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師弟是個病嬌，上輩子，為了阻止我嫁給別人，他二話不說把我給囚禁了。
我解釋：「我沒想嫁人。」他不聽：「師姐不用扯謊，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放過你，除非死。」
后來，我倆都死了，又都活了，回到當年我撿到他的時候。對上小乞兒偏執的雙眼，我笑了。
「想跟我走嗎？」「自己把狗繩拴上。」1說真的，我不喜歡那逍遙門大師兄凌飛白，
雖然我跟他從小有婚約，但那只是因為兩家長輩要好，說著玩的，做不得數。
我之所以要跟他舉辦婚禮，是因為我師父他老人家突破失敗，受了內傷，
需要逍遙門的丹藥治療。小老頭壽限將至，要是再突破不了，恐怕就得圓寂陪師母去了，
到時候宗門上下的爛攤子全都丟給我一個人，這我哪能接受？
肯定要竭我所能為他取來丹藥啊。凌飛白說：「以你我的關系，區區丹藥不足掛齒，
但難的是怎么跟藥峰長老解釋，那畢竟是稀罕物，就算是逍遙門，也僅能拿出一顆，
本來是留給我有備無患的。」凌飛白作為大師兄，自己用，說得過去，
但要送人的話……「果然還是需要一個妻子。」「那就只有夫妻之間才說得過去吧。」
我脫口而出，才反應過來凌飛白也說了一樣的話，也對，他是個花花公子，道侶無數，
長老早就對他不滿在先了，我跟他假結婚，反而是幫了他。就這樣，
我們火急火燎地就把婚期定了。我滿心滿眼都是丹藥，卻忘了把這事告訴我的師弟墨歸。
好吧，說是忘了，其實也有故意逃避的成分。那是我從十三歲帶大的小孩，
但我似乎對他有那么點非分之想。先前帶他去秘境探險，他被兇獸抓傷了，
我想和往常一樣給他上藥。墨歸卻一反常態地阻止我：「不用了師姐，我自己來就好。」
我強硬地扒開他的衣服說：「什么自己來，你肯定又要偷偷去泡冷泉然后就不管它，
明明是你自己的身體能不能上點心……啊？」我結巴了。面對男色，
我默念了幾百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最后還是不爭氣地流下了鼻血。我終于意識到，
墨歸已經是個成年男人，而我對他的心思也不純潔。那日，墨歸的耳朵尖都紅透了。
而我捂著鼻子逃了。墨歸誤以為我是嫌棄他身上累積的傷疤。遭冷處理多天后，
又從別人口中得知自己大師姐要嫁人的消息。人盡皆知，唯有他不知。很順理成章地，
我那乖巧的師弟黑化了。2大婚當前，墨歸風風火火為我準備了地下石室，將我囚禁了起來。
「師姐哪兒也不許去。」他沉著臉，任性地丟下這句話。我竟然還有點小興奮。太棒了，
之前還糾結老半天該怎么跟他講這事，萬一他不喜歡我怎么辦，
萬一他已經有心悅之人怎么辦，萬一從此做不成同門怎么辦？越是在意越是小心翼翼。
我連花都扯碎了好幾朵。現在好了，不用苦惱這個問題了。但新的問題產生了。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你先放開我吧，我們有什么事情可以好好說呀。」
我嘰哩哇啦一頓解釋，并期望墨歸能跟我分享喜悅。但他越聽，眸光越沉，
待我意識到不對勁安靜下來時，用冰冷的指尖輕輕觸碰我的臉，
語氣讓人打寒顫：「師姐就那么喜歡他嗎？」「為了能嫁給他，不惜編造這么一個故事。」
我沒編啊！「要不是我知道師姐一點都不喜歡我，我恐怕真的要信以為真了。」我喜歡的啊！
「被自己的師弟這樣觸碰，強忍著惡心，很不容易吧？」是在忍，但不是惡心，
是怕自己把持不住啊！明明之前一直是乖巧小狗，突然露出這么霸道的一面，
明明心里委屈得不得了還要強裝鎮定試圖挽回尊嚴的樣子，真的太可愛了好嗎？靠得這么近，
威脅我的時候，喉結上下滾動的樣子也很性感。我嘆氣：「既然怎么說都不信的話，
那要不親一口好了？」墨歸一僵：「你以為這樣說就能……」很想要卻又很警覺的樣子，
更可愛了。可惜手上的鎖鏈阻礙了我的動作，我只能勉強扯住他的衣襟，
忍不住抱怨道：「你就不知道稍微低下頭嗎？」墨歸下意識順從我的力道靠近了幾分，
卻又在我即將觸碰到他唇瓣的時候，猛然支起身子來。「砰——」
是他后退撞到石桌發出的巨響。「師姐不必如此勉強自己。」他耳尖發紅，
按著石桌的指尖卻用力到發白，頓了頓，冷笑著說，「我沒那么饑渴，不需要施舍。」
「我不會碰師姐，但要我眼睜睜地看著你嫁給別人，做不到。」「你只有這樣和我糾纏到死。
」3其實我很想問。糾在哪，纏在哪？指好吃好喝把我供著，啥也不干，
每天就躲在陰暗小角落里悄摸觀察我的一舉一動，然后暗自神傷？凌飛白來了。
凌飛白表示同情。在我被囚禁的日子里，他已經分了合、合了分，談了三個姑娘。
而我和師弟還是兩情相悅保持單身。凌飛白攤了攤手說：「丹藥我已經交給老頭子了，
藥峰那邊就說是我負了你，所以你才傷心閉關，反正我這名聲在外，他們也不會太介意的。」
我嘆氣：「知道了，欠你一個人情。」「這倒不要緊，不過，有什么我能幫你的么？」
「幫我整瓶迷藥吧。」「啊？」我咬牙：「要能迷倒一頭牛的那種。」4我認為事到如今，
打破僵局的唯一辦法就是真刀實槍地干。但沒等我用上迷藥，墨歸突然搜了我的身。
他手里捏著那個青玉白瓶，垂著眼看不清是什么表情。我硬著頭皮說：「其實我可以解釋。」
「解釋？哈……哈哈哈……」墨歸似乎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腰間的劍穗跟著晃動。完了，
這孩子從沒這么活潑開朗過，這一定是氣瘋了。他低著頭笑了一會，猛然抬眼看向我，
嘴角還掛著嘲諷的弧度。「不必了，師姐，我知道凌飛白來過。」嗯？嗯？他知道？
好啊凌飛白做事果然一點都不靠譜，明明來的時候拍著胸脯跟我保證絕對不會讓師弟看到的。
說不過，就給人下藥，這計劃實在令光明磊落了一輩子的我有些不齒，我嘆了口氣，
抱有一絲僥幸心理，「你還知道多少？」「我不僅知道他來過，還知道他給了你這瓶丹藥，
知道你這幾天一直在猶豫。」墨歸撫弄著我耳邊的發絲，語氣輕緩，「奇怪嗎，師姐？
為什么沒有揭穿你，為什么一直給你留有機會，為什么……」墨歸推開些許，用牙咬開瓶塞，
一口氣全倒進了自己嘴里。我的眼睛一下瞪得像銅鈴。像是知道我內心想法似的，
他喉結滾動一下，湊近我張嘴，讓我看清他真的全部吞了下去，一顆不剩。眸光閃爍，
語氣輕嘲，像是一種自憐。「為什么，我明知道，還要吃下去？」
5我不知道師弟什么腦回路，我只知道凌飛白說過這東西吃多了會出事。「吐出來！
快吐出來啊！」我按著他的肩膀大力晃動，晃得手上鎖鏈哐哐響。
墨歸落在我臉上的探究視線卻沒有絲毫松動。想到凌飛白說這東西無色無味，遇水即融，
入口即化，我顧不得三七二十一，運功往墨歸的腹部狠狠來了一拳。墨歸被我打飛幾米遠，
哇地吐出一口血。鮮紅的，沒有藥丸。但我可能要完了。想過化得快，沒想到這么快，
凌飛白你要毀了我嗎！墨歸不急著爬起來，反而坐在地上，隨意地靠著木床，
擦拭了一下嘴角，又笑：「師姐是心疼我么？」「廢話！」我都快急死了好嗎？
「師姐可還記得，當初從萬魔淵下救我回來時說過的話？你說別讓你后悔今日所做的決定，
你說若有一日我做了你所不能接受的事情，你便親自料理了我。我一直記得……」
「咱們先別翻這種舊賬了！」「如果能死在師姐手里，墨歸此生，也不算白走一遭……」
我：「？」我表情木了：「你以為那是毒？」墨歸遺言說到一半：「……不是？」整段垮掉。
「當然不是！解釋的話以后再說，你現在什么感受？」「……有點……熱？」「小腹嗎？」
「？」很好。看見墨歸爆紅的臉，和忽然急促的呼吸。我想，他一定明白這是什么藥了。
「算了……」這是我今天第二次嘆氣，事態發展成這樣反而看開了，
反正再糟也不能糟到哪里去。帶著幾分無奈，我朝他伸手，「雖然和計劃有些出入，但是，
過來吧。」藥效發作得極快，墨歸額前的鬢發被汗水浸濕，眼角微微紅了。他雙手扶地，
似是終于有些慌亂，繡著雅致竹紋的黑靴撲騰幾下，想后退，但身后就是木床，退無可退。
無措，猶疑，自厭。印象中他露出這副脆弱的表情，還是我剛撿到他時。抱著母親的尸體，
十幾處劍傷，肩膀上還插著箭矢，十三歲的他仰頭，滿臉是血地問我：「你也是來殺我的嗎？
」于是乎，我突然就提不動劍了，到了嘴邊的「是」也繞了個彎，變成「跟我走，
以后我罩著你」。現在，我半蹲著，用極其溫柔的眼神與他對視，
語氣帶上幾分誘哄：「很難受吧，嗯？」「別怕，墨歸。」「我喜歡你，所以這沒關系。」
6「你是說，你都這樣了，他還是跑了？」凌飛白一臉震驚地問我，我心如死灰地點頭。
「噗，對不起，我憋一憋，噗哈哈哈哈不行，這也太好笑了。」「別笑了，已經在反省了。」
我扶著額頭，半晌，想出一個原因，「可能，是我立人設太狠了罷。」墨歸當年被追殺，
是因為魔神的血脈。魔神雖死，但神諭說他的后人會卷土重來，讓世間再次生靈涂炭。
為了賺錢，我揭下了墨歸的懸賞令，又因為心軟放過了他。后來為了堵仙門百家的嘴，
也是為了對天下生靈負責，我收起了貪玩的性子，裝出剛正不阿的模樣，
引導我的師弟走向善的一方。墨歸這些年也確實很聽話，從不濫殺無辜，經常見義勇為，
囚禁我恐怕是他能想象到的，最壞的事情。在他心里，我這個剛正不阿的大師姐，
一定不會原諒他。「唉，也不知道墨歸現在怎么樣了。」一扭臉，
凌飛白放大的臉嚇了我一跳。「你干嘛？！」這只差一尺就親上了。
我當然不會覺得凌飛白是想親我。「試探一下。」凌飛白托著下巴若有所思，
「看來你的小師弟確實不在附近，否則，這個距離，他怎么也該冒出來阻止我了。」對啊，
墨歸之前一直暗中監視我來著，就連我以為他不在的那次，他也在。
我有幾分懊惱：「我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說到底墨歸剛成年不久啊，
而且和凌飛白這種花花公子不一樣，墨歸一直是個純情孩子，連接吻都沒有試過，
整天就陪著我去各種秘境刷材料，對男女之事不能說一竅不通，至少是一知半解吧。「素回。
」都怪凌飛白亂搞男女關系，讓見慣了的我，下意識覺得這種事很容易。
明明應該更循序漸進一點的，明明可以更慎重一點，而不是……「江素回！」「嗯？」
我回過神來。「我說啊，你是不是太掉以輕心了？」凌飛白收起了一貫吊兒郎當的笑容，
「當年你力排眾議保他，我投了贊成的一票，不是因為信他，是因為信你。」「可如今，
他忤逆你，還隱瞞了自己的修為。」「你覺得，他真的是金丹期嗎？」
「一個金丹期如何在我們兩個元嬰期的眼皮子底下監視，毫不暴露自己氣息？」「墨歸，
墨守成規，那是你給他起的名字，可你別忘了他原來的名字。」墨歸原來叫季淵，
和魔神季無珩同姓。人人都說他是魔神流落凡間的孩子，未來的小魔神。但在內心深處，
我從未將墨歸和小魔神等同。我皺著眉：「凌飛白，你什么意思，我自己的師弟我不清楚么？
」「我不過是想好心提醒你，當心被狼崽子咬了。」我當然知道凌飛白是好心提醒，
但我也知道，他不僅僅代表個人，他還是逍遙門的大師兄。換句話說，他的態度，
就是逍遙門的態度，他的眼睛，就是三界的眼睛。因此，關于墨歸的事，
我不能做出絲毫的退讓，不能有絲毫的猶疑：「金丹期，前不久我看著他突破的，
我還用真氣查驗過他的靈臺，沒有任何魔種的氣息，下次這種話休要再提。」「……」
凌飛白恢復了往日的痞氣，舉手投降，「好好好，我的錯，我不該懷疑你。」7話是這么說，
但凌飛白是真信還是假信我不清楚，為了打消他和藥峰長老的疑慮，
我不能陪師弟玩這種囚禁游戲了。第三天墨歸還沒有出現，
我徒手捏碎了束縛我的黑玄鐵鎖鏈，從密室里走了出去，一把薅住正在把妹的凌飛白，
兇神惡煞地。「走，我們成婚去！」「成？成，成就成唄，你吼這么大聲干啥。」
凌飛白掏了掏耳朵，
無奈地看著被我嚇跑的女修：「你曉得我花了多少時間跟人家解釋我們是假成婚么？」「額，
這，倒是沒想到，對不起？」「算了，你那師弟沒事嗎？」我就等著他問這句話，
速問速答：「他算什么，小老頭都管不了我的終身大事，我怕他？笑話！」事實證明，
有些人該怕還是得怕一下的。大婚當日，師弟再次出現，身上冒著黑氣，
眾目睽睽之下將我劫走了。當日幾個逍遙門的長老震怒：「豎子安敢爾！」齊攻上來。
墨歸一震袖，威壓不再掩飾，金丹期，元嬰期，大乘期……竟一舉突破了化神期！
要知道小老頭閉關前，也才大乘期大圓滿而已。我閉目，
不再管凌飛白在下面難以置信的質問：「你不是說過親眼看著他剛突破金丹嗎？」
抱著墨歸的腰認真地說：「帶我走吧，越遠越好。」暫時沒臉面對凌飛白了。
飛在半空的墨歸：「師姐早就知道？」我當然知道，我知道的還有更多，
我知道他時常在夜里驚醒，怕自己的修煉速度太快，成為下一個魔神，
我知道他故意裝作羸弱的樣子等我來救，我知道他不管變成什么，都是我的師弟。
之前幫忙隱瞞是怕他羽翼未豐，遭人暗算。現在不用瞞了，
但……「過幾日還是帶禮物上逍遙門道歉吧，安撫一下大家恐慌的情緒，
最好不要與三界為敵。」「如果我說，我非要與三界為敵呢？」
伴隨著這句話的是鎖鏈「哐當」一下落在我手，我又被關回了密室，試著掙扎了一下，
發現這次的材料換了，還附上了化神期的能為，我是真掙脫不開。比起這個，
更讓我震驚的是墨歸的話。「你說什么？」「我說，我要和三界為敵。」「不是，為什么？」
我以為他回來是想通了我的話，我解釋得已經夠清楚了，事到如今，
他不可能還一根筋地以為我喜歡凌飛白，可除了這個，我根本想不通墨歸為什么要黑化。
「為什么？不為什么……」墨歸冷笑一聲，「這些道貌岸然的修真者，殺了我娘，
還要指望我像條狗一樣乖乖聽話，他們說得對，我本就是魔神的血脈，合該殺盡天下人，
不是嗎？」「是……是個鬼啊！」家人們誰懂啊，孩子養到十九歲叛逆期姍姍來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