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遇的刺目印記梅雨季的梧桐巷總是濕漉漉的，青石板縫里冒出的苔蘚像被揉皺的綠綢。
七歲的林滿滿穿著粉色蓬蓬裙趴在二樓欄桿上，裙擺上的蕾絲邊掃過雕花扶手，
她正用草莓味的橡皮擦砸樹上的蟬，忽然聽見玄關傳來父親的聲音。“行舟，這是新家。
”木門吱呀一聲打開，穿灰衣的男孩跟在父親身后，球鞋在門檻上蹭了蹭，帶起幾點泥星。
林滿滿瞇起眼，看見他攥著衣角的手指泛白，指甲縫里還沾著不知哪里來的草屑，
頭發被雨水壓得服帖，卻遮不住耳后新結的痂。她咬著橡皮擦歪頭打量，
發現他領口別著枚褪色的卡通徽章 —— 和她書包上的米妮是一對。“滿滿，
下來和哥哥打招呼。” 母親在樓下喚她。林滿滿哼了聲，故意將橡皮擦砸向男孩腳邊。
啪嗒一聲，粉色橡皮滾到灰球鞋旁，男孩抬頭看她，眼睛像雨后的青石潭，泛著冷冽的光。
這是他們第一次對視，卻在彼此眼底烙下刺目的印記。當晚，
林滿滿在床頭發現了那枚米妮徽章。它被端正地放在小熊玩偶旁，金屬別針上纏著細鐵絲，
顯然是從舊衣服上拆下來的。她皺著眉將徽章扔進垃圾桶，
卻在半夜聽見隔壁傳來翻找東西的聲響。月光從窗簾縫里漏進來，她看見男孩蹲在垃圾桶前，
小心翼翼地撿起徽章，用袖口反復擦拭。2 閣樓里的秘密從那天起，粉色房間成了戰場。
林滿滿將他的作業本撕成雪花，看它們飄進泳池；把熱牛奶潑在他畫滿批注的課本上，
奶漬在 “顧行舟” 三個字上暈開溫柔的弧；甚至將他鎖在閣樓，
聽著他敲門的聲音越來越輕，才慌慌張張跑去開門 —— 卻發現他蜷在角落，
懷里抱著濕透的相冊，指腹輕輕摩挲著泛黃的照片。“你爸媽不要你了，
現在我爸媽也喜歡你。” 她叉著腰站在閣樓口，像只驕傲的小獸，
“你就是個沒人要的野孩子。”男孩抬頭看她，眼神平靜得可怕：“那你呢？
” 他指腹撫過相冊里笑靨如花的女人，“你以為把我趕走，就能獨占所有愛嗎？
”這句話像根細針扎進她心里。林滿滿尖叫著沖過去搶相冊，拉扯間相冊掉在地上，
一張照片滑出來 —— 年輕的夫婦抱著襁褓中的嬰兒，背景是飄著氣球的游樂園。
她認出那是上個月父親帶她去過的地方，而照片里的小男孩，眉眼與眼前的顧行舟重疊。
“他們死于車禍。” 男孩蹲下身撿起照片，指尖掠過女人的臉，“那天我吵著要去游樂園，
所以他們提前結束了加班。” 他抬頭看她，睫毛上掛著水光，“現在你滿意了？
”林滿滿的喉嚨像塞了團棉花，她想道歉，卻聽見樓下母親喊吃飯的聲音。她轉身跑下樓，
裙擺掃過相冊，將那張全家福踢進了陰影里。3 暴雨中的守護暴雨來得毫無征兆。
周五放學時，鉛灰色的云層壓得人喘不過氣。
林滿滿撐著 Hello Kitty 的粉色雨傘，哼著新學的兒歌往家走，
路過巷子時聽見粗啞的叫罵聲。她踮腳往巷子里看，
只見顧行舟被三個穿黑校服的男生按在墻上，其中一人揪著他的頭發，另一只手揮著鋼管。
“聽說你傍上了有錢人家？” 染黃發的男生獰笑著，鋼管砸在墻上發出悶響，
“讓哥幾個瞧瞧，你身上哪塊值倆錢 ——”林滿滿的指甲掐進掌心。
她看見顧行舟咬破下唇，鮮血順著下巴滴在領口，灰襯衫上暈開暗紅的花。
記憶突然閃回那個暴雨夜，他抱著相冊蜷縮在閣樓的模樣，與此刻重疊。
一種滾燙的情緒從胸腔炸開，她握緊雨傘沖過去，傘骨狠狠砸在黃毛后背。“放開他！
”三個男生愣住了。林滿滿舉著變形的雨傘，像舉著一把劍，粉色的傘面上沾著泥點，
卻絲毫不減她的氣勢。黃毛吐了口口水，擼起袖子逼近：“小妮子，
找打 ——”鋼管揮來的瞬間，林滿滿閉眼尖叫。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
卻聽見重物倒地的悶響。她睜開眼，看見顧行舟不知何時掙脫了束縛，
正用膝蓋抵住黃毛的腰，拳頭雨點般落下。他的白襯衫撕裂露出肩胛骨，后頸的舊痂被蹭破，
滲出血珠。“跑！” 他轉頭對她吼，眼神里有她從未見過的狠戾。林滿滿這才反應過來，
抓起他的書包轉身就跑，高跟鞋在積水里濺起水花。他們躲進一家倒閉的便利店，
氣喘吁吁地靠著貨架坐下。林滿滿的公主裙下擺全是泥，膝蓋擦破了皮，
卻在看見顧行舟腫起的眼角時，突然笑出聲。“你笑什么？” 他警惕地望向巷口，
手卻不自覺地往她身邊靠了靠。4 雨后的溫柔“我們現在像不像逃犯？
” 她撿起貨架上的過期糖果，包裝紙上印著米老鼠，“小時候我總盼著離家出走，
沒想到第一次逃，是和你一起。”顧行舟沉默了。雨勢漸大，便利店的玻璃上爬滿水痕，
將世界分割成模糊的色塊。林滿滿忽然想起閣樓里的相冊，想起他指尖撫過照片的模樣，
喉嚨動了動：“那個…… 對不起。”他轉頭看她，睫毛上的水珠滴在淤青的顴骨上。
她掏出草莓味的創可貼，那是母親放在她書包里的，圖案是笑瞇瞇的小熊。“疼嗎？
” 她輕聲問，指尖觸到他發燙的皮膚。他猛地后退，卻在看見她受傷的膝蓋時，
又往前挪了挪。“回家后……” 他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別告訴伯父伯母。
”林滿滿挑眉：“為什么？你不是總被我欺負也不告狀嗎？
”“因為……” 他攥緊校服褲腿，指節泛白，“我不想讓他們覺得，我是個麻煩。
”這句話像顆石子投進深潭，在林滿滿心里激起漣漪。她忽然想起自己撕碎他作業本時，
他默默用透明膠帶粘好的樣子；想起牛奶潑在課本上，
他只是將紙頁一張張揭開晾干；想起被鎖在閣樓的夜晚，他沒有砸門，只是安靜地坐著，
像尊沉默的雕像。“你不是麻煩。” 她將創可貼貼在他眼角，小熊的笑臉正對著他的瞳孔，
“是我太壞了。”顧行舟猛地抬頭，與她對視。雨聲漸小，遠處傳來母親喚她的聲音。
林滿滿抓起書包站起身，又想起什么，從頭發上取下粉色蝴蝶結發卡，塞給他：“這個給你，
遮一下傷口。”他攥著發卡，看她跑向雨中的身影。粉色裙擺消失在巷口時，
他低頭看見發卡上的小熊正咧著嘴笑，和創可貼上的圖案一模一樣。指尖輕輕摩挲金屬邊緣，
那里還帶著她的體溫，像初春融雪時，第一縷落在他掌心的陽光。5 彩虹下的承諾十年后，
當林滿滿在總裁辦公室看見顧行舟揉碎的文件上，那道用透明膠帶修補的裂痕時，
忽然想起那個暴雨天的巷子。她終于明白，有些傷口永遠不會愈合，
卻會在時光里長成溫柔的繭，將年少時的刺，都包裹成最柔軟的光。而此刻，
七歲的林滿滿站在便利店門口，看著灰衣男孩從陰影里走出，發間別著她的粉色發卡。
雨停了，天邊露出細碎的彩虹，像誰不小心打翻了調色盤。她朝他伸出手，
掌心躺著顆草莓糖：“回家吧，我讓廚師做了糖醋排骨。”顧行舟看著她掌心的糖，
忽然想起母親生前常說的話：“雨后的彩虹是天使的微笑，看見的人會得到幸福。
” 他將糖紙折成小船，放進積水里，看它晃晃悠悠漂向遠方。林滿滿的笑聲混著蟬鳴，
在潮濕的空氣里散開，他聽見自己心跳如鼓 —— 不是恐懼，而是某種更柔軟的東西，
正在胸腔里破土而出6 雷雨夜的擁抱高二那年的梅雨季格外漫長，
空氣里永遠浮動著潮濕的霉味。林滿滿站在教室門口，望著窗外劈啪作響的雨簾，
懊惱地咬住唇瓣——她又忘記帶傘了。“滿滿，一起打傘吧。
”班長舉著藍色格子傘站在她身旁，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林滿滿剛要開口，
卻看見走廊盡頭閃過一道熟悉的身影。顧行舟穿著黑色連帽衫，將書包頂在頭上，
正準備沖進雨里。 “不用了，謝謝。”她抓起書包甩在肩上，踩著帆布鞋沖進雨幕。
班長的喊聲被雨聲吞沒，她只聽見自己心跳如鼓，目光死死追著前方那個單薄的背影。
“顧行舟！”她在操場拐角處追上他，連帽衫的繩子被風吹得拍打在臉上，“你傻啊？
這么大雨不打傘？” 他停下腳步，雨水順著帽檐滴落，在下巴尖凝成透明的水珠。
林滿滿這才發現，他比自己高了半個頭，校服褲腿卷到膝蓋，
露出小腿上淡褐色的傷疤——那是三年前她將他鎖在閣樓時，他翻墻摔的。 “要你管。
”他別開臉，卻沒有推開她遞來的傘。兩人沉默地走在回家路上，梧桐葉被雨水壓得低垂，
偶爾有雨滴砸在傘面上，發出啪嗒的聲響。林滿滿偷瞄他的側臉，發現他睫毛上掛著水珠，
比女生的還要纖長。 “那個……”她踢開腳邊的水洼，濺起細碎的水花，“明天是我生日，
你來嗎？”顧行舟猛地轉頭，眼里閃過驚訝。林滿滿立刻后悔了，她想起每年生日宴，
父母總會邀請許多朋友，而顧行舟總是坐在角落，安靜得像個影子。
去年她故意將奶油抹在他臉上，換來的卻是他轉身離開的背影。 “算了，當我沒說。
”她加快腳步，卻聽見身后傳來低沉的“嗯”。生日宴熱鬧非凡，水晶吊燈下，
林滿滿穿著雪白的蓬蓬裙，像只驕傲的小天鵝。賓客們圍著她唱生日歌，
她卻在人群中尋找那抹黑色身影。直到切蛋糕時，她才看見顧行舟站在樓梯口，
手里攥著個方方正正的禮盒。“給你的。”他將禮盒塞給她，轉身要走。
林滿滿鬼使神差地抓住他的手腕，指尖觸到他冰涼的皮膚。周圍響起起哄聲，
她看見母親欣慰的笑容，聽見父親說“行舟這孩子就是害羞”，忽然有種惡作劇的沖動。
“來嘛，一起切蛋糕。”她拽著他走到餐桌前，將刀塞進他手里。顧行舟的手指在發抖，
刀刃切開奶油的瞬間，她故意將手覆在他手上。周圍爆發出更熱烈的掌聲，
她聽見他急促的呼吸聲，看見他耳尖迅速漫上的紅。深夜，賓客散去，
林滿滿抱著禮盒溜進房間。粉色的燈光下，她看見禮盒里是本精裝的《安徒生童話》，
扉頁上寫著：“給林滿滿，生日快樂。”她翻開書，發現每一頁都用透明膠帶修補過，
有些地方還貼著便利貼，上面是顧行舟工整的批注。 翻到《海的女兒》那頁，
她愣住了——書里夾著枚銀色的貝殼吊墜，正是她去年在海邊弄丟的。
記憶突然閃回：那天她故意將吊墜扔進海里，嘲笑顧行舟“有本事你去撿啊”，
卻在半夜看見他渾身濕透地回來，手里攥著那枚貝殼。 “傻瓜。”她輕聲呢喃，
指尖撫過吊墜上的水痕。窗外突然響起驚雷，她渾身一顫，禮盒掉在地上。
閃電照亮房間的瞬間，她看見門縫里漏出的光，聽見隔壁傳來壓抑的喘息聲。
顧行舟的房門虛掩著，林滿滿推開時，聞到一股濃烈的薄荷味。他蜷縮在地板上，
雙手緊緊抱住頭，指節泛白得可怕。雷聲再次炸響，他整個人劇烈顫抖，
像片隨時會被風吹散的落葉。“顧行舟？”她蹲下身，伸手觸碰他的肩膀。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林滿滿倒吸一口涼氣，
卻在看見他通紅的眼眶時，心尖驟然發疼。 “他們……”他的聲音混著雨聲，
破碎得不成句子，
“剎車失靈……車子沖進海里……媽媽把我推出車窗……” 閃電照亮他濕潤的睫毛，
林滿滿這才發現，他眼里有淚光在打轉。她想起閣樓里那本被她踩壞的相冊，
想起便利店那個暴雨天，他攥著她的發卡時的模樣。某種滾燙的情緒在胸腔里翻涌，
她鬼使神差地張開雙臂，將他擁進懷里。 這是他們第一次擁抱。
顧行舟的身體僵硬得像塊木板，卻在雷聲漸歇時，慢慢放松下來。他的頭靠在她肩上，
呼吸掃過她頸間的皮膚，帶著薄荷糖的清涼。林滿滿聽見自己心跳如鼓，
比雷聲還要震耳欲聾。 “沒事了，”她輕輕拍著他的背，像哄小孩一樣，“我在呢。
”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林滿滿的指尖觸到他劇烈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