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門在身后“吱呀”一聲合攏，不算嚴絲合縫，卻也隔開了外面的聲響和視線。
房間逼仄，光線也暗。一張硬邦邦的木板床占了大半空間，床尾是個掉漆的舊木箱，對著門的是一張用磚頭墊著一條瘸腿的破書桌。林鳳霞幾乎是貼著床邊站著，才勉強給轉過身的陸偉光留出點空地。空氣里有股經年不散的潮氣，混著男人剛從外面帶回來的、屬于軍營的、硬朗又陌生的味道，讓她鼻子有點癢。
心跳不是快，是亂。像剛跑完八百米，氣還沒喘勻。她垂下眼，盯著自己腳上那雙洗得發白、鞋頭有點磨破的布鞋。這房間，真是家徒四壁的生動寫照。
陸偉光沒馬上開口。他背對著那扇唯一的小窗，高大的身形擋住了大部分光線，房間顯得更暗了。
他那雙眼睛，像淬了冰，帶著審視的意味，在她身上來回打量，仿佛要將她從里到外看個通透。
“你，”他終于出聲，嗓音低沉，像被砂紙磨過，“好像變了？”
這不是問句，是結論。
林鳳霞捏著衣角的手指緊了緊，有點涼。她抬起頭，對上那雙深邃的眼，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么飄：“......是嗎？”
她頓了頓，找了個最不容易出錯的借口，“可能，前幾天病那一場，燒得有點厲害。醒過來就覺得......以前那樣過日子，挺沒勁的。”
她只能這么說。總不能告訴他，你老婆換人了，還附帶了個叫“錦鯉好孕”的奇怪系統吧？那他估計會直接把她送去精神病院。
“稀里糊涂的，自己難受，也惹人嫌。”她垂下眼簾，語氣里透著一股塵埃落定般的平靜，“我想......以后好好過日子。”
陸偉光的眉頭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他看著她，她眼睛很亮，不像以前那樣總是躲躲閃閃。
眼前的女人，確實和記憶里那個畏畏縮縮、動不動就紅眼圈的林鳳霞不一樣了。腰桿似乎直了點，眼神里多了種......沉靜的東西。
“外面那些話，”陸偉光的聲音沒什么溫度，但似乎少了點之前的冷硬，“說你克夫，影響我......”
“那是胡說！”林鳳霞想也沒想就反駁，聲音不高，卻很清楚，“部隊上的事，哪能怪到家里女人身上？誰家過日子沒點磕絆？真要這么算，那以前守寡的，不都成災星了？”
這番話條理清晰，帶著點她自己都沒察覺的理直氣壯。陸偉光看著她，眼神里閃過一絲詫異。他大概從未想過，林鳳霞會這樣跟他說話。
林鳳霞也意識到自己反應有點快，趕緊放緩了語氣，補充道：“我以后會做好分內的事，不給你添麻煩。媽那邊......我也盡量。”
陸偉光沉默著，房間里只聽得見彼此克制的呼吸聲。他轉開目光，看向窗外那片灰撲撲的天空。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重新看向她，眼神有些復雜。
“媽那脾氣就這樣，你多忍忍。”他的語氣似乎平緩了些，不像剛才那么拒人千里，“不過，”他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斟酌字眼，又補了一句，“也不會讓你白受委屈。”
林鳳霞心頭微不可查地跳了一下。這算是......承諾？還是警告？不管怎樣，比起之前完全的冷漠，這已經算是破天荒了。她暗暗松了口氣，感覺后背剛才一直緊繃的肌肉放松了些。
就在這時，院子里傳來腳步聲，還有人說話。
“偉光回來了？這小子，提前回來也不說一聲！”一個略顯粗厚的男聲由遠及近。
“爸回來了。”陸偉光說著，伸手拉開了房門。
門口站著個中等身材，面色黝黑，看著很嚴肅的中年男人，穿著一身洗得泛白的藍色工裝。正是陸偉光的父親，陸建軍。他看見陸偉光，愣了一下，隨即恢復了慣常的表情。
“建軍回來了？快洗手，準備吃飯了！”趙秀蘭的聲音從廚房方向傳來，帶著點雀躍。
陸建軍“嗯”了一聲，目光在兒子和兒媳臉上快速掃過，沒多問，徑直走向院子里的水池。他對林鳳霞的態度，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就是那種典型的、話不多、有點大男子主義的長輩。
房間里剛才那點微妙的緊繃感被打斷，林鳳霞也跟著走了出去。
準備晚飯時，林鳳霞格外用心了些。系統提示“好孕體質”需要營養，她也想趁機改善伙食，順便看看能不能再撈點福氣值。家里沒什么好東西，她翻找出兩個雞蛋，配上白天剩下的一個番茄，做了個番茄雞蛋湯。又把中午的剩菜熱了熱。
晚飯桌上，氣氛比中午松快了點。
陸建軍依舊是老樣子，埋頭吃飯，碗里的飯堆得冒尖，扒拉得飛快，仿佛外面有任務等著他。他對桌上的菜沒什么評價，只要能填飽肚子就行。
趙秀蘭動筷子前，習慣性地掃了一眼桌上的菜，眉頭先是幾不可察地皺了皺。“這雞蛋湯，水是不是又放多了？顏色都淡了。”她嘀咕著，舀了一勺，吹了吹，送進嘴里。“還有這白菜，怎么炒得老邦邦的，嚼著費勁。”嘴上抱怨著，筷子卻沒停，尤其對那碗番茄雞蛋湯格外“關照”。酸甜的滋味似乎很對她的胃口，她一邊嫌棄著，一邊又舀了一勺，連帶著里面的雞蛋碎和軟爛的番茄，呼嚕嚕喝下去小半碗。還不忘點評一句：“費這倆雞蛋干啥，留著明天......”話沒說完，又舀了一勺湯。
陸偉光吃飯的動作帶著部隊的利落，快而不亂。他確實比中午多吃了半碗飯。那碗熱湯下肚，熨帖得很，驅散了不少從部隊帶回來的疲乏和寒意。
中途，他拿饅頭的手頓了頓，目光落在對面的林鳳霞身上。她坐得端正，不像以前那樣含胸縮脖，小口小口地吃著飯，很安靜，臉上沒什么多余的表情，既不討好，也不畏縮。
這種平靜，對他來說很陌生。他記得以前吃飯，她總是偷偷看他和媽的臉色，筷子碰到碗邊都能驚一下。
今天這是怎么了？病了一場，膽子也燒大了？他收回目光，繼續吃飯，但心里卻不像碗里的飯那么平靜。
林鳳霞安靜地吃著自己的飯，盡量降低存在感。她能感覺到陸偉光那短暫卻分量不輕的注視，也能聽見婆婆趙秀蘭言不由衷的挑剔。
她低頭扒拉著碗里的飯，心里默默計算著。這頓飯，用了兩個雞蛋，一個番茄，還有點白菜，成本不高，效果卻似乎不錯。
飯快吃完，碗筷碰撞聲漸稀，林鳳霞腦子里那道熟悉的機械音，毫無預兆地響了起來，帶著點公事公辦的冷漠：
【叮！改善家庭伙食，獲得家人（部分）正面情緒反饋，福氣值+1。當前福氣值：3點。】
來了！林鳳霞心里一跳，臉上卻不敢露出分毫，只悄悄松了口氣。又加了1點！雖然只是1點，但這意味著她的努力方向是對的。鍋碗瓢盆也能敲出福氣值，這日子，好像也不是全無盼頭。
【叮！改善家庭伙食，獲得家人（部分）正面情緒反饋，福氣值+1。當前福氣值：3點。】
又加了1點！
林鳳霞心里一陣雀躍。雖然不多，但積少成多嘛！這證明她的策略是對的，改善生活，獲得家人的認可（哪怕只是對飯菜的認可），就能增加福氣值。看來，這“錦鯉”之路，也不是那么難走。她對未來的日子，又多了幾分踏實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