方才那兩箭竟是她讓人射的!
“沈小姐好手段。”我強忍怒火,“大公子知道您私調府兵嗎?”
沈清荷彎腰拾起玉鐲,指尖在我臉上輕輕一刮:“云舟哥哥這會估摸著正在祠堂跪著領家法呢,哪有空管你?”她突然斂了笑意,“給我打!留口氣就行。”
拳頭雨點般落下時,我蜷縮著護住頭臉。突然一聲清越的劍鳴,接著是護衛的慘叫。
沈清荷厲喝:“謝云湛!你竟敢傷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