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公子,這盤蜜棗糕您再不吃就涼了。"我眼巴巴望著案幾上精致的點心。
謝昀頭也不抬:"太膩。""那這碗杏仁酪...""太甜。
""八珍豆腐總可以...""太咸。"我氣鼓鼓地搶過食盒:"謝公子是存心為難我嗎?
"他突然伸手扣住我的手腕:"本公子確實在為難你。
"修長的手指輕撫過我沾著糖霜的唇角,"因為看你跳腳的樣子...比這些菜更下飯。
"1 蜜棗情緣"謝公子,這蜜棗糕甜膩,我替你用了吧?
"我眼巴巴望著謝昀面前那碟精巧點心,手指不自覺地絞緊了衣袖。
這是我第五日壯著膽子向他討要食物了,雖然每次都被應允,
但這位謝公子的冷淡態(tài)度總讓我心里打鼓。謝昀只冷淡淡"嗯"了一聲,連眼皮都未抬,
修長手指翻過一頁佛經,仿佛面前不是個活生生的姑娘,而是什么惱人的蚊蟲。
我迅速將那碟蜜棗糕挪到自己面前,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甜而不膩的棗香在舌尖化開,
配上松軟的米糕,讓我幸福得瞇起了眼。"謝公子,這八珍豆腐您未動筷……"我話音未落,
他忽然將整盤推至我案前,青瓷碗底在檀木案上磕出清脆聲響。我偷瞄他一眼。
謝昀今日穿了件靛青色長衫,襯得膚色如玉,眉目如畫。只是那雙眼睛總是冷冰冰的,
像兩潭深不見底的寒泉。"多謝公子。"我小聲道謝,將豆腐撥到自己碗里。
就這般隨他在慈安寺蹭了整夏素齋。說來可笑,我堂堂禮部尚書嫡女,
竟淪落到在寺廟里蹭一個陌生男子的飯食。2 失味之謎一個月前那場賞花宴上,
繼母特意在我面前擺了最愛的玫瑰酥,卻又在眾目睽睽之下"發(fā)現(xiàn)"我偷吃,
大聲斥責我不知禮數(shù)。父親勃然大怒,當即命人將我送到慈安寺"修身養(yǎng)性"。我知道,
這是繼母的手段。自從生母去世,父親續(xù)弦,我這個嫡女就成了礙眼的存在。
繼母所出的妹妹沈如珠才是她心中理想的尚書府千金。"發(fā)什么愣?
"謝昀的聲音將我拉回現(xiàn)實。他已跨出門檻,玄色衣袂掃過石階青苔。我提著裙角追上去,
腕間銀鐲碰著食盒,叮當應和著他佩玉的聲響。謝昀的居所在寺廟西側一處僻靜院落。
每日辰時,謝家仆人都會準時送來食盒,里面裝著各式精致素齋。奇怪的是,
謝昀對這些美食興趣缺缺,每樣只略動一兩筷便擱置了。這日傍晚,
我捧著吃撐的肚子在院中散步消食,忽聽假山后傳來對話聲。"公子還是吃不下嗎?
"一個低沉男聲問道。"嗯。"是謝昀的聲音。"老夫人知道又該心疼了。自從那件事后,
公子就……""夠了。"謝昀打斷對方,"味覺既失,強求無用。
備膳不過是讓祖母安心罷了。"我捂住嘴,不小心踩到一片落葉,發(fā)出"咔嚓"輕響。"誰?
"侍衛(wèi)厲聲喝道。我慌忙從假山后走出,
尷尬地行了一禮:"我、我只是路過……"謝昀的眼神冷得嚇人,我第一次見他這般神情。
他一步步逼近,我下意識后退,后背抵上了假山石壁。"都聽到了?"他聲音很輕,
卻讓我打了個寒顫。我老實點頭:"我不是故意的……"月光下,謝昀的臉色蒼白如紙。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卻比不笑時更令人心慌:"現(xiàn)在你知道了,
我不過是個嘗不出味道的廢人。沈小姐明日不必再來討剩飯了。"我心頭一緊,
不知哪來的勇氣,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誰說嘗不出味道就不能享受美食了?"謝昀愣住了。
"我、我有辦法!"我急中生智,"我外祖父是蜀地名醫(yī),我從小跟他學過藥膳之法。
有些菜肴不靠味覺也能感受其美味!"這當然是胡謅的。我外祖父確實是大夫,
但我哪學過什么藥膳。只是看著謝昀黯淡的眼神,我鬼使神差地撒了這個謊。
謝昀靜靜看了我許久,久到我以為他要發(fā)怒。最終,他只是輕輕抽回袖子:"隨你。
"3 味覺重生當晚,我輾轉難眠。次日天不亮就溜進寺廟廚房,
翻出所有能用的香料和食材。既然謝昀失去味覺,那就做氣味最強烈的菜肴刺激他的嗅覺!
我做了麻辣香鍋,加了雙倍的花椒和辣椒;又熬了一鍋菌菇湯,撒上大量香菜和蒜末。
最后還蒸了一籠桂花糕,用蜂蜜和干桂花調出濃郁甜香。
當我頂著黑眼圈將食盒擺在謝昀面前時,他皺了皺眉:"這是什么?""試試看。
"我緊張地搓著手,"閉上眼睛,先聞一聞。"謝昀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但還是照做了。
他夾起一塊沾滿辣椒的豆腐,緩緩送入口中。忽然,他的睫毛顫了顫。"如何?
"我屏住呼吸。謝昀睜開眼睛,眸中似有星光閃爍:"……辣。"就這一個字,
讓我差點跳起來。"還有呢?"我迫不及待地推過菌菇湯。他喝了一口,眉頭舒展:"香。
"我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原來讓人嘗到味道,比自己吃到美食還要開心百倍。
謝昀放下碗,定定看著我:"為什么幫我?
"我眨眨眼:"因為……因為謝公子的剩飯很好吃?"他怔了怔,忽然輕笑出聲。
這是我第一次見他真心實意的笑容,如冰雪消融,春風拂面。"沈知意,"他喚我名字,
聲音里帶著我從未聽過的溫度,"明日還想來蹭飯嗎?"4 廚房秘戀"再加點花椒!
"我踮著腳,從謝昀手中搶過調料罐,往鍋里又撒了一把青花椒。油鍋里頓時噼啪作響,
辛辣香氣直沖鼻尖,嗆得我連打了三個噴嚏。謝昀站在一旁,袖口挽至肘間,
露出一截線條分明的小臂。這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貴公子,此刻正笨拙地幫我剝蒜,
修長手指上沾滿了蒜汁。"這樣夠辣了嗎?"我揮動鍋鏟,轉頭問他。謝昀湊近聞了聞,
忽然伸手接過鍋鏟:"糊了。""啊!"我這才發(fā)現(xiàn)鍋底已經微微發(fā)黑,
連忙舀了一瓢水澆進去。水汽蒸騰而起,模糊了視線,也掩蓋了我發(fā)燙的臉頰。
自從發(fā)現(xiàn)謝昀能通過強烈氣味感知味道后,我便變著法子給他做各種辛辣香濃的菜肴。
慈安寺的廚房成了我們的秘密基地,謝昀甚至命人從山下運來了各種香料食材。"嘗嘗。
"我盛出一小碗水煮素片,遞到他面前。謝昀接過,慢條斯理地嘗了一口。陽光透過窗欞,
在他睫毛下投下一片陰影。我屏住呼吸,等待他的評價。"麻、辣、鮮。"他放下碗,
嘴角微揚,"還有一絲甜味。"我歡呼一聲,差點撲上去抱住他,幸好及時剎住腳步,
只興奮地抓住了他的袖子:"你能嘗出甜味了?我在湯底加了一點點甘蔗汁!
"謝昀的目光落在我抓著他袖子的手上,我連忙松開,卻見他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沈知意,
你的廚藝比你的人守規(guī)矩多了。"我撇撇嘴,正要反駁,忽聽院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5 暗查真相"公子。"謝昀的貼身侍衛(wèi)墨竹站在廚房門口,目光在我身上一掃而過,
"有要事稟報。"謝昀擦了擦手,隨墨竹走到院中。我假裝收拾灶臺,耳朵卻豎得老高。
了...沈尚書嫡女...繼母林氏...故意在賞花宴上..."我手中的抹布掉在地上。
他們在調查我?謝昀回來時,我正用力刷著鍋,把鐵鍋刮得吱呀作響。"生氣了?
"他靠在門框上問。我悶頭不答。雖然早知道謝昀身份不凡,但想到他派人查我底細,
心里還是像堵了團棉花。"沈知意。"他忽然喚我全名,聲音低沉,"你繼母苛待你,
為何不告訴你父親?"我手上一頓,苦笑道:"父親政務繁忙,哪有閑暇管后院瑣事?
況且..."我咬了咬唇,"繼母生的妹妹沈如珠,比我更像他心目中的大家閨秀。
"謝昀沉默片刻,忽然道:"明日我要下山一趟,后日回來。"我心頭莫名一空,
卻強作輕松:"正好,我也該去后山采些野菌了。"他點點頭,轉身離去,背影挺拔如青松。
我望著他走遠,忽然覺得鍋里的殘羹冷炙索然無味。6 佛經解圍次日清晨,我剛推開房門,
就見一個小沙彌等在院外。"沈施主,有位自稱尚書府的家仆求見。"我的心一沉。果然,
在前殿見到了繼母身邊的王媽媽,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一雙眼睛滴溜溜轉著,
一見我就露出假笑。"大小姐在寺廟里倒是養(yǎng)得白白胖胖。"她上下打量我,
目光在我明顯圓潤了些的臉頰上停留,"夫人讓我來看看,
別是大小姐在佛門清凈地做出什么有辱門風的事。"我攥緊衣袖:"王媽媽慎言。
我在寺中每日誦經禮佛,何來有辱門風?""是嗎?"她冷笑一聲,"那怎么有小沙彌說,
你常與一位謝姓公子同進同出?"我心頭一緊,正不知如何作答,
忽聽身后傳來一道冷冽聲音:"這位媽媽是在質疑本公子的品行?"謝昀一襲墨色錦袍,
腰間玉佩叮咚,緩步而來。他面容冷峻,目光如刀,嚇得王媽媽連連后退。"老奴不敢!
只是..."她眼珠一轉,"我家小姐尚未出閣,與男子過從甚密,傳出去對名聲不好。
"謝昀忽然笑了,那笑容卻讓王媽媽打了個寒顫:"沈小姐在寺中為我抄寫佛經祈福,
此乃大善之舉。怎么,尚書府連這等善事也要阻攔?"我立刻會意,
裝出一副虔誠模樣:"是啊,謝公子家中有長輩病重,我不過是盡一份心意。
"王媽媽將信將疑:"那為何要在廚房...""謝公子每日供奉佛祖新鮮素齋,
我?guī)兔Υ蛳率侄选?我面不改色地扯謊。
謝昀適時遞上一卷佛經:"這是沈小姐昨日抄寫的《金剛經》,媽媽不妨帶回去給夫人過目,
也好證明沈小姐的清白。"王媽媽接過經卷,被堵得無話可說,只得悻悻道:"既如此,
老奴告退。不過夫人說了,三日后府中有宴,大小姐務必回府一趟。"待她走遠,
我才長舒一口氣,轉頭看向謝昀:"你不是下山了嗎?""走到半路想起件事。
"他輕描淡寫地說,卻不肯細講是什么事。我翻開那卷佛經,發(fā)現(xiàn)真是《金剛經》,
字跡工整清秀,卻絕不是出自我手:"這...""墨竹連夜抄的。"謝昀淡淡道,
"你繼母為何突然要你回府?"我嘆了口氣:"太子選妃在即,想必是要我去充數(shù)吧。
沈如珠才是他們真正想推上位的。"謝昀眸光一閃,若有所思。7 緣起慈安傍晚,
我在藏經閣前遇到了慈安寺的老住持。
這位須發(fā)皆白的高僧笑瞇瞇地看著我:"沈施主近日氣色甚佳。
"我合十行禮:"多謝大師關心。""謝小友近日也開朗了許多。"住持意味深長地說,
"老衲認識他多年,從未見他對誰如此上心。"我心頭一跳:"大師說笑了,
謝公子不過是...欣賞我的廚藝。"住持笑而不語,遞給我一串佛珠:"緣來則聚,
緣去則散。沈施主只需隨心而行。"我接過佛珠,若有所思。另一邊,
謝昀正在禪房與住持對弈。"小友近日棋風變了。"住持落下一子,"不再一味強攻,
懂得迂回周旋。"謝昀盯著棋盤:"住持有話不妨直說。""那位沈姑娘,很特別。
"住持意味深長地說,"能讓你重拾味覺之人,必是命定之人。"謝昀執(zhí)棋的手一頓,
黑子落入錯處,滿盤皆輸。8 食盒情書三日后,尚書府果然派人來接。我收拾行囊時,
謝昀忽然出現(xiàn),遞給我一個食盒。"帶上。"他語氣依舊冷淡,眼中卻有我讀不懂的情緒,
"都是耐放的糕點,餓的時候吃。"我接過食盒,鼻頭莫名發(fā)酸:"我...我很快就回來。
"謝昀點點頭,忽然伸手拂去我肩頭一片不存在的灰塵:"若有人為難你,就讓墨竹送信。
"我怔住了,這才發(fā)現(xiàn)墨竹不知何時已站在院外,顯然是要隨我一同回府。
"謝昀..."我喉頭發(fā)緊,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他眸光微動,
最終只是輕輕推了推我的肩膀:"去吧。"馬車緩緩駛離慈安寺,我抱著食盒,回頭望去。
謝昀的身影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山路盡頭。食盒里整整齊齊碼著八樣點心,
全是我平日最愛吃的。最下層還壓著一張字條,上面只有簡單一句話:"別貪吃,留些給我。
"我噗嗤一笑,眼淚卻掉了下來。9 回府風波尚書府的朱漆大門在我面前緩緩開啟,
恍如隔世。我攥緊謝昀給的食盒,指尖發(fā)白。"大小姐可算回來了。"王媽媽站在門內,
嘴角掛著假笑,"夫人和老爺?shù)饶鄷r了。"穿過熟悉的回廊,我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府中張燈結彩,丫鬟們捧著各色錦緞來回穿梭,顯然在為選妃宴做準備。正廳內,
父親端坐首位,繼母林氏在一旁奉茶。見我進來,父親眉頭微皺:"怎么胖了?
"我喉嚨發(fā)緊。在慈安寺與謝昀相處的日子太過自在,竟忘了尚書府對女子體態(tài)的嚴苛要求。
"佛門清凈地,粗茶淡飯反倒養(yǎng)人。"繼母笑著打圓場,眼中卻閃著冷光,"知意,
三日后太子選妃宴,你妹妹如珠已經準備好了,你也該拾掇拾掇。"我低頭稱是,
余光瞥見站在繼母身后的沈如珠。她一襲粉色紗裙,發(fā)間珠釵搖曳,
沖我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姐姐在寺廟住了這些時日,怕是連舞步都忘了吧?
"如珠聲音甜膩,"要不要妹妹教你?""不必。"我平靜地回道,
"《霓裳羽衣舞》我五歲就會了。"父親揮揮手:"下去吧。記住,
這次選妃宴事關尚書府顏面,你安分些,別再生事。"10 宴前心機回到闊別已久的閨房,
我怔住了。屋內陳設雖未變,但梳妝臺上的首飾盒明顯被人翻動過,
最珍愛的幾支發(fā)簪不見了蹤影。窗外,墨竹的身影一閃而過,
我這才想起謝昀派他跟著我回來了。打開謝昀給的食盒,我拈起一塊棗泥糕放入口中。
熟悉的甜香讓我想起慈安寺的廚房,想起謝昀笨拙地幫我剝蒜的樣子。他現(xiàn)在在做什么?
是否也在吃同樣的點心?三日轉瞬即逝。選妃宴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