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悶熱的夏夜,空氣中彌漫著廉價香水與啤酒的混合氣味。我坐在酒吧最角落的位置,
看著我的女友林小雨在舞池中央扭動著腰肢。她今天穿了那條我送給她的紅色連衣裙,
在閃爍的燈光下像一團燃燒的火焰。"阿杰,你怎么不去跳舞?"她沖我拋了個媚眼,
手指輕輕劃過涂著艷紅色口紅的嘴唇。我搖搖頭,舉起啤酒瓶示意我在這里等她。她聳聳肩,
轉身繼續隨著音樂搖擺。就在這時,一個穿著黑色皮衣的男人走近了她。
他留著精心修剪的胡須,脖子上掛著一條粗重的銀鏈子。我看不清他的臉,
但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的危險氣息。林小雨似乎也被吸引了,她轉過身,
對他露出我從未見過的笑容。接下來的事情發生得如此之快,卻又像慢動作般在我眼前展開。
那個男人伸手摟住了林小雨的腰,她不但沒有推開,反而順勢靠了上去。然后——天啊!
——她仰起頭,主動吻上了那個陌生男人的嘴唇!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了。
手中的啤酒瓶滑落在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但沒有人注意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對擁吻的男女身上。林小雨的紅色裙擺隨著他們的動作飄蕩,
像一面宣告我愛情死亡的旗幟。我猛地站起來,椅子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血液沖上我的太陽穴,耳邊嗡嗡作響。我想沖上去把那男人揍一頓,
想抓住林小雨的肩膀質問她為什么,但我的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就在這時,
林小雨推開了那個男人。她的口紅已經花了,在嘴角暈開一片曖昧的紅色。她轉頭看向我,
眼神里沒有愧疚,只有一種我讀不懂的復雜情緒。她舔了舔嘴唇,
對我做了個"過來"的手勢。我像被催眠一般走向舞池中央。
音樂聲、人群的喧鬧聲都變成了模糊的背景音。當我走到她面前時,
林小雨突然抓住我的衣領,將我拉近。"看到了嗎?"她在我耳邊輕聲說,
呼吸里帶著酒精和薄荷煙的味道,"這才叫接吻。"然后她狠狠地吻住了我,
牙齒撞得我嘴唇生疼。我能嘗到她嘴里那個陌生男人的煙草味,這讓我想吐,
卻又無法抗拒她的熱情。當這個充滿報復意味的吻結束時,林小雨退后一步,
歪著頭看我:"現在你明白了嗎?"不等我回答,她轉身走向吧臺,
留下我一個人站在舞池中央,周圍的人群開始竊竊私語。那天晚上,我沒有跟著林小雨回家。
我在酒吧門口抽完了半包煙,看著她和那個皮衣男人一起坐上了出租車。
煙頭燙到手指的時候我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后來我才知道,
那個男人是林小雨的前男友,一個地下樂隊的貝斯手。
她選擇在我們戀愛兩周年紀念日這天當著我的面親吻他,
就是為了告訴我:她從來沒有真正愛過我。紅色連衣裙是我送給她的最后一件禮物。第二天,
我發現它被整齊地疊放在我家門口,上面放著一張紙條:"謝謝你陪我玩這場戀愛游戲。
"沒有署名,但我知道是誰留下的?,F在每當我走過那家酒吧,
都會想起那天晚上林小雨在舞池中央燃燒的身影。她像一團烈火,而我只是一只愚蠢的飛蛾,
明知會受傷還是義無反顧地撲了上去。有時候愛情就是這樣,明知道是毒藥,
卻還是忍不住要嘗一口。我站在酒吧門口,手里攥著那張紙條,
感覺心臟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塊。霓虹燈在我頭頂閃爍,
把"Closed"的標志映照得格外刺眼。雨水開始落下,打濕了紙條上的字跡,
那些黑色的墨水暈染開來,就像我此刻支離破碎的心。接下來的三天,我把自己鎖在公寓里,
拉上所有窗簾,讓黑暗吞噬每一個角落。冰箱里的啤酒一瓶接一瓶地消失,
煙灰缸里堆滿了扭曲的煙蒂。手機屏幕亮了又滅,全是林小雨的未接來電和短信。
她先是解釋,然后是道歉,最后變成了憤怒的質問:"你憑什么不理我?"第四天清晨,
門鈴響了。我拖著沉重的身體去開門,發現林小雨站在門口,眼睛紅腫得像兩顆桃子。
她身上還穿著那條紅裙子,只是現在皺巴巴的,沾滿了酒漬和煙灰。"讓我進去,
"她的聲音嘶啞,"我們需要談談。"我側身讓她進門,聞到她身上濃重的酒精味。
她跌跌撞撞地走進客廳,踢倒了幾個空酒瓶,然后癱坐在沙發上。
"你知道我為什么那么做嗎?"她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因為我想看看你會不會為我打架。"她抬起頭,眼睛里閃爍著瘋狂的光芒,
"我想看你為我發狂的樣子,可是你什么都沒做!"我震驚地看著她,喉嚨發緊。
原來這一切都是她精心設計的測試?我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的肉里。"你瘋了嗎?
"我終于爆發了,聲音大得嚇了自己一跳,"你當著我的面和別人接吻,就為了看我的反應?
"林小雨笑了,那笑容讓我毛骨悚然。她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向我,伸手撫摸我的臉。
"現在我知道了,"她輕聲說,"你根本不愛我。真正愛一個人會失去理智的。
"我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推開。"你錯了,"我說,"正是因為愛你,我才沒有當場發瘋。
我不想讓你難堪,也不想讓自己變成笑話。"她的表情凝固了,眼中的光芒漸漸熄滅。
我們就這樣對峙著,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沉默。突然,她轉身拿起包,
從里面掏出一個絲絨盒子扔給我。"給你的,"她說,"本來打算在紀念日送給你的。
"我打開盒子,里面是一對袖扣,上面刻著我們名字的首字母。
我的手指顫抖著撫摸那些字母,突然意識到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觸碰與她有關的東西。
"我走了,"林小雨說,"這次是真的。"她走向門口,
紅裙子的下擺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凄美的弧線。在門關上的那一刻,
我聽見她最后說:"也許我們都該長大一點了。"我站在原地,
聽著她的高跟鞋聲漸漸消失在樓道里。袖扣從指間滑落,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陽光終于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落在那對袖扣上,閃閃發光,像兩滴凝固的眼淚。
后來我聽說林小雨和那個貝斯手復合了,跟著他的樂隊四處巡演。而我,
把那條紅裙子和袖扣一起鎖進了箱子,埋在記憶最深處。有時候深夜醒來,
我還會想起那個吻,想起她眼中瘋狂的光芒,想起她說的最后一句話。是的,
也許我們都該長大一點了。但有些傷痕,即使用盡一生時間,也未必能夠痊愈。
兩年后的某個雨夜,我在一家24小時便利店里再次遇見了林小雨。
她站在速食區的微波爐前,頭發比以前短了許多,染成了亞麻色,身上的皮夾克沾著雨水,
整個人看起來疲憊又鋒利。微波爐"叮"的一聲響起,她取出加熱的便當,
轉身時與我四目相對。她的瞳孔猛地收縮,手指一松,便當盒砸在地上,
咖喱汁濺在她的靴子上。"......阿杰?"她叫出我的名字,
聲音輕得幾乎被便利店里的背景音樂蓋過。我僵在原地,手里還拿著一罐咖啡。兩年了,
我以為自己已經徹底忘記了她,可此刻心臟卻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疼得我幾乎喘不過氣。"好久不見。"我聽見自己干巴巴地說。她蹲下去收拾打翻的便當,
我下意識地也蹲下去幫她。我們的手指在濕漉漉的地板上不小心碰觸,她像觸電一樣縮回手,
而我則聞到了她身上熟悉的香水味——還是當年那款,混合著雨水和煙草的氣息。
"你......"她抬頭看我,嘴角扯出一個勉強的笑,"過得怎么樣?
"我想說"很好",想說"沒有你我過得更好",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你呢?
樂隊生活怎么樣?"她的表情突然黯淡下來,低頭用紙巾擦著靴子上的污漬。"早就不玩了,
"她輕聲說,"他......那個人,后來跟樂隊里的鍵盤手搞上了。
"我本該幸災樂禍的,可看著她微微發抖的肩膀,我卻感到一陣尖銳的疼痛。
我伸手想扶她起來,她卻猛地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我的肉里。"你知道嗎?
"她抬頭看我,眼睛里泛著水光,"那天晚上......我一直在等你追出來。
"雨聲忽然變得很大,便利店的門被風吹開,冷空氣灌進來,吹散了她額前的碎發。
我這才注意到,她的眼角已經有了淡淡的細紋。"我后來明白了,"她松開我的手腕,
聲音輕得像嘆息,"不是你不愛我......是我不懂什么是愛。
"店員走過來問我們是否需要幫忙,她迅速站起身,從貨架上重新拿了一份便當去結賬。
我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
突然發現她走路時左腳有些跛——那是她以前穿高跟鞋扭傷后留下的舊疾。她付完錢,
頭也不回地走向門口。在推門而出的瞬間,她停頓了一下,似乎想說什么,
但最終只是緊了緊衣領,走進了雨中。我望著玻璃門外她的身影逐漸被雨水模糊,
突然抓起傘沖了出去。雨水打在我臉上,冰涼刺骨。我追上她,把傘塞進她手里。"這次,
"我說,"換我看著你走。"她緊緊攥著傘柄,指節發白,最終什么也沒說,轉身離去。
紅色的傘面在灰暗的雨夜里漸行漸遠,像一團微弱的火,最終消失在街道盡頭。我站在雨中,
任憑雨水浸透衣服。胸口那個兩年未曾愈合的傷口,此刻竟奇異般地不再疼痛。原來有些人,
注定只能陪你走一段路。而真正的告別,往往安靜得沒有聲音。又過了五年,
我在一家二手書店里偶然翻到一本詩集,扉頁上赫然寫著林小雨的名字。
那熟悉的字跡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割開我以為早已結痂的傷口。書店老板告訴我,
這是一個女作家寄賣的私藏書籍。"她每個月都會來一次,"老板推了推老花鏡,
"就住在附近那棟紅色公寓里。"我鬼使神差地買下那本詩集,在雨夜里站在她公寓樓下。
五樓的窗戶亮著暖黃色的燈,隱約可見一個伏案寫作的身影。雨滴打在詩集的封面上,
暈開了那個我魂牽夢縈的名字。突然,窗戶打開了。林小雨探出身子想要關窗,
目光卻與樓下的我相遇。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她手里的鋼筆掉落,
在雨聲中發出微不可聞的脆響。我們隔著五層樓的距離對視,她比上次見面更瘦了,
頭發又留長,隨意地挽在耳后。她張了張嘴,最終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然后關上了窗戶。
我站在雨中,翻開那本詩集。在《致某人》那一頁,
夾著一張泛黃的照片——是我們第一次約會時拍的。
照片背面寫著一行小字:"有些錯誤要用一生來懷念。"樓上的燈突然熄滅,
整棟公寓陷入黑暗。我把照片放回書里,轉身走進雨中。身后傳來窗戶再次打開的聲音,
但我沒有回頭。雨越下越大,打濕了詩集的每一頁。那些字跡在水中慢慢暈染,
就像我們之間永遠無法說清的過往。街角的紅燈亮起,我停下腳步,
聽見遠處傳來火車的鳴笛聲。這一刻我終于明白,有些人注定只能活在回憶里,
像一本被雨水打濕的詩集,字跡模糊卻依然美麗。紅燈轉綠,我繼續向前走去,
把那個亮著暖黃色燈光的窗口永遠留在身后。十年后的某個深秋,我在整理母親遺物時,
從她床底的老木箱里翻出一個褪色的紅色信封。里面是林小雨寫給我卻從未寄出的信,
日期停留在她離開我的第三年。信紙已經泛黃,字跡卻依然清晰。她寫道:"阿杰,
今天路過我們常去的那家電影院,發現它已經改成了超市。我站在門口哭了很久,
不是因為懷念,而是突然意識到,連承載回憶的地方都會消失,
可我的記憶卻越來越清晰..."信的最后附著兩張去巴黎的機票,
日期是當年我們約定要一起去的日子。機票背面用鉛筆寫著:"一張給你,一張給我,
可惜我們終究沒能一起出發。"我拿著信紙的手開始發抖,
那些被歲月塵封的痛楚突然鮮活起來。窗外梧桐樹的葉子一片片落下,
就像我們之間那些未完成的承諾。第二天,我帶著那封信來到城郊的墓園。在母親的墓碑旁,
我挖了一個小坑,把信和機票埋了進去。泥土覆蓋上去的瞬間,
我仿佛聽見十七歲的林小雨在遠處喊我的名字,聲音清脆得像夏日風鈴。起身時,
我發現隔壁墓碑前放著一束新鮮的白色馬蹄蓮——那是林小雨最喜歡的花。墓碑上的照片里,
她笑得那么年輕,仿佛時光永遠停在了我們相愛的那年。日期顯示她在一個月前離開人世,
死因是晚期肺癌。我跪在她的墓前,用手指描摹著墓碑上她的名字。
秋風卷著落葉在我們之間盤旋,那本被雨水打濕的詩集此刻終于干透,可有些字跡,
注定永遠模糊不清了。夕陽西下時,我摘下婚戒放在她的墓碑上。這個動作沒有任何意義,
只是突然覺得,它應該留在這里。起身離開時,一只藍色的蝴蝶停在我的肩頭,停留了三秒,