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喉間腥甜翻涌。我死死咬住下唇。金屬搭扣硌著牙齦，滲出血絲。冰涼雨水，
順著彩繪玻璃裂痕，蜿蜒而下。一滴。兩滴。重重砸在七個月孕肚上。圣壇方向。
歡快的管風琴聲。賓客此起彼伏的祝福。在穹頂下，蕩出尖銳回響。三小時前。
我攥著洇濕的孕檢單。從教堂后門沖進。頭紗瞬間勾住生銹門環。斷裂的絲線。
仿佛割裂最后希望。水晶吊燈下。賓客竊竊私語。化作鋒利碎片。顧沉舟為蘇晴戴上鉆戒。
他西裝上的白玫瑰胸針。與我們訂婚時，別在我胸前那朵。一模一樣。“顧沉舟！
”我的呼喊。撞上穹頂。又墜落地面。保安橡膠棍裹挾風聲。后腰重重磕在雕花長椅。
骨骼發出悶響。孕檢單飄落。蘇晴俯身撿起。無名指婚戒，折射刺目光芒。“姐姐，
拿這種假東西來鬧？”她甜膩嗓音里。藏著昨夜，醫院走廊里。依偎在顧沉舟懷中的嬌笑。
記憶閃回昨夜。顧沉舟掐著我下巴。抵在酒柜上。威士忌混著陌生香水味。撲面而來。
“用你媽病危當借口？”“林晚，你真是越來越下作。”我藏在身后的手。
撫過微微隆起的小腹。最終無力垂下。床頭柜上。安眠藥瓶尚未開封。視頻通話里。
傳來母親化療時。斷斷續續的嘔吐聲。為湊手術費。我偷偷當了訂婚戒指。轉賬時。
賬戶卻被顧沉舟凍結。此刻。手機在裙擺瘋狂震動。醫院實時監控畫面亮起。ICU冷光下。
母親戴著呼吸機。面容蒼白。最新消息跳出。“手術費缺口50萬。
”“若今日18:00前未到賬。”“將停止一切治療。”短信箱里。顧沉舟的對話框。
停在紅色感嘆號。最后的消息是。“別再用你那要死不活的媽煩我。”他忘了。
三年前在孤兒院。我渾身是血倒在他車前。用最后力氣。護住他母親捐建的希望小學。
“夫人！”管家陳叔從側門沖進來。白發被雨水黏在額角。“顧總讓人停了醫療款。
”“醫院剛剛停藥了！”他劇烈咳嗽。掌心還沾著。今早我求他抵押老宅時。蹭上的泥漬。
雨簾中。救護車鳴笛由近及遠。我想起。三個月前。顧沉舟在產檢單簽名。
溫柔說要把嬰兒房。刷成淡藍色。如今那張產檢單。和他與蘇晴的大學合照。
鎖在書房保險柜里。腹部突然絞痛。我蜷縮在告解室陰影。暗紅血跡。順著蕾絲裙擺蔓延。
在《圣經》封面上。綻開妖異的花。七個小生命的胎動。越來越弱。恍惚間。我看見產房里。
擺滿七張小床。粉雕玉琢的嬰兒。揮舞著小手。“把這個瘋子拖出去！”顧沉舟冰冷的聲音。
穿透幻聽。保安皮靴碾過我的手指。劇痛讓眼前。炸開無數金星。當保安再次抓住我胳膊。
我爆發出最后力氣。高跟鞋在血泊打滑。跌跌撞撞沖向圣壇。膝蓋重重磕在漢白玉臺階。
聽見骨骼碎裂的聲響。顧沉舟終于回頭。他眼神里。有震驚。有厭惡。唯獨沒有愛意。
蘇晴躲在他身后。偷偷勾著嘴角。露出得意的笑。
“顧沉舟...”我舉起血水浸透的孕檢單。
“這上面...有七個心跳...”劇痛從下腹炸開。眼前景象扭曲。墜落瞬間。
摸到口袋里。那枚褪色的平安符。母親用化療剩下的錢。在寺廟求來。保佑外孫的。
雨變成冰雹。砸在臉上生疼。就像顧沉舟。這些年說過的。每一句狠話。恍惚間。
回到七年前孤兒院。暴雨傾盆。我為保護小弟弟。被流浪狗咬傷。是顧沉舟。
脫下西裝外套裹住我。掌心溫度。至今記得。“林晚！”顧沉舟慌亂呼喊。他跑下圣壇。
白襯衫濺滿泥水。顫抖著掰開我緊握的手。沾血的B超單上。七個小小的光點。刺痛他的眼。
“這是真的...”他聲音帶著哭腔。可我。已經沒有力氣回應。蘇晴在旁尖叫。
賓客驚呼聲。議論聲。漸漸模糊。我最后看了眼。教堂穹頂的彩繪。圣母抱著圣嬰的畫像。
母親說。信上帝的人。會得到救贖。可我的救贖。在哪里？腹部疼痛消失。取而代之。
是奇異的平靜。我仿佛看見。七個小天使張開翅膀。牽著母親的手。在云端向我微笑。
“媽媽來陪你們了...”我輕聲呢喃。任由黑暗。將我吞噬。遠處。警笛聲。救護車鳴響。
一切。都太遲了。顧沉舟撕心裂肺的哭喊。還在繼續。他終于知道。我沒有騙他。
雨越下越大。沖刷著教堂臺階。也沖刷著。我漸漸冰冷的身體。賓客紛紛散去。
只留一片狼藉。蘇晴的高跟鞋。踩過我的婚戒。將它碾進泥里。顧沉舟跪在我身旁。
緊緊抱著。那張被血水浸透的孕檢單。淚水滴落。暈開那七個。小小的光點。
在生命最后一刻。我想起。孤兒院院長的話。“人生來就是受苦的。”原來。真的如此。
只是可惜。我再沒機會告訴顧沉舟。七年前那場相遇。不是設計。而是命運的安排。
黑暗徹底籠罩。我終于解脫。在另一個世界。我會和孩子們團聚。還有親愛的母親。
至于顧沉舟。希望他余生都記得。在他婚禮這一天。他失去的。是七個孩子。還有那個。
曾不顧一切。愛他的我。婚禮當天，她七個孩子沒了“媽媽來陪你們了...”我輕聲呢喃，
任由黑暗將我吞噬。指尖最后一絲溫度消散時，教堂外突然炸開驚雷。
顧沉舟發瘋般的嘶吼穿透雨幕："林晚！"他跌跪在血泊里，白襯衫浸透暗紅，
顫抖著將我抱入懷中。蘇晴的尖叫在身后響起："阿沉！她身上都是血，別碰！
"但他恍若未聞，用力搖晃我的身體，溫熱的淚水砸在我冰冷的臉上。
"醒醒...我錯了...我帶你去醫院..."他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
懷里的體溫卻再也暖不回我漸冷的身軀。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紅藍燈光穿透雨簾。
醫護人員沖進來時，顧沉舟死死護著我，
像頭受傷的困獸："先救她...救救她和孩子..."但心電監護儀響起的長鳴聲，
孩子一切已成定局。蘇晴踩著高跟鞋走過來，妝容花得不成樣子："阿沉，
你為了這個騙子...""滾！"顧沉舟突然暴怒，猩紅著眼回頭，
"都是你...是你說她要害你..."記憶碎片在暴雨中閃回——昨夜書房里，
蘇晴舉著偽造的轉賬記錄，哭著倒進他懷里："阿沉，姐姐說要找人害我..."而此刻，
她踉蹌后退，精致的婚裙沾滿泥水："你居然為了一個死人兇我？"顧沉舟緩緩低頭，
看著手中被血水暈染的孕檢單。七個小小的光點，在燈光下明明滅滅。他突然想起，
三個月前那個深夜。她蜷縮在沙發上，
卻強撐著笑："可能是吃壞肚子了..."那時他不耐煩地甩開她的手："別裝柔弱博同情。
"卻沒看見她轉身時，偷偷抹掉的淚水。
陳叔顫抖著遞上手機："顧總...夫人母親的病房...監控拍到蘇小姐..."畫面里，
蘇晴戴著口罩，將母親的鎮痛泵悄悄關掉。顧沉舟瞳孔驟縮，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報警。
"他聲音冷得像冰，轉頭看向蘇晴，"還有，把她從顧家除名。
"蘇晴臉色瞬間慘白："阿沉...你聽我解釋..."但回應她的，是顧沉舟決絕的背影。
他小心翼翼地將我抱起，一步步走向教堂外。暴雨沖刷著他的后背，卻沖不掉滿身血跡。
靈堂布置得很快。潔白的百合鋪滿靈柩，卻蓋不住我指尖的青紫。顧沉舟跪在遺像前，
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他盯著照片里我的笑容，
喃喃自語："原來你說的都是真的...""七年前孤兒院那場大火，
是你把我推出來...""你從來不是替身...是我弄丟了全世界..."深夜，
他偷偷溜進停尸房。輕輕撫摸我冰涼的臉頰，將頭埋進我頸間。
寶寶們了...他們問我為什么不要他們...""對不起...對不起..."他的懺悔，
卻再也換不回我的回應。一個月后。蘇晴在警局自殺的消息登上頭條。
而顧沉舟變賣了所有資產，成立了"七心慈善基金"。專門救助貧困孕婦和兒童。每個深夜，
他都會來到我們曾住過的別墅。撫摸著嬰兒房里積灰的淡藍色墻紙。那里擺滿了七套小衣服，
卻永遠等不到小主人。有時，
說話："今天基金又救了三個早產寶寶...""他們長得...有點像你..."三年后。
我忌日那天，顧沉舟在孤兒院舊址種下七棵櫻花樹。花瓣紛飛時，
他對著虛空伸出手："念念...這次換我等你..."而在遙遠的云端。
七個小天使牽著我的手，好奇地俯瞰人間。"媽媽，那個叔叔為什么哭呀？
"我輕輕抱住他們："因為他終于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愛。"風掠過樹梢，
櫻花如雪飄落。恍惚間，顧沉舟仿佛又聽見我輕聲的呢喃。在無數個日夜的思念里，
他終于明白——有些愛，一旦錯過，就是永恒的遺憾。而他的余生，都將在悔恨與懷念中，
償還那個婚禮上，他親手摧毀的一切。婚禮當天，
她七個孩子沒了法醫泛著冷光的鑷子剛觸到白布邊緣。顧沉舟喉間突然發出困獸般的低吼。
他踉蹌著撲到停尸臺前。骨節分明的手。顫抖得如同秋風中的枯葉。
小心翼翼地將我額前沾著血痂的碎發。別到耳后。這個動作。比七年前單膝跪地求婚時。
還要輕柔。可我的耳垂。再也不會因他的觸碰。泛起緋紅。電視新聞。
循環播放著蘇晴被拷上警車的畫面。她妝容花得猙獰。指甲深深摳進警車鐵窗。"顧沉舟！
等你知道真相。跪著求我都沒用！"屏幕藍光。映在顧沉舟蒼白如紙的臉上。
他機械地按下遙控器。將七張繡著小熊、兔子、小鹿的嬰兒襪。鋪在床頭。針腳歪歪扭扭。
是我懷孕三個月時。躲在客房熬夜縫制的。三個月后。財經頭條炸響驚雷。
顧氏集團宣布破產清算。記者鏡頭里。昔日叱咤商界的總裁。穿著起球的灰色毛衣。
在夜市鐵皮棚下。擺弄銀飾。他打磨平安鎖的指節。布滿深淺不一的疤痕。
某次熔銀時飛濺的鐵水。在虎口烙下月牙形印記。"老板，這個能刻字嗎？
"年輕孕婦撫著孕肚詢問。顧沉舟垂眸盯著刻刀。在銀面刻出連筆的"晚"字。
喉結滾動半天才擠出沙啞的回答。婚禮當天，她七個孩子沒了暴雨如注的深夜。
顧沉舟收攤時，聽見巷子里傳來壓抑的嗚咽。積水倒映著霓虹，一個孕婦蜷縮在垃圾桶旁。
暗紅血跡在水中暈染，刺得他瞳孔驟縮。"堅持住！"他扯下圍巾裹住她顫抖的肩。
發現對方攥著的B超單邊角，和他藏在錢包里的碎片一模一樣。救護車鳴笛劃破夜空。
顧沉舟在急診室外反復踱步。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舊疤。當護士喊出"母子平安"時，
他跌坐在長椅上。眼前浮現出婚禮那天，同樣的走廊里，
自己冷漠地掛斷她第十七個求救電話。法庭終審宣判那日。蘇晴被押上警車前突然大笑。
"顧沉舟，當年孤兒院大火根本不是意外！是她為了救你......"警車門重重關上，
最后幾個字消散在風里。顧沉舟發瘋般驅車趕往廢棄的孤兒院。
在焦黑的梁柱間翻出半塊懷表。表蓋內側，年輕的自己摟著扎馬尾的女孩。
背面鉛筆字跡早已暈染："小沉別怕，姐姐保護你。"深夜的書房。
顧沉舟對著電腦屏幕反復播放監控錄像。畫面里，蘇晴將麻醉劑注入母親的輸液管。
而自己當時正在和她共享燭光晚餐。他一拳砸向桌面，
相框應聲而碎——那是被他撕碎又拼貼的婚紗照，照片里的"林晚"其實是蘇晴的替身。
三個月后。"七星慈善基金會"掛牌成立。顧沉舟站在剪彩臺前，身后是七棟粉色小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