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裝樣子來學校,無聊地沿著操場走走。一路上絲絲微雨,輕柔地拍打臉頰,無邊雨莫名喚醒她的詩意。
眼前是化不開的霧,陰郁一片。涼意襲來,天陰郁的很,不過沈霽初喜歡這種天氣,頗有煙雨江南意味。太陽露出半角,細弱的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來到她身邊,漏掉一地碎金。
沈霽初追著細碎陽光,踩著樹影斑駁的磚石路,忽然一瓣花落下,她不禁伸手接住。淡粉的薄瓣落在掌心紋路時,她捏起花瓣,對準陽光,想要看清楚它的脈絡。
朝著光來的方向,她仰頭望去,正撞進琥珀糖的漩渦里。樹上的少年正凝神看向斜下方,沈霽初窺見他的眼神,幾乎讓人溺醉。
少年單腿屈膝倚在櫻花樹杈間,樹的枝椏勾開白襯衫的兩粒紐扣,在他的下頷劃出幾條淡淡的血痕,臉頰懸著細密汗珠。
他正試圖夠住下方的樹枝,發出窸窸窸的聲音。他的動作帶落簌簌花雨,驚飛了枝頭打盹的小胖灰鳥。
"噓——"他唇邊發出聲音,似乎是在讓鳥兒輕些,他目之所及,孱弱的樹枝帶動小貓在輕輕抖動。
貓咪被套上塑料袋,袋口被打結,一看就是人為把小貓套袋里,然后扔到樹上。
他指尖掠過葉隙漏下的微光,動作輕柔地去夠小貓。但動作被突來的風揉碎,承載小貓的樹枝猛烈晃動。
電光火石間,他夠到了小貓。
沈霽初看到枝頭那只瘦小的貓咪探出頭,從它撕咬出的小小口子,叫聲微弱。什么樣的人,才會對一只沒有什么行動能力的幼貓痛下此手。
幸好有他,不然貓兒就要才剛出生不久,就要獨自離開這個世界了。
遠處傳來預備鈴的回聲,些許鳥兒驚落的小花瓣落在他濡濕的睫毛,花兒顫顫欲墜。他用慈愛的目光看向貓兒,眼睛在閃閃發光。
似乎被波及,上方的樹枝忽然折斷,在他手心劃出月牙形傷口,他第一時間護住貓兒,血珠正沿著生命手腕蜿蜒,似乎鳥兒都突然噤聲。
少年把小貓揣進懷里,小心翼翼地攀爬下樹,矯健的身姿,看起來很靈活。他小心翼翼地將貓兒從塑料袋中解救出來。
花如霰雪紛揚,沈霽初看見幾朵櫻花懸在他顫抖的脊背上。
但是樹下的少年被人發現了,在教學樓方向傳來此起彼伏的尖叫:"是哪個那個明星!"
他動作一滯,耳尖染上櫻瓣的淡粉。濃濃薄荷混著的香氣撲面而來,他后背的襯衫被冷汗浸透,蝴蝶骨隔著衣料映出粉色,感覺硌得人生疼。
漸漸太陽出來了,打翻了春日初陽融化成的糖漿,將路旁的塑膠跑道烤出淡淡的焦味,活令人眩暈。
人們舉著手機涌來,他瞬間挺直脊背,露水混雜汗水打濕的臉龐已掛上營業笑容。
沈霽初被擠到人群外圍,看著少年熟練地將笑容固定。他的手被推搡的人堆擠來擠去,小貓從手中滑落。他眼眸里的笑破碎,無力牽起的嘴角莫名凄涼。
“麻煩讓一讓,拜托讓一讓。”,他的喊叫聲被人群淹沒,漸漸地頓覺無力。沈霽初看到了他臉上的落寞,眼神失魂落魄。
他被擠地越來越遠,眼前的人猶如銅墻鐵壁,他眼睛努力離開那黑點,似乎不愿看到預見的慘狀。
沈霽初被推到小貓旁邊,鬼使神差地冒著被踩踏的風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小貓拾起。
穩穩地把小貓護在手心,也被人群推搡著送到了外面。她有點不敢看貓兒的狀況。小心翼翼地查看。呼~幸好沒事,貓兒還在眨巴眨巴眼睛呢。
她看著新生的貓兒,沐浴在陽光下,叫聲也逐漸開朗。她輕輕撫摸它的毛,似乎已經想到它自在行走,享受草地的樣子。
在櫻花樹下少年清澈的雙眼,給沈霽初帶來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或許她還是不知道,那叫悸動。
沈霽初盡量離開擁擠的人群,隔壁有人在交相喊“那個是誰?”“許以昭啊!”。
砰的一聲,遠處一朵木槿花打在地面上,她早已分不清是花的驚嚇還是心的悸動。
她呆愣在原地看著他被人群越擠越遠,直至被吞噬不見蹤影,漸漸離開她的視線。她想追上去,但理智阻止了她的步伐。
她有什么理由找他?感謝他的仗義執言?感謝他對小動物的善意?恐怕未語,自覺心虛虛。她對于他來說,不過是一個陌生人罷了。
沈霽初面對感情從來都是膽小怯懦的,在喜歡的人面前,總會自卑。請教自己有好感的學長時,她總會縮起自己的身體,讓小小的身軀把頭埋低低的。
但她不知道是為何,但面對陌生人或討厭的人時,她簡直像個刺頭,勇敢據理力爭。
好割裂,她常常會這樣想,但沒辦法,這就是她沈霽初啊,擰巴又矛盾。
無懈可擊的鋼鐵外殼,里面藏著她柔軟的心——她的善良,她的熱心,她的同情心。
即使她現在是大小姐沈霽初,孤兒沈霽初在原來的世界已經死了,她還是原來的她。
沈霽初意識到,她要馬上適應現在沈霽初這個身份。因為在這個世界,她是沈家大小姐,她必須以沈霽初的身份活下去。她有父母,表哥表姐,還有會有很多愛她或者她愛的人。
過去的時光揉雜了她的許多苦難,她也并不喜歡,最重要的是,所謂親生父母,他們知道她在那個孤兒院,十幾年來從未過問,唯一一次在人群中找到她,卻是為了吸干她的血。
沈霽初,很幸運,我能成為你,在這個世界活下去。你的遺憾我會幫你完成,我會盡己所能,保護好沈家人還有沈氏集團。
痛苦的刀刃刺破她的希望,但是新的世界新的生命,讓沈霽初直面新生。
人生總會如此陰差陽錯。
青春是敏感的,脆弱的,但同時它也可以是積極的、勇敢的。勇敢一點點,努力活下去,畢竟生命很美好,不好的只是壞人,遠離將青春之我逼近死亡邊界的人,去尋找,尋找帶來愛與陽光的友人或者自己。
青春于未來是一場漫長的潮濕,在腦海里不斷氤氳,呵出生命的霧。
未來的某一天,或許愛意、思念的根會牢牢地扎進內心深處,讓人時不時想起來抽痛,同時也會溫暖人的一生。
“喵~喵~”小貓在她懷里蹭了蹭。
她叫司機過來接送,目的地是寵物醫院。檢查一下小貓有沒有哪里受到傷害,打疫苗,還有看看能不能絕育。
霽初很喜歡小動物,也想過養小貓小狗,但是思來想去還是放棄了。她往日高強度的工作完全沒辦法給到小動物足夠的陪伴。
現在倒是可以試一試,“喵喵喵。”
“嚏嚏”霽初不住地打噴嚏,她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感冒了,但是鼻涕一直流,越揉鼻子越痛。
她該不會是對貓毛過敏吧?
她欲哭無淚,到時候去醫院查查。
到寵物醫院,她把小貓安置好,也感到有些累了。
是時候回家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