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嚨里灼燒般的痛將楚輕璇從黑暗中拽了出來。她蜷縮在冷宮潮濕的角落里,
手指死死摳住地面,指甲縫里滲出血絲。腹中如刀絞般的疼痛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嘴角溢出的黑血一滴滴落在褪色的宮裝上。"娘娘,再忍忍,
太醫馬上就來了..."貼身宮女春桃哭得雙眼紅腫,
徒勞地用帕子擦拭她嘴角不斷涌出的鮮血。楚輕璇想笑,卻只發出一聲嘶啞的喘息。太醫?
這深更半夜,誰會來管一個被廢黜的皇后?更何況,
這毒分明就是那人親手遞到她唇邊的合巹酒。冷宮的破門被猛地推開,寒風裹挾著雪花卷入。
楚輕璇艱難地抬眼,看見一雙金線繡龍的靴子踏在污濁的地面上。
"陛下..."春桃跪伏在地,聲音顫抖。齊煜。這個她愛了十年,也恨了十年的男人,
此刻就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的慘狀。
他俊美的面容在昏暗的燭光下顯得格外冷峻,那雙曾讓她沉醉的黑眸里,
此刻只有令人心寒的平靜。"楚氏,你父楚明遠勾結北狄,意圖謀反,證據確鑿。
"齊煜的聲音冷得像冰,"朕念在多年夫妻情分,賜你全尸。"楚輕璇想反駁,想尖叫,
想撕碎這個負心人虛偽的面具,但毒素已經侵蝕了她的聲帶,她只能發出"嗬嗬"的喘息。
就在這時,一個嬌柔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陛下,楚家三百余口已經全部伏誅,
只剩下這個賤人了。"蘇婉容!楚輕璇瞳孔驟縮。這個表面溫婉實則蛇蝎心腸的女人,
她最好的"姐妹",如今穿著她曾經的風袍,戴著她的鳳冠,依偎在她的丈夫身邊。
"楚姐姐,你可知道,你父其實是被冤枉的?"蘇婉容俯身,紅唇幾乎貼上楚輕璇的耳朵,
"那些通敵的信函,都是柳宰相親手偽造的。誰讓你父手握兵權,
又不知好歹地反對陛下立我為后呢?"楚輕璇渾身顫抖,眼中的恨意如有實質。"對了,
還有件事忘了告訴你。"蘇婉容笑得甜美,"你那個忠心耿耿的春桃,
其實三年前就被我收買了。你每日喝的茶里,都加了絕嗣的藥呢。"春桃臉色慘白,
跪在地上不住磕頭:"娘娘饒命!奴婢是被逼的..."楚輕璇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
她拼盡最后一絲力氣,向齊煜伸出手,想看看這個她深愛過的男人是否真的如此絕情。
然而齊煜只是皺了皺眉,轉身離去,任由她像條野狗般死在污穢的冷宮里。
意識消散前的最后一刻,楚輕璇在心中立下毒誓:若有來世,我定要你們血債血償!
......"小姐!小姐!該起了,今日夫人要帶您去選夏裝的料子呢!
"楚輕璇猛地睜開眼,入目是藕荷色的紗帳,上面繡著她最愛的玉蘭花。她驚坐而起,
環顧四周——這是她在楚府的閨房,五年前的模樣。"我...死了嗎?
還是..."楚輕璇顫抖著撫摸自己的臉,鏡中的少女明眸皓齒,正是十六歲的模樣。
"小姐可是夢魘了?"丫鬟夏竹擔憂地遞上熱帕子,"奴婢去給您煮碗安神湯?
"楚輕璇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清晰的痛感告訴她這不是夢。她重生了!
回到了入宮選秀的前一個月!"夏竹,今年是永和幾年?"她急切地問道。
"小姐莫不是睡糊涂了?當然是永和十二年啊。"夏竹笑著為她梳發,
"老爺說今日下朝要考校小姐的《孫子兵法》呢,小姐可準備好了?"永和十二年!
楚輕璇心臟狂跳。一切都還未發生!父親還在,楚家還在,她還有機會改變一切!梳洗完畢,
楚輕璇站在窗前,望著庭院中盛放的玉蘭,前世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她記得入宮后如何一步步登上后位,又如何被蘇婉容和柳宰相聯手陷害,最終連累全家慘死。
"這一世,我絕不會重蹈覆轍。"她輕聲自語,眼中閃過決絕的光芒,"齊煜,
若你前世真的參與陷害我楚家,我定要你血債血償;若你也是被蒙蔽..."想到這里,
她心頭突然一陣刺痛。前世冷宮里齊煜冷漠的眼神仍刻在她腦海中,可她也記得初入宮時,
那個在御花園為她折梅的溫柔少年天子。"璇兒。"一個渾厚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楚輕璇轉身,看見父親楚明遠站在門口,一身朝服還未換下,眉宇間是掩不住的疲憊。"爹!
"楚輕璇幾乎是撲進父親懷里,淚水奪眶而出。前世父親被腰斬于市,
她連最后一面都未能見到。楚明遠驚訝地拍著女兒顫抖的背:"怎么了這是?
誰欺負我家璇兒了?"楚輕璇強忍淚水,抬頭笑道:"沒事,只是...做了個噩夢。
"楚明遠朗聲大笑:"我楚明遠的女兒,豈會被噩夢嚇到?來,
讓爹看看你的《孫子兵法》背得如何了。"父女二人來到書房,楚輕璇對答如流。
她前世為復仇苦讀兵書,如今這些知識倒成了重生后的優勢。"好!不愧是我楚家女兒!
"楚明遠欣慰地捋須,隨即神色又凝重起來,"璇兒,下月選秀,爹本不愿你入宮,
但如今朝局動蕩,柳文翰那老賊一直想將他侄女蘇婉容送入宮中..."楚輕璇心頭一震。
前世父親也曾這樣憂心忡忡,可她當時滿心憧憬著與英俊年輕的皇帝相守一生,
根本沒把父親的擔憂放在心上。"爹,柳宰相是不是在查北境的軍餉賬目?
"楚輕璇突然問道。楚明遠臉色驟變:"你從何得知?"楚輕璇心中一沉。果然,
柳文翰此時已經在布局陷害父親了。前世他就是從軍餉賬目入手,偽造了父親通敵的證據。
"女兒猜的。"她勉強一笑,"聽說北境剛打完仗,
柳相又管著戶部..."楚明遠神色復雜地看著女兒:"璇兒,你長大了。
宮墻之內比戰場更兇險,你若入宮,切記謹言慎行。""女兒明白。"楚輕璇鄭重地點頭,
"爹也要小心,柳文翰...不是良善之輩。"楚明遠若有所思地看了女兒一眼,
最終只是嘆了口氣:"去準備吧,你娘該等急了。"楚輕璇行禮告退,
轉身時眼中已是一片清明。這一世,她不再是那個天真爛漫的楚家大小姐。宮闈之爭,
朝堂博弈,她將步步為營。復仇,才剛剛開始。選秀當日,楚輕璇站在銅鏡前,
讓夏竹為她梳妝。"小姐今日定能艷壓群芳!"夏竹一邊為她挽發一邊笑道,
"聽說皇上年輕俊美,多少姑娘擠破頭想入宮呢。"楚輕璇凝視鏡中的自己,
指尖輕輕撫過眉眼。前世此時,她滿心歡喜地打扮,
只為讓那個高高在上的年輕帝王多看她一眼。而今日,她描眉畫目的每一筆都是算計。
"不要太過艷麗。"她輕聲道,"把那支白玉蘭花簪拿來就好。"夏竹有些不解:"小姐,
其他秀女肯定都穿紅著綠,您這樣會不會太素凈了?"楚輕璇唇角微勾。
她當然記得齊煜的喜好——他不喜濃妝艷抹,偏愛清麗脫俗。更重要的是,
那支玉蘭簪像極了他母后最愛的首飾。前世她偶然得知,齊煜生母早逝,是他心中永遠的痛。
"按我說的做。"楚輕璇拿起一本詩集,翻開其中一頁,那里夾著一片干枯的花瓣。
這是她前世從齊煜送她的第一枝花上留下的。楚府門外,十余名秀女已登上前往皇宮的馬車。
楚輕璇上車前,回頭望了一眼站在門口的父母。父親眉頭緊鎖,母親眼中含淚。她心中一痛,
前世此時,她滿心歡喜,全然不知這一別將是家族厄運的開始。"楚小姐?
"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馬車內,一個圓臉少女正沖她微笑,
"我是禮部侍郎之女林宛如,我們曾在賞花宴上見過。"楚輕璇點頭回禮,
不動聲色地打量車內的秀女們。她看到了幾張熟悉的面孔——前世與她交好的,背后插刀的,
還有...她的目光在一個身著淺粉衣裙的少女身上停留片刻。那少女獨自坐在角落,
看似怯懦,卻在無人注意時,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蘇婉容。楚輕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面上卻帶著溫和的笑意。前世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用一杯毒酒送她上路時,笑容何其甜美。
"聽說皇上喜怒不形于色,連宰相都懼他三分呢。"林宛如小聲道,"去年選秀,
他一個都沒留。"楚輕璇微微一笑:"天子威儀,自當如此。"馬車駛入宮門,
楚輕璇透過紗簾望著巍峨的宮殿,前世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她曾在這里母儀天下,
也曾在這里跪地求饒。而今天,她要重新走進這座黃金牢籠,只為復仇。
秀女們在太監引領下排成隊列。楚輕璇刻意站在中間位置——不顯眼,卻也不至于被忽略。
她微微垂首,卻保持著挺拔的儀態,那是齊煜母后生前最著名的姿態,
她從宮廷畫師的作品中記下的。"宣,秀女覲見!"隨著太監尖細的嗓音,
楚輕璇隨隊列緩步走入大殿。金碧輝煌的殿堂上,齊煜高坐龍椅,
一襲明黃龍袍襯得他面如冠玉,眉目如畫卻透著不怒自威的氣勢。楚輕璇心跳微微加速。
五年了,這張臉曾在她夢中出現過無數次,有時柔情似水,有時冷酷如冰。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不是沉溺于回憶的時候。秀女們依次上前行禮。輪到楚輕璇時,
她蓮步輕移,行禮的姿態優雅而獨特——右手輕按左胸,這是齊煜母后家鄉的禮節。
她前世偶然從老宮女口中得知,齊煜幼時常見母后這樣行禮。"臣女楚輕璇,參見陛下。
"她聲音清亮卻不刺耳,抬頭時目光恰到好處地與齊煜相接,又迅速垂下,長睫如蝶翼輕顫。
大殿上一片寂靜。楚輕璇能感覺到齊煜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
她知道自己在冒險——若齊煜反感這種刻意的模仿,她可能當場被逐出宮去。
但前世七年的夫妻生活讓她了解這個男人的軟肋。"楚輕璇?"齊煜的聲音低沉悅耳,
"楚明遠將軍的女兒?""回陛下,正是家父。"楚輕璇保持著那個微妙的姿態,
脖頸的弧度與墻上那幅太后畫像如出一轍。齊煜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龍椅扶手,
這是他在思考時的習慣動作。楚輕璇前世花了三個月才發現這個小習慣,而現在,
她已能讀懂其中細微差別——此刻的節奏顯示他并非無動于衷。"留。"齊煜簡短地道,
隨即看向下一位秀女。楚輕璇恭敬退下,
轉身時余光瞥見齊煜身側的大太監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她知道原因——去年選秀,
齊煜一個未留;而今日,她是第一個被留下的秀女。隊列后方,蘇婉容的臉色變了變,
很快又恢復了那副怯生生的模樣。但楚輕璇沒有錯過她眼中閃過的陰鷙。選秀結束后,
被選中的五位秀女被安排在儲秀宮暫住。楚輕璇分到了西側的一間廂房,
推開窗正好能看到一株開得正盛的玉蘭。她伸手輕撫花瓣,前世她最愛這扇窗外的景色。
"楚小姐。"一個柔媚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我能進來嗎?"楚輕璇轉身,
看見蘇婉容站在門口,手里捧著一盒點心。"蘇小姐。"她微笑相迎,"請進。
"蘇婉容步履輕盈地走進來,將點心放在桌上:"我從家鄉帶來的桂花糕,想著與姐姐分享。
"姐姐。楚輕璇胃部一陣絞痛。前世蘇婉容也是這么稱呼她,直到那杯毒酒遞到她唇邊。
"蘇小姐太客氣了。"楚輕璇示意她坐下,"我們才初次見面。
"蘇婉容掩唇輕笑:"可我一見姐姐就覺得親切。姐姐今日在殿上的風采,
連皇上都移不開眼呢。"楚輕璇佯裝羞澀地低頭,借機掩飾眼中的冷意。她太了解蘇婉容了,
這盒點心里八成加了料——前世就有秀女因突然滿臉紅疹而被逐出宮。
"我不過是運氣好罷了。"楚輕璇起身倒茶,故意背對蘇婉容,
迅速將袖中預先準備的銀針插入桂花糕,再若無其事地轉身,"蘇小姐請用茶。
"蘇婉容接過茶杯,眼睛卻盯著那盒點心:"姐姐不嘗嘗我的桂花糕嗎?"楚輕璇正要回應,
窗外突然傳來一聲微弱的貓叫。她轉頭看去,一只通體雪白的貓正蜷縮在窗臺下,
后腿似乎受了傷,雪白的毛發上沾著血跡。"哎呀,哪里來的野貓!"蘇婉容皺眉,
"我讓太監把它趕走。""不必。"楚輕璇快步走到窗前,小心地查看白貓的傷勢。
這是一處箭傷,傷口形狀異常熟悉——她前世見過齊煜畫他母后養的御貓,
那只貓就是在一次刺殺中為保護太后而被箭射中后腿。楚輕璇心頭一震。
這難道是...那只御貓的后代?她前世曾聽齊煜提起,母后去世后,
那只貓產下一子便絕食而亡。"姐姐對這種野物也如此上心?
"蘇婉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諷。楚輕璇沒有理會,只是輕柔地抱起白貓,
從妝匣中取出一個小瓷瓶。這是她特制的金瘡藥,前世齊煜狩獵受傷時,
她常用此藥為他療傷。"你倒是心善。"一個低沉的男聲突然從門外傳來。楚輕璇手一抖,
差點打翻藥瓶。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那個聲音曾在她耳邊說過最甜蜜的情話,
也曾冷酷地下達廢后的旨意。齊煜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一襲月白色常服,
腰間只懸著一枚龍紋玉佩。他目光落在楚輕璇手中的白貓上,眼神復雜難辨。
屋內眾人慌忙跪地行禮。楚輕璇抱著貓,動作稍顯遲緩,卻更顯得自然不做作。"免禮。
"齊煜抬手,目光仍停留在楚輕璇身上,"你懂醫術?""回陛下,略通皮毛。
"楚輕璇低頭答道,"家父常年征戰,臣女自幼便學了些簡單醫術。"這是實話,
但并非全部。前世她在冷宮等死時,曾有一位老宮女教她不少醫術,如今倒派上了用場。
齊煜走近幾步,伸手輕撫白貓的頭。那貓竟不躲閃,反而蹭了蹭他的手指。
楚輕璇注意到齊煜眼中閃過一絲柔軟,這是外人極少得見的表情。
"它的傷...""是箭傷,但未傷及筋骨。"楚輕璇熟練地包扎著傷口,"臣女已上了藥,
靜養幾日便好。"齊煜凝視著她靈巧的手指,突然問道:"你為何救它?
宮中人大多嫌這些野貓麻煩。"楚輕璇抬眼,目光清澈:"萬物有靈,見傷不救,于心不安。
"這是齊煜母后常說的一句話,她從前世的宮廷記載中讀到的。齊煜瞳孔微縮,
顯然認出了這句話的出處。他深深看了楚輕璇一眼,
似要看穿她的靈魂:"你很像..."話未說完,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名太監慌張跑來:"陛下!北境八百里加急軍報!"齊煜神色頓變,轉身欲走,
又停步回頭:"你叫什么名字?"楚輕璇心中一動。在選秀大殿上,
他明明已經問過她的名字。"回陛下,臣女楚輕璇。""楚輕璇。"齊煜輕念這個名字,
仿佛在品味它的韻味,"朕記住了。"說完,他大步離去,留下滿室寂靜。
蘇婉容從地上爬起來,眼中滿是嫉妒:"姐姐好本事,才入宮就引得皇上駐足。
"楚輕璇輕輕撫摸著白貓,唇角微勾:"僥幸而已。"她看向那盒被銀針悄悄試過的桂花糕,
針尖已微微發黑。果然有毒。楚輕璇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前世此時,
她毫無防備地吃下蘇婉容的點心,當晚便渾身起疹,差點失去入選資格。
而今..."蘇小姐的桂花糕,還是留著自己享用吧。"楚輕璇將點心盒推回對方面前,
意有所指地道,"宮墻之內,有些東西,吃了會要人命的。"蘇婉容臉色驟變,
隨即強笑道:"姐姐說笑了。"楚輕璇不再言語,只是專注地為白貓梳理毛發。窗外,
夕陽西下,將她的側臉鍍上一層金邊。她知道,從今天起,一場無聲的戰爭已經打響。而她,
必須贏。儲秀宮的晨鐘剛響過三聲,楚輕璇便醒了。她輕輕推開窗,
晨霧中的宮墻如蒙了一層輕紗。那只白貓——她給它取名"雪團"——正蜷在窗邊的軟墊上,
見她醒來,立刻湊過來蹭她的手。"姑娘醒得真早。"夏竹端著銅盆進來,
"方才李公公來傳話,說皇上今日要考校各位小主的才學,巳時在瓊華苑集合。
"楚輕璇手指微微一頓。前世也有這場考校,蘇婉容正是在那時設下圈套,讓她當眾出丑。
她至今記得齊煜當時失望的眼神。"替我準備那件湖藍色的襦裙。
"楚輕璇一邊梳發一邊吩咐,"還有,把我抄的那本《孫子兵法》拿來。
"夏竹驚訝道:"姑娘,那不是...""正是父親要我熟讀的那本。"楚輕璇唇角微勾。
前世她在這場考校中選了《女則》,雖然背誦流利卻未引起齊煜注意。
而這次...梳妝完畢,楚輕璇從妝匣底層取出一枚小巧的銀針,仔細地別在袖口內側。
這是她入宮前特制的,針尖浸過特殊藥液,能試出大多數毒物。"姑娘這是?"夏竹不解。
"宮中險惡,有備無患。"楚輕璇沒有多解釋。她最后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妝容素雅,
舉止端莊,眼中卻藏著前世的滄桑與今生的算計。瓊華苑內,幾位秀女已到齊。
蘇婉容一襲粉裙,正在亭中撫琴,琴聲如泣如訴。見楚輕璇到來,她立刻停下,
露出甜美的笑容:"楚姐姐來了!姐姐今日氣色真好。"楚輕璇微笑頷首,
目光卻落在蘇婉容腕上的玉鐲上——那是柳宰相府上的傳家之物。
前世她直到被廢后才知曉蘇婉容與柳家的關系。"皇上駕到!"隨著太監的唱喝,
齊煜邁步而入。今日他穿著一襲靛青色常服,腰間只懸一枚白玉佩,
比昨日少了幾分帝王威儀,多了幾分儒雅氣質。眾人慌忙行禮。齊煜揮手示意平身,
目光在秀女們身上掃過,在楚輕璇身上停留了片刻。"今日考校才學。
"齊煜在亭中主位坐下,"諸位既入宮闈,當知書達理。朕隨意出題,你們依次作答。
"楚輕璇安靜地站在最末位置,看似謙遜,實則是為了更好地觀察所有人。
她注意到齊煜手邊放著一本《戰國策》,書頁間夾著幾張紙條??夹i_始。
齊煜先問了些詩詞歌賦,秀女們或對答如流,或支支吾吾。輪到蘇婉容時,
她嬌聲道:"陛下,臣女不才,愿獻上一曲《鳳求凰》。"齊煜微微頷首。蘇婉容撫琴而歌,
琴技確實不凡。曲畢,齊煜贊道:"柳三變的詞,你唱得婉轉動人。
"楚輕璇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柳三變是柳宰相的遠祖,齊煜此評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
"楚輕璇。"齊煜突然點到她的名字,"你讀什么書?"楚輕璇緩步上前,
行禮道:"回陛下,臣女近日在讀《孫子兵法》。"亭中一片嘩然。女子讀兵書,
在大周朝實屬罕見。齊煜挑眉:"哦?為何選此冷門?""家父常說,
知兵者不戰而屈人之兵。"楚輕璇聲音清亮,"臣女雖為女子,也愿知天下事。
"這是冒險之舉。大周雖不禁止女子讀書,但公然談論兵事仍屬僭越。但楚輕璇記得,
前世齊煜曾對她說過,最遺憾的就是后宮無人能與他論政。
齊煜眼中閃過一絲興味:"既如此,朕問你,'兵者,詭道也',
何解?"楚輕璇不慌不忙:"孫武之意,用兵之道在于虛實變幻。但臣女以為,
詭道雖能取勝一時,治國還需以誠為本。"她頓了頓,"正如陛下平定北疆,
不僅靠奇兵突襲,更靠戰后安撫民心。"齊煜眸光一閃。北疆之戰是他登基后的第一場大勝,
但戰后安撫政策卻鮮為人知。"有意思。"齊煜手指輕敲桌面,
"你從何得知北疆安撫之事?"楚輕璇心中一緊。她一時忘情,
引用了前世齊煜親口告訴她的細節。"家父曾隨陛下征戰,回朝后提及一二。
"她謹慎地回答。齊煜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正要再問,一名太監匆匆跑來,
在他耳邊低語幾句。齊煜臉色微變,起身道:"今日到此為止。楚輕璇,
明日辰時到御書房伴讀。"眾人愕然。伴讀是親近之人才有的殊榮,
齊煜登基以來從未讓任何妃嬪伴讀。蘇婉容臉色瞬間煞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楚輕璇恭敬行禮:"臣女遵旨。"回儲秀宮的路上,楚輕璇故意繞道御花園。
她知道蘇婉容一定會跟上來。果然,轉過一座假山,蘇婉容帶著貼身宮女攔住了去路。
"楚姐姐好手段。"她笑容甜美,眼中卻閃著寒光,
"不知姐姐給皇上下了什么迷魂藥?"楚輕璇淡然一笑:"蘇妹妹言重了。皇上圣明,
豈是旁人能迷惑的?""姐姐別得意太早。"蘇婉容湊近一步,壓低聲音,"宮中風云變幻,
今日得寵,明日可能就..."她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楚輕璇直視她的眼睛:"多謝妹妹提醒。不過妹妹還是多操心自己吧——柳宰相的玉鐲雖好,
戴在秀女手上卻有些扎眼呢。"蘇婉容臉色大變,
猛地捂住手腕上的玉鐲:"你...你胡說什么!""我什么也沒說。"楚輕璇輕輕拂袖,
"只是提醒妹妹,宮中耳目眾多,有些關系還是藏著為好。"說完,她繞過蘇婉容徑直離去,
心中冷笑。這只是開始,她要讓蘇婉容也嘗嘗步步驚心的滋味?;氐絻π銓m,
楚輕璇立刻命夏竹準備筆墨。她憑著前世記憶,畫出了柳府的大致布局,
特別標注了書房位置。柳宰相老奸巨猾,若能找到他與蘇婉容勾結的證據..."姑娘,
李公公來了。"夏竹匆匆進來通報。楚輕璇迅速收起圖紙。李公公是齊煜身邊的大太監,
此時前來必有要事。"楚小主。"李公公恭敬行禮,"皇上口諭,召楚將軍入宮商議軍務,
特準小主到乾清門一見。"楚輕璇心頭一跳。這是個意外之喜!她正愁無法與父親通消息。
"多謝公公。我這就去。"乾清門外,楚明遠一身朝服,眉頭緊鎖。見女兒到來,
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璇兒在宮中可好?""女兒一切都好。"楚輕璇左右看看,
壓低聲音,"父親,
可是北境又起戰事?"楚明遠驚訝地看著她:"你如何得知?"楚輕璇心跳加速。
歷史正在重演!前世就是這次北境危機,柳宰相借機在軍報上做手腳,
埋下了楚家通敵的"證據"。"女兒猜的。"她急聲道,"父親務必小心軍報文書,
特別是關于糧草調撥的部分。若有異常,
千萬留底查驗!"楚明遠眼中閃過一絲警覺:"璇兒,
你是不是聽到了什么風聲?"楚輕璇不能直言重生之事,
只能含糊其辭:"柳宰相近日與北境使者往來密切,女兒擔心...""我明白了。
"楚明遠神色凝重,"你在宮中也要小心。柳文翰的侄女...""蘇婉容。"楚輕璇冷笑,
"女兒已經領教了。"父女二人又說了些家常,楚明遠便被宣入殿。楚輕璇目送父親離去,
心中忐忑。她已盡力提醒,只盼能改變前世悲劇?;貙m路上,楚輕璇故意繞道御書房附近。
不出所料,齊煜正獨自在書房外的回廊上踱步,手中拿著一份奏折,神色凝重。
楚輕璇躲在一棵古松后觀察。齊煜的每一個小動作都那么熟悉——思考時微皺的眉頭,
困惑時輕抿的嘴唇...她曾無數次看著這張臉,卻始終沒能看透他的心。就在這時,
齊煜突然抬頭,目光如電射向她的藏身之處:"何人?"楚輕璇心頭一跳,
只得現身行禮:"臣女無意驚擾圣駕,請陛下恕罪。"齊煜神色稍霽:"是你。
"他收起奏折,"明日才來伴讀,
今日就等不及了?"楚輕璇臉頰微熱:"臣女只是...散步至此。
""散步?"齊煜似笑非笑,"從儲秀宮到御書房,可繞了大半個皇宮。"楚輕璇暗叫失策。
她忘了齊煜對宮中布局了如指掌。"罷了。"齊煜轉身走向書房,"既然來了,就進來吧。
朕正想聽聽你對北境之事的看法。"楚輕璇驚訝地抬頭。
齊煜竟會詢問一個秀女對軍國大事的意見?這在前世也是極少有的。御書房內,
齊煜屏退左右,將那份奏折遞給楚輕璇:"你看。"楚輕璇遲疑地接過。這是一份北境軍報,
言狄人擾邊,請求增派兵力和糧草??此破匠?,
眼看出了問題——糧草數目與前世那份被篡改的軍報一模一樣!"陛下..."她小心措辭,
"這糧草數目似乎...有些異常。""哦?"齊煜目光銳利,
"何處異常?"楚輕璇心跳如鼓。她必須謹慎,既要點破問題,又不能顯得太過精通。
"臣女曾聽父親提起,北境駐軍平日需糧草若干。此報所求,遠超常例。
"齊煜眼中閃過一絲贊賞:"你眼力不錯。"他從案頭抽出另一份奏折,
"這是你父親剛呈上的,指出同一問題。"楚輕璇松了口氣。
父親果然注意到了!"但朕不解的是,"齊煜突然逼近一步,"你父親是沙場老將,
看出問題不足為奇。你一個深閨女子,如何一眼識破?"楚輕璇背后滲出冷汗。
齊煜在試探她!"臣女...只是偶然聽父親提起過...""是么?"齊煜又逼近一步,
近得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楚輕璇,你身上有太多謎團。你模仿朕母后的舉止,
精通兵法,還懂軍需調度..."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你究竟是誰?"楚輕璇強迫自己保持鎮定。齊煜的指尖微涼,卻讓她臉頰發燙。
"臣女只是楚明遠之女,愿為陛下分憂。"兩人對視良久,齊煜終于松開手:"明日伴讀,
不要遲到。"楚輕璇行禮退出,直到遠離御書房,才長舒一口氣。太險了!
齊煜的敏銳遠超她預期。但奇怪的是,她并不反感他的試探,
反而有種莫名的期待...次日清晨,楚輕璇早早來到御書房。出乎意料的是,
齊煜已在批閱奏折,眼下有淡淡的青黑,顯然一夜未眠。"陛下。"她輕聲喚道。齊煜抬頭,
眼中閃過一絲疲憊:"來了?坐。"楚輕璇注意到案頭放著一碗未動的羹湯,已經涼了。
前世齊煜忙于政務時也常如此,她總忍不住嘮叨..."陛下應當保重龍體。"她脫口而出,
隨即意識到失言,"臣女僭越..."齊煜卻笑了:"你倒關心朕。"他推過一疊奏折,
"既然來了,幫朕分分類。緊急的放左邊,普通的放右邊。"這是莫大的信任!
楚輕璇謹慎地開始翻閱。
其中一份來自柳宰相的奏折引起了她的注意——他建議調楚明遠前往北境督軍。
楚輕璇手指微顫。前世正是這次調遣,讓父親遠離權力中心,
柳宰相才有機會栽贓!"有問題?"齊煜敏銳地注意到她的異常。楚輕璇猶豫片刻,
決定冒險一試:"柳相此議...恐有不妥。""說下去。""北境局勢復雜,
父親雖熟悉軍務,但若突然調離京城守備..."她小心措辭,"恐有心人趁機作亂。
"齊煜眼中精光一閃:"你懷疑柳文翰?"楚輕璇低頭:"臣女不敢妄議朝臣。
"齊煜突然大笑:"好一個'不敢妄議'!楚輕璇,你膽子不小。"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但朕欣賞有見識的人。"他伸手拂過她額前散落的一縷發絲,
動作輕柔得不像一國之君:"明日還來伴讀。"就這樣,
楚輕璇開始了每日御書房伴讀的日子。有時他們討論政事,有時齊煜批奏折,她在一旁讀書。
偶爾,齊煜會突然考她一些刁鉆的問題,而她總能給出獨到見解。雪團也成了御書房的??停?/p>
常常跳上齊煜的案頭,惹來太監們的驚呼,齊煜卻只是笑笑,任由它搗亂。一個月后的傍晚,
楚輕璇正要離開御書房,齊煜突然叫住她:"明日不必來了。"楚輕璇心頭一沉。
她做錯什么了?見她的表情,齊煜輕笑:"明日是你正式冊封貴人的日子,
難道要穿著常服接旨?"楚輕璇愕然抬頭。冊封?這么突然?"怎么,不高興?"齊煜挑眉。
"臣女...臣妾受寵若驚。"楚輕璇慌忙行禮,心中卻五味雜陳。
前世她盼這一刻盼了多久,如今卻只感到一絲苦澀的諷刺。齊煜走近,
親手扶她起身:"朕從未見過如你這般的女子。"他聲音低沉,"聰明卻不張揚,
柔美卻有風骨。"楚輕璇抬眼,對上他深邃的目光。這一刻,她竟分不清自己是真心感動,
還是在演戲。前世的仇恨與今生的親近在她心中撕扯,讓她呼吸困難。"謝陛下厚愛。
"她最終只能低聲道。走出御書房,夕陽將宮墻染成血色。楚輕璇撫摸著雪團柔軟的毛發,
心中思緒萬千。她入宮是為了復仇,卻在與齊煜的朝夕相處中,
看到了前世未曾注意的一面——他勤政愛民,明察秋毫,甚至對她這個小小秀女也給予尊重。
這樣的齊煜,真的會明知楚家冤枉還要趕盡殺絕嗎?楚輕璇搖搖頭,強迫自己冷靜。
無論齊煜今世如何,前世的血債必須償還。但或許...或許她可以試著查明真相,
看看齊煜前世是否真的知情...雪團突然從她懷中跳下,奔向御書房方向。楚輕璇抬頭,
看見齊煜站在廊下,正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眼中是她從未見過的柔和。她的心猛地一顫。
冊封當日,晨曦微露。楚輕璇站在鏡前,由尚宮局的嬤嬤們為她梳妝打扮。
大紅色的吉服上金線繡著牡丹,沉甸甸的金冠壓得她脖頸發酸。鏡中的女子明艷不可方物,
眼中卻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復雜。"貴人今日真是光彩照人。"李嬤嬤笑著為她貼上花鈿,
"皇上特意吩咐用上好的南海珍珠做頭面,這份恩寵可是獨一份呢。
"楚輕璇輕撫鬢邊的珍珠。前世她第一次受封時,齊煜賜的是一對翡翠鐲子,
她歡喜得整夜未眠。而如今,這些珠寶只讓她想起冷宮里那些被奪走的首飾。"蘇小主到!
"門外太監尖聲通報。楚輕璇眸光一凜。蘇婉容此時前來,必無好事。蘇婉容一襲淺粉衣裙,
手捧一個精致的錦盒,笑盈盈地走進來:"妹妹特來恭賀姐姐高升。"她行了一禮,
姿態恭敬得挑不出毛病,"小小禮物,不成敬意。"楚輕璇示意夏竹接過錦盒,
并不急著打開:"蘇妹妹有心了。""姐姐不看看嗎?"蘇婉容眼中閃過一絲急切,
"是妹妹特意為姐姐挑選的鳳釵。"鳳釵?楚輕璇心頭警鈴大作。
前世蘇婉容也曾送她一支鳳釵,內藏慢性毒藥,導致她流產。她不動聲色地打開錦盒,
里面果然躺著一支做工精美的金鳳釵,鳳嘴銜著一顆紅寶石,
與她前世收到的那支幾乎一模一樣。"真漂亮。"楚輕璇假意欣賞,指尖輕撫鳳釵,
暗中檢查機關。果然,鳳冠處有一個幾乎不可察覺的細小縫隙。"妹妹幫姐姐戴上吧。
"蘇婉容伸手欲取鳳釵。楚輕璇迅速合上錦盒:"如此貴重之物,還是等正式場合再戴。
"她轉向夏竹,"去把我給蘇妹妹準備的賀禮拿來。"蘇婉容臉色微變,
又強笑道:"姐姐太客氣了。"夏竹捧出一個木匣。楚輕璇親手打開,
取出一對白玉鐲子:"聽聞妹妹喜歡白玉,這對鐲子雖不名貴,卻是家母所賜,望妹妹笑納。
"這是她精心準備的——鐲子內側刻有柳氏家紋,若蘇婉容真是柳家安插的眼線,定會認出。
果然,蘇婉容接過鐲子時,手指微微一顫,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這...太貴重了,
妹妹不敢當。""妹妹何必見外?"楚輕璇強忍冷笑,"莫非...嫌棄我的禮物?
"蘇婉容只得戴上鐲子,強作歡顏道謝。楚輕璇看著她腕上的玉鐲,
心中暗忖:第一步棋已落下,接下來就看蘇婉容如何應對了。冊封禮在太和殿舉行。
楚輕璇跪接金冊金印時,能感受到兩側嬪妃投來的或嫉妒或探究的目光。齊煜高坐龍椅,
面色肅穆,只在將金印交到她手中時,指尖輕輕劃過她的掌心,如羽毛般輕撓。
"楚氏溫良恭儉,特晉為貴人,賜居蘭芷宮。"太監高聲宣旨。蘭芷宮!楚輕璇心頭一震。
那是離養心殿最近的宮苑,前世她入宮三年后才得以入住。齊煜此舉,
無疑向六宮宣告了她的特殊地位。禮成后,齊煜在御花園設宴。楚輕璇作為新晉貴人,
坐在嬪妃首位,對面正是淑妃蘇婉容——她已從秀女一躍成為正三品淑妃,
晉升速度之快令人咋舌。"楚妹妹今日真是風光無限。"蘇婉容舉杯,聲音甜得發膩,
"姐姐敬你一杯。"楚輕璇看著杯中琥珀色的液體,敏銳地嗅到一絲異味。她假意飲酒,
實則將酒水倒入袖中暗藏的棉帕。"謝淑妃娘娘。"宴席過半,
一名宮女匆匆走到蘇婉容身邊低語幾句。蘇婉容臉色頓變,匆忙告退。
楚輕璇注意到那宮女腕上戴著一只熟悉的玉鐲——正是她今早送出的那對??磥眙~兒上鉤了。
宴席散后,齊煜留下楚輕璇:"陪朕走走。"兩人沿著御花園小徑漫步,
身后太監宮女遠遠跟著。秋日的桂花香氣濃郁,楚輕璇想起前世也曾有這樣的時候,
只是那時她滿心歡喜,如今卻步步為營。"喜歡蘭芷宮嗎?"齊煜突然問。"臣妾受寵若驚。
"楚輕璇恭敬答道。齊煜停下腳步,轉身看她:"你總是這樣,表面恭順,眼里卻藏著疏離。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朕封你為貴人,你似乎并不歡喜?"楚輕璇心跳加速。
齊煜的洞察力總是如此敏銳。"臣妾只是...不習慣成為眾人焦點。""是么?
"齊煜拇指輕撫她的唇瓣,"朕還以為,你心里裝著別人。"這句話如冷水澆頭。
楚輕璇猛地抬頭:"陛下何出此言?"齊煜眼神深邃:"朕隨口一說,你何必緊張?
"楚輕璇強自鎮定:"臣妾清白之身入宮,心中唯有陛下。"齊煜盯著她看了許久,
忽然笑了:"朕信你。"他牽起她的手,"走吧,去看看你的新居所。
"蘭芷宮比楚輕璇記憶中更加精致。庭院中一株老梅已有花苞,殿內陳設典雅不失華貴。
最令她驚訝的是,書房里竟已備好了文房四寶和各類書籍,其中不少是兵法典籍。
"陛下...這些書?"齊煜唇角微勾:"朕記得你喜歡這些。"他走到書架前,
抽出一本《六韜》,"這本是最新校注版,你若有見解,可與朕探討。"楚輕璇接過書,
指尖不小心碰到齊煜的手,一股暖流頓時從接觸點蔓延開來。她慌忙縮手,書卻掉在地上,
翻開的頁面上正是《文韜·賞罰》篇。"賞不加于無功,
罰不加于無罪..."齊煜彎腰拾起書,輕聲念道,"你認為朕做到了嗎?
"楚輕璇心頭一震。前世齊煜也曾這樣問她,當時她天真地回答"陛下圣明"。
而如今..."陛下日夜操勞,難免有疏忽之處。""比如?"齊煜目光灼灼。
楚輕璇深吸一口氣:"比如...柳相權傾朝野,其黨羽多有貪腐,卻未受嚴懲。
"這是極其大膽的諫言!話一出口,楚輕璇就后悔了。她太過急切,
忘了現在的齊煜對她尚無前世那般信任。出乎意料的是,齊煜并未發怒,
反而若有所思:"你看得很準。但柳黨根深蒂固,牽一發而動全身。""陛下圣明。
"楚輕璇松了口氣,"臣妾妄言了。""不,朕欣賞你的直率。"齊煜突然靠近一步,
將她困在書架與自己之間,"楚輕璇,你究竟是誰?一個深閨女子怎會懂這些朝堂之事?
"楚輕璇背抵書架,無路可退。齊煜的氣息撲面而來,帶著淡淡的龍涎香和墨香,
讓她頭暈目眩。"臣妾...只是關心陛下。"齊煜凝視她許久,
終于退開:"今日你也累了,早些歇息吧。明日朕再來看你。"送走齊煜,
楚輕璇癱坐在軟榻上,才發現后背已被冷汗浸濕。太險了!她必須更加謹慎,
齊煜的敏銳遠超她想象。"貴人,熱水備好了。"春桃在門外輕喚。楚輕璇微微蹙眉。
春桃是她從楚府帶來的貼身丫鬟,前世卻背叛了她。如今再見,心中難免膈應。"進來吧。
"春桃低眉順眼地進來,為她拆解發飾。鏡中,春桃的眼神閃爍不定,手指也微微發抖。
"春桃,你跟我多久了?"楚輕璇突然問。"回貴人,奴婢八歲進府,伺候貴人已有十年了。
"春桃聲音發緊。"十年啊..."楚輕璇從鏡中觀察她的表情,"足夠了解一個人了,
你說是不是?"春桃手一抖,扯斷了楚輕璇一根頭發:"奴婢該死!""無妨。
"楚輕璇轉身,直視她的眼睛,"春桃,在這深宮里,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了。
"春桃撲通跪下:"奴婢誓死效忠貴人!"楚輕璇扶她起來,心中冷笑。
前世春桃也是這樣表忠心,轉身卻在她茶里下藥。"去準備安神湯吧,陛下近日操勞,
我明日送去。"夜深人靜,楚輕璇輾轉難眠。她起身來到書房,
借著燭光檢查蘇婉容送的鳳釵。用小刀輕輕撬開鳳冠處的縫隙,
果然發現里面藏著一些淡黃色粉末。她小心取出一丁點,撒在窗臺上的花盆里。不過片刻,
那株盛開的小花便萎蔫凋零。"果然有毒..."楚輕璇咬牙。歷史正在重演,
但這次她不會重蹈覆轍。次日清晨,楚輕璇親自熬制安神湯。
這是前世一位老太醫教她的方子,專治齊煜的失眠癥。她將湯藥裝入精致的瓷盅,
正要送去養心殿,春桃卻急匆匆跑來:"貴人!不好了!淑妃娘娘在御花園暈倒了,
太醫說是中毒!"楚輕璇手一抖,差點打翻湯藥:"怎么回事?
""聽說是...是貴人送的那對玉鐲有問題!"春桃聲音發顫,"皇上震怒,
正往這邊來呢!"楚輕璇眸光一冷。好個蘇婉容,竟用苦肉計反咬一口!
她迅速冷靜下來:"去把昨日裝鳳釵的錦盒拿來,還有,把我妝匣最底層那個小瓷瓶也取來。
"春桃遲疑了一下:"貴人...""還不快去!"楚輕璇厲聲喝道。春桃匆匆離去。
楚輕璇迅速檢查安神湯,果然發現味道有異——有人加了料!她倒掉湯藥,重新熬制一盅,
剛做完這些,外面就傳來太監尖利的通報:"皇上駕到!"齊煜大步走入,面色陰沉如水。
蘇婉容被宮女攙扶著跟在后面,臉色蒼白,手腕上赫然是一圈駭人的紅疹。"楚貴人,
你可知罪?"齊煜冷聲質問。楚輕璇不慌不忙地跪下:"臣妾不知犯了何罪。""還敢狡辯!
"齊煜甩出一副玉鐲,"你在鐲中下毒,害淑妃險些喪命!"楚輕璇抬頭,
目光清澈:"陛下明鑒,這鐲子是臣妾母親所賜,若有毒,臣妾全家豈不早已中毒身亡?
"她轉向蘇婉容,"淑妃娘娘昨日可還接觸過其他物件?
"蘇婉容虛弱地說:"除了姐姐的鐲子,就只有..."她突然停住,目光閃爍。
"就只有什么?"齊煜追問。"臣妾想起來了!"楚輕璇突然道,
"昨日淑妃娘娘送臣妾一支鳳釵,說是賀禮。"她示意春桃取來錦盒,"臣妾覺得太過貴重,
不敢佩戴,現完璧歸趙。"蘇婉容臉色大變:"這...這..."齊煜接過錦盒,
取出鳳釵仔細檢查。楚輕璇趁機道:"陛下若不信,可命太醫查驗。"太醫很快到來,
從鳳釵中檢出毒粉,與蘇婉容所中之毒一致。局勢瞬間逆轉。"淑妃,你還有何話說?
"齊煜面沉如水。蘇婉容癱軟在地:"陛下明鑒!臣妾冤枉啊!
一定是...是楚貴人調換了鳳釵!""夠了!"齊煜怒喝,"證據確鑿,還敢誣陷他人!
來人,將淑妃禁足景仁宮,等候發落!"蘇婉容被拖走后,
齊煜扶起楚輕璇:"是朕錯怪你了。"楚輕璇搖頭:"陛下秉公執法,何錯之有?
"她端過新熬的安神湯,"陛下近日勞神,臣妾熬了湯藥,
本想親自送去..."齊煜接過瓷盅,眼中閃過一絲感動:"你怎知朕失眠?
"楚輕璇心頭一跳。她忘了這是前世后來才知道的事。"臣妾見陛下眼下有青黑,猜測的。
"齊煜飲盡湯藥,眉頭舒展:"好湯。"他伸手撫過她的臉頰,"楚輕璇,
朕越來越看不懂你了。有時覺得你心機深沉,有時又覺得你單純得可愛。
"楚輕璇垂眸掩去眼中的復雜:"臣妾只是...想為陛下分憂。""朕知道。
"齊煜突然將她拉入懷中,"今晚朕來陪你。"楚輕璇靠在他胸前,聽著那強健有力的心跳,
一時恍惚。這個懷抱曾經是她最溫暖的港灣,也曾成為最冰冷的牢籠。如今再次相擁,
她竟分不清是恨多一些,還是...齊煜離開后,楚輕璇立刻命人暗中監視春桃。果然,
傍晚時分,春桃鬼鬼祟祟地溜出蘭芷宮,往御花園方向去了。楚輕璇親自跟蹤,
看見春桃在假山后與一個太監接頭,遞過一封信箋。楚輕璇等春桃離開后,
突然現身:"李公公,好雅興啊。"那太監嚇得魂飛魄散,信箋掉在地上。楚輕璇撿起一看,
竟是蘭芷宮的布局圖,標注了她的寢殿位置。"貴...貴人饒命!"李公公跪地求饒,
"是淑妃娘娘逼奴才的!"楚輕璇冷笑:"帶我去見淑妃。"景仁宮內,
蘇婉容正在砸東西泄憤。見楚輕璇押著李公公進來,臉色瞬間慘白。"姐姐深夜造訪,
有何貴干?"她強作鎮定。楚輕璇將信箋拍在桌上:"妹妹這是何意?"蘇婉容見事情敗露,
索性撕破臉:"楚輕璇,別以為贏了這一局就能高枕無憂!這后宮遲早是我的!""是么?
"楚輕璇緩步逼近,"就像柳宰相遲早會取陛下而代之?
"蘇婉容如遭雷擊:"你...你怎么知道...""我知道的遠比你想象的多。
"楚輕璇在她耳邊輕聲道,"比如...你與柳文翰的真正關系。
"蘇婉容渾身發抖:"你到底想怎樣?""很簡單。"楚輕璇直起身,"從今往后,
安分守己。否則..."她晃了晃手中的信箋,"陛下會很感興趣。"離開景仁宮,
楚輕璇長舒一口氣。這一仗她贏了,但戰爭才剛剛開始?;氐教m芷宮,
她命人將春桃關入柴房,明日發落。夜深了,齊煜如約而至。他換了一身月白色常服,
發梢還帶著沐浴后的濕氣,看起來比平日少了幾分威嚴,多了幾分慵懶。"陛下。
"楚輕璇行禮。齊煜扶起她,手指在她腕間摩挲:"白日里受驚了?""有陛下主持公道,
臣妾不怕。"楚輕璇為他斟茶。齊煜接過茶杯卻不飲,只是看著她:"今日之事,
朕總覺得蹊蹺。你與淑妃,似乎早有嫌隙?"楚輕璇心跳漏了一拍:"臣妾入宮不久,
能與淑妃有何過節?""是么?"齊煜放下茶杯,突然將她拉入懷中,"楚輕璇,
你身上有太多謎團。但奇怪的是..."他的唇幾乎貼上她的耳垂,"朕越是看不透你,
越想靠近你。"楚輕璇渾身僵硬。前世齊煜也說過類似的話,那時她滿心甜蜜,
如今卻只感到恐懼與...一絲難以言喻的悸動。"陛下..."她輕推他的胸膛。
齊煜卻抱得更緊:"別怕。今晚朕什么都不做,只想抱著你睡。"他輕吻她的發頂,
"朕已經很久沒有安眠了。"楚輕璇漸漸放松下來。齊煜的懷抱溫暖而堅實,
讓她想起那些曾經美好的夜晚。她告訴自己這只是演戲,是為了復仇必須付出的代價。
但當她聽著耳邊均勻的呼吸聲,感受著胸膛相貼傳來的心跳,
一種久違的安全感卻悄然涌上心頭。這太危險了...她在陷入夢鄉前最后的清醒時刻想道。
她不能沉溺于此,不能忘記前世的仇恨...窗外,一輪明月高懸,
照見床榻上相擁而眠的兩人,仿佛一對真正的恩愛夫妻。晨光透過紗窗灑入寢殿,
楚輕璇睜開眼,發現自己仍被齊煜緊緊摟在懷中。他的手臂橫在她腰間,
呼吸均勻地拂過她的后頸,帶來一陣酥麻。楚輕璇輕輕挪動身體,
試圖在不驚醒他的情況下抽身。昨夜齊煜果然如他所說,只是擁她入眠,
但這比真正的肌膚之親更讓她心亂。這樣單純的依偎,讓她想起了前世最初的美好時光。
"醒了?"齊煜低沉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帶著晨起的沙啞。
楚輕璇身體一僵:"陛下恕罪,臣妾吵醒您了。"齊煜的手臂收緊,
將她轉過來面對自己:"朕睡得很好。"他眼中帶著罕見的柔和,"多虧了你。
"楚輕璇垂下眼簾,不敢直視那太過親近的目光。齊煜的拇指撫過她的臉頰,
停留在她唇邊:"今日朕要早朝,你再睡會兒。"說完,他起身下榻,動作利落地穿戴整齊。
楚輕璇想起前世每日清晨為他更衣的場景,幾乎要脫口而出"臣妾伺候陛下穿衣",
又硬生生忍住。她現在是初入宮不久的貴人,不該有那些習慣。齊煜離開后,
楚輕璇立刻起身,來到書房。
她需要查看昨日沒來得及細看的那疊奏折——齊煜特許她幫忙分類的軍國文書。
其中或許有關于北境的線索。翻到第三份時,她的手指突然頓住。這是一份來自兵部的密報,
詳細記錄了北境駐軍的布防情況。而最讓她心驚的是,其中關于糧草調撥的部分,
與她前世所見的那份"證據"有著微妙卻關鍵的差異!"這不可能..."楚輕璇手指微顫。
前世楚家被定罪的"鐵證"中,糧草數目被刻意夸大,制造出父親貪污的假象。
而眼前這份原始密報中,數字完全合理。難道...前世的密報被人篡改過?
而齊煜看到的只是偽造后的版本?這個念頭如驚雷般劈開她的思緒。
如果齊煜并非存心冤枉楚家,如果他也被蒙蔽了...那她的復仇又該指向誰?"貴人,
該用早膳了。"夏竹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楚輕璇迅速整理好奏折,
強自鎮定道:"今日有什么安排?""李公公剛才來傳話,說陛下吩咐,
三日后宮中舉辦射箭比賽,請貴人務必參加。"射箭比賽?楚輕璇眼中閃過一絲鋒芒。
前世她為了刺殺齊煜,曾苦練箭術三年,雖然后來放棄了復仇計劃,但箭術卻已爐火純青。
這或許是個展示實力的好機會...三日后,御花園東側的射場張燈結彩。
后宮嬪妃、王公貴族齊聚一堂,氣氛熱烈。楚輕璇穿著一身利落的湖藍色騎裝,發髻高挽,
在一眾華服美人中顯得格外清爽。齊煜高坐主位,一身玄色繡金龍騎裝,英氣逼人。
見楚輕璇入場,他眼中閃過一絲贊賞,微微頷首。"楚妹妹今日真是英姿颯爽。
"蘇婉容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側,一襲粉色紗裙,嬌媚動人,"只是射箭畢竟是男子之事,
妹妹何必勉強?"楚輕璇淡然一笑:"淑妃娘娘多慮了。大周開國時,
太祖的昭惠皇后便是騎射高手,曾隨太祖征戰沙場。臣妾不過效仿先賢罷了。
"蘇婉容臉色微變,正欲反駁,號角聲響起,比賽正式開始。第一輪是固定靶。
嬪妃們大多勉強射中靶子,唯有楚輕璇三箭皆中靶心,引來陣陣喝彩。"不錯。
"齊煜親自下場,遞給她一張新弓,"試試這個。"楚輕璇接過,
認出這是御用的紫檀木反曲弓,比普通弓更難駕馭。"謝陛下。"第二輪是移動靶。
一個小太監牽著系有彩帶的鴿子從場中跑過。幾位嬪妃試射都落了空。輪到楚輕璇時,
她深吸一口氣,拉弓搭箭,眼神銳利如鷹。鴿子飛起的剎那,箭離弦而出,
精準地射斷系著彩帶的細繩,鴿子安然飛走,彩帶飄然落下。全場寂靜,
繼而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齊煜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彩:"好箭法!朕竟不知你有這等本事。
"楚輕璇行禮:"家父教導,不敢懈怠。""楚將軍果然教女有方。"齊煜朗聲道,
"賞楚貴人西域進貢的夜明珠一對,金絲軟甲一副!"眾人嘩然。夜明珠尚可理解,
金絲軟甲卻是武將夢寐以求的寶物,輕便如綢緞卻刀槍不入。齊煜此舉,
無疑是對楚輕璇極大的褒獎。蘇婉容站在一旁,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強笑著上前:"恭喜姐姐。不知姐姐箭術如此高超,改日可否指點妹妹一二?
"楚輕璇正欲回應,突然一陣狂風襲來,吹歪了場邊的旗桿,直朝蘇婉容砸去。
千鈞一發之際,楚輕璇一個箭步上前,將蘇婉容推開,自己卻被旗桿擦傷了手臂。"楚輕璇!
"齊煜幾乎是飛奔過來,一把抱起她,"傳太醫!"楚輕璇被安置在最近的涼亭里。
太醫很快趕到,檢查后道:"貴人只是皮肉傷,敷上金瘡藥,幾日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