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三天后，沈望舒躺在市立醫院的檢查床上，聽著醫生講解試管嬰兒的流程。
護士將保溫箱推進來的瞬間，她忽然抓住醫生的手。
“如果......如果以后有人來詢問，能保證我的隱私嗎？”
主治醫生推了推眼鏡。
“沈小姐您放心，我們有嚴格的保密制度，況且......”
他頓了頓，看著病歷本上“沈氏千金”的標注，“沒人敢在您的事情上動手腳。”
沈望舒這才放下心來。
她最近天天做夢，睡不好覺。
取卵手術前一晚，她又做了一個夢。
夢里程向前穿著軍裝站在產房外，手里捧著一束百合。
他的眼睛亮得驚人，像極了他們新婚那晚，他掀開蓋看到她時的模樣。
可當她伸出手，程向前卻化作一團煙霧，露出背后林玥得意的臉。
“沈望舒，你以為有了孩子就能留住程向前？”
林玥的肚子高高隆起，指尖狠狠掐著她的手腕。
“他碰都不愿碰你，你的孩子，根本不配姓程。”
沈望舒猛地驚醒，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裳。
她摸出抽屜里的離婚證，指尖劃過上面程向前的照片，忽然輕笑出聲。
不配姓程？
她的孩子，自然姓沈，何須旁人置喙。
更何況，沒有了沈望舒的程向前，什么都不是。
手術很成功。
“沈小姐，您想好什么時候移植了嗎？”
護士出聲詢問。
沈望舒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里還靜悄悄的，卻仿佛藏著整個春天。
“下個月吧。”
她想起父母之前為她孩子準備的嬰兒房，三年過去里面都堆滿了雜物。
不過母親已經讓人重新粉刷過，墻上貼上了淡藍色的星星壁紙。
“選個好日子，就農歷十五，月亮最圓的時候，也是我出生的日子。”
回到老宅已是傍晚，沈父正在院子里侍弄他的君子蘭。
老人戴著老花鏡，鼻尖還沾著點泥土，看見沈望舒立刻直起了腰。
“望舒，你媽燉了烏雞湯，在廚房，記得喝。”
沈望舒點了點頭，去廚房端上了烏雞湯回了自己屋里。
深夜，沈望舒坐在書桌前翻看精子庫資料。
許硯舟的資料頁一角被她折了又折。
她思慮了很多，最終才考慮選擇了許硯舟。
清北機械系畢業，現就職于國營機械廠，父母都是大學教授。
照片上的男人穿著中山裝，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劍眉星目，長得很俊朗。
最讓沈望舒觸動的是他的眼睛，澄澈透明，像是一汪清水，不會欺騙也不會背叛。
沈望舒摸出抽屜里的臺歷，在九月十五那天畫了顆星星。
那是她的生日，也是奶奶的忌日。
手術前一日，沈望舒獨自去了趟墓地。
奶奶的墓碑前長了叢野菊，她蹲下身慢慢拔著，眼淚卻止不住地落了下來。
奶奶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她可以幸福，可她卻連她的婚禮都沒能趕上。
“阿嬤，等我的孩子出生，我帶他來看你好不好？”
微風輕輕拂過沈望舒的臉，仿佛在給她回應。
回到家時，母親正在給嬰兒房掛風鈴。
淡藍色的星星風鈴叮當作響，一剎那，沈望舒還以為自己回到了小時候，回到了那段沒有煩惱的時光。
再回過神時，她已經抱住了母親。
“阿媽，你說這孩子會像誰？”
沈母的手頓了頓，輕輕刮了一下沈望舒的鼻尖。
“傻瓜，你的孩子當然像你了。”
“藏在血脈里的羈絆，是這人世間最堅韌的線。”
“等以后，你的身后就不只有阿爸阿媽，還有你的孩子，你孩子的孩子......”
“我們會陪著你走下去，直至生命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