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決定和陸銘軒結婚后,謝婉寧決定向公司提離職。
礙于她和裴渡的關系,人事部的審批流程遲遲沒下來,她也不想為難同事,只能選擇去找裴渡。
看到謝婉寧神色如常的出現在公司,裴渡的表情怔了下,他當然記得昨天是謝婉寧的生日,也知道她口中的“很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九年的時間一晃而過,他曾經如此篤定的認為自己一定會娶謝婉寧。
而真到了一天,裴渡驚訝地發現,自己猶豫了。
簽下價值億萬的項目他沒猶豫過,剎車失控要墜崖他也能毫不猶豫地轉動方向盤,甚至在親手簽下母親的放棄治療確認書時,他都沒有猶豫過。
但在謝婉寧提出要結婚時,他猶豫了。
纏繞在這種情緒里的裴渡異常痛苦,腦子像是生了銹的機器,失去理智,失去控制,義無反顧地投進沈棠的溫柔鄉。
她是年輕的,活潑的,有生命力的。
是21歲不求任何回報的謝婉寧。
荒唐一夜后,裴渡的理智奪回大腦的控制權,陷入莫大的悔意。
比起之前的猶豫,他對謝婉寧有多了一種名為害怕的陌生情緒,說不清道不明,像是高懸在頭頂的一把劍。
隔著另一顆心臟,謝婉寧當然不知道裴渡漫不經心的一瞥包含了這么多情緒。
她靜靜地看了裴渡幾眼,只不過是過了一夜,明明什么都沒變,卻又好像什么都變了,彼此都陌生到可怕。
拂去心底的異樣,謝婉寧拿出擬好的離職報告,平靜地推到他面前。
“裴總,我要辭職。”
她說的擲地有聲,一字一句都像是敲在裴渡的心臟上,他想都沒想,一口回絕:
“我不同意—”
命令的口吻跟平日里沒什么區別,謝婉寧卻還是注意到他此刻的慌亂,以至于連寫了無數遍的名字都寫錯了。
還真是稀奇。
但謝婉寧并沒有多大觸動,態度堅決:
“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是要走的。”
“至于我和你,也早該結束了。”
話說到這里,裴渡才終于抬頭審視謝婉寧的臉,堅定、無畏、孤勇,所說的話也沒有任何作假的成分。
意識到這一點,裴渡不悅地擰了擰眉,轉瞬一想,還以為她是在為昨天的生日鬧脾氣,找到突破口,裴渡陰沉的臉色好了幾分。
耐著性子哄了句:
“婉寧,別鬧,生日我下次補給你好嗎?”
話頭頓了頓,又補充了句:“至于結婚,你再等等好嗎?”
謝婉寧輕笑地搖了搖頭:
“裴渡,我沒鬧,以前不會,以后更不會。”
“離職是認真的,說結束也是認真的,這是通知,不是商量。”
聞言,裴渡停下手上的動作,嚴肅又冷漠地看著面前這個決絕的女人,他還從未見這樣狂放不羈的謝婉寧。
俯視她久了,他甚至都塊忘了她早就有了跟自己比肩的能力。
但他決心不讓事態過于脫離自己的掌控,另辟蹊徑,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
“婉寧,九年過去,你要知道,自己已經不再年輕了。”
言外之意,她謝婉寧人生中最寶貴的時光,最好的年華和青春,圈子里人盡皆知的九年,都給了裴渡,兩人早就成了彼此生命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九年過去,謝婉寧已經三十歲了,確實不再年輕了。
裴渡將血淋淋的現實擺在謝婉寧面前,試圖讓她認清現實。
但他忘了,不僅是他自己,謝婉寧也是一名合格的商人,深刻地明白:
沉沒成本從不參與重大決策。
謝婉寧靜靜地看了裴渡,許久,忽然笑了出來。
21歲的她可能會被他的話重傷得體無完膚,但30歲的謝婉寧只覺得他的話恰恰證明了,除了年齡之外,她得到了自己曾經想要的一切。
不給她開口的機會,裴渡看了看時間,下午的飛機快要起飛,他決心不再跟謝婉寧耗下去。
“離職報告收回去,我這次就當作沒看見,你也累了,這次出差就不用你陪我去了,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出辦公室,對著工位上的沈棠道:
“棠棠,我好了,現在去機場。”
裴渡此次要去的地方是西班牙,人生地不熟加上語言不通,接了個這么大的燙手山芋,沈棠無措的像一只受驚的小鹿:
“裴總,我,我......”
我了個半天,她也沒能說出個所以然。
裴渡耐心道:“有我在,你先回去收拾東西,別怕。”
目送裴渡離開后,謝婉寧收到了來自陸銘軒的短信:
“民政局,等你。”
半個小時后,清晰的鋼印如同一枚莊重的勛章緩緩落下,謝婉寧原本微微動蕩的心,也在這一刻,徹底安定下來。
“想好了嗎?要是想離婚,還來得及。”
“再多一分鐘,我可就舍不得了。”
沒等謝婉寧作答,陸銘軒便自顧自的倒計時:
“60—0”
“好了,你沒機會了。”
幼稚的男孩歡欣雀躍地對著手里的小紅本又親又抱,謝婉寧心底一陣柔軟,順勢牽起他的空著的那只手,十指相扣,堅定地點了點頭:
“想好了,余生請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