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正值炎熱夏季，姜頌恩的穿著本就不多，土匪剛才是鐵了心要非禮她，自然不會手下留情，用的皆是最蠻橫的勁。

她衣衫的料子并不好，面對這群強暴霸占的土匪，直接被撕成了布條。

好在眼前的人馬出手相助及時，不然她必定無地自容，羞憤而死。

回過神來的姜頌恩匆忙整理了一下破爛不堪的衣衫，此舉雖然徒勞無益，但起碼遮羞的地方有了掩蓋。

姜頌恩抱著孩子跪在地上，凌亂的發(fā)絲無暇顧及，她攥緊衣衫，磕頭謝恩。

頭頂耀眼的太陽將她的影子映在地上，影子是最能感受到主人的變化，姜頌恩微微顫動著，影子亦是如此。

“謝謝大人出手相救，謝謝大人出手相救，大人的恩情小女子無以為報，下輩子必定做牛做馬報答大人……”

姜頌恩一邊磕頭，一邊喋喋不休地重復(fù)這些話。

嬌嫩的額頭都磕紅了也不見她停下，好似感覺不到疼痛一樣。

魏霽騎跨著汗血寶馬，手中攥著韁繩，面無表情的俊臉上眉頭微皺。

一旁的高和貫見時時刻刻觀察主子的神情，任何一點微妙的變化他都能察覺到。

主子這是不滿了。

雖說天子腳下，威嚴(yán)浩蕩，但他也見不得平民百姓如此行徑。

尤其是剛才還發(fā)生了何等無視枉法的一幕，簡直就是在天子眼皮子底下作威作福，不知天高地厚。

高和貫最先注意到這位小娘子破爛的衣衫，可這里沒有女子的衣衫，若是贈與她一件，得去圍場里的女眷們討要。

高和貫是機靈，但也不敢揣測圣意太多。

他從駿馬上跳下來，從懷中掏出一個深色的荷包，里面裝的是一些碎銀子。

小娘子衣不遮體，他是一介閹人，即便如此，他也知男女有別，授受不親，不可非禮。

因此他只是走了幾步，離姜頌恩還有些許距離，高聲喊，“小娘子，銀子放在這里，等我們離去后你放心拿去。”

京城是繁華的，果然京城的人也是極好的。

此番舉動在姜頌恩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姜頌恩感激涕零，拉著天真無邪，不諳世事的孩童一起跪謝道恩。

剛滿一歲的孩子哪懂這些拜跪的規(guī)矩，一脫落娘親的懷抱便止不住亂動折騰起來。

小孩的力氣可不小，盡管姜頌恩是他的娘親，控制住他還是花了一番功夫。

正是此刻，一道高大的身形從天籠罩下來，形成一片巨大的陰影。

姜頌恩怔了一下，隨后緩緩抬起頭，晶瑩剔透的眼眸包含微驚。

剛才為首的男人此時矗立在她面前，他背著光，姜頌恩看不清他的臉，也琢磨不透他的神情。

唯一能感受到的，是他的居高臨下和不可忽視的威壓。

姜頌恩的身體跟著心一起抖了抖，她從前是生活在村鎮(zhèn)的女子，現(xiàn)在是相夫教子的民婦，何曾見過這等架勢。

如果不是邊上的親骨肉讓她強撐的一絲信念，怕不是要害怕得昏死過去。

她不知作何反應(yīng)是好，只是怯生生地一味道謝，“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魏霽一雙極具侵犯性的鷹眼上下打量著姜頌恩。

還未等姜頌恩反應(yīng)過來，方才矗立著的男人此時微彎腰，他的眼神深沉，晦暗不明，且?guī)е烈獾那致浴?/p>

姜頌恩心中忐忑不安，神色倉惶，額角沁出汗珠，不由拉住她孩子的手往后退了退。

這個男人，好危險……

為人品行良好，但也不妨礙豹狼成性。

京城的男子，皆是如此嗎？

這樣一想，姜頌恩愈發(fā)擔(dān)心她那上京的夫君。

她的夫君性情溫和，為人善良，若入朝為官，豈不是會被那些茹毛飲血，吃人血饅頭的官員啃得渣都不剩。

姜頌恩更加堅定了要去京城的想法，她要找尋到她的夫君才能安心。

魏霽身高八尺，俯瞰的視線能瞧見姜頌恩胸前一片雪白的肌膚。

她凌亂破碎的衣衫擋不住什么，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飽滿的胸脯隨著呼吸上下起伏著，像一朵任人宰割的雪團。

姜頌恩低垂著頭不敢亂看，正一無所知地護著自己的孩子，絲毫沒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被除了夫君的男子看了去。

哪怕窺見女子的風(fēng)景，魏霽的臉上也無波瀾，神情沒有半點異樣。

而是挪動視線，眸色深黯，一言不發(fā)地盯著孩童看。

孩童對危險的感知最是敏感，他眨巴著兩只大眼睛，盯著眼前的陌生男人，下一秒，嚎啕大哭，哭聲震天。

姜頌恩迅速將孩子攏進自己的懷抱中，一邊用手拍著孩子的后背安撫著，一邊輕聲低哄，試圖讓他安靜下來。

她又驚又怕，驚的是為何這位大人要盯著她的兒子，怕的是兒子哭聲不斷，恐惹惱了大人。

姜頌恩的舉動阻擋了魏霽的視線，他蹙了蹙眉，而后又舒展開來，只是又湊近了幾分，仿佛在確認些什么。

姜頌恩不敢和眼前的大人對視，哆嗦著蒼白的唇瓣，一下又一下親吻孩童的額頭，似安撫又似在給自己打氣。

這位……這位大人離她太近了，在驚慌失措中她甚至能感受到對方的溫?zé)岬臍庀ⅰ?/p>

魏霽知曉她在怕什么，天子的威壓豈是普通村鎮(zhèn)小娘子能承受的。

但他未曾收斂，不過是一介民婦，他用不著在意她的感受。

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魏霽伸出手，方向是她懷中的孩子。

姜頌恩的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自然是第一時間就察覺到。

饒是再嬌弱的女子，面對孩子的時候，和頂天立地的大丈夫無差別。

舐犢情深，護子如命，她們會誓死一搏，保護自己的孩子到最后一刻。

這一刻，也不知她哪來的勇氣，促使她偭規(guī)越矩，以下犯上，甩開對方的手。

抱著孩子的同時，另一只手撐在地上，在地上翻滾了一圈，滾出了對方掌控的區(qū)域，得以讓姜頌恩有一點可以喘息的安全距離。

翻滾的時候，塵埃飛揚，細沙四起，弄臟了姜頌恩的全部，也弄臟了魏霽的衣角。

即便姜頌恩遠離了對方，她卻顫抖得比先前更劇烈，是她沖動了，她再害怕，也不該……也不該沖犯大人。

若引得對方不開心，一句話便能要了他們母子倆的性命。

越是懼怕忌憚，姜頌恩越是狼狽，因為她發(fā)現(xiàn)她竟不知在何時沁了乳。

許是剛才翻滾的時候壓到的，也許是……她太過恐慌，身體的條件反射。

這時，她的小寶又哭了起來，剛才翻滾那一下著實讓他受驚。

都說母子連心，聽見小寶的哭聲，身體自然而然歸結(jié)于孩子餓了，沁乳沁得更厲害了。

沒一會功夫就打濕了胸前的衣衫。

夏季的衣衫薄，濕潤的一小塊很快印出一片深色，顯眼無比。

姜頌恩抱緊孩子，擋在胸前，與其同時，她頭挨得更低了，唯恐遭人看見，她羞憤得說不出話來。

魏霽的手在她翻滾的那一秒便收了回去，雙手背在后面，一副置身事外，好整以暇的模樣。

他的洞察力自然不是旁人能比肩的，是普通人的千倍萬倍。

魏霽犀利的目光從姜頌恩胸前掠過，不帶一絲感情，只是看待一件物品的冷漠樣。

他知曉方才聞到一絲隱隱約約的奶香從何而來了，正是出自眼前這位畏首畏尾的民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