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江招娣，有一個弟弟，叫江耀祖。我還有五個姐姐，都在糞坑里。
1 糞坑里的新生大姐，出生不到一分鐘就被奶奶扔進了糞坑。二姐出生后，
媽媽抱著奶奶的大腿苦苦哀求，她才活了下來。兩歲時奶奶嫌棄她太能吃，當著媽媽的面，
扔進河里淹死了。三姐出生那天，喜鵲繞梁。穩婆大喜，[這是吉兆，
定能為江家盼來大胖孫子。]奶奶原本陰沉的臉，瞬間樂開，[以后就叫江盼娣，
希望明年能有個大胖孫子。]三姐極為聰慧，三歲能背詩，四歲會寫字，是村里出名的神童。
隨著三姐長大，奶奶又淹死了一個女孩，對她態度越來越差，[和你媽一樣，識字有屁用，
下不了蛋的賠錢貨。]后來奶奶收了村長二十塊，將三姐賣給村長傻兒子做童養媳。
出嫁那天，三姐偷了家里的糧食跑進大山。奶奶發動全村人去找，當晚三姐就被抓了回來，
隨后被村長活活打死沉了湖。那晚之后,媽媽就瘋了，見人就咬。王婆婆說，她就是個傻的。
只要以后生下一個大胖小子，定有享不完的福氣。我不知，王婆婆口中的她，
是指三姐還是媽媽。2 瘋母的秘密三姐死后不久，媽媽又懷孕了。奶奶高興極了，
一步一跪到寺廟，花了二十塊錢，向神婆求了[生子符]。生子符果真靈驗，
不久后我和弟弟出生。聽王婆婆說，我出生不久，媽媽趁人不注意，狠狠掐著我的脖子，
想殺了我。奶奶對她一頓拳打腳踢，才救下奄奄一息的我。村里都說龍鳳胎是祥瑞，
一個死了，會傷了另外一個人的福氣，所以我不能死。我從小很害怕媽媽，她身上全是烙印，
渾身散發著惡臭。總是一個人坐在院子里，呆呆地看著遠方，念著我聽不懂的話，
寫著奇奇怪怪的符號。我曾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除了山還是山。
奶奶說媽媽是個瘋婆子、賠錢貨。但王婆婆口中的媽媽，卻完全不同。她告訴我，
媽媽會寫字畫畫，會英語，是物理學博士，是村里這最俊的媳婦，我不懂，[婆婆，
物理學博士？畫畫？英文？那是什么？]。王婆婆怎么也像媽媽一樣開始胡言亂語了。
不過她的話準沒錯。大家都說，王婆婆是村里除了村長，最幸福最聰明的人。
她年輕時三年連生了三個兒子，現在還和村長經營著村子里唯一一個小賣鋪。
我也最最最喜歡王婆婆了，我以后也要成為她那樣的人。3 血染的婚禮我八歲那年，
媽媽再次懷孕。一天，爸爸賭牌輸了，醉醺醺走回屋子。我躺在雞圈里，
聽了一晚上的唾罵聲。奶奶和弟弟屋子一直暗著，他們大概已經習慣了。第二天，
當我捧著午飯進屋時。爸爸躺在床上還未睡醒，打呼聲響徹整個屋子媽媽蜷縮在最里面，
臉色慘白，雙手捂著肚子，鮮血浸透衣服。地上一大灘血，刺眼極了，我被嚇得發抖，
連忙扔下手中的碗，[奶奶，奶奶！！！][你個賤蹄子，吼什么吼，
弟弟嚇醒了看我不打死你。]奶奶打開門，看了一眼地上碎掉的碗，臉色瞬間黑了下來。
她抄起墻邊的掃帚，狠狠打在我身上，[賠錢貨，碗可要五毛錢，看我不打死你。
]過了一會，她終于打累了，才慢悠悠走進屋。[我的大胖孫子！！!]一瞬間，
尖叫聲響起。[晦氣！]爸爸被吵醒，朝著媽媽罵了一句，從屋里拿了錢，又出門喝酒了。
4 鏈鎖的母愛一盆盆血水被端了出來，我站在院子里，害怕極了。
前天村里的一個姐姐就是這樣沒的。不知過了多久，門終于打開了。[她這身體徹底完了，
肯定不能生育了。]穩婆嘆了口氣，丟下這話便離開了。奶奶惡狠狠踢了媽媽幾腳，
臉色非常難看，[賤人！浪費老子五塊錢!][我上輩子造的什么孽，
江家怎么出了兩個沒用的賠錢貨。][當年我可是花了一百塊，從王婆子手上買的。
]她轉頭看見站在院子里的我，撿起掃帚又打了我一頓。傷口很痛很痛，但我很高興，
我又有媽媽了。晚上，我正準備睡覺，爸爸提著媽媽走進雞圈，撿起鐵鏈，
熟練地綁在她腳上，[晦氣，害老子今天又輸了錢。]雞圈陰冷又潮濕，
媽媽蜷著身子渾身發抖。我撿起旁邊的枯草蓋她身上，這個方法三歲時我就會了。
咕咚.....一個雞蛋滾落在我面前，我抬頭看過去，王婆婆正站在不遠處，
[快給你媽媽吃。]我連忙撿起雞蛋，小心翼翼剝開皮，遞到媽媽嘴邊。[滾開！！！
]雞蛋被打落在我腳邊，我狠狠咽了一口口水，真香！5 雞蛋的救贖家里的雞蛋除了賣錢，
平時就只有弟弟能吃。[哎！快二十年了，你怎么還是這么倔！][這么多年，
姚家都沒找到你，肯定不會找了，況且你還有個哥哥。]黑暗中，王婆婆的嘆氣聲傳來。
[這就是你我的命，在哪不是嫁人生兒子，你看我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媽媽沒有回話，
空氣安靜地可怕。過了許久，王婆婆的聲音再次傳來，[你為招娣想想吧，她今年八歲了，
過幾年也要嫁人了。]說完她便離開了。媽媽身體一顫，抬頭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眼淚從她的臉頰慢慢滑落。隨后便撿起雞蛋大口吃起來，這是我第一次見她哭。
以前爸爸喝醉時打得更狠，她卻從未哭過。6 山外的夢想第二天一早，
我出門去山上砍柴時又看見了王婆婆。她背著背囊，一瘸一拐走在前面，
臉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見。接下幾天，王婆婆總是趁著大家都睡著時，偷偷拿著雞蛋過來。
她臉上的巴掌一直沒消，走路也越來越瘸。
隔壁偶爾還會傳來打罵聲,[沒用的老東西!]王婆婆的三個兒子已經**十了，
還沒娶到媳婦。她丈夫和兒子，都覺得是她沒用。【村里需要女孩子的，
那為什么奶奶要殺死五個姐姐。】我問媽媽。媽媽沒回答，大概是她也不知道。
媽媽怎么這么厲害都不知道，，大人的世界真復雜。[活該！
]媽媽見了王婆婆都要唾棄一句。她聽到了也沒說什么，每天依舊準時過來送雞蛋，
直到媽媽徹底好了起來。[為什么？]我好奇問媽媽，雞蛋這么珍貴，婆婆吃不到，
怎么會送給媽媽。媽媽說：【她年輕時，被婆家打出門流落街頭，是我救了她，
給她吃的、住的，還幫她找了一份工作。】【她也是被賣進村子，受盡折磨，生了三個兒子，
被基因入侵，把我也拐進來。】我不懂：【好可怕，村里的人好害怕，我才不用那樣呢，
我要離開這，去婆婆口中的小鎮住。】媽媽打了我一拳，【出息，
你應該去巴塞羅那、去米蘭、去埃及。】7 鷹的覺醒晚上媽媽拿著木棍，
一筆一劃在地上寫了兩個字。[姚鳶，這是你以后的名字。][鳶本義鷹，
你以后會飛出大山的。][可奶奶說我叫江招娣。]我開口問道。媽媽狠狠打了我一棍，
手瞬間腫了起來：【記住了，你叫姚鳶】一個名字而已，我不知道媽媽為什么在意，
但也不敢繼續惹她生氣。從此，白天里我忙著干活，晚上便跟著媽媽讀書寫字。很幸運，
隔壁王婆婆總是很晚才睡，借著透過來的燭光，我能多學一會。漸漸我認識的字越來越多，
以前那些不明白的問題也終于知道了原因。原來，我和媽媽唯一的錯，
就是是生成了一個女生。原來，在大家的眼里，我們唯一的價值就是生育。
可媽媽已經不能生了，想到這我害怕極了，每天更加賣力干活，連著媽媽那份。
爸爸賭錢越發厲害了，每次輸了錢，就醉醺醺來打媽媽一頓。奶奶說，是媽媽晦氣，
害了她兒子。一日，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大漢提著刀，帶著一群人沖進家里，
[江傳宗欠了老子一百塊不還，今天老子便親自上門來收。]說完，
一群人便沖進屋子翻箱倒柜，對著桌椅亂砍。[老天爺，還要不要人活了。
]奶奶氣得在院子里打滾。爸爸躲在角落發抖，不敢吱聲。不一會，
家里值錢的東西全被搜了出來。[聽說這江家媳婦，當年可是出了名的美人。
]領頭的大漢目光落在媽媽身上，嘴角勾起讓人惡心的笑容。說著一步步靠近雞圈。
[求求你，我會還你錢的。]我跪在地上，抱著他的腿苦苦哀求。[滾過來，招娣！
]爸爸沖過來抱走我，死死將我按在地上。也不知過了多久，嬉笑終于結束了。[真他媽爽！
]老漢提著褲子站起來，笑瞇瞇帶著人離開了。媽媽躺在地上，衣服早已被撕碎，眼神空洞，
嘴里一直喃喃著【媽媽。】原來，媽媽也有媽媽。只是她在哪里？為什么不來救救媽媽？
8 粉色頭發的女孩后來，爸爸每次輸錢，便會帶一個陌生男的來找媽媽。有拾荒的老人，
也有二十多歲的壯年。[第二十二個！]我蹲在門口，死死盯著每一個走出來的男人。
王婆婆最近急的頭發都白了，她的三個兒子，每日都在家里吵著要娶媳婦。
村里極少有女孩子，大多不是在屋后糞坑，就是在村前的河里。一日，
王婆婆拿著行李和村長離開村子。大概過了兩個月，一輛小汽車停在村口。
村子里人全都圍了上去，用手好奇地摸來摸去。王婆婆和村長走了出來，
還拽著一個極漂亮的姐姐。皮膚白皙，一頭粉色的頭發，戴著一副眼鏡，
眼神驚恐地看著周圍的一切。大家早已習慣，這樣的姑娘每年都會出現。
前年是李家的二媳婦，上前年是李家大媳婦......[王婆婆，你這有三個兒子，
這是誰的媳婦啊！！！]大家調侃道，[今晚去聽墻角不就知道了。哈哈哈！
]男人的猥瑣的大笑聲，夾雜著女人嘰嘰喳喳的議論聲，我惡心透了。
這個村子的每個人都讓人惡心。9 火中的自由晚上，咚咚咚，一陣陣鞭打聲，
透過墻壁傳進我耳朵。隱約能聽到男人的怒吼，女孩的尖叫，
夾雜著墻角一群人細碎的議論聲。媽媽顫抖著抱著我，一夜沒睡，她想去幫忙，卻無能為力。
這樣的日子大概持續了一個月，隔壁的才安靜下來。再次見到漂亮姐姐是在一年后，
那天我去王婆婆家買鹽。一進門就看見她安靜蹲在地上亂畫。手腳全被綁著，
臉上全是早已結痂的傷疤，整個人像要死了一樣。我走近仔細一看，全是英文，
ree the wind on the moutain】[你將像山里的風一樣自由。
]我低聲念道，可是這里的山太高，路太遠，好似風也吹不出去。
漂亮姐姐猛地抬頭驚悚地看著我。【你怎么會？
的】她低下頭繼續寫寫畫畫：【原來也有鳳凰隕落在這山上】我依舊每天風雨無阻上山砍柴。
整個村子，安靜地仿佛世外桃源。漂亮姐姐好似認命了一樣，每天好好吃飯，笑臉迎人。
挺著大肚子在院子里忙前忙后，伺候著王家的四個大爺。有時她會讓我幫忙采些山上的野花，
野草，把院子擺弄得極為好看。王婆婆逢人就夸，自己有一個乖媳婦。那天，
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雨過之后，一道彩虹掛在山頭。漂亮姐姐拉著我說了許多的話。
她說她叫林佳樂，普普通通出身平安快樂長大，在寧市讀大四，學藥學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