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生日蛋糕上的蟑螂暴雨砸在外賣小哥的黃色頭盔上,像有人在天上倒一盆盆圖釘。
他縮著脖子核對地址,筒子樓墻皮剝落得像得了皮膚病。"備注真他媽怪。
"他嘟囔著拍下門牌號,"生日蛋糕寫'求求你別再來了'?
"鐵門發出癌癥晚期病人般的咳嗽聲。我往門縫里塞了張皺巴巴的二十塊,
指尖沾著剛才吐的血,在紙幣上蹭出淡粉色痕跡。"放門口就行。
"小哥把蛋糕盒往地上一杵,逃跑似的沖進雨里。塑料繩勒進我手掌時,我數了數,
這周第三次把送餐員嚇跑了。屋里燈泡接觸不良,
明滅間我看見蛋糕盒上歪歪扭扭的字——"祝我早登極樂"。這是腫瘤科護士長送的,
她總說我和她化療失敗的女兒長得像。"二十八歲大壽..."我對著浴室鏡子插蠟燭,
火苗在潮濕空氣里直不起腰。手機鏡頭里,我嘴角結著血痂,像被人揍過。
朋友圈配文刪了又改:「全款拿下價值88元的奢侈品」,定位是腫瘤醫院住院部。
分組可見里只有陳默,雖然他三個月沒回我消息了。蠟油滴在洗手池里凝成紅色淚珠。
我忽然想起去年今天,陳默用打火機燎著我劉海說:"林小滿,
你連許愿都要比別人多占一根蠟燭的便宜。"鏡子突然裂了條縫。不是幻覺,是門鎖在轉動。
"操,這破鑰匙..."陳默的聲音混著酒氣撞進來時,我正把止痛藥往蛋糕上撒。
藥片陷進奶油里的聲音,像小時候往螞蟻洞里灌開水。學妹穿著我的珊瑚絨睡衣,
領口還沾著我上次鼻血染的淡褐色。她無名指上的鉆戒在黑暗里發著幽光,
像手術室里無影燈的反射。"學姐在過生日呀?"她往陳默懷里鉆了鉆,
"默默說你從來不過的..."陳默用鞋尖踢翻蛋糕盒:"又玩苦情戲?
這次是抑郁癥還是白血病?"草莓滾到我拖鞋邊,裹著藥粉像毒蘑菇。我舉起蛋糕刀時,
學妹突然尖叫著往后躲。真有趣,三個月前她在急診室拽著我白大褂下跪時,
嗓門可比現在亮多了。"止痛藥過期了。"我把刀尖轉向自己胸口劃拉,"疼起來真要命。
"陳默一把搶過刀,不銹鋼砸在鏡子上迸出火星。裂縫延伸處,床頭病歷本翻開著,
診斷結論那欄的"胃癌晚期"正在滲血——剛才吐的。
學妹突然笑了:"學姐現在連道具都準備得這么周全?"陳默愣了下,
隨即露出那種我熟悉的、看碰瓷老太的表情。他摟著學妹往臥室走時,
我聽見我的珊瑚絨睡衣擦過門框。"對了。"他在走廊陰影里回頭,
"明天來把你媽的骨灰盒搬走,放衣柜里怪瘆人的。"蛋糕上的蟑螂正在啃食蠟油。
我抓起它扔向顫抖的鏡子,看見無數個碎掉的自己正在笑。
第二章:二手愛情回收站蟑螂的尸體還粘在鏡子上,腿腳時不時抽搐一下。我盯著它看,
想起三個月前在急診室值夜班時,陳默媽媽突然大出血的樣子。
那天監護儀的聲音和現在冰箱的嗡鳴特別像。"學姐發什么呆呀?"學妹的手指在我眼前晃,
指甲油剝落得像干涸的血跡,"睡衣我穿走咯?反正你住院也用不上。
"她故意把領口往陳默那邊扯,露出鎖骨下方淡粉色的疤。
那是我用手術鉗給她取妊娠組織時,她掙扎得太厲害留下的。"演唱會好看嗎?"我突然問。
陳默正在系皮帶的手頓住了。金屬扣撞在瓷磚上,叮當響得像我上個月倒進捐款箱的硬幣。
"什么演唱會?"他眼神往左下角飄,每次撒謊都這樣。我從相冊里調出照片。
畫面里陳默舉著熒光棒,學妹靠在他肩上比耶。日期顯示是上個月15號,
我連續值第三個大夜班的晚上。"你轉我的兩萬塊..."我數著病歷本上新增的出血記錄,
"說是給阿姨買白蛋白?"學妹突然咯咯笑起來:"默默你看,我就說她會查賬單。
"暴雨更響了,像有人在天上倒玻璃渣。陳默把手機搶過去刪照片時,
我注意到他腕表換了新的。上個月我啃了半個月饅頭,就為給他媽媽湊透析費。
"林小滿你他媽監視我?"他額頭暴起青筋的樣子,
和當年往我養的倉鼠籠里灌開水時一模一樣。學妹晃了晃左手,
鉆戒在燈光下劃出刺眼的線:"姐姐,你輸在不會示弱。"我胃里突然翻涌起來。
不是癌細胞作祟,是想起三個月前她渾身是血抓著我的褲腳,求我以家屬名義簽字的樣子。
"王雯雯。"我打開手機錄像,"需要我幫你回憶下,
上次宮外孕大出血時..."她撲上來搶手機的動作比搶救時敏捷多了。
珊瑚絨睡衣擦過我手臂,洗衣粉味混著陳默常用的須后水。
這件是我用第一個月護工工資買的,領口還繡著我們名字縮寫。陳默一巴掌把我手機打飛。
機身撞在墻上時,自動播放起那天急診室的錄音。
"求求學姐...別告訴默默..."錄音里王雯雯的哭喊混著監護儀的滴滴聲,
"他媽媽知道會停掉我的生活費..."現實中的王雯雯突然不說話了。她盯著陳默的表情,
像手術臺上等待麻醉起效的病人。"你偽造病歷?"陳默掐著我下巴的手在抖,
"就為挑撥我們?"我彎腰撿起摔裂的手機。屏幕亮起來,
正好是王雯雯當時按著血手印的同意書照片。"她輸卵管切除了。"我擦掉屏幕上的血,
"所以鉆戒是安慰獎?"陳默搶手機的動作太急,指甲在我虎口劃出長長的血痕。
就像他媽媽病危時,在ICU玻璃上抓出的那些印子。暴雨聲突然變得很遠。
我蹲在垃圾桶邊,從染血的蛋糕盒底下翻出那板止痛藥。鋁箔被雨水泡發了,
像解剖課上那些福爾馬林泡過的器官。"林小滿!"陳默踹翻垃圾桶,"你他媽就會裝可憐!
"塑料瓶蓋滾到腳邊,里面還有兩顆藥。是我上周從腫瘤科藥房偷拿的,
醫囑單上寫著"終末期鎮痛用"。我嚼碎藥片的聲音,像咬碎那年他媽媽送我的玉鐲。
當時她說:"小滿啊,等默默博士畢業..."王雯雯突然尖叫起來。
她指著從我口袋里飄出來的繳費單,上面印著"陳淑蘭(陳默母親)腎移植術"的字樣。
"你哪來的錢?"陳默眼睛紅得像監護儀報警燈,
"我媽的醫保卡明明..."我吐掉嘴里的藥渣,苦味漫過喉嚨里不斷上涌的血腥氣。
"預支了三年護工工資。"我沖他笑,"現在你得養我了。
"王雯雯突然把鉆戒摘下來扔給我。金屬滾到地上發出清脆的響,像我昨天在腫瘤科聽到的,
某個家屬把骨灰盒放在不銹鋼臺面上的聲音。"二手貨我不要。"我用腳尖把戒指踢回去,
"就像你撿我不要的睡衣一樣。"陳默抓起玄關的傘要砸過來,
突然看清了傘柄上刻的字——"贈愛妻小滿,化療順利"。那是他媽媽最后一次清醒時寫的。
傘掉在地上的聲音,像極了我今早吐在洗手池里的血塊。
第三章:螞蟻的葬禮冰箱門被猛地拉開時,冷氣撲在陳默臉上像一記耳光。
他盯著那排貼著"毒麻"標簽的藥瓶,手指在門把上結了一層霜。"這他媽是什么?
"他抓起一瓶晃了晃,紫色藥液泛起泡沫。王雯雯的指甲掐進他胳膊:"促排卵藥!
她偷賣卵子換錢!"我躺在兒童公園的滑梯管里,手機屏光照亮退費通知。
陳淑蘭的名字后面跟著鮮紅的"退費"字樣,像手術室里的警示燈。"林護士?
"財務科小姑娘聲音發顫,"對方賬戶昨天注銷了..."陳默把藥瓶摔在地上,
液體濺到王雯雯腿上。她驚叫著跳開,抓起說明書:"你看!這明明是化療藥!
""她上周還來開墮胎藥呢!"王雯雯把驗孕棒拍在茶幾上,兩道紅杠像縫合線。
滑梯鐵管開始結霜。我把通知折成紙飛機,它栽進沙坑的樣子像突然平直的腦電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