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燈在暴雨中暈染成血色光斑,我攥著外賣箱的手柄在十字路口急剎,
輪胎摩擦地面的銳響刺破雨幕,保溫箱里砂鍋粥的香氣從裂縫滲出,混著雨水灌進領(lǐng)口,
后視鏡里,那塊銹蝕的廣告牌正在風(fēng)中發(fā)出哀鳴,和前世分毫不差。"您有新的餓了么訂單。
"手機提示音在23:59準(zhǔn)時響起,我盯著屏幕上的送達倒計時,
看著雨簾后搖搖欲墜的廣告牌鋼架,當(dāng)秒針與23:59:30重合時,我忽然松開剎車,
鋼鐵撕裂聲如約而至,在意識消散前的剎那,我竟聞到出租樓下王嬸煎餅攤的蔥花香,
原來人在瀕死時真的會回溯記憶,那些被油污浸透的黃昏,蘇輕柔總愛蹲在煎餅攤前,
用我送外賣賺的零錢買加雙蛋的煎餅,她總說:"等劉宇哥周轉(zhuǎn)過來,我讓他請你吃大餐。
"消毒水的氣味突然變得真實,我猛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正趴在電動車把手上,
雨水順著安全帽的裂縫流進眼睛,
手機屏幕顯示2022年9月12日20:17—正是劉宇第一次開口借錢的日子。
保溫箱里砂鍋粥還燙著手心,我顫抖著點開微信,
置頂聊天里蘇輕柔三分鐘前發(fā)來消息:"陳堯哥,今天能早點回來嗎?
"后面跟著個流淚小貓的表情包,前世我就是被這個表情蠱惑,匆匆結(jié)束夜班趕回家,
把攢了三年的八萬彩禮錢交給了她。老式居民樓的聲控?zé)綦S著我的腳步逐層亮起,
502室門縫里漏出的暖光在地面劃出金色裂痕,
我聽見蘇輕柔帶著哭腔的聲音:"陳堯哥就剩八萬彩禮錢了...我知道這很過分,
可是劉宇媽媽真的等不起..."鑰匙插進鎖孔的瞬間,屋內(nèi)突然響起微信提示音,
那是劉宇專屬的《七里香》前奏,混著蘇輕柔慌忙關(guān)抽屜的聲響,當(dāng)我推開門時,
她正把手機往睡衣口袋里塞,屏幕熄滅前的殘影里,我瞥見**老虎機的閃爍圖標(biāo)。
"陳堯哥!"她赤著腳跑來,發(fā)梢還滴著雨水,"劉宇媽媽尿毒癥惡化了,
現(xiàn)在在重癥監(jiān)護室..."她仰起臉時,睫毛膏被淚水沖出一道灰痕,
像極了去年跨年夜她為劉宇慶生后哭花的妝。我望向她潮濕的褲腳,
深藍(lán)色牛仔褲在膝蓋處暈開不規(guī)則的淺色水痕,
那是銀河KVIP包廂地毯特有的清潔劑顏色,三天前我送外賣到那里時,
正撞見劉宇摟著個公主往包廂走。"需要多少?"我放下外賣箱,
砂鍋粥的熱氣在玻璃上凝成水珠,她明顯愣住,準(zhǔn)備好的說辭卡在喉嚨里,
右手無意識摩挲著左腕的銀鏈,和劉宇的情侶款,內(nèi)側(cè)刻著"LY1314"。
"八...八萬,"她聲音突然發(fā)虛,
"醫(yī)生說至少要先交八萬押金..."染著櫻花粉甲油的手指揪住我袖口,
這個動作曾讓我心軟過二十七次,但此刻我注意到她耳后新結(jié)的痂,半月形齒痕,
和劉宇虎牙的位置完美契合。手機突然震動,銀行短信提醒工資到賬6324.7元,
蘇輕柔的瞳孔劇烈收縮,她顯然沒料到我會當(dāng)面查看余額,前世我就是在這個瞬間掏出存折,
說"彩禮錢存了定期,明天就去銀行取"。窗外炸響驚雷,樓道里傳來王嬸收攤的響動,
我走到廚房倒了杯溫水,看著櫥柜上她精心布置的合照,照片里我們?nèi)嗽诤_叄?/p>
劉宇的手正"無意間"搭在她腰間的泳衣系帶上。"市醫(yī)院ICU押金確實要八萬。
"我把溫水遞給她,"不過上個月新規(guī),建檔立卡貧困戶可以申請延期繳費。
"她握杯的手猛地一顫,水面晃出的波紋映出天花板霉斑,像一張扭曲的病危通知書。
手機適時亮起,劉宇的短信帶著澳門區(qū)號:"柔柔,錢什么時候到?
張哥說今晚十二點前不到賬就要剁手指了!!!"她慌亂按滅屏幕的模樣,
與前世婚禮當(dāng)天收到劉宇求救短信時的表情重疊。我打開衣柜開始收拾衣物,
她突然從背后抱住我:"陳堯哥你別生氣,
我真的是沒辦法..."她身上傳來陌生的古龍水味道,和劉宇常噴的蔚藍(lán)香水如出一轍,
衣柜鏡面映出她脖頸的暗紅吻痕,在白皙皮膚上宛如判決書上的朱砂印。
"存折在第三個抽屜,"我拉出行李箱,"密碼是你生日,
"她撲向抽屜的姿勢像極了餓極的野貓,完全沒注意存折下方壓著的超市小票,
那上面記錄著她上周購買的驗孕棒和醒酒藥。當(dāng)她把存折緊緊捂在胸口時,
我拖著行李箱走到門口,樓道穿堂風(fēng)掀起她睡裙下擺,露出大腿內(nèi)側(cè)結(jié)痂的刮傷,
銀河KTV包廂皮沙發(fā)特有的鉚釘排列形狀。"陳堯哥你去哪?"她終于發(fā)現(xiàn)異常,
存折邊緣在她指節(jié)勒出白痕,我望著安全出口的綠色指示燈,
想起前世她就是在這樣的綠光里,把懷孕報告單摔在我臉上說"孩子需要親生父親"。
"夜班。"我晃了晃外賣平臺的工作牌,"剛接了個加急單。"電梯門閉合的瞬間,
我聽見屋內(nèi)傳來微信語音外放:"柔柔,錢到手了?快來葡京酒店2808,
我教你玩百家樂..."暴雨砸在外賣箱上奏出安魂曲,我騎過積水的巷口時,
后視鏡里502室的燈突然熄滅,轉(zhuǎn)角便利店櫥窗透出的暖光里,沈幼楚正在擦拭貨架,
她女兒的小皮鞋上沾著銀河KTV包廂常見的金粉。便利店的自動門叮咚作響時,
我正對著微波爐上的倒計時發(fā)呆,玻璃門上雨痕扭曲了街對面的霓虹招牌,
"銀河KTV"幾個字在積水里泡得發(fā)脹,像劉宇那輛泡水后還死撐門面的二手寶馬。
"歡迎光臨。"我機械地念出臺詞,抬頭卻撞進雙蒙著霧氣的眼睛,
沈幼楚抱著熟睡的女孩側(cè)身擠進來,孩子的小皮鞋在收銀臺蹭出道金粉,
和她工牌上"保潔部-許"的燙金字一樣灼眼。微波爐"叮"地尖叫,
關(guān)東煮的湯汁在深夜寂靜里沸騰,我遞過加熱的飯團,她掏零錢的手突然頓住,
泛黃的繳費單從帆布包裂縫飄落,
診斷意見欄"急性淋巴細(xì)胞白血病"被血漬暈開了"急"字。"能...能借我五塊嗎?
"她耳尖漲得通紅,"后天發(fā)工資就還..."嬰兒藍(lán)的毛衣袖口磨出毛邊,
露出腕間青紫的掐痕,形狀像極了蘇輕柔耳后的齒痕。硬幣還沒遞過去,
對面KTV突然爆發(fā)出玻璃碎裂的聲響,劉宇摟著個穿亮片裙的姑娘晃出來,
他腕間的蛇形紋身在路燈下反光,正是蘇輕柔上個月說"最討厭"的圖案。"晦氣!
"他朝便利店方向啐了一口,姑娘嬌笑著把手伸進他衣領(lǐng):"浩哥今天手氣好,
請我吃帝王蟹嘛~"我摸出手機錄像,鏡頭里劉宇掏出的黑金卡劃過特寫,
卡號后四位和蘇輕柔的生日完全一致。沈幼楚突然劇烈顫抖,懷里的孩子嘟囔著"爸爸",
劉宇猛地回頭,醉醺醺的目光掃過便利店櫥窗,我下意識側(cè)身擋住母女倆,
看著他跌進出租車時還在嚷嚷:"等老子翻本,帶你去澳門..."后半夜的暴雨更瘋了,
沈幼楚蜷縮在就餐區(qū)喂孩子喝水,我往關(guān)東煮里加了根蘿卜,
當(dāng)蘇輕柔的微信視頻請求第七次亮起時,我把手機倒扣在冰柜上,
震動的嗡鳴驚醒了打盹的女孩。"媽媽,疼..."她掀起衛(wèi)衣下擺,
腰側(cè)大片淤青在冷白燈光下泛紫,沈幼楚慌忙去捂,兒童保溫杯"咣當(dāng)"砸在地上,
滾到我腳邊時內(nèi)膽脫落,夾層里塞著張撕碎的親子鑒定報告。凌晨三點十七分,
醉漢踹門而入的瞬間,我正蹲著擦地上的水漬,沈幼楚突然把孩子塞進我懷里,
轉(zhuǎn)身時后頸露出塊暗紅胎記,形狀竟和蘇輕柔鎖屏壁紙的玫瑰紋身一模一樣。
"小美人兒..."醉漢的啤酒瓶指向她,"陪哥喝..."我抄起滅蚊拍按下高壓電鈕,
藍(lán)紫色電弧映出他后頸的蝎子紋身,和上周來催債的那伙人同款。
沈幼楚突然抄起熱豆?jié){潑過去,在慘叫聲中拽著我沖進雨幕,孩子在我懷里咯咯直笑,
小手抓著我胸前的工牌念:"陳...堯..."奶香混著消毒水味鉆進鼻腔,
我想起前世蘇輕柔流產(chǎn)后病房的味道。我們在24小時ATM亭躲雨,
玻璃外墻上貼著劉宇的懸賞通告,原來他早被地下**通緝,沈幼楚給孩子擦臉時,
濕透的工裝褲口袋掉出張泛黃照片:銀河KTV開業(yè)合影里,劉宇摟著穿保潔服的她,
背景電子屏日期是2019年七夕。"他說的創(chuàng)業(yè)...就是**放貸,"她突然開口,
指尖摩挲著孩子腕間的住院帶,"萌萌確診那天,他把我媽的首飾盒都卷走了。
"萌萌在睡夢中抽搐,我摸到她褲兜里硬物,半枚帶血跡的籌碼,邊緣刻著"LY"字母,
手機突然震動,陌生號碼發(fā)來彩信:蘇輕柔衣衫不整地昏睡在**包間,
背景虛化處能看到劉宇正在點鈔。雨勢漸小時,我把她們送到棚戶區(qū)鐵皮屋,
開裂的鏡框里嵌著沈幼楚的大學(xué)畢業(yè)照,
金融系的燙金證書在劉宇踩爛的相框玻璃下支離破碎,萌萌突然抽搐著嘔吐,
我摸到她腋下滾燙,而床頭柜的藥盒早過了有效期。"去兒童醫(yī)院。
"我扯下便利店圍裙裹住孩子,"我知道有條近路,"沈幼楚翻找零錢的手被碎玻璃劃破,
血珠滴在萌萌的退燒貼上,暈開成詭異的愛心形狀,急診室的熒光燈下,
我墊付押金時瞥見繳費單上的患者信息,父親欄的"劉宇"二字被涂改過三次,
最后一次用力到劃破紙面,沈幼楚蹲在走廊啃冷饅頭時,
護士站電視正播放澳門警方掃賭新聞,劉宇的側(cè)臉在背景里一晃而過。清晨六點,
我站在醫(yī)院天臺看日出,手機里蘇輕柔的未接來電堆成紅山,
接電話好不好...劉宇說要帶我去澳門翻本..."背景音里**輪盤的咔嗒聲清晰可辨。
買早餐時,我特意繞到彩票站,
老板打著哈欠打出那組刻進骨髓的數(shù)字:02、07、13、18、25、30+08,
前世我就是用這注救了萌萌,卻被劉宇搶走獎金當(dāng)賭資。回程時路過銀河KTV,
劉宇的寶馬正被拖車?yán)撸瑩躏L(fēng)玻璃上貼滿法院封條,雨刷器下壓著蘇輕柔的工牌,
夜班公主003號,我彎腰撿起時,背面貼著的B超單顯示孕周:6w+,
正好是劉宇說要去深圳"談生意"那周。第一縷陽光刺破云層時,我拎著白粥推開病房門,
沈幼楚趴在床邊熟睡,晨曦給萌萌的絨毛鍍上金邊,孩子突然睜眼沖我笑,
殘缺的乳牙間漏出句:"爸爸說今天回家..."我手一抖,白粥灑在昨夜撿的傳單上,
"默如早餐鋪招工"的油墨在米湯里漸漸化開,暈染成命運交叉的形狀,
窗外響起灑水車的音樂,竟是蘇輕柔最愛的《今天你要嫁給我》。
油鍋騰起的熱氣模糊了早市路燈,我翻動鐵鏟的手突然頓住,
竹蜻蜓發(fā)卡在豆?jié){桶邊沿泛著微光,和萌萌葬禮那天別在她劉海上的那枚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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