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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公子,付姑娘腹中胎兒已然成形,若生剖下來只怕會當場夭折啊。”
產婆跪在地上,額頭冒出津津冷汗。
魏寒君望向床榻上昏迷的人兒,眼底閃過一絲不忍,隨即斬釘截鐵道:“剖,當初讓她懷孕就是為了今日,只要能解玉容身上的毒,區區一個孩子死了便死了吧。”
得到準確的命令,產婆點頭應是,她咬緊牙關拿起盆中剪刀,朝著高高隆起的腹部劃下一道口子,血腥味瞬間蔓延。
付千雪垂放于身側的手指輕輕微顫,一滴眼淚順著臉頰不易察覺的落下。
產婆徒手拉開腹部的口子,將宮內已成型的胎兒拖拽出來,連帶著胎盤肚臍也一同帶出。
魏寒君下意識皺起眉頭,他嫌棄的背過身去,冷冷的吩咐:“隨便找個地方埋了,不許叫人瞧見省得晦氣,胎盤洗凈送去太醫處入藥。”
“是,少爺。”
產婆看著手里面色發青血淋淋的胎兒,心中嘆了一口氣,真是造孽啊。
這時,管家急匆匆的闖入稟告:“公子不好了,沈小姐又咳血了,您快去看看吧。”
聞聽此言,魏寒君沒有絲毫猶豫,腳下生風快步的離開屋內。
產婆也緊隨其后的離開。
待眾人散去,付千雪緩緩轉醒,她顫顫巍巍的伸手摸向腹部,摸到一片扁平后,這才意識到,原來方才所發生的一切竟是真的。
她的孩子沒了......
左側香爐里的最后一絲煙霧也在這時燃盡,電光石火間,她似乎懂了為什么自己會突然昏迷不醒。
一個時辰前,魏寒君親自送來一盒上好的沉水香,溫聲細語的讓她立即點上,只說此香對胎兒有益處,她便傻傻的將香料倒進香爐。
如今看來,這哪是什么沉水香,分明是致人昏迷的迷香。
她死死咬住下嘴唇,感受著兩腿之間滲血的劇烈疼痛。
身上疼......心中更疼......
早知如此,她便不會救他,也不會來到中原。
她本是鬼域里的大祭司,為給受傷的族人尋找藥材,意外闖入了滿是豺狼的懸崖洞口,救下了正被豺狼圍堵的魏寒君,臉頰卻因此遭利爪劃傷留下丑陋的疤痕。
她一眼就愛上了這個來自中原的清冷公子,她跟著他來到神都洛陽,為了配得上他努力學習中原的規矩。
可魏母刁難刻薄,時常尋由頭罰她跪祠堂三天三夜,每逢雨季膝蓋便酸痛刺骨,府中下人排擠送來的飯菜皆是餿的,而他的態度始終不冷不熱,只一心惦記柔弱不能自理的表妹沈玉容。
直到某日深夜,他強行闖入要了她,事后承諾若是懷上子嗣就立即迎娶她,她日盼夜盼終于將孩子盼來了,他卻不惜生剖她的胎盤也要救沈玉容。
她悔了......
氣血翻涌,付千雪一口鮮血猛的吐在青紗床幃上,她忽視下體撕裂般的疼痛,強撐著一步步走出屋內。
隨著裙擺的拖拽滲出,所到之處皆是一抹血紅。
還未踏出院子,迎面便撞上了魏寒君身邊的小廝:“付姑娘大喜啊,公子吩咐我來給您送嫁衣呢。”
“嫁衣?”她神情不解,順著小廝的目光看向托盤上的緋粉色嫁衣。
小廝討好的將托盤往前遞了遞,笑盈盈道:
“是啊,公子說雖然付姑娘因自己之失滑了胎,但沒功勞也有苦勞,十日后他與表小姐的大婚之日,許您也穿一回嫁衣。”
她忍著嗤笑,諷刺意味縈繞心頭。
明明是他下令強行剖胎,如今卻將責任推的一干二凈。
她冷著雙眸,語氣平淡的問:“我與沈玉容誰為妻?”
即便她知道魏寒君不愛自己,可惜心里終究還是有著一絲期盼,她來到中原最大的愿望便是當他的妻。
小廝聞言一愣,尷尬的露出一抹笑容:
“這......按中原的規矩,您穿緋粉色嫁衣自然是為妾的,不過......您放心,公子心中還是有您的。”
話音剛落,幾個繡娘從院外走過。
“魏公子提前半年便叫咱們準備好嫁衣,總算是完工了。”
另一個繡娘點點頭,忍不住感慨道:“難怪都說魏公子喜愛沈小姐如珠如寶,光是那大紅嫁衣上的夜明珠都有足足九十顆,真是大手筆啊。”
這些話,一字不差落入付千雪耳中。
她瞥了一眼托盤上的嫁衣,別說珍珠了,就連領口都有著線頭,一看便知做工粗糙。
愛與不愛的區別,高判立下。
小廝自然也聽到了那些話,丟下托盤便急匆匆的離開了。
她赤腳站在石磚上,冰冷的觸感卻未能讓其冷靜。
眼淚順著疤痕,一點點滴落在那件嫁衣上。
片刻后,她跪地朝天叩首,嘴里念著屬于鬼域的咒語。
頃刻間,天空四面八方飛來鳥禽異獸,紛紛停留在她的身旁,一個個低下頭等待發號施令。
付千雪轉頭看著不遠處,魏寒君為沈玉容親手栽下的梅花樹,聲音里帶著決絕失望道:“通知下去,十日后,本祭司將回歸鬼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