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鐵騎西征1235 年的深冬,
哈拉和林的斡耳朵大帳內彌漫著濃烈的奶香與炙肉氣息。
黃金大帳的穹頂垂下九十九條牛皮繩索,正中的火盆里,松枝爆裂出噼啪聲響,
將窩闊臺汗的面孔映得忽明忽暗。速不臺跪在羊皮氈上,額間的刀疤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這道二十年前與蔑兒乞人廝殺留下的印記,此刻正泛著暗紅。“西方的土地,
還未被長生天的光芒照耀。” 窩闊臺的聲音混著馬奶酒的酸澀,在帳內回蕩,
“欽察人的草場、斡羅思的城池,都在等待我們的馬蹄踏碎他們的傲慢。
”諸王與將領們腰間的彎刀在火光中輕晃,術赤之子拔都率先起身,
狼皮大氅掃過滿地獸骨:“大汗,我的騎兵已飲馬伏爾加河,只需一聲令下 ——”“慢。
” 速不臺蒼老的聲音突然響起,帳內瞬間安靜。
這位年逾六旬的老將撐著鑲金的馬槊緩緩站起,氈靴碾碎幾片飄落的火星,
“西方的土地比我們的牧場更遼闊,那里的城堡用石頭堆砌,騎兵的箭雨也難穿透。
” 他目光掃過年輕氣盛的諸王,“若想飲馬多瑙河,靠的不是蠻勇。
”察合臺系的拜答兒冷哼一聲:“速不臺老將軍,莫不是在乃蠻部的風沙里迷了眼?
當年你追著花剌子模的蘇丹跑遍沙漠,如今卻怕了幾個白皮蠻子?”帳內響起零星的哄笑。
速不臺紋絲不動,刀疤在火光中扭曲如活物。他忽然扯開衣襟,
露出胸口交錯的箭傷:“這是克烈部的毒箭,這是西夏人的鐵蒺藜,
” 布滿老繭的手指劃過每道傷痕,“拜答兒王子,你見過斡羅思人的重騎兵嗎?
他們的鐵甲能擋住我們的鳴鏑,他們的長槍能把戰馬釘在地上。”哄笑聲戛然而止。
窩闊臺伸手摩挲著鑲寶石的酒杯,沉吟道:“速不臺,你隨我兄長西征時,便擅用奇襲。
說說,該如何踏平西方?”“分兵三路。” 速不臺拾起一根燃燒的木枝,
在羊皮地圖上劃出三道焦痕,“北路取不里阿耳,中路直指欽察,
南路 ——” 木枝重重戳在匈牙利的位置,“匈牙利的國王召集了十萬騎士,
他們自詡是上帝的戰士。” 他冷笑一聲,呼出的白氣在火光中消散,
“但在長生天庇佑的蒙古鐵騎面前,他們不過是待宰的羔羊。”拔都突然抽出彎刀,
刀刃劈在火盆邊緣,火星四濺:“我愿率長子軍為前鋒!讓那些白皮人知道,
蒙古人的彎刀比他們的十字架更鋒利!”諸王紛紛起身,
彎刀相擊聲震得帳頂的牛皮簌簌作響。速不臺望著群情激昂的眾人,
內心卻如結冰的斡難河般冷靜。他想起二十年前,在迦勒迦河畔,
哲別那支假作敗退的騎兵如何將羅斯聯軍引入死地。這次面對更強大的敵人,
他需要的不僅是勇氣,還有讓敵人肝膽俱裂的謀略。“傳令下去,
” 窩闊臺的聲音壓過喧囂,“三日后祭旗,十萬騎兵隨速不臺、拔都西征!
讓長生天的怒火,燒穿西方世界的盡頭!”大帳外,寒風卷起漫天暴雪。
十萬頂牛皮帳篷在雪原上綿延如黑色的海洋,馬群的嘶鳴與士兵的呼喝穿透雪幕。
速不臺裹緊貂皮大氅,望著遠處此起彼伏的篝火,刀疤下的眼睛閃爍著狼一般的光芒。
這場西征,將是他戎馬生涯最壯麗的絕唱。第二章 踏破東歐初春的伏爾加河畔,
冰層在馬蹄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速不臺勒住青驄馬,望著對岸不里阿耳人的木柵欄城寨。
晨霧中,城墻上飄揚的蒼狼旗被血污浸染,那是前日突圍的蒙古斥候留下的印記。"將軍,
拔都王子的先鋒軍已在下游十里處扎營。" 副將兀良合臺的聲音裹著寒氣,
腰間新繳獲的欽察人彎刀還在滴血,"那些白皮人學聰明了,把羊群都趕進了城里。
"速不臺摩挲著刀柄上的狼牙雕飾,目光掃過河岸綿延的蘆葦叢。
冰面下的河水正暗涌著春汛的躁動,他忽然咧嘴笑了,缺了半顆的門牙漏著風:"告訴拔都,
明日辰時擂鼓,讓他們擺出攻城陣勢。""可我們的投石機還未...""不需要投石機。
" 速不臺打斷他,伸手折斷一根蘆葦,在掌心搓成碎末,"去把隨軍鐵匠都叫來,
讓他們連夜打造三百具鐵爪鉤。"當夜,蒙古營地的篝火連成蜿蜒的赤鏈。
鐵匠鋪的風箱聲徹夜未停,火星濺落在融雪的泥地上,騰起陣陣白煙。
速不臺裹著染血的戰袍蹲在河邊,看幾個畏兀兒工匠將浸過牛油的麻繩系在鐵爪鉤上。
遠處傳來戰馬的嘶鳴,他知道,那是拔都在演練佯攻陣型。破曉時分,
拔都的騎兵揚起漫天黃塵,號角聲撕破晨霧。不里阿耳人果然傾巢而出,重裝步兵舉著圓盾,
將攻城錘緩緩推向前線。就在雙方即將短兵相接時,速不臺突然抽出彎刀指向蘆葦蕩。
三百名敢死隊如鬼魅般躍出,鐵爪鉤帶著麻繩破空而去,死死勾住對岸的柵欄。"拉!
" 速不臺的怒吼混著牛角號聲。敢死隊員們齊聲發力,浸濕的麻繩繃成直線。
冰層在劇烈震動中發出不堪重負的斷裂聲,
幾名不里阿耳士兵驚恐地看著腳下裂開蛛網狀的縫隙。
當第一塊浮冰載著蒙古騎兵撞向城墻時,
城墻上的守軍終于明白過來 —— 他們面對的不是普通的攻城戰。
速不臺親自率領第二波人馬踏冰沖鋒,青驄馬的四蹄濺起冰碴與血水。他揮舞著馬槊,
將迎面刺來的長矛掃落,刀鋒順勢劈開敵人的面甲。城內突然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
原來拔都的騎兵早已從上游冰面迂回,此刻正從側門殺入。"留活口!
" 速不臺的喝令被血腥氣嗆得模糊。但殺紅眼的蒙古士兵哪里聽得進去,彎刀所到之處,
頭顱與手臂如斷枝般橫飛。當最后一名守軍從城墻上躍下時,速不臺望著滿地狼藉,
忽然想起花剌子模的都城玉龍杰赤 —— 那些躲在溝渠里頑抗的百姓,
最后都被瀝青活活燒死。"傳令下去," 他擦去臉上的血污,"將俘虜的工匠單獨關押。
欽察人的草場比這里更難啃,我們需要他們打造攻城器械。"兀良合臺領命而去,
身后跟著幾個拖拽著鐵鏈的不里阿耳俘虜。速不臺抬頭望向西方,
那里的草原上正醞釀著新的風暴。欽察人的騎兵以迅捷聞名,
而他早已派人散布假消息 —— 蒙古大軍將直取斡羅思,卻不知真正的刀鋒,
正悄然轉向欽察人的心臟。第三章 兵臨匈境盛夏的多瑙河蒸騰著腥熱氣息,
渾濁的河水裹挾著牛羊尸骸奔涌而下。速不臺站在丘陵高處,
羊皮手套摩挲著腰間鑲金的短斧,目光穿透熱浪,死死盯著對岸綿延十里的匈牙利軍帳。
那些白色帆布帳篷如同蜂巢般密集,鐵制十字架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空氣中隱隱飄來烤羊肉與鐵銹混雜的刺鼻味道。“斥候回報,貝拉四世集結了十萬大軍。
” 拔都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這位身形魁梧的宗王扯開狼皮披風,露出胸前新添的箭傷,
“他們在紹約河布下三重防線,石橋兩端堆滿拒馬,弓箭手能覆蓋河面每一寸土地。
”速不臺沉默良久,突然彎腰抓起一把滾燙的沙土。細沙從指縫間簌簌滑落,
在風中揚起暗紅塵埃:“看見那些炊煙了嗎?” 他的短斧指向匈軍營地,
“十萬張嘴每日要消耗百車糧草,貝拉四世把補給線拉得太長了。
”帳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親衛隊長滾鞍下馬,頭盔下的臉漲得通紅:“將軍!
欽察部首領忽灘帶著殘部投靠匈牙利人,還獻上了我們的布防圖!”拔都暴喝一聲,
彎刀出鞘半截:“這群背信棄義的狗!待我 ——”“冷靜。” 速不臺按住拔都的手腕,
蒼老的掌心覆著經年累月的繭子,“忽灘知道我們擅長突襲,貝拉四世必然會因此加強戒備。
” 他的目光掃過遠處奔騰的紹約河,河水撞擊著巖石,激起白色浪花,“傳令下去,
讓士兵們在河岸搭建浮橋,日夜擂鼓,做出強攻姿態。”“可我們的主力還未集結完畢!
” 兀良合臺皺眉道,“這樣做豈不是...”“就是要讓他們以為我們急于求成。
” 速不臺冷笑,缺牙處漏出的氣息帶著馬奶酒的酸味,“今晚你帶三千騎兵,
偽裝成運糧隊,沿著河西岸繞行百里。記住,遇到匈軍斥候不要戀戰,只管丟棄糧草往南逃。
”暮色降臨時,蒙古營地炊煙四起,偽造的浮橋在暮色中若隱若現。速不臺站在瞭望塔上,
看著佯裝潰敗的 “運糧隊” 揚起漫天黃塵。對岸的匈軍果然中計,
數百輕騎兵呼嘯著追出營地,卻在蘆葦蕩中遭遇預先埋伏的神箭手,慘叫聲驚飛了滿灘水鳥。
“貝拉四世上鉤了。” 速不臺摸著臉上的刀疤,那道舊傷因興奮微微發燙,“告訴拔都,
讓他明日佯裝撤退,誘敵深入。真正的殺招,要等月圓之夜。”當夜,速不臺獨自坐在帳中,
借著牛油燭火展開羊皮地圖。紹約河的支流在圖上蜿蜒如銀蛇,
他用匕首在結冰的河段刻下記號。二十年前追擊花剌子模蘇丹時,
他曾在同樣嚴寒的夜里踏冰奇襲。而這一次,他要讓匈牙利的十萬騎士,在溫暖的夏夜,
嘗到冰刃割喉的滋味。帳外傳來戰馬的嘶鳴,速不臺吹熄燭火,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驚人。
第四章:迷霧對峙紹約河畔的晨霧如濃稠的羊奶,將兩岸的營帳裹得嚴嚴實實。
速不臺身披黑色牛皮甲,踩著沾滿露水的草地,靴底碾碎了幾株頑強生長的車前草。
他身旁的拔都緊握著馬鞭,目光穿透霧氣,死死盯著對岸若隱若現的匈軍帳篷。
"他們昨夜又加固了石橋的防御。" 拔都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焦躁,
馬鞭無意識地抽打著身旁的灌木,"那些該死的匈牙利人,把拒馬和盾牌連成了鐵墻。
"速不臺沒有立刻回應,而是彎腰捧起一捧河水。冰涼的河水從指縫間流淌,
他仔細觀察著水流的速度和方向。片刻后,他起身甩了甩手,
水珠濺落在皮靴上:"傳令下去,讓工匠打造一百架小型投石機。記住,要能拆解,
便于攜帶。""投石機?" 拔都疑惑地皺起眉頭,"將軍,我們的目標是突破石橋,
投石機根本夠不到對岸的工事。"速不臺咧嘴一笑,
露出殘缺的牙齒:"誰說投石機要砸對岸的工事了?明日清晨,
讓士兵們用投石機向河里投擲石塊,制造聲響。同時,讓鼓手在河岸來回走動,
敲出不同的鼓點。"拔都先是一愣,
隨即恍然大悟:"將軍是想讓匈軍摸不清我們的兵力部署和進攻節奏?""正是如此。
" 速不臺的目光轉向天空,陰云密布的蒼穹仿佛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風暴,
"貝拉四世不是蠢貨,連續幾日的佯攻,他肯定察覺到了異常。
我們要讓他像被蒙住眼睛的狼,只聽得見風聲,卻找不到獵物。"此時,一名親衛策馬趕來,
在兩人面前緊急勒馬,戰馬前蹄高高揚起,嘶鳴聲劃破霧靄:"將軍!匈軍派出使者,
要求面見主帥!"速不臺與拔都對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警惕。"帶他過來。
" 速不臺整理了一下披風,手按在刀柄上,做好隨時應對突發情況的準備。片刻后,
一名身披鎖子甲、頭戴鐵盔的匈牙利騎士在蒙古士兵的押送下走來。騎士摘下頭盔,
露出一張年輕卻堅毅的面孔,他操著生硬的蒙古語說道:"我乃匈牙利國王貝拉四世的使者,
我王有話帶給你們的統帥。""說。" 速不臺冷冷地回應,眼神如鷹隼般盯著對方。
"我王說," 使者深吸一口氣,"紹約河是上帝賜予匈牙利的屏障,
你們這些異教徒若敢進犯,必將被上帝的怒火吞噬!"拔都勃然大怒,正要發作,
卻被速不臺抬手制止。老將軍向前一步,逼近使者,
身上散發的氣勢讓對方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回去告訴你們的國王,在蒙古鐵騎面前,
你們的上帝和那座破橋一樣,不堪一擊。若他想見識長生天的威力,我們隨時奉陪!
"使者臉色蒼白,強撐著保持鎮定:"你們會后悔的!
匈牙利的十萬鐵騎...""十萬鐵騎?" 速不臺突然大笑起來,笑聲在霧中回蕩,
帶著無盡的輕蔑,"在蒙古人眼里,不過是十萬頭待宰的綿羊。滾吧,
回去讓你們的國王擦亮眼睛,好好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戰爭!"使者狼狽地翻身上馬,
揚塵而去。速不臺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寒光:"派人盯著這個使者,
看他回去后匈軍有何異動。另外,今晚讓士兵們故意在營地周圍點燃更多篝火,
多準備些空帳篷。"夜幕降臨,紹約河畔的霧氣愈發濃重。蒙古營地內,篝火如繁星點點,
鼓聲時斷時續。速不臺站在高處,望著對岸同樣燈火通明的匈軍營地,
心中默默盤算著下一步的計劃。迷霧中的對峙仍在繼續,而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第五章:寒夜奇襲深秋的風裹著冰碴子掠過蒂薩河,
河面凝結的薄冰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幽藍。速不臺蹲在河岸的蘆葦叢中,
用匕首輕輕敲擊冰面,聽著冰層發出沉悶的回響。他身后,三千精銳騎兵蜷縮在毛氈下,
戰馬的口鼻蒙著厚布,連呼吸都被壓成細碎的白霧。“冰層比昨日厚了三寸。
” 副將怯的不花掀開氈帽,眉毛上凝著霜花,“只是這負重...”“把馬鎧卸下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