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川的消息像把刀一樣:"離婚協議簽好了,你回頭看看郵箱。""新娘怎么在抖呀?
"化妝師捏著睫毛夾笑道,"第一次結婚都這樣。"我盯著鏡子里慘白的臉。
確實第一次結婚,但景明川不是——工商檔案顯示他上個月剛在拉斯維加斯登記,
對象是顧氏集團的財務總監。手機又震,這次是陌生號碼:"蘇總,
您先生這半年經手的三份標書,最終報價都比顧氏低0.5%。
"后面附著他進出顧硯遲辦公室的九宮格照片。最后一張拍攝于昨天,
景明川彎腰接過支票時,落地窗前逆光站著的男人側影,
我閉著眼都能描摹出輪廓——顧硯遲,我舔了十年的學長。"婚禮取消。
"我扯掉頭紗往外沖,蕾絲勾住化妝刷架,嘩啦啦帶倒一排楊樹林口紅。真諷刺,
其中兩支還是顧硯遲去年送我的生日禮物,刻著"SWAN"的限量款。
司機老陳嚇得差點闖紅燈:"蘇總,去哪?""顧氏大廈。"我攥著離婚協議,
指甲把"財產分割"那欄摳出窟窿。后視鏡里婚紗裙擺像團融化的雪糕,就像我二十歲那年,
在食堂被顧硯遲當眾拒絕時手里化掉的甜筒。
前臺看見我這身打扮直接結巴了:"顧、顧總在28樓..."電梯鏡面照出我滑稽的模樣,
睫毛膏暈成熊貓眼。門開時顧硯遲正在系袖扣,銀灰色西裝襯得他像尊冰雕,
見到我時瞳孔猛地收縮:"晚星?"我把協議拍在他胸口:"滿意了?讓你助理當我老公,
偷我標書,現在又搞垮我婚禮。"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顧硯遲,你就這么恨我?
"他伸手要扶我,我后退撞上文件柜。五年了,
每次靠近他我都會條件反射躲開——大二那年我給他送手作餅干,
他當著整個學生會說:"蘇同學,我不吃甜食。"后來我在便利店撞見他買巧克力,
包裝和我送的一模一樣。"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喉結滾動,
突然單膝跪地撿起我掉落的婚鞋。這個在談判桌上把對手逼到跳樓的男人,
此刻手指笨拙地勾著水晶鞋鏈:"景明川確實是我安排的,但...""但什么?
"我赤腳踩在大理石地面上,"但睡我是計劃的一部分?
"想起昨夜景明川還說要和我生個虎寶寶,胃里突然翻江倒海。顧硯遲猛地站起來,
額頭青筋暴起:"我讓他接近你,是因為..."話音戛然而止,
他轉頭看向突然打開的電梯——景明川摟著個穿職業套裝的女生走出來,
女生無名指上的鉆戒閃得我眼睛疼。"蘇總?!"景明川臉色煞白。真有意思,
他偷文件時不慌,騙婚時不慌,現在倒慌得把咖啡灑在了顧硯遲定制西褲上。
我彎腰撿起另一只婚鞋,突然笑出聲:"顧學長,你知道嗎?我二十歲生日那晚,
在你們公司樓下等到凌晨。"鞋跟噠噠敲著地面,"就想問你要不要去看我畢業展。
"顧硯遲的睫毛狠狠顫了一下。那年他放了我鴿子,第二天卻出現在展覽現場,
把我設計的星空燈買走了——通過助理。"現在我知道了。"我把鞋子扔進垃圾桶,
金屬垃圾桶發出哐當巨響,"你買走的每件作品,拒絕的每次約會,
包括今天這場鬧劇..."婚紗裙擺掃過他锃亮的皮鞋,"都是顧總馴狗的手段。
"轉身時聽見他摔了茶杯,瓷片炸開的聲音里混著他助理的驚叫。電梯門合上前一秒,
我看見他徒手去抓飛濺的玻璃碴,鮮血順著腕表往下淌。
老陳嚇得直按喇叭:"蘇總您流血了!"我低頭才發現腳底扎了碎玻璃,
血珠滴在婚紗上像紅梅落雪。真奇怪,居然不覺得疼。手機瘋狂震動,
顧硯遲連發十二條語音,我直接劃開最后一條公放:"...景明川和財務總監早就在交往,
他們結婚是為了騙我的投資款!""所以呢?"我按下語音鍵,
"你派商業間諜色誘競爭對手,很光榮?"對話框上方"對方正在輸入"閃爍五分鐘,
最后發來張照片——我大學畢業展的邀請函,皺巴巴的,蓋著當年咖啡漬,
背面用鋼筆寫了又劃掉的字跡:"怕看見你就忍不住...""忍不住什么?
"我打字的手在抖。他回復快得像在等這一刻十年:"忍不住當著所有人吻你。
"我盯著那條"忍不住當著所有人吻你"看了整整三分鐘,直到手機自動鎖屏。
黑屏映出我像個穿著婚紗的瘋婆子,睫毛膏暈成哥特妝,嘴角還掛著剛才冷笑僵住的弧度。
"去公司。"我扯下頭紗扔在后座,"越快越好。
后視鏡偷瞄我血跡斑斑的腳:"要不要先去醫院...""現在去公司能省200萬違約金。
"我抽出濕巾擦腳底,婚紗白紗染得跟兇案現場似的。
景明川這王八蛋上周剛以夫妻名義簽了對賭協議,現在跑路正好撞槍口上。
車開到創業園區時,前臺小妹嚇得把奶茶打翻了:"蘇、蘇總您這是...行為藝術?
"我光腳踩進電梯,不銹鋼地面冰得腳心發疼。辦公區瞬間安靜,
所有人目光在我和會議室之間來回掃——磨砂玻璃后坐著個肩寬腿長的剪影,
正在翻我的企劃書。"顧硯遲。"我砰地推開門,"帶著你的商業間諜滾出去。
"他站起來時碰倒了咖啡杯,深褐液體在文件上漫開。五年了,
這人身上還是那股雪松混著鋼筆水的味道,只是右手纏著繃帶,白紗布滲出淡紅。
"我讓法務重新擬了合同。"他推過來文件夾,甲方違約金那欄畫著鮮紅的刪除線,
"景明川簽的對賭作廢。"我翻開最后一頁,他簽名力透紙背,
把"遲"字最后一捺拉得老長,像當年在畢業紀念冊上留的筆跡。
大四那年我鼓足勇氣把紀念冊塞給他,他寫完就交給旁邊同學傳走了,
我連多看他一眼的機會都沒有。"條件呢?"我把合同按在咖啡漬上,
"顧總什么時候做慈善了?"他左手從公文包摸出個塑料盒,
推過來的動作像在拆炸彈:"你胃不好..."透明飯盒里躺著四塊櫻花形狀的和果子,
我大學時最愛吃校門口那家的。有次下暴雨,我抱著濕透的包裝盒在男寢樓下等他,
最后喂了流浪貓。"下毒了?"我捏起一塊,粉白外皮簌簌掉渣。
顧硯遲喉結動了動:"抹茶餡的。"頓了頓又補充,"你...后來不愛吃甜了。
"糕點卡在喉嚨里。畢業第五年同學聚會,我確實說過這話。當時他坐在對角線位置,
正給女伴倒紅酒,我以為他沒在聽。玻璃門突然被敲響,他助理探頭:"顧總,
三點的并購案...""推掉。"顧硯遲眼睛還盯著我沾了抹茶粉的指尖。
陽光從他背后照過來,睫毛在臉頰投下兩道弧影,和答辯會上偷拍他的那張照片一模一樣。
我抽紙巾擦手:"帶著你的點心走吧。""明天還來。"他起身時帶倒椅子,
繃帶蹭到桌角疼得皺眉,"每天上午九點。"我以為聽錯了:"什么?""合同第7頁。
"他指腹按在補充條款上,那里寫著"甲方需配合乙方進行為期30天的產品體驗",
小字標注"每日不少于1小時會面"。我抓起合同砸過去:"你算計我?"紙頁嘩啦啦散開,
他彎腰去撿時,西裝后領露出截泛白的疤痕。去年商業論壇酒會,
我親眼見他為女伴擋下砸落的冰雕裝飾,現在想想那女生長得有點像..."像你。
"顧硯遲突然出聲,手里捏著張我剛掉落的照片。那是公司團建拍的,
我站在櫻花樹下比剪刀手,和當年他拒絕我告白的位置只隔兩百米。
我奪回照片撕碎:"顧總現在改行當跟蹤狂了?"碎紙片雪花般落在地上,
他盯著其中一片——正好是我笑彎的眼睛:"畢業展那天,我在消防通道站了三小時。
"聲音輕得像自言自語,"看你給每個觀眾講解作品..."心臟突然漏跳一拍。
那天最后離場的觀眾買了十杯奶茶,說是給工作人員的謝禮。我喝到的那杯三分糖加椰果,
是我從沒對外說過的偏好。"九點零五分了。"我按下呼叫鈴,"小張,送客。
"顧硯遲走到門口又折返,從內袋掏出支鋼筆放在桌上。
磨砂黑筆桿上刻著"SW 2013",我大三那年丟在圖書館的,找了一星期。
"筆帽里有東西。"他說完就被保安請走了。我擰開筆帽倒出張卷成小條的收銀單,
泛黃的紙片上印著日期:2013年4月17日。商品名是"星空燈材料包",
備注欄寫著:要最亮的LED,她喜歡看星星。手指開始發抖。那天是我二十歲生日,
在顧氏大廈樓下等到凌晨的日子。而這張單子的時間顯示上午十點,
比我在便利店偶遇他買巧克力還早六小時。電腦突然彈出郵件提醒,
景明川發來的辭職信附件里,有段被剪輯過的錄音。
點開就聽見顧硯遲冷冰冰的聲音:"...只要拿到核心數據,
承諾你的股份翻倍..."我正要關掉,音頻突然跳轉到另一段:"但她要是少根頭發,
"顧硯遲的聲音在這里變得猙獰,"你猜你未婚妻挪用公款的事多久能上熱搜?
"窗外傳來喇叭聲。顧硯遲的邁巴赫還停在樓下,他站在車邊仰頭往我窗口看,
手里舉著杯奶茶。陽光太烈,我看不清他表情,只能辨認出杯壁上凝結的水珠,
和我當年在男寢樓下等他時一樣。手機震動,他發來微信:"三分糖,加椰果。
"我拉上窗簾,把鋼筆收進抽屜最深處。那里已經躺著三樣東西:他演講比賽贏的鍍金獎牌,
被我撿到的決賽筆記,還有張被雨水泡模糊的電影票——2012年冬天,
我坐在他斜后方兩個位置,看他獨自看完了《怦然心動》。抽屜還沒推回去,
辦公室門又被敲響。前臺搬進來半人高的紙箱:"顧總助理送來的,
說是...產品體驗樣品?"紙箱里整齊碼著三十個便當盒,每個蓋子貼著便利貼。
最上面那張寫著:"明天見。PS:沒有花生。"字跡力透紙背,把便簽紙都戳破了幾個洞。
我突然想起大二那年食物中毒住院,其實是因為吃了混進花生的章魚燒。
而知道這件事的只有...翻出手機瘋狂滑動聊天記錄,
終于在五年前的同學群找到蛛絲馬跡——當時班長隨口提了句"蘇晚星花生過敏住院",
兩分鐘后顧硯遲發了條撤回消息。現在想來,撤回的應該是他@我的那句"嚴不嚴重"。
便當盒底下壓著本皮質手冊,翻開第一頁我就愣住了。
那是顧氏近五年所有競標項目的成本分析,包括他們故意抬價讓我中標的三個政府項目。
最后一頁夾著張便條:"學妹現在信了嗎?"窗外喇叭聲又響,這次持續了十秒。
我掀開窗簾縫,看見顧硯遲還站在原地,奶茶杯換成了保溫桶。他抬頭時正好對上我的視線,
慌得把保溫桶摔了,湯湯水水流了一地。手機又震,這次是照片。
點開瞬間我捂住嘴——二十歲的我趴在圖書館桌上睡覺,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臉頰印下條紋光影。
照片角落的電子鐘顯示:2012年11月3日14:27。
比他說"我不吃甜食"早整整十四天。我盯著那張2012年的偷拍照,
指尖在屏幕上劃了三次才放大。照片角落的電子鐘顯示拍攝時間14:27,
而校圖書館的入館記錄顯示,那天顧硯遲14:15刷的校園卡。"蘇總?"前臺又在敲門,
"顧氏的人問便當盒放哪...""扔休息室。"我把手機反扣在桌上,
指節敲著那本競標成本手冊。其中一頁用紅筆圈出某次政府項目的報價,
顧氏實際成本比投標價高出23%,正好是我們中標的價格區間。
電腦突然彈出視頻會議請求,歐洲客戶發來的新需求文檔上標著"URGENT"。
我抓起西裝外套要換,才發現婚紗還套在身上,白紗已經蹭滿了咖啡漬和血印子。
更衣鏡里突然閃過銀光——抽屜沒關嚴的縫隙里,
那支刻著"SW 2013"的鋼筆正在反光。我鬼使神差地別上它,
筆帽卡在西裝口袋時發出"咔嗒"輕響,像解開某個塵封的鎖。視頻會議開到一半,
屏幕右下角突然跳出微信提醒。顧硯遲發來張模糊的照片:我大學時做的陶土杯,
杯底刻著歪歪扭扭的"SW?YC",現在正躺在他辦公桌的防震盒里。「摔碎過三次」
消息緊接著跳出來,「用金繕補的」我差點把觸控筆捏斷。那是大二陶藝課作業,
我偷偷刻了縮寫溜進他書包。兩周后聽說他搬家摔壞了珍藏的紫砂壺,原來..."蘇總?
客戶在問數據接口的事..."助理小聲提醒。我猛灌半杯冰水才集中精神。
會議結束時天已經黑了,辦公區只剩保潔阿姨在拖地。
她指指我辦公室:"有個帥哥等了四小時喔。"推門就看見顧硯遲靠在我沙發上睡著了,
右手紗布滲出新的血跡。茶幾擺著拆開的便當盒,
菜色和我昨天隨口提的大學食堂菜單一模一樣。他左手還攥著手機,
界面:「6/18 她喜歡:抹茶但不愛太甜椰果要切小塊星空燈調成藍光時她會笑...」
最后一行墨跡未干:「右手傷口記得換藥,別讓她看見」窗外霓虹燈掃過他睫毛,
在臉頰投下細碎光斑。和答辯會那天睡著的樣子分毫不差——當時我隔著三排座位偷拍,
因為手抖拍糊了七八張。我輕手輕腳拿毯子,
..."湊近才聽清他在說夢話:"成本核算少算了運輸損耗..."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
完全就是當年罵哭部門主管的架勢。鬼使神差地,我伸手想撫平他眉心。指尖剛碰到皮膚,
他突然驚醒,條件反射抓住我手腕。溫熱的掌心貼著我脈搏,那里正跳得像個被逮現行的賊。
"星空燈..."他嗓音帶著睡意的沙啞,"我修好了電路。"我猛地抽回手:"顧硯遲,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坐直身體,
繃帶擦到沙發扶手疼得吸氣:"產品體驗..."從公文包掏出個絲絨盒子,"第15天。
"盒子里是盞迷你星空燈,按下開關時整個辦公室灑滿銀河。
我一眼認出這是當年畢業展的失敗品,電路板裸露在外,罩子還是用可樂瓶剪的。
"它早該報廢了。"我伸手要關開關,卻被他按住手背。"看那里。"他指著燈罩內側。
可樂瓶切割處卡著張泛黃的紙條,上面是我稚嫩的筆跡:「顧學長,聽說你喜歡星空...」
記憶突然閃回。那晚我在工作室通宵,把情書塞進燈罩又抽出來,最后團成球扔進垃圾桶。
現在這張皺巴巴的紙上還有可樂漬,像是被人從垃圾堆里搶救回來的。
"你..."喉嚨突然發緊,"撿我垃圾?
"顧硯遲耳朵尖紅了:"那晚我去還你借的《建筑光學》..."聲音越來越小,
"看見你趴在桌上睡著了..."我想起來了。那天清晨我醒來時,發現被人披了件外套,
桌上還放著杯熱可可。當時工作室只有我和..."你放的?"我指著鋼筆,
"圖書館那支也是你拿的?"他低頭拆便當盒:"吃飯。"筷子硬塞進我手里,"涼了。
"紅燒排骨下面壓著張便簽:「今天路過二食堂,想起你把青椒都挑給我」
我戳著米飯冷笑:"顧總記性真好,怎么不記得我說過最討厭..."話沒說完突然噎住。
排骨澆汁里浮著幾點金黃——是花生碎。喉嚨瞬間發癢,我抓著脖子咳嗽起來。"晚星?!
"顧硯遲打翻整盒便當,左手慌亂地拍我后背,"藥呢?"我推開他去夠抽屜里的過敏藥,
眼前已經開始發黑。他直接踹開抽屜抓出藥瓶,抖著手倒出兩粒塞進我嘴里。"救護車!
"他沖著門外吼,右手繃帶全被血浸透了,"叫救護車啊!"我揪著他領帶借力,
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混著薄荷糖氣息。就像大二校運會,我中暑暈倒時聞到的一樣。
當時有雙冰涼的手給我扇風,醒來只看見志愿者同學,說是個高個子男生把我背來的。
"...花生過敏原..."急救醫生舉著針管問話,"接觸多久了?
"顧硯遲搶答:"六分鐘!她二十歲那次是八分鐘出現皮疹,
這次..."突然意識到說漏嘴,僵在原地。護士奇怪地看他一眼:"您是家屬?""同學。
"我躺在擔架上冷笑,"跟蹤狂那種。"救護車頂燈照得他臉色慘白。他左手死死抓著護欄,
指節繃出青白色,右手血滴在救護車地板上,像串暗紅色省略號。檢查結果出來時,
顧硯遲正在護士站吵架:"...VIP病房不行嗎?她怕吵..."轉頭看見我,
立刻閉嘴跟上來。"解釋。"我晃著過敏診斷書,"你怎么連我幾歲過敏都記得?
"他盯著自己染血的皮鞋尖:"那年校醫院...我排在掛號隊伍最后面。"記憶突然閃回。
當時我腫成豬頭,迷糊間看見隊伍末尾有個高高瘦瘦的影子。護士喊"探視時間結束"時,
那個影子突然沖過來往我床頭塞了盒進口抗過敏藥。"然后呢?"我逼問,"為什么躲著我?
"走廊燈光在他睫毛下投出扇形陰影:"家里安排聯姻。"喉結滾動,"對方父親是你導師。
"我猛地剎住腳步。導師確實提過把他侄女介紹給我,后來不了了之。
所以那年他突然申請交換生,演講比賽故意輸給我,都是..."便當是助理準備的。
"他突然轉身,額頭差點撞上消防栓,
"我明明寫了禁用花生..."掏出手機給我看備忘錄,
最新一條標著三個感嘆號:「絕對不要花生!!!她大二差點休克!!!」
備注時間顯示今天上午十點,比送便當早兩小時。下面還跟著張手寫清單照片,
標題是《她討厭的食物》,字跡工整得像小學生作業。"你寫的?"我指著照片。
顧硯遲耳根通紅:"背了三十遍。"突然抓住我手腕,"看。"他解鎖手機相冊,
2012年的文件夾里全是我的偷拍照:圖書館睡覺的,櫻花樹下傻笑的,
甚至還有我在二食堂倒掉青椒的。最早一張拍攝于他演講比賽當天,我坐在第一排舉手提問,
照片角落顯示時間比"不吃甜食"事件早半年。"蘇晚星。"他第一次連名帶姓叫我,
"我蠢了十年。"手指劃過屏幕調出個加密文件,"不能再蠢了。
"文件解壓后是段監控視頻。景明川在顧氏檔案室偷拍文件時,顧硯遲突然推門而入。
畫面里他一把搶過手機刪照片,聲音冷得像淬了冰:"告訴她,游戲結束。
"日期顯示是我們婚禮前兩周。我盯著監控視頻最后定格的畫面,
顧硯遲刪照片的手指在發抖。救護車的藍光透過窗簾掃進來,在他側臉投下忽明忽暗的陰影。
"游戲結束?"我指著屏幕,"你指使景明川接近我,就為了說這個?
"顧硯遲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解鎖手機翻到相冊最底部。那里有個加密文件夾,
封面是張我完全沒印象的照片——新生開學典禮上,我正踮腳往公告欄貼社團招新海報,
馬尾辮掃過身后男生的肩膀。那個背影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顧硯遲的淺灰色衛衣后印著"Stanford"字樣,
是他大二從美國交換回來常穿的那件。照片日期顯示:2011年9月3日。
比他在學生會說"我不吃甜食"早了四百多天。"那天你貼的海報掉了,"他突然開口,
聲音輕得像怕驚擾記憶,"我撿起來還給你,你說...""謝謝學長。"我脫口而出,
隨即愣住。這段對話在我記憶里早已模糊成背景音,甚至不記得對方是誰。
他睫毛顫了顫:"那是我第一次聽你說話。"輸液管里的藥水突然滴得太快,手背傳來刺痛。
我盯著他白襯衫領口若隱若現的疤痕,去年商業論壇他為女伴擋下冰雕時,
媒體拍到的側臉和我現在眼前的輪廓完美重疊。"所以那個財務總監...""我表妹。
"他苦笑,"老爺子安插的眼線。"護士進來換藥時,顧硯遲的手機響了。
他瞥了眼來電顯示就要掛斷,我瞥見屏幕上的"祖父"二字。"接啊。"我故意說,
"開免提。"電話那頭的老者聲音像砂紙摩擦大理石:"聽說你為個女人鬧進醫院了?
"顧硯遲的指節捏得發白:"她花生過敏。""蘇家那個丫頭?"拐杖重重頓地的聲音傳來,
"當年不是讓你斷干凈嗎?"我猛地坐直,扯到輸液管一陣搖晃。顧硯遲伸手要扶,
被我甩開后直接按了掛斷。"斷干凈?"我扯掉針頭下床,"你們顧家當我是什么?
"血珠順著手背滑落,顧硯遲抓過紗布要按,我后退撞上醫療器械車。哐當巨響中,
他右手紗布徹底被血浸透,卻還固執地舉著那塊干凈紗布。"畢業那年家里安排聯姻。
"他聲音啞得不成樣子,"對方是你導師的侄女。"記憶突然閃回。
導師確實有天突然問我"覺得硯遲怎么樣",我強笑著說"學長很優秀",
第二天就聽說顧硯遲飛去美國讀MBA了。
"所以那些忽冷忽熱...""我怕他們找你麻煩。"他扯開染血的繃帶給我看,
掌心的舊傷疤扭曲如蚯蚓,"這是第一次反抗家法的紀念。"走廊突然傳來急促腳步聲,
三個穿黑西裝的男人堵在門口:"顧總,老爺子請您回去。"顧硯遲擋在我病床前:"滾。
"為首的男人掏出一封信遞給我:"蘇小姐,顧董事長邀您明晚七點品茶。
"燙金信封里滑出張照片:二十歲的我站在顧氏大廈雨棚下,手里化掉的甜筒滴在裙擺上。
背面用鋼筆寫著日期——正是顧硯遲放我鴿子那天。"告訴他,"我把照片撕成兩半,
"我花粉過敏。"黑衣人剛走,顧硯遲就拽著我往安全通道沖:"不能待在這。
"他按電梯的手在抖,"他們會強行帶你見老爺子。"安全出口的綠燈照著他慘白的臉,
像個慌不擇路的逃犯。誰能想到這是上個月在并購案上逼得對手跳樓的顧氏太子爺?
"你怕什么?"我甩開他,"我早不是當年...""我怕你受傷!"他突然吼出來,
回聲在樓梯間震蕩,"上次他們只是停我信用卡,這次會直接動你公司!
"頂樓天臺的門被風吹開,月光澆在我們中間像道銀河。顧硯遲的西裝下擺還在滴血,
卻摸出車鑰匙塞給我:"你開我車走,我去拖住他們。"鑰匙扣上掛著個迷你相框,
里面是張被裁得很小的合照——畢業典禮上,我作為優秀學生代表和他并肩站著,
中間隔著三個校領導。現在其他人全被剪掉了,只剩我的側影和他自己的半只袖子。
"顧硯遲,"我舉起相框,"你是不是..."警笛聲突然由遠及近,
三輛黑轎車堵死了醫院出口。他猛地把我推進陰影里,后背撞上消防柜的瞬間,
他用手墊在我腦后。血腥味突然濃烈起來,他染血的掌心擦過我耳垂,滾燙。"聽著,
"呼吸噴在我耳畔,"景明川是我派去的,但婚禮前兩周我發現他雙重間諜。
"語速快得像在倒計時,"他背后是二叔,老爺子最疼的那個私生子。"我瞪大眼睛。
所以監控里他說"游戲結束",是叫停自己的計劃?"現在他們要用你牽制我。
"他扯下領帶纏住我手腕,"從東側樓梯下去,老陳在巷子..."話沒說完,
樓梯間燈光大亮。穿唐裝的老者拄著龍頭拐杖走進來,身后保鏢按住掙扎的顧硯遲。
"蘇小姐。"老者拐杖敲在我腳尖前,"犬孫給你添麻煩了。
"月光照出他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和當年在校董會否決我獎學金申請的那枚一模一樣。
顧硯遲突然暴起掙脫,右拳砸在保鏢臉上時血濺到我的病號服上:"爺爺!您答應過不動她!
""為女人揮拳?"老者冷笑,"顧家白教你了。"拐杖突然指向我,
"聽說蘇小姐公司最近在融資?"我捏緊車鑰匙,相框邊緣硌得掌心生疼:"顧董事長,
您孫子剛才求婚了。"全場死寂。顧硯遲的瞳孔猛地收縮,老者拐杖"當啷"掉在地上。
"我拒絕了。"我擦過他肩膀走向樓梯,"因為您家的茶太難喝。"身后傳來顧硯遲的悶哼,
回頭看見他被兩個保鏢反剪雙手按在墻上,嘴角滲血卻沖我笑。
月光把他睫毛的影子拉得很長,和當年我在男寢樓下等到的那個笑容重疊。電梯門關上前,
我聽見老者冰冷的聲音:"打斷他右手,讓他長記性。"手機在口袋里震動,
顧硯遲發來的定位閃爍在五公里外的河濱公園。
下條消息是張模糊的照片:星空燈在草地上投出銀河,旁邊擺著可樂瓶做的簡陋燈罩。
「畢業展那天其實去了」消息緊接著跳出來,「躲在樹叢里看你給每個觀眾講解」
我翻出2013年的朋友圈。畢業展當晚我發了張星空燈照片,
配文"最后一位觀眾買走了它"。放大照片角落,樹叢間隙確實有道模糊的灰影,
現在看分明是Stanford的字母印花。出租車停在公園入口時,暴雨突然傾盆而下。
我頂著包往草坪跑,遠遠看見顧硯遲跪在積水里拼裝星空燈,右手紗布被雨沖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