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王浩,28歲,閃電達金牌騎手,日均12小時風里來雨里去,
就圖個每月萬把塊的辛苦錢。誰能想到,送外賣能送到鬼門關?
那天接了個凌晨三點的單子——“XX路37號,螺螄粉加辣加鴨腳”,地址是廢棄醫院。
我拎著粉往里闖時還罵罵咧咧:“這客戶怕不是腦子進水了……”結果推開門,
看見個穿壽衣的老頭坐病床上,床頭擺著黑白遺照。得嘞,頭回見活死人點外賣。
1我把電動車停在XX路路口時,手機屏幕亮得刺眼。凌晨兩點五十八分,
系統彈出新訂單:“XX路37號,螺螄粉加辣加鴨腳”。“靠!”我猛拍了下電動車坐墊。
這單地址標得含糊,XX路是老城區有名的“鬼街”,兩邊全是廢棄廠房和舊醫院。
上個月跑單時聽保安說過,37號是棟八十年代的老醫院樓,三年前倒閉后就荒著,
晚上連野貓都不敢往里鉆。“超時要扣五塊錢呢……”我裹緊外賣箱上的保溫袋,
摸出兜里掉漆的手電筒。風從破磚縫里灌進來,吹得路邊梧桐樹沙沙響,
我后頸起了層雞皮疙瘩。平時跑單再晚也沒慫過,
但這地兒……推醫院鐵門時“吱呀”一聲響,驚得我差點把保溫箱扔出去。
月光從二樓破窗戶漏進來,照得走廊白慘慘的。墻上褪色的“靜”字標語裂成兩半,
地磚縫里長著青苔,踩上去滑溜溜的。
我數著門牌號往前挪:35號、36號……37號門虛掩著,門縫里漏出點光。
不是電燈那種白亮,倒像蠟燭忽明忽暗的黃。“客戶在里頭?”我咽了口唾沫,
把保溫箱夾在胳膊底下。推開門的瞬間,霉味混著股怪味撲過來,不是螺螄粉的酸筍香,
倒像……檀香?然后我就看見他了。穿藍布衫的老頭坐在病床上,床頭擺著個相框。
黑白照片里的人正和他一個模樣。圓框老花鏡,嘴角帶點笑紋。他腳邊堆著幾疊黃紙元寶,
床頭還插著三炷香,只剩半截在冒煙。“小……小伙子?”老頭嘴唇哆嗦著開口,
手往我懷里指了指。我差點把保溫箱砸地上。后頸的汗順著脊梁骨往下淌,
但嘴比腦子快:“您點的螺螄粉?加辣加鴨腳?
”老頭盯著保溫箱直眨眼:“你……你看得見我?”聽到這話,我靈機一動,
傳聞只要裝作不知道他是鬼,我就沒事。“看什么見?這單超時要扣錢的!
”我把箱子往床頭柜上一放,手抖得不行。老頭突然哭了。眼淚順著皺紋往下掉,
鏡片都糊花了:“我死那天攥著手機想點外賣……剛輸完地址就喘不上氣兒……”他抬起手,
手腕上還戴著醫院的藍色腕帶,
“大夫說我是心梗……可我就想吃口加辣加鴨腳的螺螄粉啊……”我怔住了,
老家村口王奶奶走的時候也攥著半塊沒吃完的月餅。她孫子在外地打工,
說等中秋回來給她買火腿月餅。“吃吧。”我把粉盒打開推過去,
酸筍香混著辣油味“騰”地冒出來。老頭吸了吸鼻子,抓起筷子就往嘴里塞。
鬼魂吃東西沒聲音,但他喉結動得特別快,像餓了七八天似的。
“香……真香……”他抹了把不存在的嘴,魂體慢慢變透明。我這才發現他腳底下沒影子,
月光透過他身體照在地上,像團淡白的霧。“小王啊。”他沖我笑,眼角還掛著淚,
說:“我這就去輪回了……可外頭還有好些不肯走的老伙計。他們有的想見孩子最后一面,
有的想跟老伴道個歉……你要是愿意幫他們……”2“幫!怎么不幫?”我脫口而出。
說完就后悔了,萬一真撞著兇神惡煞的鬼怎么辦?但老頭已經不見了。碗里面空了,
湯都沒剩。“叮鈴鈴——”手機突然響起來。我手忙腳亂去摸,結果按成了免提,
電話里傳來個沙啞的男聲:“王浩是吧?我是陰間鬼差老陳。你剛放跑了該入輪回的鬼魂?
”我差點把手機扔地上:“誰?!什么陰間?!”“別裝糊涂!”那聲音更啞了,
還帶著股子嗆人的旱煙味。“你小子陽氣怎么這么旺?我站你三米外都燙腳!
那老東西是不是求你幫他送外賣了?”我猛地站起來,病床底下爬出團黑影!
那東西穿褪色黑制服,臉白得像刷了漿糊,嘴上叼根旱煙桿。
他踮著腳往門口挪:“再靠近我就燒沒了!你陽氣咋這么足?”我盯著他發抖的腿肚子,
我剛才還被他嚇破膽,這會兒倒覺得這鬼差比我還慫。每天我在太陽底下曬,
沒成想還能增加陽氣。見他這樣,我倒也沒那么害怕了。“老陳是吧?
”我抱起保溫箱往他跟前湊了湊。他“嗷”一嗓子蹦到窗臺上:“別過來別過來!
”“那老頭上輩子是老師,臨了就想吃口粉。”我故意拖長音,
“你要非抓他回去……那我明兒就去城隍廟燒高香,說鬼差欺負良善鬼魂!
”老陳叼著旱煙桿直翻白眼:“得得得!算我怕了你!但下不為例啊,再敢隨便放鬼魂跑,
我……我扣你陽壽!”他話音未落就消失了。月光重新照亮空病房,
床頭那柱香剛好燒完最后一截。我低頭看手機,結果莫名其妙多出一個收款軟件,
收款記錄里多了筆轉賬:100冥幣。備注:張守仁謝禮。電動車騎出醫院大門時,
風里飄來股酸筍香。我摸了摸后頸——汗早干了,但心跳還很快。第二天晚上十點半,
我蹲在夜市路口啃烤腸。今天跑了四十八單,腿肚子直打顫。手機突然震動,
是條短信:“后巷第三棵梧桐樹下等你——老張頭”。我差點把烤腸掉地上。抬頭看后巷口,
白天這兒全是賣炒粉的推車和堆成山的塑料凳,這會兒收攤了,路燈暗得跟蒙了層灰。
第三棵梧桐樹下站著個影子,圓框老花鏡閃著光。“老張頭?”我攥緊烤腸慢慢挪過去。
影子沖我招招手:“小王啊,跟我來。”他轉身往巷子深處走。我跟著跨出兩步,
腳底下突然一空!像是踩破了層看不見的膜,再睜眼時,周圍全變了樣。
路燈變成了掛在樹上的紙燈籠,青石板路泛著潮乎乎的光。路兩邊支著好些破桌子,
有穿旗袍的女人在賣糖畫,戴瓜皮帽的老頭在賣舊書,封皮上寫著《光緒三十年黃歷》。
最前頭排著長隊,全是半透明的鬼魂!有穿校服的小姑娘抱著布娃娃,
有穿西裝的大叔提著公文包,還有個老太太揪著件紅棉襖直抹眼淚。
“這……這是什么鬼地方?”我咽了口唾沫。張老頭笑著點頭:“陽間夜市收攤后,
陰間集市就開這兒——陽間人看不見,但你的陽氣旺,還很特別……他們都聞得著你的味兒。
”3“聞味兒?”“可不嘛!你身上帶股子太陽曬過的棉被味兒,鬼魂沾著就舒坦!
”張老頭拽著我往隊首走。排隊的鬼魂們突然騷動起來。“是能送外賣的小伙子!
”“他幫老張頭吃著螺螄粉了!”“我排三天隊了!”我被圍得轉不過身。
穿校服的小姑娘舉著布娃娃:“哥哥能幫我買包辣條嗎?
我死那天沒搶過同桌……”穿西裝的大叔把公文包塞過來:“幫我給老婆送束玫瑰!
…”揪紅棉襖的老太太拽我褲腳:“我兒子去深圳二十年沒回來……能幫我把這襖子給他嗎?
”“等等等等!”我掏出外賣箱往桌上一扣,“先登記!姓名、需求、地址,要收跑腿費啊!
起步價五塊冥幣!”鬼魂們“唰”地掏出黃紙疊的錢包。老太太摸出疊冥幣拍桌上:“給!
十塊!多的算小費!”穿西裝的大叔翻出張皺巴巴的冥幣:“我就剩三塊……能不能賒賬?
我轉世后還你陽間錢!”“成!先記賬!”我抄起手機備忘錄狂敲,趕緊記錄下來。“王浩!
你又壞我好事兒!”熟悉的沙啞聲從背后炸響。我回頭看見老陳正踮著腳往人堆外頭挪,
黑制服衣角被我的陽氣烤得冒青煙:“你當這是菜市場呢?這些鬼魂早該入輪回了!
”“他們執念沒消怎么入?”我把登記好的訂單往他懷里一塞,說:“你看這老太太,
她兒子去年就在深圳買了房,說好接她去大城市!結果人沒去,就去世了。
”“你把她抓去輪回了,她兒子這輩子都不知道親媽臨死都攥著紅棉襖等他!
”老陳翻著訂單直抽嘴角:“那穿校服的小丫頭……她同桌上周給她燒了二十包辣條!
她就是饞新出的‘魔鬼辣’!”“那怎么了?”我梗著脖子喊,
“陽間人活著不也饞這口那口?鬼魂就不能有念想?”老陳被我噎得直翻白眼。
他摸出根旱煙桿,說:“行!但你得保證他們消了執念就入輪回!
要是再鬧出‘鬼市暴動’……”“放心吧您!”我拍著胸脯打包票,
其實腿肚子還是有些抖的,指不定會遇上怨念極大的惡鬼。老陳哼了聲消失了。
鬼魂們哄堂大笑,穿旗袍賣糖畫的大姐塞給我塊糖畫,是一個血紅色的小兔子。
“小伙子拿著!算我請你的!”我吃了一口糖畫,有股子鐵銹味。
后巷口突然傳來“哐當”一聲響。李彪摔在青石板路上!他染黃的寸頭亂成雞窩,
金鏈子掛在電動車把手上晃蕩:“浩……浩哥?你、你在這兒賣烤腸?
”我這才想起來李彪跟我同站點跑單,今晚我倆都接了夜市周邊的單子。
估計他看我往巷子里鉆覺得奇怪,一路跟過來了。“李哥來得正好!”我沖他招招手。
李彪哆哆嗦嗦爬起來:“別……別找我!我、我就是路過……”他話音沒落,
穿校服的小姑娘飄到他跟前:“哥哥能幫我買辣條嗎?”李彪盯著她透明的腿尖叫一聲,
電動車都顧不上扶,連滾帶爬往巷口跑:“鬧鬼啦!救命啊!浩哥救我——”4“哎哎哎!
你電動車還在這兒呢!”我追出去時,李彪早沒影了。
月光下就剩他那輛銀色電動車歪在地上,后尾箱貼滿“閃電達最快”的貼紙。
張老頭飄到我身邊直樂:“這小伙子膽子比耗子還小。”“他平時可狂了!
”我蹲下來扶起電動車,畢竟都是跑單的兄弟。“他平時總說‘浩哥你那破電動車該換了’,
‘浩哥你單量沒我多’……”電動車扶起來時“叮”地掉出個東西,是李彪的工牌。
照片里他穿著閃電達制服比耶,下邊寫著“月度單量王李彪”。我突然笑出聲,
掏出手機給李彪發消息:“明早八點帶早餐來后巷,給你看好玩意兒。”手機屏幕亮起來,
李彪回了串感嘆號:“不去不去不去!”后巷里飄起糖畫攤的甜腥氣。
張老頭指了指我的外賣箱:“小王啊,該出發了,老太太的紅棉襖要在天亮前送到深圳呢!
”我跨上電動車擰動油門。夜風掀起保溫箱蓋子,里頭躺著疊得整整齊齊的紅棉襖,
針腳細密。“走嘞!”我沖張老頭喊,“冥幣先記你賬上啊!”后視鏡里,
鬼市的紙燈籠慢慢暗下去。看了眼電動車儀表盤上的時間,剛好趕上末班車去深圳。
我把紅棉襖塞進深圳客戶手里時,天都快亮了。那中年男人捏著襖子直掉淚,
說昨夜她媽托夢給他,這件襖子遲到了二十年。他往我保溫箱里塞了條中華,哭得稀里嘩啦。
回市的高鐵上我瞇了會兒。迷迷糊糊聽見手機震個不停,打開一看差點蹦起來,
微信炸了九十九條消息!全是附近客戶發的。“浩哥能接驅邪單嗎?”“聽說您能治撞鬼?
”“求送杯桃枝奶茶到XX小區3棟!”合著那深圳客戶發微博了,
照片里他舉著紅棉襖配文:“感謝閃電達騎手王浩!幫我圓了二十年的遺憾”。
評論區有人問:“這跟驅邪有啥關系?
”底下有個ID叫“午夜兇鈴終結者”的網友回復:“上個月我撞鬼找他送桃枝奶茶,
現在睡覺不做噩夢了!”“感情我成驅邪大師了?”我急著給電動車充電,剛充到20%,
手機又響,系統彈出新訂單:“XX小區3棟201室,桃枝奶茶加冰”。
備注欄寫著:“我床底下有白影子,纏了我三天了。”我抄起保溫箱就往外沖。
路過站點時瞥見李彪,他正蹲在墻角啃包子,金鏈子縮在領口底下。“李哥早啊?
”我故意把保溫箱晃得哐當響。李彪包子差點掉地上:“浩……浩哥?你、你這是要去哪兒?
”“送驅邪單!”我跨上電動車擰油門,“這單給五十塊跑腿費呢,比你跑十單強!
”李彪“嗷”一嗓子跳起來:“等等我!我電動車快!”二十分鐘后到XX小區。
客戶林小姐開房門時眼眶烏青:“浩哥您可來了……昨晚那白影子摸我腳脖子!
”她縮在沙發里直抖,指向床底——陰影里正飄著團白乎乎的東西!5“別怕。
”我從保溫箱里掏出奶茶,杯壁上纏著根桃枝。白影子突然飄起來要跑,
被我的陽氣一沖又摔回地上,像團被拍扁的棉花糖。“這是你家過世的奶奶吧?
”我把奶茶遞過去,其實是遞給空氣,“她說你總熬夜不吃飯,怕你胃疼才來提醒你。
”林小姐愣了:“我奶奶走前最疼我……上個月體檢報告說我胃不好……”她蹲下來摸床底,
雖然摸不著。“奶奶您別嚇我成嗎?我以后按時吃飯!”白影子慢慢變透明。
林小姐突然笑了,
奶摸我頭了……暖乎乎的……”出小區時李彪直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浩哥您這也太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